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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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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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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湖之恋》连载

第一十三章 女大当嫁

在鲁北乡下的婚姻大事,大多是前三天,后三天,一共是六天的事情。

正月十四这一天,王耀堂本族一家的人们,即纷纷维护着,来给打杂帮忙了。

白胡子爷爷,则是除了王耀堂以外,本家顶老的长辈,也早早地过来了。和王耀堂,还有王宪法等的凑在一起,商议着王大力婚事的前前后后的大事小情的。请来的本村的大师傅,也在,给盘算着,开多少桌酒席,需要买多少酒鱼肉菜的。各人嘴上虽然说着话,他们手上也没有闲着,在用裁成的小红纸片,包着茶叶,以备招待客人的时候好用。请来春节给人们写春联的退休的王海生老师,在给写着喜联,结婚那天,往大门屋门上贴的。本家叔叔大爷家的大门上,为了突出本家的和睦和喜庆,也要给贴喜联的。

王大力的姥娘和妗子,则欢喜地忙进忙出的。是啊,怎么能不叫人欢喜呢!刚刚过完大年,又赶上过正月十五元宵节,再加上给王大力办婚事,怎么能不让她这个当姥娘的高兴和欢喜。就连进出帮忙的人们脸上,也让过节和结婚的喜庆气氛,渲染着,一个个笑逐颜开的。

最欢腾的,还是穿戴了新衣新帽的孩子们,里里外外,跳跶蹦去的,在人空子里钻来钻去地加着楔子。不时地招来大人们一声喝斥;这个时候的喝斥声,也不是那么严厉,孩子们的打闹追逐,还是依然顾我。还别说,没有孩子们的进出打闹,只是大人们低头忙碌,还真是少了些动静和欢乐气氛呢!

有几个人在南院墙根下,支杆横木地搭着一个简易灶棚;一边有人在里面,用土坯垒着数个火眼的长龙灶。

王二强和几个小伙子,用小铁车,从外村出赁窑货的户里,推着租来的碗盏碟盘的,一路上吱吱嘎嘎的。怕碰坏了家什,不敢走快了。帮工的在院子里,宰杀着黑白红色杂花的公鸡,和不下蛋淘汰下来的母鸡。被放了血的鸡们,扔在地上挣扎着。不挣扎还多活霎霎,一挣扎血流出得快,毙命得也快!为人们奉献了鸡蛋,累疲的母鸡,给人们打鸣报晓的公鸡们,哪里知道人们的心计,脖子底下被割了一刀,还被扔到地上,是让它们蹦跶一会,让血全跑出来,鸡肉才白和好吃!

有人在大铝盆里,活斥着尾巴上下乱摆的大鲤鱼和白鲢。最累和惊心动魄的,还是准备缚杀屠猪的这帮人们,手上玩着的把戏!院子东南角栏圈里,那几头一向只知道,吃喝贪睡的妗子喂的猪,改良的品种。瘦肉型的,长条滚圆的。很显然,它们也是有灵性的。难怪人们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呢!这俗话,说得没有假!听到院子里屠夫霍霍的磨刀声,几头猪就在圈里,惊慌地窜来窜去的。看见有几个平时不见的陌生人,手里拿着绳子,打开圈门走进来后,又将圈门掩齐关死。这几头皮红毛稀的猪们,即情知不妙,死期将至。咴咴地叫着,向圈门冲去,撞不开,又踅向墙旮旯。三头猪,小的不够,大的有余,那只有杀老二了!打眼一估摸,毛重也在二百斤以上。人们把目光瞄向它,那另外两头猪,明显往两边躲去。人物一理吧,见了灾星杀星,谁不躲啊!人们向老二包抄过来,老二无处跑,企图钻过人们的胯下。这畜生哪里知道,这猪钻档,正中人们的下怀。只见那人,两腿夹着猪头,另几个人,前后一起扑上来,揪耳抓腿的,将其掀翻在地,三下五去二地用猪扣子,给绳了起来。这头猪,只有嚎叫着,蹬踹着。哪里知道,猪扣子,就是专门为绑猪设计的。那缚在四蹄上的绳扣子,却是越蹬踏越紧了。四个人,从蹄子中间,穿过一根小腿一般粗细的木杠子,把猪从圈里抬出来,放在院子里的一张摆好的屠宰用的矮脚桌子上。这头猪,张着大嘴绝望地嘶喊声,响彻半个村子上空。不是嚎叫,而是惨叫。

