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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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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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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沟》》连载

第二十六章

白桂敏一早把孩子送去学校,自己男人现在是单位里的中层干部,正是进步最快的时候,为了不给男人拖后腿让别人说闲话,她早早赶到单位。下了自行车进门,跟门房师傅打招呼时却发现牛嫂也坐在里面,她忙支好自行车,走进门房与牛嫂打招呼,邀请牛嫂到打字室去坐一坐。牛嫂脸色阴沉眼圈儿发红,勉强挤出一句:妹子,你忙你的去,我在这儿等你们行长说个话。白桂敏看牛嫂的声色,觉出她来找行长不会是什么好事,伸手拉着她说时间还早,先到我那里坐会儿,我那里正好可以看见门房,等会儿行长们来了再说也不迟。

牛嫂被拉进打字室,白桂敏殷勤地搬椅子倒水,问她找哪个行长?牛嫂说找你们一把手!白桂敏问找夏行长有事啊?牛嫂把刚递到手上的水杯咚地撴在桌子上说,还夏行长,我看他是瞎行长!白桂敏听牛嫂火气大得很,紧着问怎么回事?牛嫂嘴唇哆嗦着说桂敏妹子,你说你们那个行长也不知道整天瞎忙个什么玩意儿?职工经常跑出去泡小姐逛窑子,他是真不知道呢,还是装不知道!听到这话,白桂敏心里明白了大半截,可还是追问到底怎么回事?牛嫂说桂敏妹子,就咱俩这关系我也不瞒你,昨天晚上你们单位的几个人泡小姐叫我给逮住了,其中就有俺家那块狗食。

狗食呢,是本地骂人极其难听的话。狼行天下吃肉,狗行天下吃屎。狼吃肉,肉是狼食;狗吃屎,屎是狗食。牛嫂骂自己男人是狗食,也就是说男人是人屎。该有多臭吧!

白桂敏听她这样说话立刻关上门,转回身说嫂子你可别这么说牛哥,让别人听见后传出去,以后牛哥在单位怎么抬头说话;现在的男人,尤其是在社会上混的,有几个不去饭店喝酒泡小姐;去也就去了,不就是唱唱歌,跳跳舞嘛!都是应付场面的事,又没有真事儿,只要不花自己的钱就得了呗!牛嫂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抢白说桂敏妹子倒是挺开放啊,你要是看见你家刘益民搂着小姐瞎划拉,你怎么办?白桂敏被她抢白了一句不但没撂脸色,反倒笑着说要叫我看见他划拉小姐,我先搧他一顿大嘴巴,再把小姐的衣裳给撕喽!完事儿就领着孩子找他爹妈,把这事儿给撂喽!找单位领导算怎么回事?这又不是卖淫嫖娼,喝酒跳舞又不犯法。你跟单位领导说,人家也就批评你家牛哥一顿,顶大劲也就要求他安抚好家属,搞好家庭团结;可真要传到单位其他同事耳朵里,大家伙只能当个笑话说,背后还说你不懂事。白桂敏的话说到这里,见牛嫂不再回嘴,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奏效,便继续说像这样的事,那个女人摊上也生气。可生气有什么用,只能平时管严点儿罢了。白桂敏说着再次把水杯递到她手上。牛嫂喝口水,说桂敏妹子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昨天晚上俺正打算吃饭,也不知道是谁给俺打电话,说俺家那狗食正在饭店泡小姐呢。照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那不怀好意的等着看俺家的笑话哩。可反过来说,俺家那狗食让人生气不生气!今天编瞎话说同事请客,明天说朋友请客,昨天又说是战友请客。我去了一看,那几个狗食搂着小姐玩儿的正欢呢。什么狗食战友,闹了半天是他占有了小姐,小姐占有了他,这么一对儿狗食战友(占有)。白桂敏听了,憋住笑说嫂子别生气啦,回家好好收拾收拾牛哥,以后下班不许他在外面吃饭,实在有应酬必须详细说清楚。反正俺的意思是家丑不可外扬……牛嫂叹口气:要不你家日子过得红火呢,就凭妹子这份儿心机也是应该的。

将牛嫂送出大门,白桂敏长出一口气:闹了一大早晨,原来是为了一桩小小的花案,我以为是计划生育的事呢。

牛德利的老婆牛嫂来找夏旺生,被白桂敏给拦下这事被门房师傅传出去后,夏旺生把牛德利训斥了一顿。祁金城再约牛德利吃饭唱歌,牛德利坚辞不去,再提那黑账本的事,牛德利还是那句话:你放心,等机会合适肯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这一等,就等得没了下文。

