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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杨子明沟乡政府有人传言，吴天亮老师暑假一结束，会从学校借调到乡政府工作。是真是假吴天亮老师当成耳边风，很不在意这件事。如果事实的确是这样，借调到乡政府工作，他吴天亮老师也高兴不起来。从传言字面上去理解，一个民办教师在教育岗位上，被借调到政府部门工作，能够算得上借调？吴天亮老师不甚理解，他对民办教师理解的是一种半脱产，像驻村干部陈世宽也是半脱产。
都是半脱产能叫借调吗？干吗不直接到乡政府工作的半脱产，与民办教师工作脱离关系，乡政府直接使用了多好？结果让吴天亮老师明白一点是，如果到乡政府临时工作一结束，再回到学校当民办教师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上级领导假如是这种安排，对吴天亮老师的工作更是关心和爱护。吴天亮老师对传言，毕竟不是那种头脑简单的人，有时装在脑海里还是多少在思考之中。
张欣荣是个有心人，杨子明沟乡政府准备把吴天亮老师，借调到政府工作的传言一直装在心底，当面不好向吴天亮老师问起这件事。因为如今的吴天亮老师在张欣荣眼里，是一个有知识会懂事的孩子了，有好多事情吴天亮老师一定会自己处理好的。如果当母亲的一直当面过问操心，势必给儿子带来反感情绪。张欣荣现在经常这样去反思自己，克制和改变自己不要像过去一样，在吴天亮老师前面总是放心不下地去唠叨不停。
张欣荣在杨子明沟乡政府门市部，扯了蓝色布料准备给自己缝制一条裤子。在太阳镇缝纫铺制作出来的成品衣裤，款式好看但手工费不便宜。驻村干部陈世宽的妻子王春霞缝纫技术较好速度较慢，但手工费还便宜。张欣荣决定到奎五村裁缝王春霞家去制作裤子。
一个下雨天的中午，吴天亮老师在睡房躺在床上看书学习。张欣荣用布口袋装了有近两斤青辣椒和几个乌黑的茄子，上面放有蓝色布料，撑着雨伞，准备到裁缝王春霞家做裤子。
张欣荣在院坝中打着雨伞，肩上挎着布口袋装着的辣椒茄子蓝色布料，对着吴天亮老师的窗户大声说：“天亮，我去缝制裤子去了，看你的书，等着我回家煮晌午饭！”
吴天亮老师知道母亲是到奎五村王春霞家去缝制裤子，就担心地说：“下雨天，杨子明沟河坝涨水了，过河要注意安全啊！”
雨点子落在院坝上，划出了许多小漩涡，它们都连在一起，似乎永远都扯不开。张欣荣穿的是一双雨靴，落在雨靴上的雨点子，在消失中看不到踪影，但在一片雨雾中却看到了它们飘飞的方向。
张欣荣加快了步伐打着雨伞，肩挎着布口袋装的是辣椒茄子蓝色布料走出了院坝，淌过了并没有暴涨的杨子明沟河坝。走在雨中的张欣荣，尽管天气凉爽，但面部还是冒出了汗珠，一到裁缝王春霞家的堂屋，就接住了王春霞端来的洗脸水。
端着洗脸水的张欣荣，在裁缝王春霞家屋檐下稍稍洗了一把脸之后，脸盆毛巾香皂又被裁缝王春霞接在手中。这时，张欣荣眯稀着一张笑脸，看着裁缝王春霞的面部，把视线转移到放在一张木桌上的布口袋，说道：“带了一点青辣椒和茄子。”
裁缝王春霞似乎在非常歉疚地说道：“每次来都要带点啥，我们多不好意思，从来没有给你们家带过一点东西！”
张欣荣实实在在答道：“我们辣椒茄子种的多，吃不完还不是烂掉了，别说客气话了。”
裁缝王春霞本能地顺手在木桌上，把放在布口袋上面一层蓝色布料，拿在手上说道：“就是这块蓝色布料，做裤子？多厚实，热天穿多不好！”
张欣荣不紧不慢答道：“农村人不讲究啥。热天的冬天穿，冬天的热天也能穿！”
裁缝王春霞的缝纫机和一丈量布料的木板铺面，安排在另外一间正屋。张欣荣的蓝色布料做裤子丈量好了，张欣荣连一缸茶水都不想在王春霞家喝一口，起步就想离开裁缝王春霞的家，被王春霞一口说住了：“下雨天有啥急事，也不可能一来就走。要走，就把辣椒茄子拿回去！”
张欣荣二话未说，高兴地坐在一条凳子上，便说道：“坐就坐一会儿，你不得留我，下雨天我家里也有事，我还得磨苞谷粉子，给猪做饲料！”
裁缝王春霞在木板铺面上，一边用尺子在给张欣荣裁剪蓝色布料做裤子，一边对张欣荣说：“吴老师不晓得推磨？”
“天亮时刻在看书学习，不耽误他看书！”
“说吴老师文章写得好，我有时在广播上听到他写的文章。”
“我活路忙，很少听广播。我见过乡政府张青山副书记找过天亮写文章。”
“是杨子明沟的才子，有出息。”
“有啥出息，还不是大家的抬爱。”
当张欣荣和裁缝王春霞聊得正是火热的时候，张欣荣忽然忍耐不住问道：“陈世宽干部在家吗？”
裁缝王春霞顺口答道：“在和儿子睡觉。一早从乡政府回家的！”
