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吴天亮母亲张欣荣仍然拖着病体在劳动,虽然身体似乎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但在药物治疗方面却不能丝毫停止下来。虽然张欣荣在劳动上强度不那么大,但在身体能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还是家里家外忙过不停。
有一天,张欣荣在给吴天亮睡房打扫卫生时,看到了一张优秀通讯员的奖状。张欣荣不识字,心里明知道是吴天亮的奖状,就用米汤水在堂屋墙壁上一刷,和给吴天亮上学时挣回的奖状一样,就把优秀通讯员奖状张贴在堂屋墙壁上了。
这是吴天亮工作以来的荣誉,张欣荣在心底有些窃喜,还站在堂屋门口看看奖状在堂屋墙壁上正不正。这一天中午,张欣荣把屋里屋外卫生彻底打扫了之后,喝了半碗中药汤水,就在一个提篮里放上香蜡火纸,用一条白毛巾盖住香蜡火纸,把几道屋门一锁,提着竹篮到千佛洞求神拜佛去了。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千佛洞虽然满目创伤,但在洞外有太阳殿和药王殿两处房屋保存尚好,经常不分春夏秋冬前来顶礼膜拜的外地客人,喜欢到千佛洞成群结队游玩拍照。千佛洞的神秘,作为人民对佛教的信仰和虔诚,始终是老百姓不能放下的一块心结。
在光福村和张欣荣有同样的村民,到千佛洞烧香拜佛是常有的事,生活在千佛洞周围的村民有这种做法,没有人去说三道四,更没有人去干涉。信其有,不信则无,在众多村民口中有这种说法。
张欣荣在药王殿跪拜烧火纸点香蜡,嘴里嘀嘀咕咕说了什么,也似乎说了老半天,中心话题都是些神灵保佑她的病,少花钱早日康复,吴天亮的工作顺利,事业有成,早成姻缘,家庭岁岁平安幸福等等。药王殿香火旺盛,殿内处处都有大堆小堆香蜡火纸灰烬,这在张欣荣心理多少都带来了一种慰藉感。一个破落不堪的千佛洞,竟然还有不少的香客到此地敬仰,不仅仅是我张欣荣一个人而已吧。
张欣荣对千佛洞的现状以及洞内洞外是相当熟悉的,没有必要在千佛洞停留,但张欣荣在离开千佛洞之前,提着竹篮在千佛洞一面陡坡上,打了一竹篮青油油的猪草。不过在千佛洞两棵高大的柿树下,一条小道上遇到也到千佛洞烧香拜佛的张大千的妻子陈世春。陈世春的香蜡火纸装在一个布口袋里。
陈世春问张欣荣:“打猪草的,还是来烧香拜佛的?”
张欣荣似乎念其吴天亮,是乡政府半脱产干部不敢说真话,便扯谎道:“不是来烧香的,平日里看这里猪草长得好,就来了。”
陈世春说道:“来了就来了,怕啥?你过去不是没有烧过香,拜过佛。再说你的病一直不好,到千佛洞拜拜神,恐怕好得快些,也是好事情!”
张欣荣显得内疚地答道:“真的没有去烧香。”
陈世春也是说说而已。陈世春又把话题扯在曾苗苗头上去了,嬉皮笑脸地说道:“你家的天亮把曾苗苗说到家当媳妇多好,我看他们俩平时关系不错,一个是乡上干部,一个是小学老师,多般配!”
张欣荣不假思索,就茫然答道:“好是好,是他们俩之间的事情,我管不着!”
陈世春把话挑明了说道:“有机会我去做媒,先给曾苗苗父母说这门亲事!”
张欣荣头脑一发热,一种甜蜜的气氛似乎笼罩了张欣荣的全身,在不知不觉中回答了一句:“有请,有请!”
陈世春在千佛洞那两棵柿树下,仿佛获得了一次胜利的微笑,她把张欣荣最后一句话的确埋进了心底,在离开柿树前对曾苗苗父母要说的那些话,陈世春似乎慢慢在心底打好腹稿。之后,陈世春到千佛洞烧香拜佛去了。张欣荣提着打满一竹篮猪草,急匆匆回家了。
当吴天亮从乡政府回到家里,在堂屋看到了自己的奖状被母亲张欣荣张贴到墙壁上,吴天亮对她的母亲张欣荣轻言细语说道:“我以后挣回的奖状,不要张贴在墙壁上。我又不是曾经的小孩子了。”
就在当天晚上,张欣荣和吴天亮坐在堂屋火炉边取暖烤火,张欣荣提说到陈世春要给吴天亮当媒人,把曾苗苗准备给他处对象。吴天亮回答说:“家里条件差,暂时不考虑终身大事。”
【14】
光福村村民小组长张大千的妻子陈世春把给吴天亮提亲的事,向曾苗苗父母说了,曾苗苗父母很是高兴。在腊月二十五这一天下午,曾苗苗的父亲木匠曾胜,拿着斧头趁上山砍伐一根木料的机会,走进了张欣荣的家。
张欣荣在堂屋剁猪草,走进堂屋的曾胜用习惯性口吻喊了一声:“张妹子,剁猪草。”
张欣荣放下剁猪草的刀,随即从身边端上一条凳子,让曾胜坐下,并说道:“拿着斧头,准备砍啥子?”
