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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第一个星期五下午，付润泽笑嘻嘻地把生日蛋糕放在刘益民办公桌上，刚要开口。刘益民起身以笑相迎，将蛋糕推回去：赶紧拿去给兄弟姐妹们分着吃喽！付润泽不接蛋糕，非要讨喜钱。刘益民无奈，拿出一张大钞给他。他不走，继续讨要：你是一把手，又是大款，过生日了就这么小气！刘益民拿出钱夹给他看：还有一百，你全拿去！付润泽眨眨眼说，越有钱越小气！二百就二百吧。
从元旦开始，由工会出资给职工买生日蛋糕。这项关怀职工生活的制度开始后，联社有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定：一般职工过生日，约上要好的同事吃一顿，分社主任过生日请本分社全体吃一顿，科室主管生日请全体科室。今天是刘益民的阳历生日，人们鼓动付润泽去给他出难题，结果刘益民掏了二百算是应付过去。付润泽笑话他小气这话是真。刘益民在联社和农贸银行，算是首富不假：两套平房和一套农贸银行分的福利房，第一个买了私家车；刚到联社当主任，便以他妻子白桂敏的名义存了一张二十万的存单，没过多久又存了一笔巨额存款，至于在其他银行有多少存款，没人知道。人们笑话他小气，不比原来大方，他只是摇头苦笑。
自打刘益民当了联社主任，白桂敏每个月留给他二百块钱，其余的全拿去。白桂敏有句话：都是联社一把手了，公吃公喝用公车，也就没花钱的地方。花钱花惯的刘益民知道她爱财如命，只得动用自己私房钱搞个人应酬，又怕白桂敏知道后把老底子给抄去，不得不在同事面前装穷。自己立的揽储规定，当然自己也有任务，回家跟白桂敏商量把其他银行存款挪到联社。白桂敏以自己的名义在联社存了二十万后，刘益民再跟她要存款，她摇头说没了，就这些！刘益民说孩子他爷爷不是给了五十多万嘛，怎么一转眼就没了呢？白桂敏说前些日子不是跟你说过嘛，准备入股做买卖用。刘益民问做什么买卖？白桂敏说反正是赚钱的买卖，你少问，也少掺和，省得影响你当官儿。刘益民提醒她：银行职工是不允许参与经商办企业，你做买卖赔赚先不说，让人家知道了可不好。白桂敏说不用你提醒，胆小鬼！
白桂敏确实拿钱入股做起了生意，不但取出大部分积蓄，而且把刚存的二十万存单，也拿到农贸银行做了抵押贷款。她捡了个破产倒闭的厂子，给人家来个端锅包圆全买下，这生意有句行话叫：卖擎囫囵，买擎破。也就是说，卖家把整个生意打包交给买家。买家不管这生意有多么破败，按照讲好的价钱一次付款清账。卖家一切后事不管，擎着囫囵钱走人，买家擎着一摊子破烂儿算是成交。白桂敏不懂这生意的巧处，可她的合伙人康建业却明白得很。
康建业在联社管业务期间，早就瞄上了这生意，只是当时碍着自己的身份和想当一把手的心思，一直没敢入行。联社发放贷款的对象大都是民营和私营企业。有经营好的自然也有经营坏的，经营好的有借有还自不必说，经营坏的见到联社信贷员进门催账，像见了瘟神连躲带藏。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买卖铺户或是厂房工地在那儿呢，只得硬着头皮任信贷员处置。商量好的自己处置资产还贷款，商量不好的交到法院，由法院强制执行。