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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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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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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菊花》连载

第六章 为儿伤妻

1

今天镇上逢集。

程煜母亲领着欢欢在程煜舅舅家躲了几天,来时,和开车的王思军说好,去东乡拉沙子回来,捎着她们。吃了早饭,欢欢就嚷嚷着要回家。

程煜舅舅挽留着程煜母亲:“姐姐,出来一回,不再住几天。”

“我家去和春兰娘两个生够了气,再来呀!”程煜母亲说。

“我姐夫早没了,你苦撑一辈子,把程煜拉扯大娶上媳妇不容易。日子才过得舒坦 些,甭烧包,可别挑着他们离婚!他们两个人上中学时就好上了,生下欢欢乐乐后,你不是还怕累着春兰,把欢欢抱到你屋里扒扯着。春兰可是在你家最不好和看不到希望时,不嫌弃你家跟了程煜的!”程煜舅舅劝说着姐姐。这几天,程煜母亲总是唠叨春兰的不是,为要个孙子,说让程煜和春兰离婚等等的。

程煜母亲提着小包袱,往外走去:“说良心话,春兰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儿媳妇。可咱家也不能绝了后不是。看不到李家香火传下去,我就死不闭眼,祖宗们也不让我进墓田啊!”

这时,王思军已开车拉着沙子来到路口停下,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程煜舅舅和妗子,在赶集的人群里送着姐姐。走着,小欢欢看到路边有人在卖小白兔,过来蹲下看着不走了。程煜舅舅过来,欢欢缠着说:“姥爷,你给我买两只小白兔,行吗?”

“行,姥爷给你买。”程煜舅舅说着,去街边小卖部要来一只盛酒的纸箱子,掏钱买了一公一母两只小白兔,放在里面。

欢欢奶奶不愿让欢欢要,说买回去惹祸的。乐乐见了再要,欢欢不给,还不打仗!

“我买了两只吗,一人一只,回家好好喂,大了后,这一公一母会下好多崽的。行吗欢欢?”程煜舅舅。

小欢欢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王思军把程煜母亲和小欢欢接到车近前,扶上驾驶室,一踩油门,没费事,即到了十几里以外的小王庄头上。刹下车,将欢欢和她奶奶又扶下车来,把装了两只小兔子的纸箱子搬下车,递给程煜母亲。程煜母亲不接:“欢欢要的,我不管,让她自己搬着。”

欢欢伸出双手,高兴地接过纸箱。

“欢欢,搬好了,看好前面的路甭张跟头。跌倒了,小兔子可就跑了,不好逮啊!”说完,王思军上车开着,向西往县城去了。

欢欢和奶奶两个人,来到自家大门前的街上。

王思文在自家门口的蒲席上,安顿好母亲,看到小欢欢搬着个纸箱,很神秘的样子,不敢走快了:“我的小精灵,小欢欢,你走了好几天,小文叔叔好想你呀!”思文说着走上来,去掀欢欢怀里抱着的纸箱子,想看看里面装着什么。

“小文叔叔,不让你看,等到家里再让你看。”欢欢躲着,向家里跑去。

王思文在后面跺着双脚,佯装撵着:“撵上撵上!”

欢欢跑到大门口,脚下一绊,前趴了下去,纸箱子摔到地上,里面的两只小兔子甩了出来,在地上向四外看看,卧在地上不敢动,小红鼻子翕动着,嗅着周围空气。欢欢急了,忙哭着从地上爬起来。

王思文走上来,哄着欢欢:“欢欢甭哭,你哭,会吓跑小白兔的!叔叔这就给你抓着。”

这时,家里的乐乐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

“乐乐,叫你爸爸妈妈,快来逮小兔子的!”王思文往程煜家里哄着小兔子,和乐乐说。

家里的李程煜和春兰,在窗子后面看到了,忙兴奋地出来,围护着帮忙逮着兔子。

程煜母亲见状,欢欢捂着双眼在哭,乐乐和父母在快活地抓着兔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王思文朝前一扑,逮着一只,过来放进欢欢面前的纸箱里,抬手抓下欢欢捂着眼睛的手:“欢欢,甭哭了啊,叔叔再给你逮另一只。”

几个人将那只小兔子哄到家里,跑到乐乐脚近前不敢动了。

李实心也停下手里的活,紧张地看着小乐乐,和她脚前的兔子。围上来的程煜夫妇,都兴奋地屏住呼吸。

王思文怂恿着乐乐说:“乐乐,趴下逮着小兔子!”

