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吴天亮老师在业余时间把区委书记和文教组长检查工作情况,整理出了两篇通讯。吴天亮老师把两篇通讯稿件,亲自让还没有离开杨子明沟乡政府检查工作的区委书记和文教组长过目审阅通过,立刻投寄县广播站,不几天作为头条新闻在县广播站全文播报了。
连自己都没有想到很快学会写新闻通讯的吴天亮老师,有一次受到乡党委书记和中小学校长的表扬,在教师和光福村村民以及一些乡干部中,从家家户户有线广播上,听到了吴天亮老师会写文章的能力,可以说之后见了吴天亮老师当面就交口称赞。在他们认为,杨子明沟这样一个文化落后的山区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才出现,似乎都觉得是一种光荣。
吴天亮老师自己倒觉得,在新闻通讯写作结构语言文字处理上,还远远达不到一篇成功新闻稿件的要求,仅仅是在写作上的一种兴趣而已。但吴天亮老师在一次与校长闲聊中,校长肯定吴天亮老师以后在写作上这样坚持写下去,通过写作这条路一定会改变自己的命运,说不定哪一天调进乡政府工作。校长还不断地提醒吴天亮老师,你教学生数学成绩也不错,有机会干脆教学生的语文课。吴天亮老师说他还是擅长教学生的数学。
校长在闲聊中,吴天亮老师倒也不在乎什么,如果改为教语文就语文吧,本来乡村学校老师教书,文理是不分的,每位老师都习以为常了。吴天亮老师把校长闲聊中的大话,第一次把它记在心里。其实吴天亮老师自己也不知道,自从到了中心小学教书,不管校长和老师的说话,他开始都要在心里琢磨着思考着,似乎这与在奎五村教书不一样,天天接触的只有你我两位老师。这正与吴天亮老师在上高中时,老师经常教育学生们说,你们最终要走进社会,社会与学校生活哪是两码事,如此云云。
上学时代老师们这些隐隐的话语,开始在吴天亮老师思想和心理,已经开始与面对自己身边的社会生活接上轨了。参入社会,在社会发展过程中以求得进步与成长,似乎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在一生中值得锻炼和总结的。吴天亮上刚刚步入社会,而且在工作中已经逐步地体会到了,社会绝不是一江清水,似乎清浊两分有分有合,酸酸的味道了。
教书是正业,至于写写新闻通讯统统在归于业余时间,但如果反过来仔细深究,教书与写作并不矛盾,应该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不仅对学生教育成长有相当大的影响,而且作为教师为人师表终身学习树立了好的榜样。
最近一段时间,在吴天亮老师身边,有老师当着吴天亮老师面指点迷津道:“吴老师一不做二不休,趁热打铁找一找乡党委书记不要教书了,教书有啥前途。你文笔又这样好,经常帮助乡政府写材料,干脆调进乡政府工作。”
吴天亮老师不好意思答道:“在别笑话我了。写几篇文章算什么,要是写几篇文章把工作就坚决好了,那不是都去写文章了。”
有老师点着头说道:“山沟沟里,有几个能提起笔来像你一样,一挥而就了。”
洗完头发的夏诗丽老师,端着脸盆站在吴天亮老师身边,一边听一边插话道:“老师们都给你说的真话。在我们山沟沟里教了几十年的书,有几个转了公办教师的。看看乡政府半脱产时不时地还在转正。”
吴天亮老师不好多说话,似乎言词都用尽了,拐弯抹角的话他吴天亮想都想不到,更不用说能说出口。老师们众多的片言碎语,让吴天亮老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了一会儿吴天亮老师就眯着眼睛笑着离开了。
回到宿舍的吴天亮老师,的确把老师们对他讲的一番话,仔细又回味了一遍,有些指点有道理,有的指点似乎误入歧途。比如说给乡党委书记送礼,不送礼想顺顺利利到乡政府工作那是不行的,光听两张嘴巴皮说一说,好话好评价一大箩筐,那都是空的。吴天亮老师把这些紧要的话,放在大脑里矛盾了一会儿。
吴天亮老师想是想明白了,但自己这个年龄,有些事情能到自己,即使有机会进乡政府工作,没有胆量去送礼,送礼别人能不能收下,这不是就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吴天亮老师面对这种问号,一时胆量就小了起来......
