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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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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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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沟》》连载

第二十二章

刘益民走出农金社大门,暗自好笑:盟兄弟嘛,拜双不拜单。嘿嘿,刘关张不也是三个人拜把子嘛,人家弟兄三个最终也成就了一番事业。这么暗自笑话自己刚才的托辞,信步向关帝庙走去。

每年农历三月十五是本地请财神的日子,财神庙有大有小,白水最大的财神庙是关庄镇的三铡庙。三铡庙正殿供的不是包公,而是关公。

三铡庙原来的正殿是供包公和他那三口铡刀的,解放后包公被人搬出去扔在关沟里,将庙改成了识字班和夜校。后来识字班和夜校散伙,又改成完全小学。实行十年义务教育后,三铡庙面积小,学校只好迁走。学校迁走后不久文革结束,庙里渐渐又有了香火。公社里开始管了管,后来也就顺其自然。政府不再过多的干涉,可香客们却起了争执。有的说继续敬包公,有的说敬老包没用,他镇不住这座庙。要是能镇住的话,前些年怎么能被人家给扔到关沟里去?我看应该敬关公,关公是大神,法力无边不说还是财神。有人说这庙原来就是人家包公的,现在敬关公算怎么回事。这边便说原来天下还是大清朝的呢,现在这天下是共产党老百姓的,难道还要弄清朝那一套来糊弄百姓。双方僵持不下,最后想出一个办法:将两个功德箱子放在庙台子上,一个写上关公,一个写上包公。让香客们自愿往里面投香火钱,半个月为限。哪个最后得到的香火钱多,就供哪尊神仙。本村本镇的人习惯了叫三铡庙,大都说叫了几百年的名字,不能随便改。可一听说庙里也要敬关公,大多数人又说包公是管当官的与咱无关。关公是财神,咱老百姓也就是挣钱过日子,还是敬财神的好。再说还是关公这个神大,敬大神为好。香火钱投到第二天,九灵先生来到三铡庙,在众多香客面前,拿出一张大团结人民币塞进包公一方的功德箱说:“包公当然要敬,”然后又掏出一张蓝瓦瓦的四巨头人民币,转身投进关公一方的功德箱,说:“关老爷更要敬!”。人们看着九灵先生远去,开始琢磨着他的用意。关庄一带神神仙仙方面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以实际行动表了态,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想着九灵先生那句话,最后确定:正神位子上供关公,旁边的福神供包公。既然供奉了关公,人们便把三铡庙改称关帝庙,干脆把村西的城隍爷也搬进关帝庙。

城隍和包公都归在关老爷名下后,九灵先生的师弟张先生站在关帝庙前哈哈哈大笑:十个甲子,六百年!改了,改了,全改了!人们问他什么十个甲子,六百年,全改了?张先生笑着解释:自俺家老祖下令建城隍庙,立三铡庙到如今,六百多年十个甲子过去。现在城隍包公都来拜财神咧!哈哈哈……

初次来关庄的外乡人问:城隍庙都是在县城西面,怎么白水城隍庙却跑到城北三十多里的关庄来?本地知古佬便给人家介绍这城隍庙的来历。

朱元璋南京称帝后,元顺帝调集精锐,一路向南攻克明军多道阵地。南犯的元军精锐中,由一支最为彪悍的五千生力军打先锋。五千人每人配备一张弓,一支火铳,一把蒙古弯刀和四匹战马。马与马之间顺排连着四条铁枪。操纵四马十二枪的蒙古兵可以脚不沾地换马骑行连续进攻。

徐达调集各镇精兵向交汇县白水镇集结。将主力分布在白水,枣林,梨树林三镇后,故意把自己在白水的位置暴露出来。元军发现徐达竟然暴露在平原上,主将毫不犹豫地向先锋营下达了攻击命令。枣林镇有大片枣树,梨树林镇自然是大片梨树,这两处不是连环马队发挥的好所在,但两镇中间的一马平川,却是直击主帅徐达的绝好通道。蒙古兵自负勇猛无比,一路狂奔冲到徐达阵地前。岂料,徐达根本不予接触,人马后撤,从主阵地后面蹿出上千头惊牛。发了疯的惊牛屁股后面拖着枣树,径直撞向扑面而来的蒙古马队。任蒙古兵如何勇猛,马队如何强壮,尾巴撅上天的惊牛拖着枣树尸体撞上去,乱蓬蓬的枝杈和蒙古连环马队绞缠在一起,后军收势不住径直冲撞踩踏过来,冲锋队形立刻大乱。徐达下令三路人马同时出击。