这时,衣衫不整的二保从外面跑了进来。

乐乐急忙弯下腰去,一下把小兔子扑住,高兴地喊叫着:“爸爸,妈妈,你们快来,我抓住啦!”

李程煜他们走上来,伸手从乐乐身子底下,把小兔子掏了出来。

“爸爸,给我,让我摸摸。”乐乐要着。

欢欢跑上来,从爸爸的手里夺过小白兔:“是我的,姥爷给我买的!”

这时,春兰和程煜才想起问候一边生气地站着的母亲:“娘,你回来了。”春兰小心地问着。

程煜母亲扭头没搭理春兰,问思文:“小文啊,今日你咋没去菊儿家?”

王思文搪塞地说:“哦……这几天,师傅家里活不是很多,我家里忙,帮着俺爹耕耘一下地里的棒子(玉米)苗。”思文没说是让师傅哄来了家。

“你寒(还)是长着一份孩子心吧,可人是长成大人了。”程煜母亲的口气里,是嫌弃思文没大小地和欢欢闹腾呢!说完,去了自己屋里,砰地一声关上屋门。

李程煜跟到门口,明知故问:“娘,你和欢欢坐咱家汽车来的?”

程煜母亲在屋里吼着:“你的眼里,寒(还)有你这个娘,去(除)了你的老婆孩子,就是你的汽车。”

春兰找来一只大木箱,将两只小白兔放进去,数落着欢欢乐乐说:“你俩小祖宗,把兔子放进木箱里,你们两个一块看一块喂!”

看到母亲生气了,欢欢乐乐才翘起小嘴巴,不再争了。

王思文知道刚才的程煜母亲嫌弃自己,不该吓唬欢欢跌倒,把小白兔甩出来。就说自己一个大人,还长着一份孩子心,站在原地上,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很是尴尬。看到欢欢乐乐不哭不夺了,忙走过来,将她们小姐妹的手抓起来,在自己脸上象征性地打了一下说:“欢欢乐乐,你小文叔叔该打!我不该吓唬小欢欢,跌倒把兔子甩出来。”思文扮着鬼脸,伸出舌头瞪着眼睛,把小姐妹两个逗得大笑了起来。“嗳——看看你们笑起来多好看呀,这才是爸爸妈妈的好孩子。”

李程煜过来苦着脸子说:“她俩有一个是儿子,你程煜哥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春兰听之忧伤难言。

这时,却见二保站在院子里,两脚跺着地,身子哆嗦着,终于失衡摔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牙关紧咬,眼睛上翻,身子抽搐着。

李程煜和王思文忙走上来,程序化地调理着二保的胳膊腿的。知道他又犯上羊角风,救治他多少次了,所以他们并不慌乱。

欢欢说:“保保叔,大白天又睡觉了。”

“保保叔,一会儿又醒过来。”乐乐说。两个孩子也见过多次这样救治的场面,所以,她们也不害怕。

二保自小就患有癫痫病,俗叫羊角风。经常是不分场合时候就犯上来,街里乡亲们碰上,都会行行好帮着他缓过气来。二保犯病的样子,欢欢乐乐说是睡觉。好一会儿,二保吭哧几声,苏醒过来,站起来,双目惊厥地向四外看着。

李程煜拍拍二保的肩膀头说:“你又去了一趟阴曹地府,阎王爷嫌你这个小鬼又脏又丑,木(没)有能耐,又把你放回来了。”

二保目光呆滞,嘿嘿笑笑,赤着一只脚向外走去。

“鞋子,你的烂鞋不要啦!”王思文把二保掉在地上的那只脱了鞋帮的烂鞋,用脚给踢了过去。

二保弯腰拾起鞋子,单腿着地,跳着出了大门。


2

这天下午,春兰和梅红在思文家大门前,手里做着什么,和思文母亲说着话。

欢欢乐乐在她们家院墙外的两棵槐树上,拴上皮筋,跳一会儿,感觉玩够了,来到母亲身边。

乐乐扑进母亲怀里撒着娇,欢欢依偎进梅红的两腿间。梅红问欢欢:“欢欢,谁给你们两个小姐妹起的名字,欢欢乐乐多么好听呀?”