没有几个人愿意接法院的传票，大多数商量好了自己处置资产还贷款。这个时候，端锅包圆儿的生意人就出面了。康建业主管信贷时，自然第一时间知道哪家工厂企业倒闭破产，更知道哪个老板厂长恨不得赶快折了现钱还债。本来康建业是想让李庆丰出面出钱揽下这种生意，可李庆丰俩手一摊：这些年是赚了点儿钱，可刚在市区买了一套商品房，要说现在拿个十万二十万的还能勉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个工厂要盘下来不得个百八十万的。就俺这家底子，打算干这大买卖，门儿都没有！康建业听了嘬牙花，眼看着肥肉却吃不下。带着这些信息到投资公司后，听说白桂敏一次就在联社存了二十万存款，他又嘬起了牙花：刘益民两口子这是真有钱呀，一下子存了二十万，肯定在别的银行也有存款。这个白桂敏也确实能折腾，当初自己把平房卖给她后，她又把平房前面的空地买下。现在不说那套房子升值了几倍，单就那块空地现在也升值十几万。这两口子一个比一个能算计。
投资公司副经理是个闲差，开开会，看看文件，愿意来上班就来，不愿来也没人找他。没人找他了，他去找小九灵给他看看前途。小九灵说话很直白：前途不前途的你还是先图钱吧。康建业本来是想着看看还有没升职的机会，人家告诉他去赚钱为好。可是赚钱先要有本钱，自己家底子原有二十多万，可自己那两个内弟给借走了十万。自己直接开店开工厂太张扬，更重要的是没经验。想着去做端锅包圆儿的买卖，自己倒是有这方面的信息，可是资金不足。端锅包圆儿这买卖必须有耐心，买好买，看准了锅里的货物一下子端过来，可要是卖个好价钱必须有耐心等合适的客户。这样一来，用贷款资金端锅，一旦长时间端不出去，就会产生高额利息。如果贷款期限一到，还没出手，那就产生风险。只有用自有资金才稳得住心思持货待涨最合适。康建业想着自己那十几万的家底子，后悔在联社时没伸开手脚捞钱，想起联社，就想起刘益民，想起刘益民又想起他那能折腾着赚钱的老婆白桂敏。这些年两家关系一直不错，常有走动。康建业盘算着这两口子是不错的合作伙伴，带着试试看的心思先探探白桂敏口风。联社和农贸银行宿舍楼挨楼，虽然不走一个门，可也算是邻居。看着白桂敏出了家属楼，他也下楼安排了一个巧遇，两个人先是聊买米买菜，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物价上涨。聊到物价上涨，康建业把话题转到一家铸造厂因为原材料上涨，没完成合同，对方退货工厂破产，债主和银行追的没办法，把个明明价值一百多万的厂子要折价八十万出手。嘿嘿！康建业叹息着说，咱是没钱呀！要是跟你家似的那么有钱，俺非得把厂子给他盘下来，再找个合适主顾高价卖出去。可惜啦，咱没那个命！
白桂敏出门遇上康建业，本想着打个招呼去买菜。结果，打招呼变成了闲聊；闲聊，聊到赚钱。她耳朵立刻支棱起来，问康建业真有这事？康建业说弟妹不信的话，自己去看看，就是西环边上有大烟囱的那家工厂，我管信贷时还给人家放过贷款呢，那家厂子我是知根知底的！
白桂敏不会做这样的买卖，更不会做这么大的买卖，可她早就有做买卖的心思。眼下有康建业这个可信赖的人给指了财路，她自然不肯轻易放过，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成不成的先问问再说。成了当然好，不成也没损失。她虽然对这档子买卖外行，可会看人又会使唤扣儿拴人。她知道，就凭着两家的关系和康建业的为人，姓康的绝对不会坑自己，于是拴了个扣儿。她嘬着嘴说，家里倒是有些存款，可也凑不上你说的那么大数。康建业说你要是凑不上的话，几个人凑钱合伙盘下来也行！你要觉得合适，就回家跟益民商量商量，要是行的话，我也凑钱算个股！
