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华、红燕和王大力,三个人一起来到王大力的卧室。没有谁去嘱咐王大力,他却自动地收拾起芦芦和自己的合影,还有芦芦的遗物、鞋子和化妆品等的。不再和以前一样,只知道,固执地翻找出人们给他藏起来的芦芦的用品,摆在显眼的位置。
“大力,您不用这样。还是让芦芦,在她生活过的地方,多逗留一会儿吧!”艾华深情地看着王大力说。
“芦芦的像在,遗物在,就如同她的人在,看着我,和她熟悉的环境,会让她不忍心离去。会更走不安;是应该,让活的和死去的,都安静下来的时候了。芦芦走了以后,她走不安宁,我让人们都不安生,也够让人瞧的了。”王大力说。
艾华看到王大力,正在明显地从芦芦失去的悲痛的氛围里,走出来,很是为他高兴。
这个时候,红燕看到艾华看王大力的眼神,专注而热烈,忙推说自己有点事,从王大力卧室里,走了出来。看到刘大脑袋、父亲,还有支书王国子,在外间的茶几边上,喝酒,拉着家常儿。红燕没有停留,走出了屋子。
这个刘大脑袋,前文说过,是一个为人所不知的世外高人。他的中医治病的医术,日臻完美,自不必说。这里说的,是他所具有的先知和阴阳界来去自如,以及驱魔降鬼的本领。在一卷里即说过,在人群和深山古刹大德高僧里,这种先知,是极少数的!
关于王耀堂守了一二十年的秘密,他的失踪的闺女王翠菊,流落到了台湾的事情,除了捎信,捎茶叶的当事人以外,就是这个刘大脑袋,把这一件事参透了。以前,见了王耀堂,只是脸上满含内容地笑一笑,啥也不说。
刘大脑袋知道,现在,是到了点破这一件事情的时候了。他知道,即使他不说,里间屋里,那一个小妮子也会说的。而且,也已经透露了。
“在当年,日本鬼子和汉奸,来你们村里祸害的时候,曾经护佑过你们村里群众的汉奸头子,朱垌山的警卫连长,‘打得准’郑一宝,听说就要从台湾,回来了!赶在年前。”刘大脑袋说。
王耀堂不知道,刘大脑袋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以前,自己见到他的时候,刘大脑袋总是冲着自己笑。人都说,刘大脑袋是一个半仙。我看,他不是半仙,他就是一个大仙!他的水,究竟有多么深,谁也看不透。也好像自己心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全然让他猜透了似的。那么说,是自己多心了?刘大脑袋只知道,“打得准”郑一宝,要回大陆老家探亲,并没有猜透,自己的闺女王翠菊,也流落到了台湾?
紧接着,刘大脑袋看着王耀堂说:“老王啊,你不好开口,我替你说了吧!不为别人想想,你也得为你的外甥王大力,考虑考虑。这孩子,一个好孩子,就是太可怜。到现在,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死了还是活着?活着,究竟去了哪儿?生命和没有根的样!”
王耀堂叹了一口气说:“哎——总之,是我这个姥爷,没有当好!亏欠了孩子们。”
“哎呀,人啊,也难说。王大力是从小,不知道母亲的死活,和去了哪儿?‘打得准’留在当地的儿子,他娘给他娶亲生子,还把公婆两个老人,养到老,发送到地里。他不孝顺的儿子媳妇,却逼得他老娘,头发黑时没嫁人,头发白了,又嫁了人。这一次,看‘打得准’从台湾回来,咋收拾他这个逆子!”刘大脑袋气氛地说。
“两个老人,办不了饭,也不能干活,住进敬老院了。”王国子也说。
“郑一宝这个‘打得准’来家,见到这个不孝的儿子,那还不得掏枪,把他这个混蛋儿子脑壳,打爆了。”王宪法说。
“听家里的老人们说,鬼子来咱们村里的时候。吓得大闺女,小媳妇的,脸上都抹了锅底灰。有个小鬼子,端着枪,闯到俺的家里去。当时我的两个小姑,六七岁,在炕上还没起来。爷爷刚赶集给买的一块新围脖,不知道藏起来,让这个小鬼子看见,一把夺过掖到怀里,就跑了。”王国子说。
“我也听说,我的一个小姑,才15岁,发育的早,和个大人样,模样又俊。让鬼子看见,指名说,走时和村里的几个姑娘媳妇,一起带着。‘打得准’郑一宝,偷着和各家说,让把指名带走的闺女媳妇,早藏起来。各家都把人,藏到屋外的柴禾垛里。鬼子找不到人了,就说把村里的柴禾垛,走时全发了火。‘打得准’又给各家里报信说,快着把藏在柴禾垛里的闺女媳妇,挪埝转移,鬼子找不着人气疯了,要把村里柴禾垛一把火点了。这样,各家又把藏在柴禾垛里的人,扒出来,领着去了外村的亲戚家。才躲过去一场灾难!”王宪法说。
王耀堂没有吱声,知道儿子说的话,是真的。只是,知道的还不全。其中指名带走的人里,就有咱家的两口。除了你的小姑,还有你年轻的像一朵花一样好看的母亲。还有,郑一宝所以甘愿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救咱们村的大姑娘小媳妇的,就是因为自己的媳妇马花翠,是过他的恋人和未婚妻!
