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丰受了气,买卖又不济。老婆劝他回关庄伺候庄稼,农闲的时候继续倒卖小枣。李庆丰不同意:在城里当个农民工也比伺候庄稼强百倍!他嘴上说得轻巧,包工头子干不成,没技术没手艺,出壮工又下不去辛苦,好在有一辆多半成新的面包车。李庆丰一边跑黑出租,一边倒卖干果搞小批发。梁军见到他时,他刚把几箱枣干蜜饯卖给一家果品批发站。卸货收款,把车停在树荫下等着揽客。见梁军走过来,他立刻把脑袋歪向街对面。
以前去联社找康建业时,见到过梁军。见面归见面,只是处于礼节性的打声招呼点点头。他知道他是联社副主任,联社副主任也知道他是康建业的朋友。他知道他是联社副主任,可更知道当初自己帮着康建业在背地里整过人家,心里有鬼的他把头扭过去,装作没看见。没看见就可以免了那几句虚礼和心里负担。
梁军径直走过来敲敲车窗。李庆丰摇下车窗,故作惊讶地说,呀!是梁主任!便下车抢步前趋握住梁军的手。梁军说找你有个事儿。李庆丰身子一哆嗦,问有什么事?梁军说,南水北调指挥部要求河道两岸不许往里面排放污水。我同学包下一段污水管道改造工程,现在手上缺少施工队伍。我想着你手上有工程队,就找你来了。
南水北调工程白水段,治污禁排工程由水利部门负责,水利工程大队包揽下工程后。因为工程大工期长,需要施工单位垫资,分期验收后发放工程款。大队长找到老同学梁军,要他想办法解决一部分垫资款。金融办副主任总归有个面子,拿着合同很快得到贷款。老同学自然要感谢他。梁军说感谢倒是不必,反正这么大的工程,你那工程队也缺人手,正好我一个熟人手上有工程队。我去找那熟人问问,看看能不能带个小队伍来,跟你这儿凑个热闹?那同学应得痛快:这等活儿雇谁干也一样,你就让那人带队伍来!
梁军对李庆丰说的直接干脆,只管带队伍拉人头,工钱每个星期结一次。至于李庆丰给手下工人开多少,他自己说了算。李庆丰算是工程队管理人员,只需看场子,购买辅助材料。有这等好事找上门,李庆丰高兴之余还是跟梁军提了个要求:现在农民工被拖欠工资给弄毛咧,要是一个星期结一次账的话,恐怕不好招人。梁军说这事好办,我先垫上一个星期的工钱,放在你手里。至于你给工人几天结一回,我不管!李庆丰答应一声:梁主任放心,我一个电话,几十号人马上就到。梁军果然按照李庆丰出工人数预付了一个星期的工钱。
五十来号工人都是来自关庄镇,都认识李庆丰,也知道他拖欠过农民工工资。唯一的要求就是每天收工结账。李庆丰说半个月一结账的话,每天四十;一星期一结账的话,每天三十五;一天一结账的话,每天三十。工人们说还是一天一结账,三十就三十吧。李庆丰说吃住自理。众人应声:好嘞!
到底是好嘞,还是好累。李庆丰不管,拨给大伙的伙食补助已是落袋为安。
对于李庆丰来说,自己和这些农民工都是机器人,只是自己多装了个简单的指令程序。这些机器人不需保养维护,更不需要损毁后补偿,一台机器人损坏或是停机,随便到村里再搬一台顶上去。李庆丰每天早上发指令,晚上发人民币,他们便像机器一样按照电量或是油量多少,重复规范的工作流程。如果哪一台机器出了杂音,李庆丰只一道指令:回家种地去吧!