“我爸爸和我妈妈,给我和乐乐妹妹起的。”欢欢说。

思文母亲也夸赞地说:“春兰的命真好,两个孩子打扮得和花蝴蝶似的,一样的红凉鞋、白袜子、绿裙子,多好看!你奶奶寒(还)不知足,口口声声地非吵着要个孙子。这俩小女娃,多么喜人啊!”说着,思文母亲看到春兰眼角掠过一丝即逝的悲伤。

这时,程煜母亲在自家大门洞里,高门大嗓地叫着欢欢:“小欢欢,小欢欢——”

“唉。奶奶,我在这儿。”欢欢应着,从梅红的怀里挣脱出来,朝自家跑去。

梅红指着跑去的小欢欢,和思文母亲说:“一个小特务,她奶奶的一个小间谍,小通讯员,小尾巴。”

一会儿,欢欢又跑回来,和春兰说:“妈妈,奶奶叫你。”

春兰听了,忙神经质地站起身来,向自家走去。

梅红和思文母亲,见春兰一天天没了先前的开朗,好像变了一个人,很是为春兰感到不平。梅红说:“生男孩女孩,那是人说了算的吗!一胎生俩女孩,能怨春兰吗,给春兰气吃,使唤春兰和使唤丫头一样,和个小媳妇似的。成天连顿火也不烧,除了带着小欢欢,天天啥也不干,也不怕闲出毛病来。”

思文母亲轻叹一声:“哎——你老婶子的命好!在生产队的时候都上坡里干活,她说有病,干不了农活,村里让她给照看着菊儿和小文十几个孩子。现在,程煜挣了钱,更用不着她干活。春兰为闺女时,都说是十里八乡一朵花儿。都编出话儿说:进了彭家庄(爪),看见牡丹花,说的就是春兰!春兰来时,程煜家光光的啥也没有,生下两个宝贝似的孙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人家思军盼个闺女,可俺就是不争气,给他养活不出来。一下给他生俩闺女,不把思军喜欢死!”梅红羡慕又遗憾地说。

春兰来到婆婆屋里,问道:“娘,有啥事?”

程煜母亲坐在床上,穿着一个宽大的白色背心,胖胖的一身白肉,也不看春兰一眼,揉着自己的左肩膀说:“天气热,我的胳膊把小欢欢从小抱大,坐下病,疼得抬不起来。电扇的风,太猛太凉,我受不了,你拿把蒲扇,给我搧搧!”

春兰站在那儿多时,才明白过来:“唉。”应了声,机械地从婆婆手里接过蒲扇,和个丫鬟似的,站在床边,给婆婆一下下地搧着蒲扇。春兰逆来顺受的性格,自从生下欢欢乐乐以后,断了程煜家香火,在程煜母子面前,变得更加自卑软弱和失去反抗的能力。搧得风重了时,婆婆的脸拉得老长,说你搧炉子呢;轻了时,就说你没吃饱饭是咋的?

“收上妹(麦)子后,程煜把地交到村里,用不着你上坡干活,甭有事没事地往小文家大门上跑。;一帮子木(没)事的娘们们,聚到小文娘门口,东家长西家短,南家甜北家酸的,落下一些闲话。没事就呆在家里!”程煜母亲训斥着春兰说。

“唉……”春兰麻木地应着。

外面,梅红问出来的小欢欢:“小欢欢,娘娘问问你,你奶奶叫你妈妈家去,干啥了?”

“俺奶奶说热,说电扇风太凉,让俺妈妈给她搧蒲扇!”小欢欢说。

梅红和思文母亲听后,皆震惊得睁大双眼。

“嗨呀,了不得了!以为是在早先的时候呢,折腾起儿媳妇来了。你看程煜他娘长着一身贼肉,一个蒲扇都拿不动?春兰一副有病的样子,哪像个享福的样。啥年月了,不兴使唤儿媳妇,才六十的个人,可真会享福。以前,那么疼春兰。生下欢欢乐乐后,给晒被褥,洗褯子,连春兰换下来的脏衣服都给洗!”梅红气愤地说。

“哎——”思文母亲叹息一声说,“梅红,你去说说程煜他娘那个老东西!我不能动弹,能动弹我就去骂骂小欢欢她奶奶。”

梅红站起身来说:“走,欢欢乐乐。”梅红走着,就看到李程煜骑着摩托车来了,走上前去,拍着他的肩膀说,“大孝子,把春兰娶来家,给你娘当丫头子!”