白桂敏头胎生了闺女后,婆婆来伺候月子时虽然脸上挂着笑,可也看出笑得不是十分欢畅。大姑姐刘益梅接替婆婆来伺候她时,干脆提出把闺女抱去替她养着。白桂敏说俺的闺女就得俺养着,你抱去算怎么回事?刘益梅说刘家几代单传,总不能到益民这儿就断了香火,俺的意思是把闺女户口落到我头上,你们再要个儿子。白桂敏说现在这儿社会谁还在乎这个!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真的盼着有个儿子,只是现在的计划生育政策不允许。后来回娘家住满月时,娘家人倒是没有明确提出一定再要一个儿子,母亲和嫂子劝她想办法再要二胎。她们说的想办法就是绕开计划生育政策。哺乳期一过回单位上班,知己同事祝贺的同时,也劝说她要二胎。时间一久,看着同事朋友们相当一部分人要二胎,她也坚定了要二胎的心。可是要二胎的心思动了,国家的生育政策没动,她开始打听生二胎的同事朋友们用什么办法绕开生育政策。打听一顿,用什么办法的都有:瞒报头胎的,直接报双胞胎的,有甘愿受处分挨罚的,五花八门的招数使出来,就是为了多要个孩子。打听来打听去,瓷姐找到她说,你到处打听生二胎的事干嘛?生怕全银行的人不知道你想生二胎呀!白桂敏说俺就想要二胎,而且还想要个儿子!瓷姐也不与她废话,告诉她别到处打听咧,你找牛德利,牛德利他老婆在计生委,让她给你出主意。以后别把自己心事弄得满大街人都知道,真能给你帮忙的有几个,真心给你帮忙的又有几个?但凡心里有事,先在脑子里过几遍再行动。

白桂敏把瓷姐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走进牛德利的家里。进门时,一眼就发现他们家两个孩子。噢—— 干着计生工作也生二胎,而且都十多岁了,整个银行都没人知道。白桂敏出手大方,交往没多久,牛嫂说:我给你想想办法吧!有牛嫂这个专业操作员的指导,刘家很快有了延续香火的人。

有了儿子的白桂敏气息自然与先前不同,儿子的满月一过,婆婆便掏出存单和现金交给她,告诉她以后家里的钱物要拢住,包括刘益民的工资收入也要适当的拢紧些,婆婆话里话外就是要她把家里的财政大权揽住。一个普通工薪家庭有多少财务需要管呢?趁着婆婆去买菜的空,她拢一拢刚给她的财权,只是粗略的一拢,便惊了一跳:存款加现金三万呀!而且存单都是三五年前的,按时下算,本金利息加保值,约有五万呀!等买菜回来的婆婆进门,她跳下床去一把夺过菜篮子,亲亲的喊了一声:“妈!你快歇着!”那一声妈喊得比亲的还要亲。手里有了钱,先是在北街买下康建业的一所平房。刘益民起初不愿意,说现在平房楼房都有,再买房子干嘛?她说康建业那房子闲着不住,主动找着要卖给咱,别人要买得花一万四五,咱只花一万二就给拿下,有这等便宜事为什么不抢着干!

房子买下后刘有福跑来,看着稀稀落落几所房子立在离公路不远处,心里对这房子的位置颇有不满,可听儿媳妇说价格便宜,也就哼哼哈哈点点头说,好啊好啊,置房子置地总是好事呀,这才是过日子的来头。吃过饭,将一张万元存单放在饭桌上回关庄去了。

有了公公的认可和支持,白桂敏干脆找到她那市政府工作的哥哥帮忙,又在新买的房子前面买下一片空地。

一年两年,三五年间,那所房子周围盖起成片的平房,很快就和城区连在一起。眼看着土地和房价直线上升,先前不情愿的刘益民也认可了老婆的眼光,干脆把家里的财权完全交在女人手里。

说起那套平房,康建业起先并不想出手,房子放在那里不吃不喝还能升值,本来是件好事,可是进城当信贷科长后,刘二震找他想办法给揽建筑工程。他知道刘二震不会白了他,便给他揽了一家贷款单位的工程。刘二震急着赶工程,没注意安全,结果伤着两个工人,一时弄不到赔偿款,工人家属闹到工地。工期延误,工程款打折,钱没赚到,还拉下饥荒,再去找康建业要工程,康建业觉得他不牢靠,便推说揽不到工程。