白桂敏心下暗喜：就等你这句话！
知道康建业不是玩笑，回家骑了潇洒木兰摩托一个人去西环看了看：一座占地十多亩的铸造厂只有一个门卫看着。跟门卫一打听，果然跟康建业说的一样；又跑去工商局找熟人调了厂子的执照档案，是一家手续完备的私营企业。白桂敏对铸造不懂，可对当下土地价格的行情十分清楚。自己买下房前那块空地，只用了短短五年时间就翻了两翻。按时下算，虽然这十多亩地在西环边上，可也能值二三十万；再加上厂房设备和积压的铸件，怎么算也合适。关于端锅包圆儿这买卖，她时常听私自做买卖的同事提起。也知道有那资不抵债的贷款企业被农贸银行告上法庭，落个被拍卖的下场。可还有更多这样的企业被消息灵通人士用低价买去，转手高价卖出。白桂敏回家试探着跟刘益民商量拿出存款做买卖？刘益民听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就咱俩这工作性质，在外经商要是让人知道告上去，不是开除就是记大过！白桂敏心急，骂丈夫庄稼佬死脑筋。刘益民一口八个不行，就是不行！白桂敏说你怕丢官帽子，俺可不怕丢工作，你当你的官儿，俺不牵扯你！
白桂敏嘴上硬，可还是怕影响了自己的职业，耽误丈夫的前途。做好充足准备，找康建业商量着达成协议：白桂敏出资五十万；康建业出资十五万；李庆丰出资十五万；按照出资比例分摊盈亏。以李庆丰的名义盘下西环铸造厂。
买卖成交的当天，康建业和李庆丰便要把看门卫换成自己的人。门卫说，要俺走可以，先把欠俺的工钱结了！俩人大眼瞪小眼：嘿！大头算完了，忘了要原厂长把人家门卫的工钱结了再走。李庆丰说工钱是原厂长欠你的，你该去找他。门卫说就是找原厂长要，也该你们给他打电话。康建业给原厂长打电话要欠门卫的工资，那头说八十万都拿出来了，还在乎这一两千块钱的工人工资，说完挂掉电话。白桂敏对门卫说，这活儿你继续干，回头我先给你拿一千块钱过来，其余的等年下再说。两个男人对白桂敏这个决定不满，可碍着人家是大股东，只得哼哼哈哈应下。
第二天，白桂敏便把一千块钱和一条官厅烟交到门卫手上。门卫把钱揣进兜里，用那条官厅烟一指库房，告诉白桂敏积压铸件全部是出口欧洲的配套成品，因为没按期交货，对方撕毁合同；这批铸件是欧洲人专门定制的工艺路灯，国内没有买家，原厂长没办法，只得按普通铸铁折价，连带着专用铸造设备和厂房一起卖给了你们。如果你们有门路，找到这批铸件买主的话，别说是厂房设备，就这批铸件也能让你们发大财。
白桂敏给大姑姐刘益梅打电话，扯了个慌说有人相托，要她跟内行人了解一下欧洲工艺路灯铸件的价格行情。
刘益梅托父亲的福，早在十年前就进了精密铸造厂当会计。说是企业会计，实际什么也不会，只是跑跑银行，给单位管现金。听弟妹有事相求，她立刻跑去业务科咨询。
白桂敏听了大姑姐的报价，心里砰砰直跳。可听了销路行情，心跳又恢复了原有的速度。要说这批铸件的价格，的确可以发大财。可销路必需找对客户才行，而且必须是欧洲老客。正如大姑姐所说：告诉你那朋友，有价无市呀！