李程煜看了梅红一眼,不解地开车来了家。看到院子里实心已经做好的两张单人床,还有床头,很好看。打下车说:“实心哥,歇会歇会。我买来了不少菜,等会,和思军哥,咱兄弟们好好玩玩,哈(喝)几盅子!”

“嗯。”李实心应了声。

北屋里,程煜母亲听见儿子来了,没好气地和春兰说:“你汉子来了,快出去吧!我也差一热了,凉快多了。”

春兰大赦似的扔下蒲扇,逃样地走出屋门,身后传来婆婆恶毒地嘲骂:“见了自己汉子,就那么急!”春兰抹去夺眶而出的泪水,去自己屋里洗洗脸后才又出来。

程煜将手上提着的青菜活鱼,递给春兰:“你快去摘摘菜,做下鱼,床做完了,我们兄弟几个坐下玩玩。两张小床做的挺大样,欢欢乐乐大了,也能睡!”

“哦。”春兰应着,提着去了西灶房里。

这时,王思军开车进了院子,下车来到欢欢乐乐近前,抱起她们:“亲亲大爷,两个小宝贝。”

欢欢乐乐一边亲一下思军胡子拉碴的粗糙的脸。“大爷的胡子真扎人。”欢欢说。

王思军将欢欢乐乐放在做好的床上,夸着实心说:“老兄,在菊儿家这几年没白呆,手艺还行!回头给我打点家什的,我好好灌你一夜壶。”思军戏弄着实心。

梅红帮春兰摘着芹菜:“给做好了,我回娘家时碰巧了,给你领个川妹子来,让你夜夜搂着睡。”

实心又不是死傻,好话歹话听得出来。知道他们两口子是胡说八道满嘴放炮,也不恼不急,嘿嘿笑笑,去收拾带来的刨子斧子锤子等的。

梅红给春兰打着下手,忙碌着炒好炖香一桌丰盛的菜肴时,已是掌灯时分。春兰洗净油手解下腰间围裙,在镜子前理理头发,来沙发边刚刚坐下,才和人们有说有笑的程煜母亲的脸,就耷拉下来。

梅红自然没走也在其间,看到程煜母亲不给春兰脸看,也放下手上的筷子。

程煜母亲就说:“程煜,你思军哥实心哥也不是外人,你们出门在外咋吃咋哈,我看不见管不着,这不过年不过节的,看看炖鸡烧鱼的,这是个啥吃法!这样吃下去,再好的日子也会坐吃山空的。”

春兰刚伸手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含着泪水,站起去了里间卧室。

“奶奶,俺妈妈给咱们做这么多菜,刚坐下没吃一口,你就把俺妈赶走。”乐乐扔下筷子又说,“我也不吃了!”说完,也去了里间,拿起毛巾,给妈妈擦着泪眼。

程煜母亲冲着里间骂道:“反了,小祖宗!没长个人大,又先想给奶奶气吃。不吃,省下!有本事,顿顿不吃,那样,才是好孩子好媳妇。”

在座的王思军夫妇和实心,都有些尴尬,站坐不是的。

李程煜看不下去:“娘,你这是!我们出门倒是吃些好的,哈(喝)些好的。我是怕你在家吃哈(喝)不着,实心哥哥又来给欢欢乐乐她们打完了床。”

“我木(没)有那么老不出相。为了你的老婆孩子,甭拿你老娘打掩护!”程煜母亲说。

“老婶子,人家不是都说这日子吃不穷哈不穷。程煜兄弟是金腿银胳膊,你家的汽车轮子一转,县长不换,喇叭一响跟个省长。再说,这几年,给人家乐乐姥爷的工地拉沙石砖料的,你家汽车也挣了春兰娘家工地上不少钱呢!”思军说。