康建业能果断的把他推出去,是因为他想起小九灵的一句话。刘二震在关庄的扒建公司每每有工程,都是他自己一手包办,工程搞设计,开槽上梁封顶,包括开工日期在内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他总是说:把工程交给俺刘二震就妥了,保证不让主家花冤枉钱请风水先生来给选日子定走向。他这番话,工程主家当然愿意听,能省下请风水先生的酒饭和报酬。可有人不愿意听,其中就包括小九灵。小九灵不愿意听,不是因为刘二震抢了他的买卖,他小九灵压根儿就没看上这等小买卖。是因为刘二震看不起风水先生,没拿风水先生当回事,这在江湖规矩中叫一嘴吃两门,不给别人留饭吃。于是小九灵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告诉常来请教的康建业:刘二震这人不牢靠,早晚得在工程上栽跟头!这回刘二震真的在工程上栽了跟头,康建业想起小九灵当初那句话。

刘二震带着本村的几个泥瓦匠回关庄后,康建业寻思了一圈儿,不能给自己留下尾巴。刘二震和刘益民不仅是本村的同乡,而且两个人关系很好。康建业主动找到刘益民,要把那所房子低价转让给他。刘益民并不知道那房子是刘二震送给康建业的,可自己眼下并不缺房子住。一旁的白桂敏听说房子便宜,自己找康建业商量着把房子买下来。

卖掉房子不久,刘二震又来找康建业想办法揽工程。康建业边说没办法,边拿出两千元钱硬塞给他,只说是知道他手头紧,先拿去救急。刘二震明白这条财路自此断了,也就接住钱。

康建业之所以要低价把房子卖给刘益民,是想着将来一旦刘二震有反复的那一天,就把刘益民这层关系推出去挡着。

刘二震败下阵来,李庆丰顺势上阵。他吸取刘二震的教训,把康建业揽给他的工程转手包出去,出现一切问题完全由施工方负责,虽然这样干利润少,可绝对稳赚。康建业升职当上主管信贷的联社副主任后,李庆丰的业务也随着扩大起来,把散班人马改编成庆丰建筑工程队。

张得运把工作重心转移到开发区后,康建业和梁军两个人的暗中较量开始走向明朗,全联社的人都清楚,将来一把手就在这两个人之间选一个。从外人看来,康建业有他哥哥这层关系,再加上已经掌握了信贷这个要职,当一把手的可能很大;可梁军原来也是业务出身,现在掌握着人事大权,手下有一大批被他提拔的中层干部。另外梁军的资历也比康建业老得多,也与市政府有着深厚的关系,这样算起来当一把手的可能性也很大。康建业算着自己的优势,也算着梁军的优势,算着算着便着了急。他着急,李庆丰也着急。李庆丰是真的盼着康建业当这个一把手,他催着康建业去找已经是市委书记的哥哥。康建业气恼地说,早已经找过啦,人家康书记康大人说凭能力,凭业绩,自己努力得到的才让人服气。李庆丰说你现在要能力有能力,要业绩有业绩,还怎么努力?康建业唉声说,人家是书记啦,不想因为自己兄弟的事在市委市政府里落个任人唯亲的话把儿!李庆丰说人家梁军肯定也在想办法当这个一把手,我听说那家伙在市里也有相当硬的门路,要不然他也不敢这么跟你对抗。看着康建业低头不语,李庆丰说要不就用别的办法,你想想那老小子有什么短处。康建业嘿嘿笑着说短处哪个人没有,可惜就是没人愿意去揭,更没人敢去揭!李庆丰听了,俩手一拍:“你划条道儿,我来办!”

开发区农金社营业所里,王立生正在给一名客户清点现金。他随手从客户交到柜台上的那摞百元钞里捏出一沓,用专业规范的银行出纳单指单张点钞法,将那沓钞票在手上哗哗哗捻过一遍,正好一百张,将那沓钞票掉过头来再数还是一百张;扎把捆钞已毕,再去柜台上那摞钞票里随手捏上一沓,数过后九十九张;第三沓点过后一百零一张。十万现金点过,柜台外的客户将大拇指挑到防护栏前,连连夸赞:厉害!厉害!随手一抓,左右差一张,这得练多少年哪!王立生淡淡一笑,不算什么技术,这活儿都干了十多年啦。记账入库已毕,目送客户出营业厅时康建业打来电话。