虽然凉了半截，白桂敏依旧揣着试试看的心思，瞒着家人和两个合作伙伴打听销路。这期间，康建业联系了两个买家，都是因为这批铸件没能成交，买家坚持这批铸件按照普通铸铁计价。三个人算了算对方整体报价，减去这段时间的杂项支出，能赚二十来万。只有李庆丰觉得这么短时间赚二十来万很不错，按比例算一算自己应得三四万利润。可康建业却说别人做这么大的端锅买卖至少能赚三十多万，咱要是赚二十来万就出手，岂不成了笑话。再等等，多联系买家！白桂敏说，那就依康大哥的吧。
李庆丰吱吱嘬牙花说，夏天里领着三十多人的工程队，到现在还有一部分工钱没给大伙儿结咧。康建业听了不悦：工人工资先等等再说，实在不行你管别人借点儿顶上。白桂敏说就是呀，如果工程队不愿意，到时候给补个贷款利息也合适嘛！
等一等，等到了元旦。刘益民这个时候忙得脱不开身，白桂敏驮上儿子来关庄看公婆。看着老公母俩围着孙子乐开了花，白桂敏趁机要公公刘有福给联系铸件买家。刘有福说你们工作也稳定，手上也有存款，还是安心工作过日子好，做买卖的事叫领导知道了可不好。白桂敏说俺四姐两口子下岗后，跟人家合伙开铸造厂，铸件全是供给老外用的工艺路灯，因为耽误了工期，结果一批货砸到手里卖不出去，急的两口子要上吊。爸！你就给问问呗，能卖出去就卖，卖不出去，俺这也算是为姐妹的事尽心了。
刘有福去里屋打越洋电话。穆九凤瞥着男人的背影对儿媳说，这个老东西，就疼他那几十块的电话费！咱这不是给亲戚帮忙嘛。
白桂敏听出婆婆话里的意思，忙说事儿成不成的，俺也得跟俺四姐要这电话费。穆九凤牵上孙子的手走出堂屋：跟奶奶去小卖部，给你买好吃的去！
大鸭梨剥皮切丝装盘，冰糖盖顶，放进冰箱里冷冻二十分钟；凉切卤猪头肉上锅蒸至软糯，出锅撒葱丝浇醋。这是刘益民最爱吃的两道菜，只是今天的猪头肉没撒葱丝。
刘益民阴沉着脸要儿子给他拿根大葱来吃，白桂敏呵呵笑着拉住儿子去了卧室：你爸爸不吃葱，回屋睡觉去。
哄了儿子睡下，白桂敏回到自己卧室，见刘益民后背朝外和衣侧卧在床上。柔柔地征求他：我给你洗洗脚？
刘益民蜷了一下身子说不敢劳动大老板的大驾！
白桂敏折身打了洗脚水回来，扳过刘益民的身子，扒裤退袜将男人的大脚放进盆里。
刘益民仰躺在那里任女人揉搓着脚趾，问：你四姐两口子的买卖什么时候做到国外去咧？
白桂敏使劲捏了一把大脚丫说：我不就是那么跟咱爸一说吗！咱爸跟你通话咧？
刘益民说：平时都是你爸你爸的，怎么今天改成咱爸咱爸的咧？
白桂敏嘿嘿笑着说：叫孩子他爷爷行了不？哎！他爷爷给你通话说什么咧？
刘益民打着哈欠说：电话，传真号码都在我那包里呢，台湾那边跟南洋的几个哥联系后，要求把货号，图片，价格给传过去。明天见回话，要你四姐两口子自己跟南洋那边联系！
女人起身去客厅‘哧’的一下拉锁滑动声，时间不大，折身回来将男人那对儿水淋淋的大脚擦抹干净，用脚将水盆往旁边一驱，伸手去了男人身上。
两个身子热烈地互相迎合着。就像她高兴时，便给他做冰糖梨丝和蒸猪头肉。他见她做好自己得味的菜，便高兴地吃。她高兴地做，他高兴地吃。都高兴了！
今天，刘益民看见餐桌上摆着自己最得味的菜，依旧没有笑脸。没有笑脸，不是因为猪头肉里没放葱丝，多年的夫妻，已经互相熟悉了对方的每个细胞和神经线。猪头肉没放葱丝是女人暗示他饭后有活动；女人暗示饭后有活动，也没让他高兴起来。刘益民没有笑脸是因为父亲今天下午给他打了个电话。工作多年，父亲极少在自己工作期间通电话。他以为家里出了事，慌慌地按了接听键，却听父亲说白桂敏给她四姐帮忙卖铸件的事。父亲先是跟台湾的刘有才联系，刘有才又跟他那在南洋做买卖的几个儿子联系；联系过后，又把电话打回关庄详详细细地交待……。父亲把通话里用的几个又字加重了八度，临挂电话时说：人家你大爷和你那几个哥都是做大买卖的，没有必要的话别耽误人家做买卖的时间！
