【15】
吴天亮老师正月十五一过,先接到从奎五村小学调入中心小学教书的通知,后来才到杨子明沟渡口给中心小学搬运学生课本回学校。这次中心小学被派搬运学生课本不光是吴天亮老师,其中还有两位年轻教师和四位村民。因为村民搬运学生课本,是要付工钱的,所以来天喜和吹唢呐的张大金也参入其中了。
张大金喜欢酗酒,但酒量不行,超量了就会说疯话,惹是生非在他张大金身上从没发生过,这样张大金在喝酒上也赢得了很好的口碑。
张大金到杨子明沟搬运学生课本,这一天却在吴天亮老师家吃了早早饭。正月里哪有客人到家不喝几杯酒的,吴天亮老师在饭桌上放了一瓶高粱酒。吴天亮老师陪了张大金五杯酒,再不敢喝了。张欣荣陪了张大金两杯酒,面部立刻通红。张大金独自大约饮了半斤酒之后,喝了半缸茶水,才开始吃了两大碗米饭。张大金从饭桌上离开时,似乎有点半醉。因为张大金和吴天亮老师出发前,扛在张大金肩膀上的那根扁担,不由分说掉了两次到地面。
吴天亮老师担心张大金喝了酒,对搬运学生课本有影响,张大金在行走的路上,拍了拍胸脯说道:“不得给你吴老师惹麻烦,不会把学生课本挑进杨子明沟水里去,我敢保证!”
吴天亮老师不好直说,把到杨子明沟搬运学生课本的工具一个大背篓,挎在身体一侧肩头上,幽默地说道:“杨子明沟的水多,过河的跳石也多,恐怕一不小心摔进了水里,把学生课本打湿了,我看你咋办!”
张大金打了一声喷嚏,一股酒气似乎飘在了吴天亮老师的脸上,便说道:“屁话。我张大金挑了那么多粮食到太阳镇,没有说那一次滚进了杨子明沟河坝,简直是笑话!”
吴天亮老师觉得张大金在说酒话了,不好直接往下说,就支开话题,看到杨子明沟河坝一面山坡上,有十来个薅小麦草的农民在唱着花鼓歌,便开心地说:“你看他们花鼓歌唱得多好,多好的嗓门啊!”
张大金向山坡上瞟了一眼,一口接过去说道:“哪有我唱的好。”随即唱了两句,“让我辛苦背书去,上学娃娃真幸福。”
哼唱完毕,张大金在杨子明沟河坝跳石上一脚踩空,一只脚落进了水里,穿在一只脚上的布鞋被打湿了。打湿的布鞋张大金仍然乐呵呵地穿在脚上,一路上与吴天亮老师很少说话了,不过一股股酒气飘香四溢,时不时地钻进了空气内,似乎飘向了远方。
中心小学的课本,堆放在杨子明沟渡口沙滩上,由渡船口老板在负责看守。负责搬运学生课本的三位老师和四个村民,他们都一一集中到了杨子明沟渡船口。三位老师负担轻课本册数适量,四位村民主动承担大部分课本册数任务。张大金自己要求多加了十五册课本,挑在肩上重量也不轻,但张大金决不含糊,捆绑好了学生课本,挑上肩就走开了。
从杨子明沟搬运的学生课本如数都到了中心小学。开学的第一天,有少数学生交不起学费,少数班级推迟了一天开学。吴天亮老师给他分配的二年级一班数学,就属于这种情况。但吴天亮老师不要看他刚刚参加工作一年不到,却在大爱上体现了一种博爱高尚的精神。吴天亮老师主动承担了,三位家长给读书的孩子交不起学费的书学费,让学校财务会计在当月工资内扣除。
被调进中心小学的吴天亮老师,除了代二年级数学三年级数学之外,还兼任教务处干事。很快进入工作状态的吴天亮老师,在开学头一个周里都没有回家一次,吃住都在学校。忙了教务上的工作,又要备课上课批改作业,还要做新学期学生的思想教育工作。中心小学似乎一种繁重的教育工作,使吴天亮老师这才意识和感觉到,可比奎五村小学的教育教学工作难多啊。
同在中心小学作教育教学工作的夏诗丽老师,一天站在学校厨房门口,带着嘲笑的口气说道:“吴老师到了中心小学的工作,可不比奎五村小学的工作,这是校长在重用你培养你。你看和你同时招进来的老师,还在偏远的地方教书!”