“我耳听着人们说,老王兄弟呀,你离家出走的这个闺女,就是王大力的娘啊!也没有在河南,也没有在河北,更没有去胶东,而是流落到了台湾。你知道多少,就和孩们和家人,说多少吧!省得让他们牵挂,和纳闷。”刘大脑袋看着王耀堂说。
王耀堂看了看屋里的几个人,欲言又止。
“老王啊,眼下不是从前了,社会宽松了。自从1980年国家发布了,允许台湾老兵回家探亲的政策后,已经先后有许多,以前干过蒋介石部队的老兵,都回家探亲了;有的还借着开放的好政策,回来在家乡,投资办起了工厂。连像以前顶着汉奸头衔的‘打得准’郑一宝,都要快回来了。你的闺女,以前还没有干过蒋介石的队伍,会更允许回来探亲,和家人相认啦!你还有啥顾虑的。”刘大脑袋又说,“你的闺女,是在文革中,让人陷害,和她一块批斗的,还有你,不是早都平了反吗!”
“具体我的闺女王翠菊,究竟是咋流落到了台湾,我这个当老子的,也不知道。也没法,和孩子们说清楚。我知道这一件事情,从82年,到这也有十好几年了。是我们本村常赶集卖茶叶的大老査,有一天,赶高城集回来,捎给我2斤福建铁观音。才给我传信说,是我一个在福建的战友,捎给我的。”王耀堂喝了口水又说,“我的战友董福勇,在福建是不差,年底会给我寄一百块钱,从没给我捎过茶叶!我追问老査,追得紧了,他才小声和我说,是一个在台湾的老兵,给家属寄茶叶,你的闺女也去了台湾,和这老兵认了老乡,就一块把给你的茶叶,也寄到老兵的家属家。是老兵的家属,让我捎给你的!这个老兵的家属,究竟是谁,这个老査,打死他也不和我说了。”
王耀堂说完了,回头却看到,王大力和艾华两个人,站在他的身后,早已泪流满面。
通过察言观色,刘大脑袋看出,王耀堂这个“难不倒”,还只是知道闺女流落到了台湾,还压根不知道,他的闺女王翠菊,不是和老兵郑一宝认了老乡,而是嫁给了他这个当年的情敌。世上的事情,又是多么地让人不可琢磨呀?
当年,王耀堂因为各种复杂的原因,抢走了郑一宝的恋人加未婚妻。直到今天,王耀堂也依然还没有想到,赔上了自己的闺女,才还上了,欠下的这一份的情债!
既然,王耀堂还不知道这一件事情的真相,自己也没有必要给说破。反正,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也就知晓了。只是说了一句:“老王啊,天不早了,你的外甥王大力,现在好好的,没事了。他的母亲,你的闺女,就要回来了,看到的会是一个健健壮壮的儿子。”刘大脑袋说着,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一屋子的人,也都站了起来,跟着向外送着。
“刘老哥,你听谁说,我咋没接到信呢?”王耀堂一边盘问着刘大脑袋。
“天机不可泄露!反正你们父女,他们母子,隔着相见不远了。”刘大脑袋说着,钻进了,等候在这儿的王二强接他来的小车里。
王二强也开车上了路。
也一块上到车里,送刘大脑袋的王宪法,说起刘大脑袋,早提起的给苟二呆找阴亲的事。问真的有你说的这么个病女人吗?要是有,我想法,叫人给苟立光的叔,苟怀中捎个信,让他们到时,把这件事,给苟二呆办一办。要不,这小子还会回来闹腾!