开沟挖槽铺管道,不比砌砖垒墙要求高。没必要总是现场监工,李庆丰也落了个闲差。他这个闲差是身子闲,脑子可不能闲。这美差是官家闲差梁军给安排的,生意场上哪有白帮忙的,不能嘴上谢谢就算了。李庆丰揣上钱,打电话约梁军出来吃饭,梁军不来。干脆找上门去送钱,梁军把钱硬塞回来。李庆丰说,我就不明白了。跑业务揽买卖还得给中间人信息费呢。俺得这么大的好处,给你这大恩人表示表示怎么啦?梁军说我对你有恩是吧?李庆丰答是!梁军说我不要你的钱,要你手上的一张纸,也不要这张纸的原件,就复印件!李庆丰说还什么复印件,除了俺李家的家谱以外。什么原件都给你,俺两口子的结婚证,户口本都行,你说吧!梁军说,你和康建业的事,原原本本我都清楚,本来过去的事也就过去了。可是康建业现在是蹬鼻子上脸,欺负到我家门口。他不是过得挺欢实嘛,我就是要给他添个腻歪。即使扳不倒他,也得给他弄个趔趄!
原来人家知道我和康建业办的那些事,李庆丰脸红的发亮光,问梁军要哪张纸?梁军说,就是前几年你跟康建业倒卖西环铸造厂时,合伙投资的那份协议。我不要原件,就要复印件!李庆丰掉头回家,取了那份协议,原件和复印一齐交到梁军手上。梁军拿了原件,却不似刚才坚持只要复印件,说原件放在我这儿也好,你拿着也没用。临走,李庆丰再看复印件时,看到了白桂敏的名字和手印,这才觉得哪儿不对劲。梁军看着他的脸:我那水利局的老同学说,治污禁排工程完了,还要沿着两岸修公路,搞绿化。你得做好长期给他帮忙的准备呀!
梁军这话一出口,李庆丰又把手伸进兜掏钱。梁军决绝地攥死那只掏钱的手: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咧,甭来这个!
李庆丰是真的恨康建业,若不是关键时刻被他甩了,至少也是个暴发户。恨归恨,可是没办法。真的因为这事,还有那一巴掌去告康建业也没多大意思,更没自己的半点好处。就凭政府官员经商这一条,也就是弄个清理出干部队伍。甭看平时他哥哥不管他,到了关键时刻人家还是亲兄弟。受处分,丢官职的康建业肯定要报复他。现在,他不去告,可保不准梁军不去告。看梁军拿到协议书的表情,他大概正收集材料,做告状准备呢。让李庆丰心里不得劲的是,那份协议上有白桂敏的名字。一旦梁军把协议交到有权机关,肯定牵涉到白桂敏两口子。要说白桂敏办事的确有过头的地方,可她说的话却也在理,真就没有反驳的余地。白桂敏倒是无所谓,牵涉到刘益民可就没法儿说了。虽然刘益民没有给自己帮过忙,可是每次见面,都是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给足了咱这个大老粗面子。
李庆丰在忐忐忑忑中等康建业脑袋上的雷炸响。等了一个月没动静,等了三个月,半年依旧没动静。这半年里,吃人头费,伙食补助十多万。看着存款一天天多起来,他心里也渐渐平静下来。平静下来,脑子就有了转弯的时间和空间。爱谁告谁告去吧,当初不是帮着康建业告人家梁军了嘛。到最后怎么样?还不是内部处理,调了调岗位。那可是牵涉到贪污呀,贪污被告还没事呢,咱给梁军的这点儿材料算什么。就算这点儿材料牵涉到老乡刘益民,那又算个什么?顶多弄个谈话告诫罢了。再说,自己跟刘益民的关系也就是个见面问候,没有实际交往的老乡。老乡,老乡算什么?在本乡本土做生意,竞争对手全是老乡,看到利益比谁都恨老乡;到了白水市区,关庄人是老乡;到了沧海,白水人是老乡;到了省里,沧海人是老乡;到了中央,全省人是老乡;到了国外,全国人是老乡;嘿嘿!到了月亮上,俺跟猪狗牛羊还是地球老乡咧!去他妈的老乡吧,真的出事儿,反正不是俺告的就行。