如果,人和猪一对一的话,凭着人的两只手,还真的不容易将其制服呢!这畜生临死前的惨叫声,和这将要办喜事的喜庆气氛,交相呼应,并行不勃;甚至是娶亲那一天,到来之前的一个小高潮!年纪不轻,但却身强力壮常给村里人杀猪的屠夫,挽起衣服袖子,露出的手臂上,长满一丛黑密的汗毛。杀猪本也算不得啥手艺和行当,可每个村里,还都有这么个人,自己置有这么一套刀斧钩刮的家巴什。自家杀个鸡还行,宰头猪,有这个胆量,也没有那套家什。听说在回族村寨里,规矩更多,家里杀只鸡,也得找村里的把头。就是专干宰杀的屠夫!村里没这个人,还真不行。还真就有的人,把鸡杀跑了,把猪杀呛了。杀呛了,就是血倒流回猪肚子里面,猪肉红白不分,和病死的猪肉一样。干别的活的人,都停了下来,聚拢过来,看大老王杀猪。不知他辈大,还是杀猪的本事大,人们都管他叫大老王。只见他,抬起树桩一样的膝盖,顶住猪的半个身子,左手死死地揪住猪上面的一只耳朵,右手持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杀猪刀子。这把刀子,在四十来公分,尺八长上,深深地血槽,清晰可辨。大老王把杀猪刀子,在猪身上,来回正反地蹭了几下。还故作慈悲地念了套经,把围上来的人,都逗笑出了声说:“猪奶奶,我杀你,你甭怪,因为你天生是人间一盘菜!”有的老人,杀只鸡时,也念这套词。因为,这头猪是母的,公的他还叫爷爷呢!他这套词,大人孩子见多了,就背熟了。下面这一句,是人们替他说出来的。“早死早托生。下一辈子,你托生成人,我托生成猪,你来杀我!”尔后,只见他拉开架势,右手抓着的那把匕首,在猪颈下的咽喉部位,照晃几下,即用力而准狠地捅了进去。有股血水,从刀刃处喷涌而出,流进下面放了大盐粒的斗盆里。那腔血,和水一样,哗哗出声。大老王手上的刀子,在猪腔子里,还扭转一下,这头猪算是彻底交代,不吭声了。人们脸上,一阵惊喜、唏嘘感叹的。有的人,就和大老王开玩笑说:“大老王,狠舍了你,和你老婆在夜里办那事样,是不也那么扭转一下!”这一句玩笑,就把人们从刚才的杀气中,拉了出来,一阵哄笑。

可是,人们笑归笑,都服大老王,谁家杀个猪的,那得上门去请。酒菜伺候不说,临走,也还得给割下块肉来,提着家去的。

顷刻间,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大老王抓着刀的手,和扎着的围裙上,连一个血点也没有啊!动作连贯,一气呵成。真是成语里说的样,目无全牛啊!人们也都见过笨人杀猪,手上身上沾满了血污。只见猪的四只蹄子,略一蹬踏,嘴里吭哟几声,冒出咕嘟白沫,即躺在小矮桌子上,一动不动了。

一场好戏演完了似的,大人孩子散去,该干啥干啥去了。有人把捆着猪的四蹄的绳子,解了下来。大老王又拿刀在一只后蹄上,切开一个小口,用一根一头安了木把手的梃杖,从切开的小口里,捅了进去。在猪身上的皮下,一下一下地捅来捅去。这根梃杖,不到两米长,比十二号钢筋,还要粗一些。之后,有人将打气筒的鸭子嘴,拧了下来,把气肠子,用线绑在猪蹄上捅过梃杖的小口里,即一下一下地往猪身上,和给自行车等的轮胎里打气一样,打着气。为了让里面的气串得匀亭,还有人拿根棍子,在死猪身上,一边敲打着,如擂鼓一般。大老王和个有功之臣似的,早去喘口气,喝口水的了。在没有气筒的年代里,杀猪褪毛的时候,扒皮的除外,就只凭人们,轮番着用嘴往猪身里吹气。说啥就有啥。说人们说大话,是吹牛。还别说,过去杀牛宰猪的行当里,还真就有干这个的!一般是身体棒,肺活量大的。就说吹牛的,或是吹猪的。老百姓杀一半头猪的,没有扒皮的。没一会儿,这头死去的打满了气的猪,便鼓胀如牛,四蹄八叉的。以利于等会儿,往猪身上浇淋上开水,用刮刀,把猪毛一下一下地刮干净。

