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说过,为了排遣寂寞,和无边的怨恨,及打发无聊的时间,王大力以烟酒度日,也借以麻醉自己敏感的神经,酒喝得醉醺醺,晕乎乎的,才暂时忘却了失去恋人加妻子的芦芦的痛苦!但是,却控制不住染上了酒瘾和烟瘾。突然发现,家人除了给他送饭以外,不再到他的屋子里来了;亲朋和发小们,则更是一趟也不再登门了。
以前,手边的烟酒,都是来慰藉他的人们,顺便给买来的。人们不再来探望了,王大力赖以度日解闷的烟酒,也就供应不上,断了顿。对于一个人的惩罚,莫过于此!上来烟瘾和酒瘾的那种感觉,那真是,让人无一聊慰,生不如死啊!王大力一个人,已经在家里憋了三天了。看看,真的没有人来看望自己,一大早,就从家里走了出来。
才出门时的感觉,是去买烟酒享用的。买烟酒,是需要用钱的!可是,从家里想出来的时候,尽管他的身上,已有好些日子没有装钱了,他也不知道,从抽屉里,拿上钱再出来。
由于多日不出门,一到外面,让冬天的冷风一吹,烟瘾酒瘾,暂时减轻一点,竟然一时忘记了自己踏出家门,是干什么来了?王大力走出自己的村庄以后,回头看了看。想一想那个清冷、孤寂的家,实在不想,再回自己的那个家了。一低头,顺着出村的路,向外走了去。
王大力出村的时候,还较早,进入冬季以后,人们又起床行动得晚,所以,村里没有谁看见他。王大力出村向东,来到南北的柏油公路上,站在这个丁字路口上,他又犯开了寻思?久日不出家门和村子的他,已经没有,和失去了辨别方向的能力!向南去,是到自己村子所在的镇子,必经的去向;向北,则是芦芦的家乡所在的镇子,而去的方向。王大力的父亲和爷爷,居住的三甲赵村,和芦芦家、以及王小力的姥娘家的村庄,是一个乡镇。这也是,王大力和王小力,之所以没有去自己村子,所在的乡镇中学读书,而找了王家庄在赵店乡中学里,做过多年校长的王海生老师。这也是他们,所以去赵店中学,上了三年中学的原因。
所以,往北去的这一条路,比起去自己乡镇的往南的路,王大力走的熟趟多了!没有了方向感的王大力,也只是凭着这样的一种感觉,转身往北走了去。
也许,亲们以为让王大力,去捡苟立光,扔在地上的烟头的这个举动,转变得太突兀,不好接受!产生这样的想法,可以理解。可是,在这儿,顺便写一件真实的事情,看后,就不难理解,王大力这个怪异的举动。在生产队时,没有文化生活的农村,偶尔来放一场电影,那真是,周围十里地以内听到信的人,都会来看的!常常是银幕前后,都有人观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人山人海的!抽烟的人,自然就少不了,地上,当然就随手扔满了烟把子。
那时的一盒丰收烟,两毛三分钱,一盒金鱼烟,才一毛钱。那时的人,自然都穷,也就志短,没有出息,一清早,会有许多人们,前去昨晚放过电影的空场上,捡拾人们扔掉的烟把子抽。
被岁月逼仄的正常的人们,没有办法,都会放下做人的尊严,而去捡拾烟屁股抽。更何况,受到人生变故打击的王大力,此时,精神和灵魂,都脆弱得不堪一击,而且,忘记了做人的尊严,和人格是个什么东西?此时的王大力的行为、认知和视觉,都是被扭曲了的,怪异和极不正常的!情感受到极度摧残的他,如今,又受到酒瘾和烟瘾的折磨,也难怪,他会去弯下笔直的腰杆,而去捡拾苟立光,扔在他脚前的烟把子抽!
面对眼前这个,于自己二弟苟二呆行为不二的王大力,苟立光已经毫不怀疑,并确信自己的弟弟,没有死,他的魂魄,一定是又回来,并且扑在了王大力的身上。这可能,就是书上说的,借尸还魂吧!虽然,王大力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具尸体,可是,看他此时此刻的现状,已经无异于一具行尸走肉。让苟立光,对于王大力,不免心生了一丝恻隐之心。
今天,不是多么忙,即使是回到公司里,也没有啥要紧的事情可做。苟立光干脆,拿起车里的手机,给苟怀忠说了一下,暂时有点小事情,不能回到公司里,要他一时打理着!苟立光决定开着车,跟在王大力身后,看看他今天究竟要干什么去?