驻村干部陈世宽上了一趟厕所，听见有人在屋里说话，带着惺忪的一双眼睛，快步到妻子王春霞工作的缝纫机房门口一看。
张欣荣眼尖，随口说：“打扰你睡觉了。”
陈世宽答道：“睡醒了。”
张欣荣准备搭腔再说话时，陈世宽的脑袋从缝纫机房门口缩回去了。接着，张欣荣与裁缝王春霞的话匣子，又慢慢打开了。
【6】
暑假快要结束了，开学时间越来越近了。庄稼人忙里偷闲的日子，基本不现实。既使有点空余时间，庄稼人也不想躲在屋内乘凉，或者在空余的时间里自由玩耍，总要找点活路在手头上做一做，才心安理得打发日子。
夏季在庄稼人眼里主要是田间管理，大部分庄稼处在生长壮籽半成熟期，在田间地头需要集中劳动力相对减少一些，庄稼人可以趁机干点别的事情。在那样的年月里，特别在夏季生活在杨子明沟的老百姓，有少数人喜欢聚众到凤凰山深山老林去砍伐木竹，背回家编织成一种当地在夏季里睡觉的木竹凉席。老百姓编织好的木竹凉席，其它的百姓可以花钱买卖一床甚至多床。杨子明沟的老百姓不光是在夏季木竹凉席上打鼾睡觉散热，除开夏季老百姓还可以在木竹凉席上，铺上一层篾竹挡席晾晒谷物等。
吴天亮老师家有这样的木竹凉席两床，还是掏钱向别人购买的，但两床木竹凉席使用的时间太长了。除了一床吴天亮老师有时在夏季闷热的晚上，从堂屋拐角处搬出来铺在院坝里，乘凉到月亮远去了的时候，吴天亮老师才收拾好木竹凉席进屋，然后到自己睡房上床睡觉。另外一床木竹凉席由于陈旧散架了，再不能使用了，被张欣荣捆绑放在后檐沟屋檐下，再没有使用过了。木竹凉席上长满了虫眼，简直是一副千疮百孔的样子了。
最近一两天里，来天喜在给秧田秧苗防虫治病的时候，偶尔到张欣荣家闲谝说道，抽空闲时间相约了几个人，要到凤凰山深山老林，去砍伐木竹做凉席。
吴天亮老师刚刚从杨子明沟乡政府门市部，买了食盐回家落坐在凳子上。吴天亮老师首先从衣兜里掏出了三十元人民币，递给了来天喜手里，并说道：“这是来蓉的保姆费，叫贾梅从县上带回来的。”
来天喜揣好钱，试探性地问吴天亮老师：“到凤凰山砍木竹子去不去？”
吴天亮老师回答说：“几时去？”
“没有定时间。这种苦，天亮你恐怕吃不消！”
“生长在凤凰山脚下，都没有机会到过凤凰山。再苦再累，我也要去看看凤凰山！”
张欣荣一听不妥，却严肃地对吴天亮老师说道：“山高路陡，这一去你还要背着木竹子朝回赶路。当妈的我不放心！”
吴天亮老师心平气和地说道：“有啥不放心的，都是大小伙子了，我还不知道照顾自己。我少背一点木竹子不就行了！”
来天喜在吴天亮老师家离开后，吴天亮老师还要求来天喜到凤凰山砍伐木竹了的时间一确定，一定要通知他一声。吴天亮老师信心十足似乎提前决定了，要到凤凰山去体验一下砍伐木竹子的艰辛程度。
到凤凰山何其困难，无非路途艰险坑洼不平坦延伸在杨子明沟里里外外，那条路不充满艰险不充满崎岖。生活在杨子明沟所有老百姓从凤凰山脚下可以看出，那两条大道沿着杨子明沟河坝两岸，时而盘旋而上时而挺直而下，有时大道套小路，有时小路串大道，这些山间道路无论它们怎样穿梭来往，最终还是连通了外面的世界。路是人走出来的。后辈人踩着前辈的足迹，该走向什么地方，就走向什么地方。杨子明沟老百姓的足迹，和其它地方足迹一样属于自己把屋的方向，一直要走下去。但在三百六十多天的日子里，经常出现在张欣荣眼前的莫过于在杨子明沟河坝两岸大道上，匆匆穿梭的行人。
现在吴天亮老师准备从杨子明沟河坝大道上，迈着双腿逆流而上到凤凰山去砍伐木竹。试想到了凤凰山深山老林，又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人生体会，能不能如期而至，这是对吴天亮老师最终考验。
聚众砍伐木竹的日子已经初步确定公历八月二十四日一早出发。光福村参入有来天喜张大千吴天亮老师等十余人，来天喜还联系有奎五村三个村民，一共进凤凰山砍伐木竹最后确定有十一人。聚众到凤凰山砍伐木竹，这是多年祖宗流传下来的成功经验。它的好处一是在山林里确保个人安全，二是在凤凰山能够形成人多势众的气势。所以，杨子明沟老百姓到凤凰山群山峻岭中，多半要结伴而行。
每一个人到凤凰山砍伐木竹，就要挎上一把弯刀，带足一天干粮，准备一双草鞋。水源就不必带上了，因为凤凰山上的泉水是丰富的，很纯净无污染随便喝。公历八月二十四日，鸡叫二遍的时候，天空还有星星在闪烁。吴天亮老师等十一人分别在各自家里吃了饭菜，带上弯刀和干粮，到杨子明沟河坝一条路口集中。就这样到凤凰山砍伐木竹的队伍，就高高兴兴出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