这时,东屋里平时做饭的大锅上的水,也有人烧开了,蒸腾的热气,窜出屋外,向上袅娜着。几个人又将打足了气的猪,抬进东灶屋里,架在担在大锅之上的一扇门板上。帮工的用舀子,舀起冒着浪头滚开的水,在死猪身上,浇严淋透,屠夫大老王,这才进来,用刮刀一下一下,铮铮地往下刮着猪毛。猪身上的毛,一片一片的少了下来。由于灶屋窄狭,为了把猪毛刮干净,拉着猪腿,扯着猪耳的,灶里着着木柴,锅里蒸汽腾腾,屋里几个干活的人身上,都拧巴出了一身的汗。在乡下,杀猪、和泥、磨豆腐,这三样活计,可以并列为好汉子不干,赖汉子干不了的。

娶亲那一天,亲戚朋友,大人小孩,崭衣新帽,进出欢喜,吃喝玩乐,事前事后,需要有许许多多的人,付出艰辛的劳作!

心急事赶着,几天的功夫,眨眼而过。

农历十六日这一天,是王大力和芦芦,两个人结婚大喜的日子。芦芦心事重,一夜几乎没有合眼,早早起了床。也没有按照礼俗,请上村里三姑六婆,帮着自己梳头开脸的。规矩还特别多,这开脸的,图吉利,还要找村里老两口都健在的女眷,打发新人走后,得随着亲戚坐个酒席,还得给几块钱不等!这是生产队时的价码,眼下得二三十元还不止!而且,用两根结实的细线,反复提(di)绞脸部和鬓角的汗毛,剧痛难忍,犹如蜂蜇。芦芦一切如常地洗漱过后,照着镜子梳理一番。用一根红色的丝带,系在马尾的发根,黢黑的长发,如瀑布一样,垂至腰际。末后,芦芦找出,王大力早先送给自己的那身牛仔服。由于一直没有舍得往身上穿,所以,和新买的一样。脱去身上的外衣,套穿在毛衣毛裤的外面。王大力和王小力,也已经骑着自行车赶到。芦芦冲着进来的王大力,在大衣柜上的穿衣镜前,转了一圈,忍着出嫁前的复杂心情,笑了笑问:“大力,你看我咋样啊?是不是不像是一个出嫁的新娘子。”

“更像是一个,广州街头上的摩登女郎啊!其实,不管像还是不像,你自己感觉好,比穿啥样的结婚礼服都强。”王大力冲着芦芦,鼓励地笑了笑说。

之后,芦芦伸手拽了王大力,从西屋里走出来,来到爷爷屋里。双双给炕上已经憔悴得不行的爷爷,深深地鞠了一躬:“爷爷,我们就去了。我还会回来照顾你的!”芦芦抬起头来,看到衰极至死的爷爷,心疼的泪水,强忍不住,还是流了下来。

穿起衣服,强打精神靠在被褥上的芦有章,没有多少气力地扬了扬手说:“去吧!今日去结了婚,往后,你们就是真正的大人。要知道照顾体谅对方,遇事多替对方想一想,把日子过好,甭让人笑话。”

“唉。爷爷!”芦芦和王大力,齐声应着。

这之后,两个人又来到父母屋里,又双双向父母鞠了一躬:“爹,娘,女儿去了。”芦芦说。

母亲别过脸去,不理不看女儿和女婿,还委屈地抬手擦了一下眼睛。

“嗯。”芦希若说,“你们去吧!往后的路,可要靠你们自己的脚来走了。”