“砍一根杉树,做水桶。这样忙,喂了几条猪?”
“卖了一条过年猪,还账;买了一条仔猪,圈里还有一条架子猪,准备喂肥了,把它卖了还账。”
“看病花了多少钱?”
“够两年还的了。”
“病情咋样了?”
“强是强些了,还在继续吃药。是老毛病,我看只有死路一条。”
木匠曾胜一时想不出回答的言语,坐在凳子上的时候,喝着张欣荣很快端来的茶水。
此时,张欣荣坐在堂屋火炉边一条凳子上,主动问了曾胜:“我们那次请客吃饭,你喝醉了酒,没有挨老婆的骂吧!”
木匠曾胜爽快答道:“我醉了酒,老婆一般不骂我,还在伺候我!”
张欣荣想想回答:“你真享福。”
木匠曾胜一缸茶水快要喝完了的时候,忽然冒出一句话说道:“张大千媳妇陈世春,给你们提说什么没有?”
张欣荣迅速意识到了是关于曾苗苗与吴天亮之间婚姻问题。也许陈世春没有来得及给张欣荣家通报此事,但张欣荣理解曾胜说话的意思,心领神会地回答说:“说过此事,我给吴天亮说了,吴天亮说是家庭条件差,暂时不忙考虑终身大事!”
曾胜把茶缸放在凳子上,点着头说道:“我知道了。”
曾胜心理变得异常平和,不那么十分冷淡,在离开张欣荣家时,也是带着满脸笑容,拿上斧头上山砍杉树去了。
张欣荣刚把猪草剁完,来天神的儿子来强拿着唢呐,走进了张欣荣的家,抬头就说:“张姨,明天一早我家杀过年猪,爸请你煮饭。”
张欣荣不好推辞,知道来天神妻子离开人世多年,一旦家里有事,就得请人帮忙煮饭。
张欣荣一边答应一边问来强:“跟着张大金学唢呐,怎么样了?”
来强扬起唢呐骄傲地答道:“试试看,你听着。”
来强就吹出了几句《东方红》的唱词,还可以。来强再往下吹《东方红》的唱词,就不那么顺畅了。
张欣荣带着表扬的态度说道:“比过去董大山吹的要好,就是后面吹得不咋样了!”
来强吐了一口唾液,笑盈盈地说道:“我在加紧学呢。”
来强一双眼睛似乎喜欢东张西望,一看到张欣荣家堂屋墙壁上,挂有几块熏好的猪肉,一个猪头和两个猪蹄。
来强就不懂事地自言自语说道:“没有杀过年猪,还是有猪肉吃。”
张欣荣没有给来强倒茶水喝,进自己的睡房拿来两个柑橘递给来强。
来强有礼貌推辞道:“最近上火了,牙齿痛。吃了酸酸的,更不得了!”
张欣荣沉着一副脸说道:“离肠子还远,吃吧!”
于是,来强接住了张欣荣递过来的两个柑橘,当场剥了一个柑橘皮掰开两瓣,递到张欣荣胸前:“张姨,你也吃吧。”
张欣荣把来强一只手一推开:“我不吃酸的。”
来强一边吃剥开的柑橘,一边走出张欣荣家的堂屋,回过头来,又不放心地对张欣荣说:“张姨,别忘了,明天有请。”
张欣荣回答:“放心,准时到。”
当张欣荣把剁好的猪草,拌了一水桶猪食,提着猪食向猪圈行走的时候,不断地传来了来强吹出的唢呐声。
冬季风声吹打在漫山遍野光秃秃的树梢上,带来了不一样的响声。有一只喜鹊,在空中摇摆着身体,飘然降落到了,张欣荣家屋背后一棵高高的梨树上。喜鹊报喜,喜鹊的叫声,让给喂猪食的张欣荣心里,有一种莫大的安慰。
张欣荣从猪圈出来,提着喂猪食的空水桶,仰望着那只还没有飞走的喜鹊,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正当喜鹊从梨树上飞走时,张欣荣放下喂猪食的空水桶,搓着被冷风冻红的一双长满老茧的手,目送着那只喜鹊向凤凰山麓飞去。一会儿,张欣荣看到在乡政府假期值班的吴天亮,向回家的路上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