押运和款箱调度交给押运公司后,梁勇手上的活儿只剩下整理会计业务传票,营业主管只得安排他去库房当整点员。库房整点员每天上班呆在库房里点钞分拣扎把打捆。本来点钞技术不行,再加上分拣残币分辨假币,梁勇顿感吃力。呆在库房里憋闷烦心,情绪一天天低落下来。看着别人干完手上的活儿,跑到外面晒太阳,自由呼吸,他便急着赶手上的活儿。活儿干的快,质量容易出问题,不是长款就是短款。库房管理员拉着脸要他返工重数。返工次数多,完不成定额任务,每个月都要扣绩效。看着别人轻轻松松比自己挣得绩效多,他开始摔摔打打闹情绪。库房主管告诫他,多干多挣,少干少挣。要是觉得业务有困难,可以找领导给调换岗位。梁勇说俺没跟别人闹情绪,俺就是觉得自己太笨,跟自己过不去。
在单位跟自己过不去,回到家跟姜艳艳更过不去。
姜艳艳去了新网点后,从头学习电算化业务。电算化简便快捷准确。一经接触,很快入门儿。只两三个月的时间,所有科目操作流程已经烂熟于心,能独立上岗。有了业务技能上的自信,姜艳艳恢复了早年参加工作的劲头儿。业务质量和数量全网点儿第一,服务水平第一,绩效工资当然也是第一。转回年来,焦金慧找刘益民谈了姜艳艳的表现。刘益民说每个员工的表现都在工资绩效表上体现着呢,姜艳艳转变的快,各方面提高的也快。她的工作安排,你自己掌握。焦金慧又找赵民,打算让姜艳艳当客户经理。赵民说,既然一把手让你自己掌握,你看着办吧!
客户经理实行保级制,分初中高三个级别。为了保住自己现有的级别,就要保证完成基本任务。要升级,就要超额完成任务。完不成基本任务,不但保不住级,还要降级。初级经理若降级,自己主动到前台去当柜员。
姜艳艳只用了一年多时间,便升为中级客户经理。达到中级客户经理后,按照分配的基本任务,每天到本网点报道后,可以自行安排工作秩序,外出联系客户。
升级容易保级难,对姜艳艳来说更难。娘家客户群被弟弟拉去,公婆家客户群被梁勇拉去。失去这两大主力客户群的姜艳艳,只剩下现成的同学群和朋友群。焦金慧见她勉强保级,提醒说想办法联系有实力的官员和商人。只要能发掘三五个这样的高端客户,保级升级容易的很。不用焦金慧提醒,姜艳艳早已在心里列下了一张待发掘的客户名单,还有这些客户的性格偏好。
他找的第一个高端客户是张得运,说是找张得运实际上是找得运老婆。联社的老职工都知道张得运在单位是老虎,回家是老鼠。姜艳艳从走进开发区管委会到离开,只用了二十分钟时间。她拿着写有张得运老婆电话号码的纸片子,想着刚才两口子通话时张得运说,原单位的老同事来拉存款了,你认识她,就是梁军他兄弟媳妇姜艳艳。啊,你看看把家里的余粮打扫打扫,有多少算多少,总不能让人家往我这儿白跑一趟吧。
得运老婆存了五万定期,打算回家。姜艳艳却把她扯上出租车:运河商场来了几款新式服装,咱逛逛去!