【12】
校长给吴天亮老师安排了一项算不上重要任务。请光福村木匠曾胜把学校的瓦房漏雨处翻盖一下,要求带上木匠工具,学校还有课桌凳需要修理。大凡中心小学校舍每隔两年需要翻盖一次,至于课桌凳小了小修补,大了大修缮,学校自由灵活安排这项工作。乡政府主管教育领导来校次数少,同时很少过问学校大的修缮工作,花费多少有财政支付。
吴天亮老师礼拜天一早到了木匠曾胜的家。木匠曾胜不在家,曾胜的老婆在山坡上放牛。吴天亮老师站在曾胜院坝一头,看到一头耕牛在山坡一棵大树周围啃吃青草,吴天亮老师放开视野及目远眺,再看看近处搜寻不到人影,就伸长了脖颈,抬高了头颅,放开了喉咙大喊了一声“曾叔叔再不再。”突然一个声音从牛啃吃青草那棵大树身边,答应了一声“不再,给人家做土料去了。”
吴天亮老师伸手揉了又揉一双眼睛,才看清楚曾胜的老婆,头顶上带了一圈带叶的绿枝条,遮蔽了人的眼脸。
此时,不等吴天亮老师先开口,曾胜的老婆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那棵大树,站在青草淹没的一条路径上,问吴天亮老师:“有不有要紧的事情找他?”
吴天亮老师回答:“学校要检修房子,还有课桌凳要修理,请曾叔叔干这事。”
站在青草中曾胜的老婆,似乎挺直了腰杆说道:“给公家干事,钱不好要。”
吴天亮老师满有把握说下去:“你放心,我们校长给钱快。来天神每次卖给学校的柴,校长签字当时会计就付了钱。”
曾胜的老婆抬高声音爽快地说道:“老曾每晚要回家的,我给他说就是了。”
吴天亮老师琢磨着说道:“要快,春天一过,雨水就多了,会影响学生上课的。过两天怎么样?”
“两天能行。”
“那就这样定了。”
曾胜的老婆急匆匆走出了青草丛,急切地说:“吴天亮老师,我们女儿曾苗苗他说你数学学得好,今年要考高中了,他说有些数学题搞不懂。礼拜天回到家里,请你给补一补。”
吴天亮老师直言快语地问道:“今天礼拜天曾苗苗不在家?”
“他说这一周补课,下一周回来吧。”
“不会做的数学题,你让曾苗苗来找我,礼拜天我在家。”
“你妈说,要用牛犁新修的水田,你们随时牵牛就行了,不要给牛钱。”
吴天亮老师把曾胜老婆的最后一句话装在心底,根本不好回答这句话。吴天亮老师只好简单地稳靠了曾胜木匠,到学校修缮的大体时间,就匆匆回了家。
吃罢早饭的吴天亮老师,装了一竹篮的衣裤到杨子明沟河坝。河坝上清幽幽的流水声,像是一首首连续不断的乐曲,荡漾在河坝两岸。清澈的水源,它的源头来自凤凰山麓,这是居住在杨子明沟众多老百姓的一种共识。不管老百姓有无地理知识,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同在一条道理上。因为老百姓生活在宏观世界里,任何事物都躲不过老百姓一双雪亮的眼睛。祖祖辈辈在杨子明沟生活的人们,没有谁说杨子明沟河坝的水,不是从凤凰山麓源头奔流而下流进汉江河畔的。
杨子明沟河坝那种麻黄色的大小鹅卵石,像是滚圆的山包,同时也像是圆圆的月亮,始终矗立在杨子明沟河床上。虽然有的鹅卵石被老百姓当成了脚下众多的跳石,或者成为修复土地里挡外坎理想中一个个好的石料,但这种石料无论落向什么地方,他们都表现出了一种平凡的价值取向。
吴天亮老师不止一次到杨子明沟河坝洗衣裤,准确地说在光福村村民眼中,吴天亮老师从小学四年级,已经帮助母亲张欣荣开始洗衣裤了。
一个天然的自然河滩,对接了来自杨子明沟两岸山脉一条弯弯曲曲的道路。自然河滩由于一整块大石板自然分裂,流水长期冲刷形成了一条水槽。石板水槽底部多孔,大空隙不仅是鱼儿的安歇之地,也成为鳖娃子的躲藏之地。因为在一年夏季,吴天亮老师独自深入到自然河滩底部,在空隙中捉住了一只鳖娃子,一秤重量在二斤半上下不等。
坐在自然河滩上槽口岸洗衣裤的吴天亮老师,要洗的衣裤并不多,他母亲张欣荣的裤子有两条,衣服有一件外套。吴天亮老师自己衣裤有一条裤衩,两双袜子和一件蓝色衣服。
吴天亮老师洗衣裤在结束的时候,他的姑爷来天喜用背篓背来要洗的被单被套,布鞋和一床蚊帐。
走在吴天亮老师跟前的来天喜,背篓刚一放下,吴天亮老师就问道:“不让大女儿来洗?”
来天喜从背篓内一把扯出了蚊帐,用一种低落的情绪说道:“她一个女儿家,力量小洗不了蚊帐,大不该她妈走早了。我现在造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