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张兆成的头像

张兆成

网站用户

小说
202104/26
分享
《芦湖之恋》连载

第四十三章 近乡心怯(二)

郑一宝再次举枪对准自己的脑门,对面前的王翠菊老泪纵横地说:“翠菊啊,既然你都知道了,你说,我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吗?让我死了,一死百了了!”

“真的,我早已累了。多次变故的命运,让我再也经不起一点的打击。遇到你这个好心的人,不容易。早就听母亲说过,在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一个姓郑的叔叔,多次给我们家里送粮食;还多次在鬼子的枪口下,救下过我家和我们村里的人。听我父母多次说过,我们家和我们村,都欠了你的情。也许是你的好心,感动了上苍,才让我,来做你的妻子,来报答你,和还欠下你的情啊!”王翠菊从郑一宝手里,夺下枪,拉起他,两个人,一起在皎洁明亮的月光下面的藤椅上,坐了下来。一同述说着,人生的过往、艰难和不易。

“以前,我帮助你家,帮助你们村,说实话,并不是出于什么好心。让你父亲知道,他欠了我的,我不要求他偿还,我就是要让他良心上,感到难受。我知道,到了岛子上以后,我和你父母之间的情债,更加难以偿还,永远让他们的良心里,难受去吧!后来,随着年龄大了以后,这种报复的心理,就渐渐没有了。代之而起的是,对祖国和民族的负罪感,庆幸当初自己,为人们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要不,老了,会让一种负罪感,折磨死的!”郑一宝攥着王翠菊的一双手说,“没有想到,我的一颗心,平复下没有多少时间,因为你的到来……哎——老了,不中用了。要不,不会一下,变得这么脆弱!以前,我已经很少遇到事情,这么激动了。”

“所以能有今天这样一个善果,都是因为当初你的善良的行为,而导致的。如果,不是你的善心,看到我一个弱女子,饿倒在香港的街头可怜,将我捡回来,也不会,有咱们的今天!相信有一天,见到我父母,他们一定会高兴看到,你我今天这样的一个结果。你不老,才50多岁。你和我的生命,我们都可以重新开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王翠菊憧憬地说。

“好的,让我们,从新开始吧!”郑一宝说着,将自己新婚的妻子王翠菊,整个人抱了起来,走上楼梯,步入新房里……

自从1980年,大陆开放台胞和老兵,回大陆探亲的政策以来,除了郑一宝的两个子女,代表父母,回了两次大陆的老家以外,郑一宝还真的迟迟没有踏上回归大陆的行程。尽管心里,是烧灼那样地渴望回到大陆,见到家乡的亲人和朋友,还有早已白了头发,已经风烛残年的老娘!

直到把自己的年龄,拖到再也拖不起的时候,才决定,和王翠菊回大陆老家一趟。见一见,亲人们。自己老家里的老娘,快九十了,也等不起了。还有,听第二次从大陆回来的儿女说,探听到王妈妈,当年意外早产的那个儿子,没有死,居然活了下来,还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

王翠菊听说自己的儿子,活了下来,并长大成人,就更是一刻也等不及了。每天一睁眼,就催促着回大陆,看孩子,望大人……

只有在外,浪迹天涯多年的游子 ,才能真正体会到,回家的心情,真是归心似箭!

当时,还没有鲁台直航的班机。王翠菊和郑一宝两个人,搭乘的是台北直飞上海的航班。本来儿女说要有个人,一块照应着回来。王翠菊说,一路上有我就够了。这样,儿女就没有一同前来。顺路捎回来的还有十个,已经做了古人的相熟战友的要求叶落归根的骨灰盒。到大陆的时候,转交给他们的亲属。

飞机是先进的波音727。穿云破雾,飞过160几海里的台湾海峡,抵达福建和浙江的上空,很快即降落到了上海的国际机场。二人没有歇息,即急急忙忙,又购买了上海直达济南的特快卧铺客票。一路风尘仆仆,又踏上了前往济南的列车。