自从苟立光,在去长春买车的时候,遭到黑道的人们,绑架勒索。在其过程中,他发现了,那帮匪徒,使用的那个能够通话的玩意儿,很好奇!回来一打听,居然是已经在前卫人士中,早已通行使用的无绳电话。他具有这样的条件,为了公司的业务,和拿着显摆自己的派头,每部五千元,花几万元,给公司里的数个重要的员工,都配备了这种大哥大电话。而他已经把大哥大,换成了诺基亚手机。
苟立光透过车窗玻璃,看到前面的王大力,很快即把他扔了的那半截烟卷,抽完了。又见他,伸手在他身上的衣服口袋里,急切地翻找着什么。显然,是在找着烟卷抽。口袋都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没有翻出来,急得他抓耳挠腮的,在地上,打着踅磨。苟立光即赶紧,将自己的车子,加速开到王大力的前边。伸手抓过方向盘一侧的大半盒烟卷,外侧的自动伸缩的车窗玻璃,也随之降了下来。
苟立光从车窗里,伸出手,将那大半盒烟卷,给洒在了路面上;并把打火机,也给扔在了地上。从后视镜里看到,王大力僵硬的面庞,露出了欣喜和惊异的神色!什么也顾不上了,赶紧弯腰,还前后左右地看了看,生怕别人抢了去一样,急忙将地上的烟卷,拾起来,装进他的口袋里。看见地上躺着的打火机,好像发现一件稀世珍宝一样,惊喜地捡起来!伸手揿着了打火机,哆哆嗦嗦地点着了,含在嘴唇上上下颤得(dei)的烟卷,享受地美美地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从两个鼻孔里和嘴巴里,喷出了浓浓的烟雾。
之后,王大力在心里自问着:我是谁,谁是我?我还是我吗?还是那个原来的,刚强倔犟的王大力吗?此刻的我,不像是以前的王大力,那么,我又是谁呢?思忖了好久,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是谁了?末后,甩了甩头,管他娘的是谁,爱是谁是谁!
苟立光的车子,靠路边行驶着,慢了下来。行走速度极快的王大力,一会儿,即走了上来,旁若无人地从苟立光的车子边上,走了过去。
苟立光在车子里,看着前面王大力猥猥琐琐,邋邋遢遢,让人不屑一顾的样子,觉得哭笑不得!既忍俊,又慨叹!有一种,忍不住的强烈的想大笑,和想大哭的感觉,同时袭上了他的心头。这种复杂的心情,又是多么地难以把握,和驾驭呀!所以,让他笑着笑着,不由得五官挪移,嘴一扭撇,和包子样的抽泣出声。强忍住,尽量不让自己大哭出声来,怕路人看见了,让人们笑话自己。从一边挂着的纸巾轴上,扯下一把,抹去了脸上湿漉漉的泪水。
一阵悲从中来,痛袭着苟立光的心扉!让他为死去的芦芦,和芦芦肚子里自己那个未见过世面的孩子,为死去的二呆弟弟,为自己不顺的诘屈的命运,甚至为王大力多舛的命运;即使不为他王大力,也为了称之为人的人,而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痛到极点,和悲哀的感觉!
他苟立光随之感叹:人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变来的呢?坚毅、刚然果敢的时候,又是那样地不可摧毁,而做出一番伟业来;有的时候,又是那样脆弱,而不堪一击!犹如一根,纤细的芦苇,经不起狂风暴雨的摧折。
同时,也让他看到了王大力的另一面。王大力即使是,在这样落魄的极端潦倒的情形下,依然是能够从他的身上,遮掩不住地透射出一股英武的气概!反而与浪荡和散漫之中,更加增添了一种,平时看不到的潇洒不羁的洒脱,和于满面的沧桑之中,更显出了一种成熟的男人的魅力!也难怪,芦芦会在自己的金山银山面前,毫不动心,而甘愿为了王大力,不惜放弃自己宝贵的生命,殉情而死!