“哼,金腿银胳膊,能挣能哆嗦。家里再有也是个穷!两个丫头片子,到头来不都是给人家挣的。我老了,又不糊涂。”程煜母亲说着,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老眼湿湿的抬起手来擦抹着。

至此,思军他们也不知道说啥好了。

就这样,一顿圆满丰盛的晚饭,让程煜母亲一搅合,吃得不知咸淡有滋没味的。

思军夫妇和实心吃饱后,不愿看程煜母亲那张难看的脸,即赶紧离去了。

李程煜扶着母亲,从自己客厅里送到西间北屋,又把母亲扶到床上。站在床前没走,双手给母亲揉着双肩,想缓和一下母亲和春兰之间的关系:“娘,你以前对待春兰不是这样的,拿着春兰当自己亲闺女。”

“关起门来说话,没有外人。你娘寒(还)不是盼孙子,让这股火烧得!”程煜母亲说。

“生下欢欢乐乐后,春兰又怀上过,不是让人家检查时查出来,叫咱去流了吗!”李程煜说,“春兰还不到生二胎的年龄。”

“欢欢乐乐算一胎,让生二胎的话,还要等到春兰三十几岁上。四五年下去,到时再不让生二胎,或是再生个妮子,不绝了吗!她姐妹俩算不算一胎,也说不定?我等不下去了。趁着你和春兰年轻,咱不如……给春兰些钱,让她领着乐乐另找一户人家,我再给你取一房黄花大闺女,给咱家生个大胖小子,那多好呀!”程煜母亲盘算好了地说。

李程煜听后大惊,给母亲揉着肩的手,停了下来,不相信不认识母亲似的:“娘,不,不能!那样,我宁肯不要儿子。兰子来咱家后,庄里乡亲谁不夸她能干贤惠,从不让你生气,两个孩子两朵花样,你看着不稀罕!”

“你娘昧良心啊!说实话,春兰是一个好媳妇好母亲,百里挑一,不能再好了。到哪儿我都这么说!照理说,后代香火的事,应该是你来操心,我这不是费力不讨好,惹了大人惹孩子。你不小了,翅膀硬朗了,离开娘也行了。”程煜母亲说着,又抬手抹擦眼角。

去圈里解手回来的春兰,站在厦廊下,无意间听到程煜母子的对话,吃惊而又内疚地走回屋里。

李程煜沮丧地出了母亲的房门,走回自己屋里,看到春兰搂着乐乐合衣而眠。过来,躺在春兰身边,轻轻地说:“兰子,睡着了?”

听到丈夫一问,春兰再也抑制不住地抽泣起来。

“兰子,甭生咱娘的气!咱娘老了,爱絮叨几句,咱们年轻的要体谅老人。”程煜说。

春兰翻过身来,泪流满面,双手扑打着丈夫,哭诉着:“就知道替你老娘说话,我寒(还)不够体谅吗!你不在家时,我都当丫头,给她奶奶搧蒲扇,你寒(还)让我咋体谅。”

李程煜承受着妻子的发泄,听后也感到吃惊,心想母亲做的有些过分:“要不,和咱娘分开过吧!那样,两个锅里抡勺,兴许磕碰少些。”

春兰敏感地住了手:“不能啊!我能理解咱娘;就你一个儿子,分了家,会让人家笑话。”

李程煜趁势拥紧大度的春兰:“过几天,我去镇里问问,你去刺绣厂上班吧!没地种了,你的身心也需要充实一下。把乐乐也带去,让咱妗子带着。咱妗子带够了,送到那里的幼儿园里。那样,你和咱娘,欢欢和乐乐,见面少了,长了,会慢慢好起来的!”程煜说着,帮春兰用舌头舔去眼角的泪水,让春兰赌气地将他从怀里推开。

外面的夜色渐渐深了,偶尔不知道哪个角落传出村狗的吠叫声……


3

马波来到办公室,坐在王思遥对面,手指敲打着桌面问:“王队,前几日你家里来了客人。听到说笑的,到你家去玩,我又倒转回来。”王思遥是公安局看守犯人的刑警队长。

“是平平爷爷和姑姑来了,不是什么客人。”王思遥说。

马波发现什么样地说:“伯父来过,你家里还有一个小妹啊,多大了?咋不让他来城里工作,忍心让她下田!现在,去乡下看看吧,干活的只剩下一支386199部队。”

王思遥感到不解:“怎么还386199部队呢?”