吴天亮老师不答话,只是望着夏诗丽老师,抿着一张嘴巴微微笑着。
【16】
开学不久,中心小学操场给学生包下了两场科教电影片,作为教学观摩实践课让学生接受科学教育。又过了几天,中心小学又出钱包下两场河南皮影戏,在中心小学操场利用下午时间演出,前来观看皮影戏的观众很多。吴天亮老师很快把中心小学这两次活动组织,写成新闻报道居然在石泉广播站播报了。
吴天亮渐渐适应了中心小学教育教学工作。各村小学很少有体操和体育活动,在中心小学不光是体育活动正常开展,而且音乐美术也有老师正常上课。总的来看,在当时山区农村教学条件,这些与村级小学在教育教学上的区别,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儿童教育教学新的发展方向。
教育教学这项工作,算是教师拿在手里面一个无形的弓箭,似乎每时每刻都处在临战状态,把胜利的希望紧紧地握在手中,把失败的因素抛掷脑后。只有无形的勇气,才能够加大战胜一切的雄心壮志。其实,吴天亮老师在中心小学校长一次教师会上,听了关于年轻教师如何在平凡的工作岗位上,干出不平凡的成绩来,深深地印记在吴天亮老师的脑海里。
吴天亮老师他比村级小学教书除了在工作上勤奋之外,他找到夏诗丽老师还专门请教了,要参加“函授”考试的学习计划。吴天亮老师对自己前程打算和安排,这远比他平常里看看书学习学习,在知识学习上更有系统化了,更有目标化了。虽然杨子明沟文化落后,但作为年轻人只要勤奋学习,不管有无学习氛围,既定的目标与理想一定会实现的。
吴天亮老师的作息规律,基本与奎五村小学工作时间相似,可以早出晚归,可以在学校留校住宿。吴天亮老师校留宿期间和在奎五村教书一样,仍然在坚持练习书法写好毛笔字。在中心小学工作的教师,因为大部分家住本乡本土,远的近的老师下午放学回家,第二天都不影响正常的教育教学工作。他们教师身份其中不少的所谓“民办教师”,教书多年都转不了公办教师。所以,半工半农的工作模式,不得不让这些民办教师身负重担,一心挂两头,丢不下工作,也忘不了庄稼地。尽管吴天亮老师是一位年轻教师,然而家庭条件的影响,让他和众多民办教师一样,家里的庄稼地,可不能丢啊!
杨子明沟的中心小学离吴天亮老师家不到五里地,在一个星期里,吴天亮老师有时候,在学校灶上搭伙吃饭最多一次两次,下午放学吴天亮老师都回到家里吃饭,有时在学校住宿时间相对来说也较多。特别是在晚上,如果电灯早早熄灭了,还有煤油灯准备着,再说在学校更是吴天亮老师一个人静静地上进学习的好环境。
一次下午放学吃过饭之后,中心小学一帮年轻教师和吴天亮老师,在杨子明沟泥土公路上散步闲逛,夏诗丽老师也参入其中。夏诗丽老师很青春,她把路边早早发青的柳枝条,折断了一根拿在手里,在吴天亮老师背部上轻轻一敲,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说道:“吴老师不是说,你们村修了小型水电站吗?什么时候发电照明?”
一位新分配到中心小学教书不到一年的师范生,个头较矮,但头发浓密,在教书之间擅长开玩笑,他一口接过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抬眼一看就知道了!”
要细致一看,才能看清与泥土公路相邻新修的小型水电站引水渠。
夏诗丽老师是个急性子,赶忙问道:“哪里有,哪里有。又在骗人!”
吴天亮老师迅速把夏诗丽手里的柳树枝,顺手抢在手里说道:“再朝远看一点,那不是吗?”
“很模糊,看不清。”夏诗丽老师嗔怪地说道。
“吴天亮老师把夏老师,抱起来看看。”师范生眉飞色舞地大声讲道。
“臭流氓。”夏诗丽老师笑着说了一句。并顺手又把拿在吴天亮老师手里的柳枝条,抢到了手里。
行走在泥土公路上的老师们都笑了起来。连接在杨子明沟河坝的光福村的那条引水渠,其实就在泥土公路上老师们前面不远处,而且引水渠里通过的水源,直达小型电站入口,又通过入口流进了杨子明沟河坝。现在看起来,虽然电机设备还没有到位,但一切准备发电的前期工作已经就绪。
在一面盘旋的陡坡山道上,有光福村的村民抬着木质的电线杆,在农家院落门前拉线栽杆。吴天亮老师便指着一户农家屋门前栽电线杆的村民说:“夏诗丽老师,你看看光福村的村民们在干啥?”
夏诗丽老师不语,但矮个师范生抢先答道:“拉电线栽杆杆,光福村马上通电啊!”
夏诗丽老师不紧不慢地说:“光福村灯光再亮,总是比不过县城里的灯光亮!”
老师们在一起,也有无聊的闲谈举止。人们有时无所事事的时候,说话的质量和水准千差万别,甚至说话的基准点,比文盲还文盲。不动脑筋的说教,常常招来一种无能的功效。吴天亮老师和同行们,在杨子明沟泥土公路上慢行着,似乎天也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