亦可见出,在纯洁的爱情的面前,和纯粹的婚姻里,是不受金钱的主导,和所能左右的了的!
苟立光开着车子,往前走着。再抬起头来,往前看的时候,视野里已经看不见了王大力的身影?拧着方向盘,车子拐弯掉头的,四处搜寻着,终于又找寻到了王大力的影子。看到他,已经走下公路,顺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田间用于农业生产的小路,走进了一片不大的柳树林子里。
苟立光看清了,王大力走到一片光秃秃的坟丘前,驻足停留了下来。
苟立光从车子里下来,装作一个闲来无事的人的样子,悠悠荡荡地溜达到了,王大力所在的那片柳树林子的边缘上。用眼角的余光,看看王大力一个人来到一片乱坟岗子上,究竟要干什么?
看到王大力,从口袋里,掏出自己扔给他的烟卷,把其中的三根,含在他的嘴上,用打火机,点着一根,就弯腰插在撮起的小土堆上。将三根燃着的烟卷,插完之后,即在那堆低矮的茔丘前,屈膝弓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扯开了喉咙,放开嗓子,犹如晴天一声霹雳似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俗语说得好: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一个大男人,能够屈膝跪下来,扯开喉咙,大放悲声,在寂静的旷野里传出老远,听来特别撞击人的心扉!如果四野无人,也会让听到的鸟儿、兽儿,站直了惊视一阵儿,不忍听闻,飞走或是溜窜了。
苟立光颇是感到纳闷,王大力从另一个乡镇的村子里,下来十几里的路,串到自己的乡镇里,到这一片乱坟岗子里,来哭个什么劲呢?而且,听着王大力的哭声,肝肠寸断,痛彻心脾;每一声,皆像一记千斤的重锤似的,敲打着自己的脑仁,拷问着自己的灵魂。如果,没有自己的介入,王大力和芦芦两个人的命运,一定是幸福和美满的,肯定不会,像今天这样的悲惨!
苟立光一只脚的后跟着地,就地踅磨了一圈儿,看到离着这一片坟茔,最近的村子,是三甲赵村。就是,木尾巴老李和芦姑的传说里,从老李身上,掉下三片鳞甲,从而得了这个名字的村庄。以前,让苟怀忠叔打听,有关于王大力的情况的时候,打听到说是,在原先,王大力的母亲,王翠菊就是嫁到三甲赵村的!跟的是曹大栓的唯一的儿子,叫曹籴良的!现在,曹大栓父子,都已经作了古了。曹籴良即是王大力的生身父亲,怎么死的,自己不是很清楚?一个人的心里,受了冤屈,或是本人,挨了别人的欺侮,却又没有地方诉说,那么,也只有到自己家的祖坟上,来哭诉了。
苟立光想到这儿,才“奥——”了一声,恍然大悟了过来。
那么,苟立光的猜想,究竟对不对呢?一点也没有错,这儿确确实实,就是王大力自己家的墓田。自从王大力长到十七八岁,已经懂事的时候,王耀堂即让他,在一年之中,清明和农历十月初一鬼节,给拾掇上黄表纸、香烛和馍馍,及和在酒瓶里装的代替酒的清水,还有自家人过节,制备的一点过了油的鸡鱼的,没有的时候,一盘油炸的腌扁豆,给盛在一个箢子里。王大力骑自行车带着,去他三甲赵村的祖坟上,给他死去的爷爷,和父亲上坟祭祖的。
今天,王大力从家里出来,本来是让烟瘾和酒瘾,折磨得难以忍受,去打酒买烟的。结果让外面的冷风一吹,烟瘾酒瘾暂时减轻了,一时又忘记了,自己是干什么来了?不愿意再回到,那个空冷孤寂的屋子里去,即顺着出村的小路,往前走了去。究竟到哪里去,和干什么,王大力悠悠荡荡地,他也不知道?只是凭着过去,脑子里存留的记忆,和顺着自己的感觉,竟鬼使神差地,溜达到自己家的墓地里来了。
到了这儿的王大力,就知道他应该干什么了!王大力看着,烟卷冒起的三缕袅袅的青烟,上升着,散漫着,并抬头看着,至消失不见了。
苟立光只见,这个时候的王大力,突然屈膝弓腰,扑通一声,实扑扑地跪在列祖列宗的坟头前,大放悲声。哭了个天昏地暗,肝肠寸寸断:“爷爷,老爹,亲娘啊,你们死的死,走的走,扔下我这个你们唯一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吃苦受累我不怕。可是,我让人家欺侮了,你们也不知道啊!”