十多年了,王立生业余电大早已毕业,中级经济师也考过,中级会计师证书捏在手里也有两三年,年年业务技能考核名列前茅,银行会计和企业会计两套业务弄得滚瓜烂熟,可转正的事还是遥遥无期。

康建业从关庄社调进市联社不久,王立生找到他:想着调进市联社营业厅工作,只要能调进营业厅,就能经常跟管理层取得联系,转正的希望也就越大。两个人在关庄共事多年,康建业爽快地应下后,找梁军说了王立生的要求。梁军听后略有不快,可还是看在这个信贷科长的面子上,把王立生调进市联社营业室当上一名出纳员。当上联社的出纳员后,王立社又提出要他再跟张得运和梁军说说自己转正的事。康建业找张得运提了王立生的要求后,张得运哼哼哈哈说这事应该找梁军比较合适,人家毕竟是人事主管。

想着当时调王立生进营业室时,梁军勉强的态度,康建业也没去触那个霉头,转头告诉王立生说,把你调进市联社工作时,人家梁军就老大不痛快,你想转正这么大的事,我更没法儿跟他说啦!要不你就再等等,要不你就再想想别的办法。王立生听他说话语气又直有硬,以为人家不耐烦,弄了烟酒给送去。康建业当即回绝,说咱们弟兄这么多年,用不着你这个样子,我说句实话,这个忙我暂时帮不上,你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王立生想了半天,想起转正后调进市联社的焦金慧。焦金慧告诉他,自己当年转正托姜艳艳这个关系办的。王立生说姜艳艳能办这么大的事?焦金慧说姜艳艳结婚后,梁勇发狂癫的病暂时好了些,可后来才知道,梁勇一直瞒着她偷偷吃药控制着。为了要孩子,姜艳艳要他停药,梁勇停药没多久,又开始发作。他发作一回,姜艳艳就闹一次离婚,大伯哥梁军和公婆只能低声下气的给她说好话。时间久了,一家人都得看姜艳艳的脸色说话,俺就是那时找姜艳艳说了要转正的事,她找梁军只说过一回,俺的事儿就办成啦。王立生听焦金慧这么一说,又问她当时具体怎么办的?焦金慧轻描淡写地说俺也就给人家买些吃喝送去;现在好了,姜艳艳有孩子后,梁勇平时用药顶着,两口子也挺安定的。

有了孩子后,梁勇为控制病情,又恢复用药;控制情绪的安定药物用下去,一家三口躺在床上很是安定,梁勇也不似当年见到那个白生生身子时激动。少了那份激动,姜艳艳倒也舒坦,省得激动之余脑子里总是男人发病时扭曲的脸,她现在挂着办公室副主任的名号,很少去单位上班。每天除去接送孩子上下学,就是在家看电视看书。

王立生敲开她家门的时候,她正看一本关于智能神功的书。见老同事到来,热情地行过烟茶客礼,简单叙旧一过,王立生说明来意。姜艳艳说你也是临时工多年,论资排辈早该转正,这个忙我给帮,回头我叫梁勇找他哥说说。等有了回话,我马上告诉你。

见姜艳艳答应的痛快,感谢话说过,王立生将一张附近商店的代金券放在桌子上起身告辞。姜艳艳坚持还回去。王立生把塞回来的代金券顺手插进那本智能神功的书里,把书合好往桌子上一丢:“嗨呀,给孩子买点儿东西吃!你推让什么呀!”待姜艳艳去书里翻那代金券时,他已经出了门。

王立生前脚出门,姜艳艳便给梁勇通话,告诉丈夫王立生来托她办转正的事,她嘱咐丈夫现在就去找梁军,而且要尽力促成这件事。

梁勇中午回家吃饭时告诉姜艳艳,大哥说办不了。姜艳艳说我跟王立生在一个社里工作一年多,人家看得起我才托咱这层关系;再说,王立生在农金社干了十多年临时工,论资排辈也早该给人家转正,更何况人家还拿着代金券跑到家里来求我。代金券我已经收下咧,你让我怎么跟人家王立生回话?大哥要是不给办,你下午把代金券给他拿去,就当王立生给他送的礼,如果嫌少,咱自己再搭上些钱也行!总得让我在人家王立生那儿有点儿面子吧。