二人已有些累了,尽管对大陆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偶尔会透过车窗,观赏一下沿途的风光。等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车已经到站了。

天正是中午时分。来接站的有郑一宝老家唯一的儿子,今年也快五十岁了。是坐一同来接站的王大力,和王二强的车来的。艾华姑娘也开着自己的车,一块来了。王宪法也一块来了。

王翠菊一下车,就看到有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在站台上,随着艾华走了上来。帮忙给自己提着沉重的行李,不离自己左右,一块走出了车站的地道出站口。她的心,就一直砰砰地跳个不停。直觉告诉她,没错,这个高高大大又英俊的小伙子,长得像极了自己。不用艾华向自己介绍,没错,他一定就是自己遗留在大陆的那一个,自己今生今世唯一的心血骨肉了!

郑一宝的儿子郑跃进,和父亲通过照片,早就认识了。小的时候,父子俩见过几次面,几十年的相隔,并没有阻断了亲情血缘。父子俩只对视了一会儿,郑一宝就叫道:“发财,我的儿子!”父亲就伸出双手,把自己快五十岁的儿子,抱在了胸前。二人已是儿子、老爹地叫个不停,欣喜着、泪流着……发财,是郑一宝在家时,给郑援朝起的乳名。

艾华站在王大力,和王翠菊的中间。看到王妈妈和王大力,互相对视着,盯着看了许久。虽然在各自的心里,都默认了母子的身份。但是,精明的王翠菊看出来了,王大力一时还接受不了自己这样一个,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妈妈。现在,他无法勉强儿子,认她这个母亲。毕竟,自己亏欠儿子的太多太多!听到身边有人小声地叫她姐:“姐、姐姐!”

王翠菊只犹豫一会儿,即认出自己的兄弟了:“嗨哟,团子,团子,兄弟,你咋这么老了呢?”王翠菊叫着王宪法的小名,看着自己老瘦黑炝的弟弟,心下一酸,潸然泪下。

艾华没有给自己介绍,王大力也已经,一眼即认出这个项链、耳环、手镯,满身珠光宝气,又雍容华贵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母亲。可是,与自己平时看惯的乡下一脸操劳沧桑的母亲们,相差太远!无论如何,让自己一时都无法相认这个母亲。

在济南站外的广场上,一块来的人们站在一起,艾华用相机从不同角度,给人们拍了多张合影。是在郑一宝的提议下,合影的。弹指一挥间,曾经数十年,早已是物是人非。曾经的青年,如今满脸爬满了纵横沟壑一样的皱纹。人世间,也早已是大变了模样。

以前,记得火车站周围,没有这么多的高楼。尽是一些,一二层的低矮的平房或是小楼房。

出城走着,满眼望去,一个偌大的济南城,变大了,变高了。从车站往东,记得有一片烟花区。从高大的牌楼进去以后,是一排排的单间的小房。当年,跟着小日本干时,和头子们来济南,这一片烟花区,是每来必到的地方。交下了几个相好的妹子。那是一个,多么荒唐的年月呀!当然,也早已荡然无存。也早已听说,在内陆,从一解放后,色情业就已取缔。消灭了这一行业的,世界上,还只有共产党的毛主席,能够做得到。真是了不起!就这一点,就能让人敬佩得五体投地。

车里的王翠菊,问着身边开车的艾华:“我的华儿呀,前边小车里,在车站上,接咱出站,又站在我身边的那个高个的青年,可是我的宝贝儿子呀?”