刘大脑袋摆了摆手:“这事你们不用管了。你们说,苟立光还会不信,和有抵触情绪,反而会弄僵了,不好办。让我想办法,给他们捎个信吧!”
“还有,老爷子,我失散多年的姐姐,一个女子,你说她是咋到了台湾去了呢?”王宪法又问道,“守着我爹,你没说。你知道多少,在这儿,和我说说!还有,你说在我家的那个来投资的台湾的艾华姑娘,人家咋会跟了王大力,我这个外甥呢?人家是岛上大城市来的,我听王国子说,人家还在美国留过学,我们可都是农民老百姓。”
刘大脑袋闭着眼睛说:“你问得这么多!我老头子累了,没时间和你啦这些。谜底,都在你家里的那个台湾来的小妮子身上。我不说,你们也都快知晓了。”
王宪法看到刘大脑袋,是真的累了,也就不再问什么了。看到车灯的两根雪亮的光柱,驱散了车前无边的黑影,也好像两根发光的绳子一样,拽着车子,快速向前而去。
月朗星稀,亮似白昼。
王大力的外间屋里。艾华从自己住的地方,搬来自己的vcd,放进一张碟片。王大力的姥娘妗子,王国子的媳妇,和一些就近的邻居,听说要播放走散多年的王翠菊,在台湾生活的片子,也都纷纷聚了来,看着稀奇。
排在最前面的王大力的姥娘,一看到电视里,那一个在花园里,用水管浇花的雍容华贵的女人。别人还都看着热闹,没有认出谁来,就第一个认出这是自己的闺女王翠菊。伸出两只枯树枝一样的老手,抹了一把眼里流出的泪水,控制不住,出声地哭了起来。还一边张口连骂带诀地说:“嗨嗨呀,那个老天爷爷。你这贼妮子,心咋这么狠啊!一走就下去这么远,一走就走了这么一些年!也不想想,家里的,你爹,你老娘,还有你怀胎生下的儿子,让俺们这一大些的人,可咋受啊!你一个人,躲在那里享福。”
听到老人,这一哭闺女,人们也都辨认出了那个富态贵气的人,就是走失的王翠菊。
王耀堂也认出了自己的闺女。可是,从她身边,走过去的那一个男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夜已经很深了。王耀堂让老伴摁在被子里,一顿扑打以后,早已没有了睡意。老伴在被子里,哭得抽得抽得的。还一叠连声地埋怨着死老头子:“你个老不死的!从闺女没了音信后,俺就不知哭了多少回?闹了半天,你从十多年前,就知道闺女,去了哪儿。俺的眼都快哭瞎了,你也听见,也看见了,心咋那么硬,咋就不和俺,露一个字儿。”
面对老伴的哭啼和埋怨,王耀堂也不知道咋解劝好?
“在大力让你去找老陈头,给他说芦芦;俺说早就听红燕说,大力和芦芦,两个人从上中学,就好上了。你还说俺,上鞋不用锥子,针(真)行!怨俺捂了多年,不早和你说。俺妇道人家,就是妇道人家。心还是,不如你们爷们的狠!十多年了,在你的心里,咋憋着来呢?”老伴还在埋怨着老头子说。
“嗨——这个事情,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早先有运动的时候,有海外关系的人家,哪个不挨批斗,谁家不倒霉。我是怕了。不敢诉声啊!你没忘了,他们把我和公社的老书记周正贤,还有怀着身孕的闺女,一块批斗呀!现在,形势变了,有海外关系的,都成了香饽饽。不是听说闺女要回来了,他们提起,我还是不敢说。谁知道形势,会不会变呢?”王耀堂和哭得差一点了的老伴说。
“那么,咱闺女早先吃了那么多苦,听那个妮子说,咱闺女眼下到了好处,也值得了。”老伴说。
“你看闺女那个样,哪里像个老百姓,就是一个阔太太。领着这个叫艾华的妮子,去大商场里购物,还和她一起,去工厂里视察,听说还是个大老板呢!可是……”王耀堂欲言又止。
“可是啥了?你还疑惑啥了?电视里的那个人,我看着,是咱们的翠菊,是没有错的了?”老伴着急地问着王耀堂。
“在开始,看到翠菊拿着水管浇花时,从她近前走过去一个人,我看着,咋像一个人呢?”