马波调侃地说:“38妇女节,38指的的是妇女,61儿童节,61指的是儿童……”

“哦,我明白了。99重阳节指的当然是老人。年轻的姑娘小伙子,都进城里去打了工,家里种地的,可不光剩下妇女儿童和老人了吗!”王思遥说。“说的倒是很贴切!平平姑姑今年二十岁,在隔家不远的联中里做代课教师,也累不着晒不着的。”

“人民教师,那是高尚的人干的高尚的职业。”马波说着,拿起思遥桌子上的电话,拨着号码。

“小马,你有事?今天是周日,你不是没有班吗?”思遥问。

“没啥事。前段日子看电影的时候,认识一个姑娘,挺水灵的,只说也姓马,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说在纺织厂上班……”马波说着,电话打到纺织厂。“喂,这儿是县公安局。你是纺织厂人事科吗?”

王思遥感到不解地看着马波。

“有个案子,要查一个证人。……是一起打架斗殴,不是什么大案子。帮忙给查一下,刚进厂的,有个姓马的姑娘,叫什么名字?在哪儿住?……好像是在教育局家属院吧!……姓马的好几个?啊哦,长着瓜子脸,白皙皙的,大眼睛。”马波给电话那头的人,回忆着马凯伦的模样提示着。

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刚进厂的,姓马的姑娘,……瓜子脸,大眼睛,有一个,叫马凯伦,是一中马校长的千金!”

“谢谢!”马波道了声谢,挂上电话。

王思遥明白了:“好你个马波,把学来的侦查手段,用在找女朋友上。”

马波捏起手指,打了一个很清脆的响指,冲王思遥笑笑走了。

骄阳当空照,天气炎热,路边国槐树上的叶子,也都发着蔫,显得无精打采的。

马波从公安局里出来,骑车来到纺织厂大门口,买几支雪糕,坐在马路牙子石上吃着,不时抬起手腕看看手表。吃末后一支雪糕时,看到有人陆续下班出了纺织厂大门。没一会儿,身着工装的马凯伦和几个姐妹也骑着车子出了厂。马波兴奋异常,把一把雪糕纸正欲扬个漫天飞舞,看到墙边有一个垃圾箱,过来塞进去,回身脱口喊出马凯伦的名字:“马凯伦——”

听到喊叫自己名字的马凯伦,急忙跳下车子,回头看到是身着警服的马波,惊喜又感到奇怪地说:“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又是怎么知道得我的名字?”

马波很是得意:“别忘了,我可是从公安学校毕业的,学的就是侦查。我问你,今天有时间吗?”马波抬头看看头顶的太阳又说,“下午,今天下午……到城外看风景的!”

马凯伦看看穿着警服有股英武之气的马波,说心里话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可是又矜持得说不出口:“我……”似是犹豫不决的样子。

马波说:“我请你去城外享受一下自然风光的,来个周末野餐,请你别拒绝我。”看到凯伦像是为难,又说,“凯伦,相信我,虽然冒昧,但我绝对是真诚的!”

马凯伦面对马波的盛情和唐突,感到高兴和一丝担心,但还是应了下来:“我回家换一下衣服的。”

之后,马波跟至凯伦家楼下,看着凯伦走进楼里。

没一会儿,马凯伦换身浅色织着白色梧桐树叶的连衣裙,照着镜子梳理一下头发,匆匆化点淡妆,还抹点浅红的唇膏,穿着白色凉鞋,肉色丝袜,和母亲说去参加一个同学周末聚会,即提着手包下楼去了。

看到女儿如此匆匆和喜悦的样子,母亲来到阳台上,看到下边女儿跟着一个小伙子,骑着车子如约而去,回到屋里和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马校长说:“她爸,凯伦准是处男朋友了。”

马校长不信:“凯伦下了学,才进厂参加工作,这么快,不可能吧?”

“刚才,凯伦和一个穿警服的小伙子走了。没听说她的同学里谁当了公安呀?”凯伦母亲疑惑地说。

马校长也极力搜索着凯伦的同学,有没有当了警察的?