由于心情太激动,艾华无以言表,冲着王妈妈,用力地点了点头。

想想自己和儿子,吃过的苦,眼泪早已禁不住地哗哗直淌:“嗨哟……我的苦命又可怜的儿子哟!”王翠菊双手捂脸,啜泣出声。

郑一宝以前通过看新闻,知道济南在原先的制高点气象台,建起了纪念济南解放的解放阁。让他们驱车路过此处的时候,停车后,郑一宝和人们,都从车里走了下来。看着上面,刻有为解放济南,牺牲的解放军战士的名字,郑一宝羞愧地低下了头。

想想当年,自己的头领王耀武叫嚣着,只要死守住济南城,就会等来援兵。可是,十多万的部队,顷刻间灰飞烟灭。解放军就是在这个气象台的地方,首先攻破进城的。自己连滚带爬,随着溃散突围的残兵败将,出了城。狼奔豕突,各自逃命。后来,自己又在皖南,找到汤恩伯的一支驻防的队伍,落下了脚。哪里想到,上海解放前夕,自己就随着汤恩伯的队伍,说是移防浙江一江山岛。谁曾想,一睁眼,走下舰船,却告知是已经到了台湾。

从49年自己这一走,到现在90年代,离别故园和祖国及亲人,就是40余年了。

郑一宝也由一个20浪荡岁的青年,步入了70多岁的行列。祖国和亲人,魂牵梦萦多少次,被褥和枕头不知打湿了多少回?今天,终于踏上了回乡的路程。自己除了惭愧之外,就是亏欠了。值得庆幸的是,自己还活着回来,能够看上祖国和亲人一眼。更多的,是像自己这次一同捎回来的战友的骨灰,他们连忏悔的机会,都没有了。自己替他们,多看一眼祖国的风貌和亲人吧!

“发财,前边车里那个一同接站的高个青年,是谁呀?我的孙子吗?”郑一宝问。

“不是。是……”郑援朝看着前座上坐着的王翠菊,想说是王妈妈的儿子。可是却觉得自己和王翠菊同龄,叫不出这个王妈妈。

“爸爸,你说的是我妈咪的亲儿子呀!叫王大力!比我大一个月,赚了我一个哥哥。”艾华打破尴尬地说。

“奥。恭喜贺喜,我的宝贝女儿,这一下可找到梦中王子了。”郑一宝是早就知道了,艾华一心要给翠菊的儿子,做媳妇的心愿的。

“谢谢爸爸。给我们什么贺礼呀?”艾华趁机问。

“你前来办的投资的厂子,不是早就说好,给你们的吗!”郑一宝说。

“我代表王大力,再次谢谢爸爸和妈咪!”艾华高兴地说。

下了济青高速,进入乡村公路。郑一宝看到,路都比以前的土路,宽了很多。路两边的村庄,也没有了以前的柴门土院,多是砖瓦房。路上行驶的,也多是自行车、摩托和大小的机动车。早已不是,过去记忆里的推车打担,人们衣衫褴褛。比自己的想象里,大陆还是现代了不少。

由此,郑一宝还触景生情,想起了唐代两位大诗人的诗:贾岛的《渡桑干》: 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无端更渡桑干水,却望并州是故乡。和宋之问的《渡汉江》: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进了高城镇,就要来到郑家村了。郑一宝和王翠菊的内心里,也才真正,体会到诗人写诗时的真实的心情。郑一宝不仅吟出了,嘴边上的两句诗:“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

王翠菊紧接着,说出了后边的两句:“无端更渡桑干水,却望并州是故乡。是贾岛的《渡桑干》!”紧接着,王翠菊也说出了两句诗,“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是唐代宋之问的《渡汉江》!”郑一宝附和着王翠菊说。以前,他们夫妇多次读过这两首诗。每一次,都能止不住,流下动情的泪水。

“爸爸和妈咪,真是好雅兴。”开着车的艾华说。

坐在后边座位上,和父亲挨着的郑援朝,看到父亲和王大力的母亲,应该是自己的后母了。如此的琴瑟和鸣,恩爱有加,也为父亲有一个幸福的晚年,由衷地笑了。想一想自己苦了一辈子,历经沧桑的母亲,脸上的一丝笑容,转瞬即逝。早前在自己的两个台湾的弟妹,来家探亲时,把母亲从外村里,叫来了家,胡弄了过去。

郑援朝想一想,这一次,父亲来家了,虽然也把母亲从敬老院里,提前接来了家。可是,父亲一定会问起母亲的事情。到时咋样应付父亲,愁得恼仁都疼!难道自己一句当不了媳妇的家,就应付过去了吗?