“嗯。”芦芦看了母亲的背影一眼,伸手拽了王大力的手一下,双双走了出来。

院子里。芦华夫妇,和同来的王小力,将赶做好的几床花花绿绿的被褥,早买来放这儿的电视机,还有盛了暖水瓶、脸盆等的物件的红包袱,在几个人的车子上封挂好了。

小胖的母亲,把儿子抱在车子前大梁上用钢筋焊成的小座位上。推上车子,跟在芦芦和王大力身后,向大门外走去。

后边的王小力和芦华,也各自推了车子,从家里跟随出来。

芦芦家的大门口,早已围聚来了,村里看芦芦出嫁的大人孩子的一大帮。

看到既没有迎亲的大车小辆,也没有喧天热闹的锣鼓。又看到出门来的芦芦,也没有一点出嫁的新娘样的打扮;尤其是,芦芦穿的那一身天蓝色的牛仔服,更是让村里的人们无法理解,和不能接受。一时间,人群里像煮沸的油锅一样,高一声低一声的议论着。其中,帮着芦芦母亲,给芦芦做被子的芦希安的胖媳妇,走上前来,质问着这一会,从家里出来压压口舌的芦芦母亲:“嫂子,咋整的这是?就是她爷爷有病,日子看得紧,家里一时摸不过来,也不能让咱的妮子,这么寒碜地跟了人家去啊!你开口说,邻舍北家的,谁还不给出上个三百五百的。”

“也没有给芦芦找上个人,绞绞脸,梳梳头的;还有穿的,那叫啥衣裳啊?咱没有见过,人家做媳妇的穿过?就像麻布袋似的!”

“是啊,家里人有病,不能来锣鼓的,来个小车,接接咱芦芦,也像那么一回事。在车前头,贴上个红喜字,扎上红绸子,看着也喜兴。可给你的女婿家,省下哩!南王家的那个王耀堂,还是个要好的人呢!”

芦芦母亲听了人们七言八语的议论之声,这脸上,很是挂不住。让她这个一向要强的人,在村人们的面前,感觉顿时矮了半截。觍着脸儿,和人们搭讪着说:“嗨嗨呀,她婶子大娘们,这都是芦芦她爷爷一个人的主张。俺这个当闺女娘的,说了不算吗不是。俺也知道,俺芦芦真是太可怜哩!一辈子一回,做一回媳妇,俺连一点像样的嫁妆,都来不及陪送。我这个当娘的,心里可不是滋味。俺本想等过了秋后,手头宽阔了,再发送芦芦;俺不就生了一个闺女吗,俺这心里,也不好受啊!”芦芦母亲出来诉诉苦,压了压口舌,看看前边的女儿他们,出村上了公路,即觉无地自容地抹着眼角,忙转身,逃避什么似的回家去了。

王耀堂家里喜庆和热闹的气氛,则要浓了一些。

院子南边的大灶棚里,灶膛里的炭火,让电风葫芦吹得火苗子一起一窜的。电风葫芦嗡嗡嗡嗡的声音,在清晨短暂的宁静里,显得格外地响。上面的火眼里,蹲着的黑铁锅里,油花上下翻滚着。本村里谁家有喜事,给请来做菜的大师傅,扎着油渍麻花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围裙,在炉灶周围,倒替着,在几个火眼上蒸炸煮炒的,耍着手艺。他的年龄,也有五十几岁了。

各个村里和杀猪一样,都有这么个厨师长。庄里有娶亲嫁女,送米相宅子的,都要把厨师长请到家里去,忙活好几天。中间当门的亲戚家,酒席上端上鱼之后,做上席的要掏红包赏厨。过去,一两块钱不等;现在,最少是十元钱,大方的给三五十元的也有!表示对厨师的手艺,和忙忙活活伺候他们的酬谢。完工后,主家也要送鱼肉和烟酒的,以表谢意。这厨师都没有进过什么科班学习,大都是村里年龄大的老厨师,做菜时顺便带出来的徒弟。也有不拜老师,无师自通的。各地的菜系,也和口音及风俗一样,是有地域特色的。走亲串友,不出十里地,酒桌上摆的酒菜,颜色、花式、品样、叫法及口味,就和本地的不一样!同是一样的菜,还因厨师手艺高低,而口味不一呢!鱼的做法,有的地方喜好糖醋的,而有的埝子,就喜好不放糖的。肥肉肘子的做法,有的地方切成薄肉片,有的地方则切成方的。山药这道菜,有的地方做成拔丝的,而有的地方,就过油一炒而已。花生米,有的地方裹上面脚炸,有的地方,则无需面脚。鸡一般都是过油红烧;至于别的菜,为了凑齐十大件八大碗的,则以时令和市面上有的,青菜和副食品填充。

天地上放着的一张大桌子上,蹲着从村大队部整来的扩音器,大喇叭就固定在屋脊上。扩音器上面的一排小红灯,随着音律闪动着。此时,正播放着,胖胖的哥们戴一副眼镜的尹相杰,和瘦瘦的姐们于文华,对唱的情歌《纤夫的爱》这首歌曲:


……妹妹你坐船头啊,哥哥我在岸上走,一步一叩首……你和我的爱,在那纤绳上荡悠悠,荡悠悠……只盼那日头快落西山沟啊,妹妹我让你亲个够,亲个够……


此时 ,正在灶棚里,用前边分叉的肉钩子,勾着锅里煮着的肉的大师傅,听不惯喇叭里播放的歌曲。一边勾着锅子里的肉,另一只手用勺子,舀出飘在上面的浮沫,嘴里还调侃地和旁边几个人说:“你们听听,你们听听,现在的歌里,啥东西不能唱。让你亲个狗,让你亲个狗,咋没让你亲个猪呢!”

引起围着的几个大人孩子的,一阵哄笑。

早赶来帮忙的人,撕下大门和屋门上,贴着的欢度春节的还新的春联,重又贴上了王海生老师,写好的喜联。多是什么像“百年好合,并蒂莲开。”和“在天甘作比翼鸟,于地愿做连理枝。”等的,适合结婚喜庆气氛的吉祥如意的词句。

在王耀堂屋里的正面墙上,挂满了亲戚朋友们,随礼送来的喜帐被面。使得陈年旧屋里,顿时蓬荜生辉。由于都是红色的,显得格外喜庆和庄重。被面中间多贴“龙凤呈祥,白头偕老”等字帖。被面的上首,还要竖贴一张条幅,写有本家最长者的名字,后面坠上老先生,“令孙子王大力和芦芦于今日结婚”的字样。

东院新房里,虽然来不及粉刷,但还是布置一新。由于添了几样不俗的新家具,席梦思床放在里间里,一组拐弯的沙发,贴着外间东北边墙角放着。冲屋门摆着新的方桌椅子,上面的墙上,是和王大力一帮连子的小青年们,随礼给买的玻璃的山水巨扁。有一扇大门那么大,占去一间屋的墙面。屋顶是请人花钱,用十多公分宽的印有图案的广告塑料纸,纵横穿插编织起来的。省时省钱,当时结婚的小青年们,大多是这么应付的。要和城里人一样,穿横木,用装饰板吊顶,又要花两三千块钱。结婚时,为了支付彩礼钱,一般都是借了债的,吊顶这一块,能省则省了。

红燕和奶奶,还有母亲,则兴奋地分别往窗户台上,放着糕砣,还有一把紫砂茶壶,里面还放了两小捆用红纸条扎了的面条。掀开床席子,在下面放了两双崭新的筷子,和一把染红了的带皮的生花生。当地人,称花生叫长果。

此时此刻,在村东的大队部里。王大山领着一帮青年男女们,把踩高跷的一应行头,穿扎在了身上。

红燕在家里忙活了一阵,也按耐不住寂寞,从家中跑了来。

王国子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和大伙说:“往年这个时候,你们都要踩上高跷,去镇上和别的村里,串联一下;再让二强开车拉着你们,到县城大街上耍一耍。今年正赶上大力结婚,你们哪儿也不去了!你们也穿戴好了,踩着出村,去迎一迎王大力他们的。咱们不能让大力和芦芦的婚事,办得太寒碜了。回来在街上,踩着高跷,搀和着也热闹一些。原本想让王二强开着车,拉着你们,敲锣打鼓地去把芦芦娶回来,王大力不让这么做!二强在村头看着了;一看到他们,就呼你们。”说着,王国子把手上的BP机,交到王大山手上。

“国子哥,我知道了。”王大山。

这之后,王国子出了大队部,径直去了王耀堂的家里。

红燕一个女孩子,却偏偏挑了一个美男子的方头面具,和一身夸张的大号西服,套穿在自己的头上和身上。

王大山反而捡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面具,戴在头上,穿了一身大襟肥裆的老太太的黑色衣裤。手上拿了一杆长长的铜烟锅,烟袋杆子上,还拴着一枚烟荷包,随着他身体的晃动,而来回悠荡着。将一帮跟来看热闹的大人和孩子,逗得大笑了起来。

也正在仰头大笑着的王大山,突然听到手上拿着的BP机,呗呗地叫了起来,出声地念着上面显示的字:“目标出现,赶快行动!”说着,王大山带头,踩着高跷,率队出了大队部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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