张得运家里有多少钱,他自己不知道,他老婆知道。
原联社规定,基层分社主任每三年轮岗一次。三十多个分社,几乎每个月都有到期轮岗的主任。分社主任们眼看着自己任职到期要轮岗,便开始拨弄算盘。好的还想往更好的分社挪,不好的更想往好的分社挪,受到诫勉谈话的想办法拼死保住位子。每到这个时候,人事主管梁军便敲敲打打地说,你们心里应该有个数,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经他敲打过的人,都要看准机会找他单独谈话。谈自己想法的同时当然要亲近一下,联络联络私人感情。梁军觉得人家的想法切合实际,有现实可能性,私人感情上也过得去了,便提醒人家:我这儿好说,这事还得张主任拍板儿!能当上分社主任,当然了解一把手的脾气秉性。人们知道张得运不愿频繁搞轮岗换人,他总想着基层管理队伍稳定就好,即使有必要换人,事先总是征求梁军的意见。既然梁军指出还要张主任拍板儿,那就是十有八九事成了。只需到张主任那里周到周到。习惯了被张得运拒绝周到的分社主任也不碰这个钉子,直接去商场弄张购物卡,给得运老婆拿去。得运老婆不看购物卡,只说运河商场的东西经济实惠。明白事的下次再去,便递给她运河商场购物卡。她拿了购物卡再递给运河商场管财务的表妹。
姜艳艳替得运老婆挑了几身时装,付款后不提货,直接将提货单递给得运老婆:嫂子,咱再到首饰柜台转转去。得运老婆看看提货单,跟上去说:打算给儿子在省城买房,一时间还看不准。要不先把那房款挪到你们那儿去!姜艳艳转身搂着得运老婆的胳膊:先看看新款首饰再说!
半天时间拿下得运老婆,姜艳艳不急于深挖这个高端客户。张家不止给儿子留着房款,肯定还有其他余粮可挖;另外还得想办法让得运老婆给自己介绍其他高端客户。
得运老婆有一份本职工作,可还有几个私企老板聘请她当挂名的财务主管。主管财务不主管财务的不要紧,主要主管跑贷款,这才是人家聘请她的主要原因。姜艳艳想顺着她这条线认识几个私企老板。别着急,一步一步慢慢来,一个一个的来。
康建业调去投资公司,家还在联社家属楼。买了汽车没车库,暂时放在联社大院里。他下楼去大院开车,姜艳艳也下楼去大院。
看着康建业的车到了院门口,姜艳艳走上前去问:康主任这是去哪儿呀?康建业说到开发区办点事儿。姜艳艳说正好我也去开发区找人,搭个顺风车呗?
康建业和梁军是冤家对头,那是跟大伯哥的事。俺姜艳艳这些年可是人前康主任,人后建业哥的这么称呼。
车门一关,语气和缓,话题扯远。
“你看你,多美呀!”姜艳艳摸一摸手刹,捏一捏真皮座椅说:“又是买门市,又是买楼房汽车。你看俺家梁勇,就认得上班挣死工资。在单位受了窝囊气,回家跟我耍。耍够了,灌猫尿,整天灌得跟死狗一样……”
姜艳艳这样说话,康建业当然爱听。爱听了,就顺着这个话茬往下接。他说梁勇人老实肯干,还知道疼你。你就知足吧!她便说,那行子倒是老实,老实的跟个死人一样。那是疼我呀,那是怕我跟他离婚!他说,艳艳可不能这么说话,要是梁家人知道了,肯定不愿意。她说,再怎么说,咱俩的话你也不会传给他哥听吧?他说,俺跟你那大伯哥冤家对头这么多年,你最清楚。我再傻,也不能把咱俩的话传给他听!不过,话又说回来,你那大伯哥还是真疼你家梁勇的。她听了这话,拍着膝盖说,你快别提他哥咧!要不是他哥这些年在联社得罪了那么多人,俺家那行子现在也不会受大伙的气。他哥拍屁股走人了,俺家那行子可成了大伙儿的出气筒咧。他哥当初在联社要是有德行,跟你似的兴旺下人,俺家那行子也不至于有今天!