此时的明澈的天幕上,飘过一抹红黑不定的云彩。从云霓缝隙里投射出来的朝霞,穿过斑斑驳驳的树林的枝枝杈杈,驱散着丝丝薄薄的晨雾,使得整个树林间溟溟濛濛的。初升的早晨的太阳,努力挣脱着羁绊,慢慢露出了半个笑脸。犹如一个昼夜兼程的旅人,透着一身的沧桑和疲惫;又如一个,站在高处的智慧的长者,在审视着人世间的纷纭复繁,喜忧苦乐,蝇营狗苟……
元朝著名的戏剧家关汉卿,有一出不朽的名著《窦娥冤》。其中写道,刽子手行刑要砍窦娥的头颅时,窦娥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许愿说,刽子手砍她头时的一滴血,也溅不到她的白袍上;在炎热的六月天,必降下大雪,覆盖她的身体;此后,必大旱三年!结果,真的是,惊天动地,即刻应验了。
王大力可怜的身世,悲惨的遭遇,呼天抢地的含冤带悲的哭声,足以使洋海翻腾,山石崩裂,江河逆流!也像一把把利剑,直刺向,林子边上偷偷听着的苟立光!王大力的哭声,还惊飞起,落在树梢上的一大片野鹊,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扯起了一片黑色的云彩,遮天蔽日的。
随着野鹊的翅膀,带起的黑云,紧紧跟随而来的,是掠过树梢,蓦地骤起的狂飙,铺天盖地,卷起地上,因收走庄稼而裸露出的黄土,和树枝、枯叶、草屑的,漫卷而来。瞬间,淹没树林,随之,也将树林里在坟前哭泣的王大力,吞噬了。
那群在柳树梢上,歇脚的野鹊,显然是先感觉到了,起于草坪之末的风头,而率先飞走了。
听着王大力的哭诉声,字字如刀,刀刀见血,剔透着他的灵魂;声声似箭,箭箭穿透着他的心窝窝!让他,不忍听闻!正欲转身离去,忽见狂风裹挟着沙尘,淹没了王大力之后;又如一位,愤怒霸气的将军,率领着千军万马,嘶鸣着,震动着大地,浩浩荡荡,就像杀向自己的敌人似的,朝他苟立光扑了过来。
苟立光自从出娘胎以来,还真的,没有见过这种阵势。以前,打死他,也不相信,世上会有什么鬼呀神的!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今天,大天白日之下,多种巧合于一身的,让他苟立光,真真切切地看见了鬼神、和天理昭昭!在他的内心里,真的以为,是王大力含冤带屈的哭声,仰天长啸,惊动了,他躺在坟茔里的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真的,替受了自己欺负的王大力,报仇雪恨来了。
走过墓田的时候,常常会看到,因为坟头的阻挡,而使得刮过的风儿,改变了方向,兜起圈子,成了旋风。旋转着,扶摇直上!无辜的人,每每此时,也会心里犯嘀咕。碰巧感冒生了病,就会以为,是让坟墓里的鬼魂,吹起的妖风,怪着自己了。更何况是,心里本来就有鬼的苟立光,让他不得不相信,大白天,看见了鬼!