在来的时候,王翠菊和郑一宝两个人,即商量好了。为了不让双方的亲人们尴尬和不适应,回来后,二人会各自先回各自的老家,和亲人们的身边。等有了一个适应的过程以后,二人再一起,到各自的家里,拜见亲友。

这样,在郑家村里,送下郑一宝父子以后,艾华和王二强开着的车子,带着王翠菊,一块回到了她的娘家。就是王宪法的家,也是王大力从小生活的姥娘家。

消息从早上王二强的车子出村,就一阵风儿一样,传遍了全村。王耀堂家的院子里,早已涌满了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在翘首以盼,离家快三十年的王翠菊,是一个啥模样?听说流落到了台湾,人们的好奇,就更多了一层。

看到从艾华的车里,下来的是一个浑身珠光宝气,和电影明星一样,也和一个阔太太一样的人儿。一下看到村里的男女老少,聚在娘家门前的大街上,迎候着自己。王翠菊的心里,既高兴又心酸。一时竟控制不住,含着泪花儿笑了。叫着身边的王宪法和王大力:“兄弟,儿子,快快,给村里的老少爷们们,吃烟的分烟,吃糖的分糖!”虽然母子没有相认,可是,毕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母子。叫起王大力儿子来,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喊出口了。

“哦。”王宪法应着,早已给人们,分着姐姐从台湾带来的“华帝”牌香烟。

“唉!”王大力也应着,给男人分着烟,给妇女和孩子,分着糖块。

有人扒着手里的糖块,看着王翠菊和王大力问:“大力,一路上,认妈叫娘了没有?”

王翠菊看着王大力,只是笑,没有言语。

“王大力,亲妈,从天上掉下来了。还不快叫!”不知是谁,捶打着王大力的肩背,和他开着玩笑说。

也不知是谁,从后面推了王大力一把,把王大力一下推到了王翠菊的面前。有人催促着王大力说:“大力,叫妈。快叫呀,傻孩子!”

王大力看了看,对面站着的阔太太一样的母亲,从小也没有叫过任何人妈妈,或是娘的他,说什么也喊不出这个妈妈,或是娘来了。结婚以后,叫过芦芦母亲娘来。可是,芦芦母亲又狠心拆散了,他和芦芦的婚事,并导致芦芦服毒死了。还有,自己从小,也从来没有享受到母亲的呵护和温暖。虽然,自己从小就一直渴望着,和别的孩子一样,拥有母亲的爱护。

可是,这一刻,还是让王大力,不习惯叫出妈妈,或是娘来。像艾华那样,叫母亲妈咪,就更是喊不出口了。

“翠菊呀,你不知道,大力这孩子,有多么可怜啊!我记得,他小的时候,和一帮孩子们,假装着大人们出丧,学着大人们哭爹哭娘。别的孩子们,都当当着哭爹喊娘,没有一个孩子哭下泪来!俺看见,只有你的大力,哭爹哭娘,哭得哇哇的不说,还哭得鼻涕泪水,流了满脸都是。傻孩子,不叫妈妈,叫一声娘,也好。”在王大力身边的一个村里的老奶奶,也催着王大力地说。

“娘、娘啊!”王大力憋红了脸,听了老奶奶的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终于喊出了一声娘之后,在大街上,守着全村的人,扑通一声,跪在了王翠菊的面前,“娘啊,儿子,给你磕头啦!”王大力说着,在地上,给自己的生身母亲,磕了咚咚咚的三个响头。

王翠菊听了老奶奶,说的儿子从小的可怜样,又看到王大力扑通跪下,叫着自己“娘”,给自己磕头,碰得地咚咚地响。心疼的泪水,哗一声也流了下来。哭着说:“我的苦命的儿子呀!娘欠你的太多了。”

一边的艾华姑娘,看到多年分别的母子,终于相认了。她也含着泪花儿,笑了出来。自己和王大力去济南的时候,还问他,见了面,跟着我叫妈咪,还是叫什么呀?