她这样说话,他更爱听了。更爱听了,便继续接话茬子。
到了开发区,姜艳艳在一家门店前下车。去店里转一圈儿出来,跑到对过公交站,登上公交车回城。
转回天,俩人又在院门口巧遇。巧的是,他去火车站接客户,她也去车站附近办事。他接到客户后,又接到她的电话:建业哥,你看看车上是不是有张名片?他说副驾驶脚底下还真有一张名片,你在哪儿?我给送过去!她说又给你添麻烦了。
再次在院门口巧遇时,他问她去哪儿?她说去铁道东。他说今天也没着急的事,先送你去铁道东!上了车,他问她整天东跑西跑的干嘛?她说银行员工还能干嘛,整天跟个找食吃的鸟一样到处拉存款呗!他说银行员工也是真挺难的,这么多年都一样,天天跑客户拉存款。她说你这当哥的知道俺拉存款不容易,还不给帮个忙?他按按车喇叭说,我手上倒是有点儿钱,可那是做买卖的周转资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用。姜艳艳说,存活期也行啊。你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提。既不耽误你资金周转,又给我帮了忙。
康建业果然在姜艳艳的网点开了张卡,一次转进去五十万。姜艳艳看到康建业递给她的存款回单,呀的惊叹过后,要求再多存些。康建业说在别的银行那些零零散散,没必要再转了。姜艳艳要他给介绍几个大款客户,康建业嘿嘿笑着说,白桂敏就是现成的大款,还用的着我给你介绍不?姜艳艳戳着他太阳穴说,你就冒阴气吧,越来越没有当哥的样咧!康建业笑得更欢:别动手,开着车呢!你放心,准给你介绍几个大客户!
原来保卫科的酒友们各自分散到网点当了营业员,梁勇再也没有了轮流坐庄的酒场。每天回家看看父母给准备的菜品,捡上自己爱吃的做好,招呼姜艳艳一声,便自顾自地又吃又喝。姜艳艳当柜员业务熟练后,对夫妻生活有了兴趣,便劝他别喝酒。若碰上他没兴趣,也不理会她的好意,直接把自己灌得躺在床上打震天雷似的呼噜。若是他有了兴趣,把酒瓶子放在一旁,吃喝打扫已毕。不管姜艳艳有没有兴趣,自己先尽兴再说。
最近,姜艳艳回家越来越晚,也不再劝他少喝酒。梁勇有了兴趣,去跟她忙乎。他忙的火热,她却没有一点那个意思。他觉着没意思。有意思和没意思是什么意思,哪个文献资料也没完整准确的表达过这个意思。大概的意思是那种彻骨透髓的畅快吧。
他感觉到她身体有了异样。忍不住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说有点儿头晕。他提提鼻子,说你喝酒咧。她转过头去说陪客户咧。他说你个娘们儿野疯咧!她说俺喝酒是野疯,你天天喝酒那是什么疯!他说俺是个男人!她说挣得钱还不如娘们儿多,你也是个男人?他不再回嘴,在她身上撒够了疯,卷了被窝去北屋睡下。过几天再去她身上撒疯更没意思,便说还不如弄块猪肉咧。她果然像一片子猪肉摊在那里,任他嘴啃枪扎。
没意思,太没意思!
梁勇彻底闷了。
闷了,不等于沉了。
梁勇和康建业是在酒店动的手。梁勇冲进包间,指着姜艳艳骂骚逼,指着康建业骂骚炮,指着在场的几个老板骂臭狗屎。
姜艳艳抢上前去一边往外推,一边让他滚!梁勇不滚,抓住她手脖子一拉一拧一甩,她便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康建业喝问梁勇为什么打人?梁勇往前一窜,说声我还要打你这个牲口,一掌拍在康建业头顶上。康建业被拍得跌躺在椅子下面,招呼一声:打个王八蛋!他的几个老板哥们儿齐声喊打,冲上前来。
梁军赶到时,满脸菜汤肉末的梁勇坐在椅子上正啪啪地吸烟。问他怎么回事?梁勇不回话。姜艳艳手里攥着酒瓶子说,我找康建业拉存款,他怀疑我跟人家不干净。这不,找到饭店来打架了。梁军不理会姜艳艳,追问梁勇是谁把你打成这样?姜艳艳说是我打的!梁军依旧不理她,继续追问梁勇是谁打的?梁勇说你甭管,我的事我自己办!梁军问正在盘点损毁餐具的服务员是怎么回事?服务员说,好几个人打乱套咧。
梁军使劲拽梁勇:你先到医院躺着去。有人问,就说康建业耍流氓还打人。
姜艳艳前趋一步:人家怎么耍流氓咧!俺两口子打架,碍着人家康建业什么事!梁勇起身一脚把她踹到桌子底下去,转身出门。
姜家老公母俩第二天闯进城乡银行大院,叫嚷着梁勇打坏了他们家闺女,要单位领导主持公道。梁勇扔了手上的活儿,出去辩理。时间不大,梁家老公母俩也来给儿子助阵。话越说越多,事儿越说越花,十年八年的烂事,三两年间的糗事互相往外抖搂。赵民也不给双方评理,只说等刘益民学习回来再解决。姜家老两口说,单位职工因为工作闹家乱,主管行长假借学习的名义躲出去不管。这是什么狗屁领导,还有没有一点儿担当!