苟立光赶紧钻进自己的车里,点火启动,趱马向前窜了一程。然而,就像长了眼睛的大风,一点也没有减轻的态势,追撵着苟立光的车子。带起的尘土,和雨点一样,扑打在他的车窗玻璃上。并且,有一瞬,遮挡住车前的视野,看不见前行的路面,不得不急刹车,停下来。吓得他苟立光,趴在方向盘上,浑身汗出如雨,溻透了他身上的厚厚的冬衣。
直到这一阵黑风,擦过他的车子,天地一片玄黄之后,他的心,才平静了下来。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睁开眼睛来,才又看清了车子以外的天空,和前方的路面。
苟立光静了静心神,回想一下,刚才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了?咋就那么巧,在王大力仰天长啸之后,就呼唤来了一场突然而至的狂风!掀天揭地似的,也像在风的幕后,有一只巨大的手掌,在用力扇着风,也好像带着多么大的怒气一样的!而且,看到风头突然逆转,直扑向自己,和自己的车子而来。
直到这一会儿,苟立光感觉到,仍然是心有余悸的。
此时此刻,突受惊吓的苟立光,心神稳定之后,感觉刚才出汗湿透的内衣裤褂,贴着身子,冰凉如蛇一样地缠裹在他的身上,难受极了!去自己的公司里,上班的兴致,一时也没有了,想着先回家,歇息会儿,也好换一下内衣。
这么想着,苟立光轻踩油门,车子慢慢向前行驶着。从土路上,开上柏油路,路过镇子的时候,透过车窗玻璃,看到有个妇女,急喳喳的,从路边一家商店里,撵了出来。追着前面拼命跑着的一个疯子,嘴里还一边破口大骂着:“前面的人,截住这个疯子,娘那个吊的,打个眼麻眨,没注意,从俺的店里,拿了东西,不给钱就走。”
苟立光的车子,到了这个妇女的近前,减了速,把头伸出车窗,问这个认识的妇女:“嫂子,嫂子,看把你累的,等等,等一下。”
这个妇女站下来,大口喘着气,看清了是苟立光,急忙说:“大兄弟哦,快开车,给俺撵上前面那个疯子!”
“拿你多少东西,没有给你钱?”苟立光没有停下车,也没有加速去追那个疯子,只是不屑地问着那个妇女。
“嗨——大兄弟,也没有多少。一瓶酒,让我夺下哩;三盒子烟,也让我从他手里,抢下两盒。”妇女不好意思地说,“不到五块钱的东西,可也不是个东西多少,大白天的,你说是吧!”
“哦——甭撵了,看再把你累着。”苟立光揶揄地说着,从车窗里把一张十块钱的票子,给扔了出来,即加速向前开了去。
只见这个妇女,赶忙弯腰,捡起飘落在路边上的十块钱,佯装作势地说:“立光大兄弟,你等等,俺咋能要你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手上抓着的钱,已经掖在身上的衣服口袋里了。往自己的店里走着,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谁不知道,你大狗的钱,几辈子也花不完!嗳……不对了,不对了,以前,他的二傻子弟弟,拿了人家东西蹿了,是都找了大狗,去要钱。可是,他的二呆弟弟,不是让从他村前路过的车,给碰死了吗?为了给呆子找阴亲,还和人家哪儿的,都闹翻了天。刚才,那个疯子,也不是二呆呀!这个世界,还不够乱吗?疯子也死不绝,死了一个,也不知道,从哪儿又串来了一个?”忽然,又见这个娘们,嗨呀了一声,说着,回头找寻那个疯子的身影,“嗨呀,俺的天哎——闹不好,那个疯子,还可能真是王大力?刚才,他一口咬定是,南王家村的王大力!是他失去心爱的妻子芦芦以后,疼疯了;还是和死了的苟家寨的苟二呆,争走了死了的芦芦后,让那个苟二呆,给怪着,魂儿扑到他的身上,把他苟二呆的疯病,传染到王大力身上了?这个疯子,要真是王大力的话,他说没带着钱,先赊着。没钱,不赊着,我也愿意把烟酒的,送给他。哎——多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疯了,多可惜呀!”就想起,王大力在镇里上中学的时候,常来这里买东西。有个同学在自己店里花假币买了东西,王大力知道后,硬是逼着那个同学,和自己承认错误,并赔了自己真钱。再想想现在的王大力,一时傻在店门口,痛苦了多时。
今天,出门以来,苟立光的心里,沮丧极了。就没有遇见一件让他高兴的事情,看到与早时,不一样的王大力,鬼使神差地跟着他,竟到了他家的墓田里;又遇上了,那一场邪里妖气的狂风;路过镇子的时候,又碰上,那个蛆皮一样吝啬的小气鬼娘们!
路过自己的办公楼的时候,苟立光也没有兴致,往上瞧一眼。因为,前边的路上,刚才那个从妇女商店里,抢走一盒烟的疯子,再次闯入了他的视野!车子开过,那个疯子身边的时候,苟立光一看到这个疯子的面庞,简直是,把他吓了个半死!心里咚咚直跳,惊骇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