“像谁?你快说!”老伴又着急地问。
“我咋看着,像你那个早找的对象,‘打得准’郑一宝呢!人影一闪晃,进了屋了,再没看清。”王耀堂疑惑地说。
“咋能那么巧呢?刘大脑袋说,这次郑一宝就要回来了。他的命真大,咱们村欠了他的情,没打死他,让他跑了。没想到,他还跟着老蒋,跑到了台湾去。这从台湾回来的人,还都成了有功的人。在电视上,看到上边下边的领导们,望见从台湾来的人,那个亲法!又是握手,又是寒暄的。这世上的事,真是没处说的!那几年,俺娘家是高城,干老蒋的多,去台湾的就多。家里有台湾亲戚的,挨批斗不说,谁见了,不是躲着走。”老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接着又问,“你没问问,咱村里给你捎了十多年茶叶的老査,是高城哪一家,台湾有亲戚的吗?”
“问了,老査,姓査,那嘴巴也好像让麻线给扎上了,严实着呢!到这一个字,也不露。”王耀堂说着,不免陷入了对往事的沉思之中。就问老伴,“说这个,说那个,你的嘴巴,也够严的!刚结婚那几年,家里生活紧,老断了顿。突然,从一天开始,家里隔不几天,就有人,给送来一口袋粮食。大豆、小麦、高粱的。问你,说是娘家哥,看咱一时难,送来的。不是那次,我来家碰巧遇见‘打得准’郑一宝,正来送粮食,你还不承认!‘打得准’还一个劲说,我欠了他的。我说,欠了你的,迟早会还给你的!”
王耀堂哪里会想到,自己竟一言成谶。末后,郑一宝去了台湾,没法还了欠下他的。命运弄人,一波三折,竟让自己的闺女,给郑一宝做了三年佣人,照顾他有心脏病的妻子,直到去世。
郑一宝看到自己从香港,捡回来的这个大陆女子,真诚勤快,就想续弦娶她为妻。王翠菊出于报恩,也看出,郑一宝是一个实在的汉子。除了年龄大一些以外,大自己20多岁,和父亲同龄,实在挑不出毛病!也想嫁他,做一个好妻子。自己的心,早已累了,早想找一个驿站靠一靠的。
哪里想到,二人的一番好心诚心,却铸成了一段,不可挽回的大错特错!
在台北东城区,高档住宅群里。竹园别墅的郑家豪宅里,二楼金色的落地窗幔,反射着墙壁上的金黄的灯光,使得郑一宝和王翠菊的新婚之夜,愈加温馨甜蜜。
激情缠绵过后,二人仍无睡意,斜倚床头。由于平时商务应酬缠身,也由于身份的原因,主仆二人从没有坐在一起,以平等的身份和语气,拉过家常。大变动大波折的人生轨迹,也早已使得郑一宝的内心,对人对人生,少了信任和浪漫,跟别人的交往,只有利益的往来和交换。谈不上真心真意和真情!对于自己从香港街头,算是救,也算是捡回来的这个大陆来的女子,在自家,给她安排一个照顾有病的妻子的伙计,算是给两眼一抹黑,又没有户口的一个黑人,找了份工作,临时有了一个饭碗。
至于别的,郑一宝对于这个人,没有多少好奇。只是没有想到,一向挑剔的妻子,特别难伺候。不知换过多少个佣人,不是别人嫌妻子难伺候,大多时候,是妻子看不惯别人的一些小毛病。说话声大了不行,小了听不见;吃饭喝汤的声音大了,也不行;走路打扫屋子的声音大了,也不行!
这一次,不知怎么的,王翠菊一来,就和妻子投了脾气,看中了王翠菊。一伺候,就是三年。自己和王翠菊的这一段姻缘,也是疼爱自己的妻子,自知来日无多,替自己看中了王翠菊,并提前做通王翠菊的工作之后,又说通了自己的!一向自私不让自己粘别的女人的妻子,这一点让他无法理解,没有想到妻子,会是这么开通。
“翠菊,以前,一至没有时间,和你啦啦话儿。以前,对你个人,和你在大陆的家人,也关心不够!我的部队,以前在你们江南一带,驻防过,对江南的地域,也很是了解。你和我说,你的娘家,是苏浙皖的哪一个省,哪一个县的?听你说过,你是一个江南人,我没有说错了吧?”郑一宝问着身边的王翠菊。
“你还真的,没有说对了。俺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山东人!”王翠菊用家乡话说。
“什么?你是一个山东人?口音也的确是,山东的口音。那咱们,说起来还是老乡呢。我也是一个,山东人啊!”郑一宝很是惊诧,自己身边的妻子,会和自己是老乡。又好奇地问,“那你怎么说是,跟江南人,出海打鱼,落了难呢?”