一直看热闹不做声的李福生喝喊:办公室的人呢,保安呢?都是吃白饭的呀!
付润泽组织人刚把双方推出院子,警车来了。李福生问报警干嘛?付润泽摊着手说:我没报警!
李福生感觉不对,和赵民商量着给刘益民打电话。用手机打,不接。用座机打,也不接。
下午,市纪委来人说了解一下刘益民两口存款情况。李福生见赵民一时没了主意,干脆越过他去说,行长刘益民正在沧海学习,具体情况等他回来后,自己去纪委说明。纪委来人说,要是那样的话,俺们回去汇报一下,听听领导下一步指示。
送纪委人员出了大门,李福生往东一拐去农贸银行,没找到白桂敏,只见到了金平。金平说麻烦事来咧。纪委来人说了解一下白桂敏做买卖的事。专门儿问行里知道不知道,前几年白桂敏几个倒卖西环铸造厂的事,人家问的挺具体。俺们行领导推说白桂敏出去跑业务还没回来,先拿这话把人家给应付走了。李福生问能不能见一见白桂敏?金平指了指档案室:在那屋躲着呢。
一脸轻松的白桂敏说,刚才接了康建业电话,纪委调查组已经找他谈过话,内容主要是关于国家干部违规参与经商办企业的事。尤其是前几年我俩和李庆丰倒卖西环铸造厂的事,调查组问得特别详细。李福生问这可怎么办?白桂敏淡淡一笑说,大不了,银行这碗饭不吃了。李福生起急:你不吃这碗饭了,那刘益民怎么办?白桂敏说,他的事你甭担心,俺自有分寸。
至于白桂敏所说的自有分寸,到底拿捏到那一步,李福生不清楚。但白桂敏说话时的神态告诉他,这个女人心里还是有底的。
回到单位,赵民告诉李福生,纪委调查小组已经开始对康建业调查了。调查内容除了参与经商办企业以外,还有在联社时搞迷信活动和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包揽工程,从中获利。从这一点来看,纪委不是对着刘益民两口来的。如果是冲着他两口子来,那也得成立调查组。可不是跟刚才一样,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况。
纪委再来人了解情况,李福生问是调查情况,还是了解情况?来人说只是了解一下情况,便要求:一,提供付润泽的任职情况;二,提供卖掉的办公用车,押运车,报废车那几笔款项的去处;三,提供交通补助和招待费用近一年明细。
赵民拿出聘用手续,说明全行中层干部全部竞聘上岗。又让付润泽把纪委要求提供的所有要件复印一遍。
纪委来人核对原件后,收起复印件。临走随口问了一句:刘益民刘行长几个孩子?赵民说就一个呀!
康建业违规参与经商办企业,在联社任职期间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包揽工程,从中获利。被纪委立案调查的事很快传遍了城乡商业银行。对他被立案调查的事,人们并不太关注。人们关注的重点是,这里面牵涉到行长刘益民两口子。另外纪委要求:一,城乡银行关于违规使用营运资金发放绩效和奖金。随意处置集体固定资产装备,利用营业外收入贿赂客户,搞商业贿赂和行业不正当竞争等问题。做书面说明,并拿出整改措施;二,对办公室主任付润泽套用办公车辆牌照,为亲友谋取私利一事,尽快做出处理,并将处理结果报市纪委。
农贸银行收到纪委转来的信函,要求对农贸银行职工白桂敏违规参与经商办企业一事做出处理,并将处理结果报纪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