下午梁勇蔫蔫的回到家,说大哥死活不给活动话,反正就是不答应。姜艳艳指着梁勇的鼻子骂他废物,窝囊……。正骂得起劲,电话铃响了。梁勇抄起电话刚放在耳朵上,又把话筒递给姜艳艳,说是大哥打来的,要你接。姜艳艳正想着亲自去找大伯哥,可巧大伯哥先把电话打了过来,她气赳赳地接过话筒,还没尊称一声大哥。那头的大哥先于她开了腔:艳艳你也别难为梁勇。我知道你跟王立生在关庄共事一年多,因为觉得关系不错,他才托你这个关系,找我给他办转正的事。可我告诉你,他的事儿我是绝对不会办的!也别说是我,他就是托到张得运那里,张得运也绝对不会给他办!姜艳艳问为什么?梁军说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爱告状,写黑信!这些年来,但凡看到别的临时工转正,他就写黑信告状。你忘了当年关庄社揽储状元的事了嘛?那个告人家非法揽储的人就是王立生。这些年他写黑信告我营私舞弊,不知道告了多少回。这些黑信到现在还存在纪检主任那里,他以为写黑信别人不知道,实际那些信人家早就叫我看过。好啦,你也别难为梁勇,这件事就这么打住。你叫梁勇把那张代金券还给他,就当他没找过你。

那头电话已经挂掉,姜艳艳还紧握着话筒不放。梁勇从她手里抠出话筒来放在电话机上,却听姜艳艳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这个王八蛋!梁勇说大哥不给办事,可你也不应该骂他呀,因为别人的事至于嘛!姜艳艳冲他摆摆手:有捡金子捡银子的,没见过你这样捡挨骂的,得得得!你现在就把那张代金券还回去!

梁勇把代金券塞给王立生那一刻,王立生那颗火热了一天的心,一下子凉下来,可还是不死心地问怎么回事?梁勇边往自己岗位上边走边说:办不了,就是办不了!

办不了,大概是嫌礼金少吧!第二天拿存折取出两千块钱正打算给姜艳艳送去,事后监督科来电话要他去一趟。他想着自己一个点票子的出纳员,再怎么出错,也轮不到事后监督来给纠正。可是到了那里,事后监督员和科长正翻着一沓发黄的账单互相核对,见他进来,毫不客气地说你来看看这个底账是你做的不!王立生近前一看,登时浑身冒汗:底账是自己在关庄时做的,凭证是真的,可底账金额与销账差两千。王立生定在那里鞠躬作揖,说十多年前的事咧,当时具体怎么回事已经记不清楚,不过终归把账款都弄得相符啦。科长敲着桌子说,你把账款弄相符了这不假,可当时你这等于是白条抵库,谁知道你拿着这钱干什么去了?王立生哀求着解释说,当初一时糊涂才弄了这笔瞎账,请两位多担待!科长说你求俺们没用,你这是典型的私自挪用储户存款。虽然后来把本金和利息都归上了,可这假账总是事实吧!王立生恨不能给人家磕头,眼泪围着眼圈儿转,说这事要是交上去,俺这十多年就白干啦!科长见他这样,打了个嗨声说你也是多年的临时工,这么多年也不容易。这些年事后监督科已经换了多少茬人,从来没人去翻以前的旧账。可是昨天下午有人打电话来,指名道姓说你王立生曾经做过假账,而且人家都说出了大概日期和准确金额。俺们也不想得罪你呀!可是有人告你,俺们不得不查这个烂帐,你现在求俺们也没用,赶紧想想办法吧!

王立生攥着刚刚取出来的钱推开信贷科长的门,眼圈子发潮,嘴唇哆嗦着对康建业说:帮帮我吧!花多少钱都行……

康建业把钱塞回王立生兜里,跑到楼上在几个联社领导之间周旋了一上午,得到的结果是:按规定应该开除,看在为单位做了多年贡献的份儿上这次就算了;但,王立生不适合在市联社营业厅这么重要的地方工作,调到新成立的开发区农金社去吧!王立生再次跑到信贷科表示感谢。康建业却说,梁军这是朝你脸上甩巴掌,朝我脸上刺尿呀!你呀你呀,尽给我添乱!好好想想是怎么回事吧!

被下放的王立生情绪稳定下来后,把前因后果仔仔细细捋了一遍:能这么清楚那笔烂帐的人,只能是当年和自己坐对桌的姜艳艳!王立生把那两天接连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回放多遍,终于把前因后果完整准确地对接在一起,他咬牙暗骂:姜艳艳,梁军!你们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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