这时,马波和马凯伦骑着车子,在扩建的城东边中心路的非机动车道上,并排走着。

“新建的中心路真宽,走在上面,感觉和走在大城市里一样。”凯伦找话地说。

马波也说:“快赶上张店柳泉路了。我还以为你回家换衣服为由,不出来了呢!”

马凯伦笑道:“周末在家闲着,听父母唠叨,还不如出来看风景。”

“小县城也没个好玩的地方。人家说倒是有三怪:说中心路建在外,舞厅里人乱踹。”二人骑行着,来到围了护栏的十字路口上新建的交通环岛上,看到里外爬满跟着大人出来玩的小孩子们。凯伦接口说:“第三怪是县城的孩子没出玩,拿着转盘当花园。”

路过副食批发部,马波拐过来买了现成的火腿肠和面包,马凯伦也过来买了大瓶装的“雪碧”饮料,和几包方便面。马凯伦抢着全部支了钱:“上次看电影的票你出的钱,这次扯平。”

“扯得平吗,电影票十块钱,一个人才五块,这次咱俩花二十多块钱吧!”马波接着又说,城西有条大清水河,水澈草绿,环境幽静,上警校前,我一个人常去那儿钓鱼。”

马凯伦直视着马波:“你该不会把我带入歧途吧!”

马波拍拍胸脯:“我以一个人民警察的名义保证,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说说话,并无半点私心杂念。”

看到马波满脸虔诚,马凯伦不禁笑了,上了车子向西去了。

马波骑车子跟上来,问着凯伦:“凯伦。从看电影分了手后,你想过咱们还会再见面吗?”

马凯伦违心地说:“我呀,都快把你忘记了。”其实,凯伦为了再见到马波和证实一下他的身份,不止一次绕过弯路,从公安局大门前走过。

“不会的。要不,你不会把你的工作单位,告诉我的。”马波说。

这时,彭刚骑着摩托车带着石头,赶上来停在凯伦身边,一只脚支撑在地上:“凯伦,你到哪儿去?今日打扮得好好看啊!”

凯伦下来车子,笑而不答彭刚的问话,见他满脸酒气,打着酒嗝,就说:“彭刚,喝酒了。以后,开摩托车你别喝酒,也不戴个头盔。”

彭刚双拳一抱,对着凯伦说:“凯伦,谢谢关照。以后,一定注意!”说着,看看前边等着凯伦的马波,冲着凯伦神秘地笑了笑,小声地说,“凯伦,找到你的牛郎了?那小伙子,好英武啊!”

马凯伦瞋目斥之:“别瞎说,在一个小县城认识而已。思文现在怎么样,学木工还顺利吗?”

“见过他,转答过你的问候,并告诉他你干了一名纺织工人。”看看马波,又说,“凯伦,改日再见,不耽误你们了。”说完,开车过马波身边时,冲着马波友好地笑笑,摆了摆手。

马波也冲彭刚笑笑,摆摆手。之后,马波和马凯伦,来到城西宽阔的清水河上。只见河水荡漾,岸边舛苘乱树,青碧葳蕤,把空气与河水皆染成绿色。

马凯伦大口呼吸着,顿觉心肺洗过一般,精神为之亢奋,张开双臂,拥抱晴空:“啊——,这儿太美啦!以前,我走出家门进校门,很少出城看看,不知道城外这么近的地方,还有这么好的去处。”

“我以前来这儿,坠下鱼竿,拿本书一坐,美透了。你看,下游一帮邻近村里的野孩子,在那儿游泳。”马波说,“凯伦,想不想在这儿留下生命中美好的瞬间?等下次再来,我把相机带来。”

“想啊。让我们的青春融进这无边的绿色之中,比照相馆里的布景好多了。”凯伦说。

之后,二人坐在草地上,看着平静的河面,遐思无限。

“马波,我是不是过于浪漫,而不现实啊?”凯伦不看马波地说。

“何以见得?”马波。

“咱们没有多少交往,我即糊涂地跟你来到城外的河边上。”凯伦。

“你不觉得那一天晚上,我们同坐一张情侣座,不应该用一种缘分来解释吗?这不是一根看不见的线,把你和我牵到一起吗!事实上,有很多男女的巧遇,打架也好,碰了车子也好,同乘一辆车也好等等的,如果抓住这样的机会发展下去,变不利为有利,这实际上是月下老人,用不同方式安排两个人认识,就看两个人有心无心。你不觉得,咱们在一起是自然自由快乐的吗?谁也没有强迫谁,毫无做作和修饰的感觉。”马波说。