王大力还说,啥也喊不出口。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没有发生。

单田芳说的评书里,常能听到这么一句: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现在,再回过头来,说一说郑一宝,回到老家后的情形。郑一宝满屋里,找着自己九十多岁的老娘。没找到,就问儿子,你奶奶呢?儿子说,奶奶早就没了。说奶奶还活着,是想给你一个,回家的想头啊!

郑一宝听了,没有太多的悲伤。又问,那你的母亲呢?

等打发走了,村里来的老乡故旧们,儿子郑援朝,领着父亲郑一宝,来到西间北屋里,面见自己的母亲。

出现在郑一宝面前的是一个饱经风霜,又沧桑衰老的老妇人。腿脚和眼睛,还都挺好使。本来就比郑一宝大几岁的她,今年已经八十开外的年纪了。

而郑一宝生活的好,也保持着一个军人的作风。腰背挺直,魁梧的身材,除了头发有些白了以外,越发显得老当益壮。今年78岁的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了十多岁。

不用儿子介绍,老夫妻二人,有一瞬间的愣怔之后,马上即认出了对方。

“俺的天啊,老天爷保佑,俺孩他爹,没被枪子打死了!哎呀,老头儿,真的是你,回来了吗?”郑援朝的母亲,伸出两只枯树枝一样的手,抓住走上来,赶忙扶住由于激动,身子有些颤巍巍的老伴的手。

相隔近半个世纪后,又能相认重逢的两个老人,早已是喜极而泣,沟壑纵横的眼角,流下了浑浊的老泪。两个人伸出手,都给对方,擦抹着脸上的泪水。

两个人相扶着,在靠北墙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两双热呼呼的手,仍是用力地攥在一起,没有分开。

从后面,跟进来的郑援朝的媳妇,李爱秀忙着给两个老人,在茶几上的壶里,泡上了茶叶。和茶碗一起,推送到了父母的面前。并抬眼,有意地看了婆婆一眼,就拉着站在一边的丈夫,从屋里走了出来。

婆婆看了儿媳妇一眼,敏感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想起过去自己拉着一家老小的不容易,看了看对面的郑一宝,嘴张了张,只叹了一口气,还是啥也没有说出来。

“发财娘啊,你可辛苦啦!给发财娶亲生子,养赡了我的爷娘父母,你的公公婆婆,并把他们发送到地里。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我给你老人家,磕三个头,谢谢你对咱一家老小的大恩大德!”郑一宝说着,当堂在结发妻子面前,跪了下来,趴在地上,冲着沙发上的老人,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又说,“我的老娘没有了,你的恩德,堪比我的老娘。你就是,我的老娘啊!娘啊———让我再给你,磕三个头吧!”说着,郑一宝又给老伴,磕了三个头。

郑援朝的老娘,看到不知死活,失散几十年的丈夫,终于回来了。而且,还趴在自己面前,实实在在地给自己磕了三个头。几十年来,做人的不易,吃的苦,受的累,和忍的辱,负的重,顷刻间,灰飞烟灭,烟消云散。委屈的哭声和泪水,也渐渐息弱。想起外人,对自己和自己家的不公及侮辱,就算了,不和孩子爹说了。自己的儿子不为主,儿媳对自己的谩骂和欺侮,也就更不用,向孩子的老爹絮叨了。

多么善良,和菩萨一样,多么宽厚,如蓝天一样,多么慈祥,和大地一样的母亲啊!

郑援朝的母亲,从沙发上站起来说:“行了。孩子他爹,咱也见着面了,看到你身子骨,还硬实实的,我也就放心了。我还得回家,照顾老李的。前些日子,跌了一跤,下不来床。近前没有个人伺候,不行啊!”说着,就向屋外走去。

郑一宝感到纳闷,不解地跟上来问着:“你这是,要上哪儿去?这儿不是你的家?那个老李,又是谁呀?”