顺利歼灭蒙古精锐后,继续北上彻底将元军赶出长城。

原来,徐达早已安排军士在枣林一带砍伐了近千颗枣树,又在本地征用近千头耕牛,用牛拖着枣树在阵地后面埋伏,待到蒙古骑兵冲击正猛无法收势时,命令士兵将火把塞进牛屁股里,后门着火的耕牛立刻惊疯起来,直线狂奔着撞向蒙古连环马队。

当年在家种地放羊的刘谋被官差解到南京后,向朱元璋讲述:为驱除鞑虏,自家枣树被伐光,唯一的耕牛也死于战场,家业仅剩下十三亩地和十三只羊。朱元璋听后顿感愧疚:本想将这个人弄来问问情况,稍有差池就杀了他。可不曾想,人家为了我当皇帝,家业败去大半。稍一思忖,便下了口旨:你就回交汇县做个从七品县丞,兼管司库!刘谋说自己不识字,恐怕不行。朱元璋:说你行你就行!

按说一个从七品的县丞不会被皇帝惦记,可朱元璋却偏偏记下了这个小小的县丞刘谋。按照明朝制度,地方每三年向户部上报一次财税收支。三年一到,朱元璋便命令辖制地方财政的户部官员来到交汇县。只用了一天时间,便查出账目不明。再看账本子上的签字和印章均是刘县丞,当即监押了刘县丞,又责问县令为什么用县丞管财税,而不用主簿?县令说刘县丞是皇上钦点官从七品监管司库,如果不给予重用恐怕违背皇上旨意。

被监押的刘县丞大喊冤枉。户部官员见他喊冤,又命河间府派人来复查。复查结果一样。因为是皇上钦点的县丞,户部写下奏章,河间府出具拘押公文,准备走程序报南京。刘县丞还是满口喊冤,说是自己要将账目一一认下才肯画押。按照明朝初年律例贪污六十两白银砍头来算,这刘县丞的脑袋被砍三五次都不冤。因为牵涉到特殊人物的身家性命,户部和河间府两堂官员合在一起让刘县丞当堂认账。刘县丞不识字更不识数,这是包括皇上都知道的事情,两堂官员倒要看看这个不识字数的瞎县丞怎么认账。

但见刘县丞的认账方法实在可笑。别人认账用眼,他却用舌头。刘县丞用舌头舔一舔那账本上的准字和印章处,说这是俺批的账目;再舔一舔那一张,说这个不是俺签的字。这是俺……那个不是俺……如此一一认下之后,两堂官员再将他认下的账目整合起来一算,没有分毫的错账和瞎账。两堂官员都是颇有经验的查账老手,问刘县丞是怎么回事?刘县丞说,管府库要财物确实是自己出面,财物到手后也是由自己签收。县里庄户和买卖铺户缴来的财税也是由自己签收,县衙修建和工程款也是由自己签发拨付。可账目最后的核对是县令,账本保管是主簿。

两堂官员立刻对县令和主簿进行询问,县令坚持说自己没问题,主簿开始说自己没问题,后来嘴里有了松动。询问就变成讯问,继而施以刑讯。主簿交代说自己和县令见那刘县丞不识字,便按照刘县丞签收签批的手迹做了假账,加在账本中。两堂官员听了,命人详录口供,即刻锁了县令和主簿,将此事上报南京。