很显然，父亲对这次给儿媳的姐姐帮忙很不情愿，只是处于当公公的身份没法儿拒绝，又不能把儿子叫回去耳提面命，只得来个电话提醒。
刘益民板着脸回家，本不想把南洋联系的方式告诉白桂敏，看到可口的饭菜和那个暗示，自己先是泄了一半的气。白桂敏给他洗脚，又泄了一半的气。稍稍平缓了气息，刘益民暗暗叹气：嘿，脑袋又被老二指挥了。
“进了家门，老二指挥脑袋；出了家门，脑袋指挥老二，细细品去吧！”这是李福生讲自己持家之道里的一句话。
很快家里安装了传真机，儿子送去姥姥家；同时，白桂敏请了长假。
这回，白桂敏再怎么弄得味菜发暗示信号，不管用了。男人不再是男人。
刘益民说你这是要疯呀！闺女常年住姥姥家，儿子又弄到他姥姥家。你想干嘛，真想当脱产大老板呀？
白桂敏笑嘻嘻地说不是呀，就是想放松放松，过几天纯粹的二人生活。
刘益民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可这假话也没毛病可挑，憋了一肚子气，去儿子卧室躺下。白桂敏追进来缠住他，咯咯笑着说：成咧，那事儿成咧！不但咱赚钱，就连南洋的几个哥都赚钱，人家那几个哥还嫌咱货少呢！那边主事的大哥说了，欧洲有个城市要把路灯全部改成铸铁工艺路灯，需求量可大咧！咱跟南洋大哥这回做的是转口贸易，要是直接跟欧洲联系上就好咧。
刘益民软塌塌地说，要是跟欧洲联系上，你就不用俺大哥，直接跟欧洲老外干上了呗。白桂敏听他说话冒阴气，手去了他裆里：不是整天拉存款嘛，过几天先给这货存一百万，等把厂房设备处理掉，完全弄利索了，连本带利再存个一百来万。刘益民听了，硬邦邦地问：你几个到底赚了多少？白桂敏说咱是主要出资人，还是咱联系的卖家，多分了一部分利润，这样算下来咱赚一百多万；康建业赚六十来万；李庆丰赚六七万。刘益民惊讶地喔喔着，忽然问：前些日子听康建业说，李庆丰和他出的钱一样多。怎么到最后他俩的利润差这么多？
白桂敏嘿嘿笑着说，李庆丰要半道上撤资。我跟康建业说了南洋的事后，他借钱还了李庆丰。李庆丰要不是短见识，怎么也得分三十多万。刘益民嘿了一声：你俩这是耍人家李庆丰呢。白桂敏说：咱又没多拿一分的利儿。他俩爱怎么分怎么分去！
刘益民用领导的口气说：这事儿你有责任！
白桂敏使劲攥了男人一把：少跟我这样说话，我有个屁的责任。
三个人的买卖，关键时刻隐瞒信息，闪了一个人。白桂敏说自己没责任是瞎话，实际上她早就有心把李庆丰这个合伙人踢出圈子。李庆丰是康建业的朋友，可不是我白桂敏的朋友，你们两个朋友如果合起来对付我这个主要出资人，那我不就吃大亏了嘛！当时碍于李庆丰顶着个厂长的名号才没明说。
李庆丰这个人见识短，属于见好就收的那一类。当时得到南洋有合作意愿的消息后，按说应该三个人商量着办。可白桂敏却打电话给康建业，说我这边跟南洋客商联系那批积压铸件的事，现在有了些眉目，只是还得等等；可李庆丰总是耐不住性子，想着早早地把厂子出手；一旦端出去，咱就少赚一大笔钱。康建业问她南洋那边进行到了哪一步？白桂敏说正谈价钱。康建业说南洋那边你该怎么谈就怎么谈，李庆丰的事你甭管，我来解决。