郑援朝的老娘,直摇头,不说话。从门玻璃里,看到儿子和儿媳,和他们自家的一个叔,从大门里,一块进来了。

郑援朝夫妇,知道纸里包不住火,即使母亲不和父亲说他们过去的不孝顺,父亲迟早也会从别人的口里,得知的!两个人还算聪明,就不如,早和父亲承认个错,求得父母的原谅。

这样,两个人就一块去叫了,才来看过父亲的本家叔郑一功。来在近前,有人在,父亲或许不至于大发脾气。

一进屋,夫妇两个人,就给父母大人,双双跪了下来。并一起说:“爹,娘,过去俺们做错了。你们要还生气,就打骂俺们一顿,出出气吧!”

“一宝哥,还有俺嫂子,过去孩们有对母亲不孝的地方,还怨他们年轻啊!俺嫂子,一辈子不容易,给儿子娶亲生子,把俺叔婶子的养赡到老,又发送到地里。恩德顶到了天上!俺嫂子,一辈子善良贤惠,在村里没有落出个啥闲话来。年轻的黑头发的时候,没有改嫁,到了老了白头发了,又出门嫁了人!在一个家庭里生活,哪有锅勺不碰锅沿的。”郑一功也忙帮着解劝地说。

郑一宝的脸,立马耷拉了下来。质问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说:“那么,以前你的两个弟妹,来探家的时候,说你的娘,一至没改嫁,和你们在一起过日子,都是假的,骗我的?”

“嗯。”郑援朝点头应着。

“你们的娘,拉着你过活不容易,我不知死了还是活了,自己要嫁人,是应该的!我不能,说别的。是你们不孝顺,逼迫老人改嫁的,我就不得不说你们两句。”郑一宝气愤得双手发颤,走上来,就打了郑援朝一耳光。

“爹,你打我吧!不怨你的儿子,是我把俺娘,骂走的。”郑援朝的媳妇李爱秀,忙拉着郑一宝又要打丈夫的手说。

“没见过,你们这么不孝的孩子!现在,先不说了,上次你的弟妹来,给你家买的小车呢?给我开到门口,我送你们的母亲,回去照顾老李的。”郑一宝从儿媳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来说。

“你的孙子考上大学,钱不够,我把那一辆桑塔纳小车,10万块钱,卖给别人了。”郑援朝说。

“嗨,你们哪!快起来吧,我不怪罪你们。我的孙子上学,钱不够,可以跟我要吗!”郑一宝又说,“好好好。那你不管整个什么车,我先把你的母亲,送回敬老院里去,再说。”

“唉!”郑援朝忙出来,从偏房的棚子里,推出自己家的一辆三轮自行车。李爱秀忙从自己的屋里,抱出一床被子,铺在车斗里面。

郑一宝扶着自己的老伴,从北屋里出来,坐进三轮车斗里。儿子忙替郑一宝,推着出了自己家的大门。推着送出了村。在村里人们的目光的注视下,郑援朝的脸上,感觉很难堪。恨不能地上裂开一条缝隙,让自己钻进去。是自己当初和媳妇的不孝,才逼得母亲老了后,又改了嫁。

郑一功也忙家去推出自行车,给郑一宝带着路,将郑援朝的母亲,一块送进了,十多里地以外的镇上的敬老院里。

在回来的路上,郑一功和郑一宝说:“天下谁难,也没有俺这个嫂子难!过去,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就她一个劳动力,挣了吃的,没有烧的。一来了运动,因为你以前干过老蒋,还传说你去了台湾,俺嫂子就被拉倒台子上批斗。下了雪,还得出来扫街。就是这个样,俺嫂子也没有改嫁。援朝结了婚后,他这个媳妇,骂俺嫂子说,人家守寡,还有块骨头子,俺公公连一块骨头,和一个坟头也没有,你守得哪一门子的寡?也没有人,给你立牌坊。就这样,硬是把一个六十多的人,骂走了。你也见了,老李这个人,一辈子没儿没女,对俺嫂子不孬!”

“嗨呀,发财娘啊,可苦了你啦!”听郑一功说了老伴一路的不易,郑一宝也泪水不断地哭了一路。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