刘县丞确实不认字不识数,可他管钱物却有自己的一套办法。自打被皇上钦点县丞后,尤其是有了审批权,他便叫一个本家粗通文墨的侄子跟在自己身边做一名白役。白役是白给官府干活儿不拿官饷的人员。不拿官饷,也就得拿其他方面的钱,不然没人愿意抢着干白役。刘白役在刘县丞的手上写了一个准字,然后让刘县丞仔细练了几天。这样,刘县丞在每次签收签发的时候便在上面签一个准字,再盖上印章,人们背后笑称刘谋是只认一个字的准县丞。时间一久,县令和主簿起了歪心,县令指使主簿造假账和销账单据,也学着刘县丞的笔迹在上面批一个准字,待印章交回库房时顺便盖上印章。可这俩人不曾想到,这个被全县笑话为准县丞的刘大人,却将秘密藏在墨水和印泥里。刘县丞每次批准字时要用自己随身带的墨水和印泥。那墨水里加了红糖,印泥里加了小枣熬制的糖膏,这个秘密就是他那跟班的刘白役也不知道。刘白役只知道将账目看一遍,把缴来或是发出的银两称一称,账实相符便对他叔叔点点头。刘县丞见刘白役点头,便在账单上批个准字,再用一根头发垫在用印处,将官印盖上去。刘县丞当着两堂官员用舌头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很快得到皇上的嘉奖:从七品依旧是从七品,俸禄却按照正七品发放:月俸八石三斗粮米,三节俸银二两四钱,赏义地百亩。皇上奖励了钱财土地,却没有升他的官,准县丞依旧是准县丞,终究也没弄上个准县令。

刘县丞不是不贪财,只是不明着拿官家的钱。每年朝廷要拨付给地方清修河道民防设施及其地方杂支的款项。他暗中指使刘白役,把施工时有那出不起义工,或是不愿意出义工的户主统计一下,命他们交出钱粮,集中在刘白役手上。刘白役拿了人家的钱粮,只需和典史打声招呼,便可从苦役房里借出一群苦役去工地出苦力。这些苦役只要管上饱饭便使出十二分的气力干活儿。苦役房省下的饭钱落在典史手里。工程完毕,刘县丞签批准字,上级拨发的款项便落在自己和典史手上。

南京嘉奖刘县丞的同时,核准交汇县令及主簿合谋贪污的事实后,判令将县令剥皮楦草,立于县衙门前;主簿砍双手,斩首示众。

刑部官员来到交汇县,先砍了主簿。为了震慑贪官污吏,刑部官员组织周围府县官员集中到交汇县,并把城隍请出来抬上车。拉城隍的车在前,拉县令的刑车在后。一路示众,打算大大的绕一圈儿再回来行刑。人车行至刚刚封赏给刘县丞那块百亩义地时,拉城隍的车轴断裂不能前行。众官员商议抬着城隍老爷继续游行,可城隍老爷那泥胎身子被颠簸了几十里路,已经酥散开裂,经不得折腾。奉旨随行的天师张正常宣布:“城隍老爷累了,要休息一下。就在这里看行刑!

刑部官员命人从醋缸里把已经泡的发白发亮的县令拎出来,吊在龙门架上剥了皮。然后将人皮在焙热的沙土上反复揉搓直到干爽,缝合了刀口,再把掺了生灰的谷草塞进皮囊里。

被招来观看行刑的官员们裤裆淌尿,肉身子抖得挪不动步。可城隍老爷泥身子也酥散的不能动。张天师说这是城隍老爷相中这块福地,那就把他安顿在这里。随即命令把交汇县西关城隍庙的檩条门框运来,在枣林镇西面建城隍庙;在剥县令皮的原地建三铡庙;同时,将枣林镇改为关庄镇,修官道,开挖关沟。工程大,工期长,张天师走时把自家侄子留在本地做了监工。

为了方便百姓祈求保佑时抬着城隍老爷到各个村庄转悠,刘县丞自己掏出皇上封赏的俸银俸米,将泥胎换成了木雕。

子不言父过,女不道母奸。每当本地人说起这件故去几百年的事时,尤其是关庄刘姓讲说时,都夸赞准县丞智慧过人,从没有人说刘县丞巧用苦役谋福利的事。关庄城隍庙建成近六百年里,依照律例在这里执行死刑的人只有八人,有人说是城隍庙杀气镇住了心怀不轨的人。

关庄刘家的人会当官,也会搂钱,而且告诫后人:别搂正财,搂偏财。有了钱,一定要舍得花钱做人情。刘县丞和他的后人仗义,只要是穷人或是遭难死的人,苦主求到门下给死者一块安身之所,便可顺利得到一块坟地,渐渐地这里成了乱葬岗子。后来又在这片封地上种果栽树,慢慢的树高林密,又有庙宇保佑,人们开始在这里开集立市。随着社会发展,关庄公社改为关庄乡,改来改去又改回关庄镇,三铡庙和城隍庙却改成了关帝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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