马凯伦笑了笑说:“自圆其说!也许,是我太过于敏感。也许是那天晚上你留给我的印象太美好,那么勇敢,把我打动了!所以,我才毫不怀疑地跟你来这儿看风景。”

“凯伦,来时碰到的骑摩托车的小伙子,是谁呀,可以告诉我吗?”马波。

“怎么不可以,一中的一个同学。”凯伦。

“那个思文呢,也是同学吗?”马波。

“不道德,你在偷听别人说话。”凯伦。

“谁偷听了,他说话声音那么大,灌进我耳朵里的。”马波。

“同学加投机的朋友,仅此而已!”凯伦。

“那么我呢,在你的心目中,又是什么?”马波。

马凯伦说了句英语:“frend!”

马波笑了:“我是个小伙子,当然是的man e frend(男朋友)!”

马凯伦反对地说:“no no!”说着,看到前面水边的水草簌簌而动,慢慢看清是一条蛇在吞吃青蛙。突然,凯伦神经质地跳起来,惊喊一声。“啊——有蛇!”旋即躲在马波身后。

“凯伦,别怕。在哪儿?”马波站起身来问。

这时,下游下河的孩子们中间,有个男孩在深水里伸出双手,挣扎着。

“在那儿!”凯伦给马波指着,看清后,马波笑了说:“哦,原来是蛇在进午餐呢!是咱们打扰了蛇,咱们离开这儿。”

二人走到岸上,马波手扶在凯伦腰上,感到凯伦的腰纤细柔软,有股难以抑制的冲动,袭上心头。看着凯伦那双明澈如秋水一样的眼睛,扬着清波,颇是迷人。

这时,下游传来风急火燎的喊叫声:“救命啊,淹舍人啦——”

只见深水中那个男孩的手,在水皮上扒抓几下,沉了下去。

马波听见后毫不迟疑,推开凯伦,箭一般弹射出去,跑着,边脱着身上的衣服,蹭掉鞋子,跑到近前,顺着孩子们指的地方,一头扎了下去。

凯伦走在后边,拾起地上马波的衣服和鞋子,走了过来,和几个吓得嘚瑟着的穿上裤衩的男孩子,焦急地看着马波扎下去后复归平静的河面。凯伦一边安慰着恐惧的十一二岁的数个孩子,早先看到他们是光着身子玩水的:“小朋友们,别害怕,叔叔会把你们的小伙伴,救上来的!”

过去一会儿,马凯伦和小伙伴们皆感惊惧之时,才见挺远的下游河面上,冒出骨朵水花,马波举着浑身赤红的落水儿童的身子,浮出水面。游到岸边,凯伦和几个大胆的男孩子,把马波拉了上来。

马波将已经停止呼吸的男孩,大肚子朝下,担在他蹲下去的膝盖上,从落水儿童口鼻中,控出许多河水,又将他平放在地上,往他嘴里吹气,推胸,做着人工呼吸。好一番侍弄后,男孩终于睁开眼,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马凯伦、马波和小伙伴们脸上,皆露喜色。

马波把男孩扶起来,帮着给他穿上花裤衩:“没事了,你小子命好大,差点喂了河里大鱼。”说着,抹擦一把自己脸上的汗水,“你们几个快家去吧!以后,没大人陪着,别到这么深的水里游泳。”之后,马波和凯伦把他们买来做午餐的火腿肠、面包和方便面,全部分给小伙伴们。

几个野孩子迟迟不肯离去,被救上来的男孩哭声断续地冲着马波和凯伦说:“叔叔,姑姑,谢谢你们!”说完转身,和几个男孩子一同去了。走下挺远了,还回过头来看看他们二人。

凯伦佩服外带折服地看着马波,将一只手伸给他,马波紧紧握住凯伦的手,二人依偎着,目送着远去的儿童们,两个人也仿佛历经一场生离死别,和一场灵魂的洗礼。虽然初次相约出来,却觉得两颗心,彼此靠得更近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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