“俺到这儿来的时候,在浙江的宁海县生活了一阵子。”王翠菊笑着说。
“哦。在香港的街头,遇见你的时候,你说过,是跟着出海打鱼,遇上风暴,大浪打翻了船。你说在海上抱着一块木板,漂流了两天一夜,被香港的人救上了岸。那你以后吗,怎么又一个人,流落街头了呢?”郑一宝还是好奇地问着新婚的妻子。
“过去的事情,说来叫人伤心。俺本来是,在家里遇上不顺心的事,离家出走的。俺庆幸遇上那一场大风暴,掀翻了船,也让俺脱离了那一个鬼地方。俺经常想,让俺遇上你这样的好人,是老天太可怜俺,才刮起的那一场大风,让俺遇上了你!”王翠菊想着,不堪回首的往事,不禁潸然泪下。
郑一宝正听得饶有兴趣,却不想,接下来,王翠菊说出的事实,却让他懊悔得要死!掏出手枪,走出卧室,下了楼……
“说什么,我也没有想到,去香港为有病的太太,到寺庙里去敬香,顺路捡回来的一个妹子,竟然和我是,山东的老乡!听你的口音,和我家乡人的相近,你是山东哪儿的人呢?”郑一宝问着,身边新婚的妻子。
“高尚县东镇公社的!”王翠菊说。
“高尚县是哪个县?我记得,山东过去有个高唐县,还有个高苑县,我的老家,就是高苑县的。县城的驻地,就在我老家所在的高城镇!”郑一宝不解地问着。
“我在家时,做过小学的老师。知道高尚县,是过去,青城县和高苑县合并而来的。”
“那么说,会有这么巧的事?咱们两个不仅是山东的老乡,还是一个县的老乡。”郑一宝颇感新奇和欣喜地说。
“俺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巧。”
“我知道有一个东镇,过去叫东镇乡,离着高城不远的;过去打仗的时候,没断了到你们的东镇去!那边的村子,我都熟悉的。那你的娘家,是东镇的哪一个村子?”郑一宝哪里会想到,这一句话问出以后,王翠菊的回答,会让他吃惊。进一步地,会让他一阵汗毛直竖。
“在东镇西了有一个王家庄。俺娘家,就是这个村的!你知不知道这个村呢?”
“知道哇!”
“那你认不认不识,王耀堂这个人呢?这个人,就是俺爹!”
“你的母亲,那一定就是马花翠啦!”说出这一句话之后,郑一宝的失态,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简直是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后,进到隔壁房间里一趟,不知拿了一件什么东西,踩着楼梯,一步一步地下了楼。来到院子里,扑通一声,朝着家乡的方向,跪了下来。忏悔着,祈祷着,“老天啊,为什么,我们人都忘记了的事情,你却还没有忘记。还在循环往复着,人世间的因果报应呢!我都这么一大把的年纪了,再也经不起一点的波折。你却用这样一种方式,轻而易举地就把我,一下扳倒了。马花翠那可是我一生一世,都钟爱和忘不了的恋人和未婚妻呀!你怎么会,阴差阳错地把她的闺女,推送到我的面前,而且,还惨忍地让她做了我的妻子了呢!老天爷,让你说,难道我过去,对亲人、民族和祖国,犯下了许多不可饶恕的罪过,我是该死,可是,你也不能用这样一种方式,来惩罚我,来让我死。”郑一宝跪在地上,沉痛地说着,老泪纵横着。不仅举起手里的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就要扣动扳机。
早已感到不对劲的王翠菊,紧接着,在郑一宝的后面,下了楼,轻轻地站在了郑一宝的身后。郑一宝的声声哭诉,王翠菊一字不落,都听在了耳朵里。赶忙从背后,伸手夺下了郑一宝手里的手枪。也扑通一声,跪在丈夫的面前。又把手枪,交到郑一宝的手里说:“你说的,我都听到了。你打死自己以前,先把我,打死了吧!我知道,这都是命。”
郑一宝把手枪接在了手里,看了看,一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