康建业解决了李庆丰这个问题后，买卖很快成交。白桂敏这才把另外一条重要信息告诉他：南洋的刘家兄弟，要她在白水寻块地，开一家贸易公司。贸易公司只需将合同发放出去，把合同产品收回来存放在那里，简单地说就是挂个牌子，建几个仓库，雇两三个职员经管着收货发货即可。康建业说好事是好事，可咱俩的身份是不能开公司的，要不找个可靠的人给顶名开公司。白桂敏试探着说要不还是让李庆丰顶名？康建业摇着头说不行不行！那行子就认得盖房搭屋受大累，长了颗受苦受累的脑袋，绝对不行！这样吧，先考虑考虑再说，一定要找绝对可靠，嘴严的人！
一百万悄悄存进联社的当天晚上，康建业被请到刘益民家里，陪着他的除了主人夫妇，还有白桂敏的四姐两口子。一顿饭下来，尽管主人夫妇换着花样调节气氛，康建业就是打不起精神。
第二天一早，白桂敏打电话给康建业：昨天晚上你也看见我四姐了，正好两口子都下岗没工作，你看让我四姐给咱的买卖顶名行不行？康建业沉默了片刻说，一个妇女家应付生意场上的事不方便，要是行的话，让你四姐夫顶名倒可以。白桂敏说俺那四姐夫除了会灌酒以外，什么也不会。康建业说不管怎么说，终归是个老爷们儿。
康建业坚持让白四的丈夫顶名当经理。四姐也行，四姐夫也行，可康建业话里的意思是个老爷们儿就行，让白桂敏多少有些不舒服：老娘们儿怎么了，老娘们儿也顶半边天，这次买卖取得成功还不是俺一个老娘们儿一手操持的。不舒服归不舒服，他还是听了康建业的话，让她四姐夫去趟棉麻公司。棉麻公司打算把库房卖掉，若能买下来，正好当库房。
赚了钱当然高兴，康建业把存单展示给老婆。老婆高兴地置办酒菜庆贺时说，赚钱是好事，可这回咱是把李庆丰给得罪了。他不敢找你说事，可他灌了一肚子猫尿后，找俺说了些你跟白桂敏不三不四的话，俺当时就把他骂回去。康建业说，李庆丰这是看着我去投资公司当了个闲差，给他帮不上忙，没有利用价值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老婆好心提醒，却触碰了康建业的神经线，也可以说是底线。下午去上班的路上便拨通李庆丰的电话：李庆丰！当时是不是你主动要撤资！是不是你急着用钱！是不是你急着把厂子出手？看到俺俩赚钱了你又跑出来胡说！李庆丰说是我主动撤资不假，可当时我不知道你俩已经跟老外挂上了钩；你当时要把这事告诉我，我能主动撤资嘛！咱俩这么多年弟兄关系，我一直尊敬你，相信你！可没想到，关键时刻你跟姓白的小娘们儿穿一条裤腿儿合伙耍我。康建业恶声骂道：你这脏心烂肺狗东西，我跟她穿一条裤腿，我还跟你妈穿一条裤腿咧！你给我说，你找俺媳妇跟她胡说什么咧？李庆丰哈哈笑着说，谁脏心烂肺谁自己知道，甭跟我来倒打一耙！这么多年，有些烂事我还是清楚的。别把我惹毛了！
闲话胡话已经到了耳朵里。康建业坚持用白四的丈夫顶名当经理，主要是想避嫌。只要是个男人就行！为了方便，康建业把老婆推在前面，有事儿让老婆跟白桂敏联系。
另外一百来万一直没存进联社。刘益民问怎么回事？白桂敏说打算成立公司，建库房办公室用。刘益民不高兴：一个老娘们儿家，发回横财就算了呗，整天跟一帮老爷们儿瞎掺和嘛？赶快老老实实上班儿去！白桂敏听了这话，立刻瞪眼板脸：你吃醋咧！
见女人真撂下脸来，刘益民嘿嘿笑着走出家门：你能耐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