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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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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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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菊花》连载

第二十一章 误入深渊

1

彭刚和石头二人,下了火车,又坐客车,一路颠簸劳顿,来到广东省处在半岛顶端的徐闻市,又买票坐车来到海安小镇,再买上船票乘上前往海南岛的渡轮。正至晨时的琼州海峡,雾气迷蒙。彭刚和石头像两只南飞迁徙的大雁一样,前去中国陆地最南端的他乡,一路上出省过县,明显看到南方和北方不一样的气候和地理环境,多山多水,和家乡多陆地平原不大一样。罗列在铁路两侧匆匆而过的城市、县镇和乡村,如过眼烟云一样,没有留下多少印象。总体看上去,楼高路宽,村镇屋宇,要好于北方,比北方发展快一些。他们二人都是第一次坐船,和第一次见到大海,很是惊奇。彭刚手扶船舷,看着船尾犁起的白色浪花,和渐渐远去的海安小镇,似乎逃脱掉一张追捕自己的大网似的,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看到船舷不远处,有大小两条银链一样的白鱼,跳过渔民养殖的围网,钻入大海,逃之夭夭。万物有灵。结合到自己和石头二人的处境,彭刚想到自己和石头同那两条鱼一样。真可谓鱼过千层网,网网都有鱼,自己和石头仿佛成了两条漏网之鱼。

“刚哥,到现在,我才真正放下心。在家的时候,老做噩梦。总是梦见我们两个人,让警察抓起来,关进局子。”石头说。

彭刚没说什么,心里知道,自己的压力比石头大得多。那个叫小莹的姑娘守着自己不敢说,自己走了以后,说不定她会违背诺言,和马兰说出自己抢劫衣店的事情。在家这些天以来,寝食难安,良心上受到谴责,比给自己实际判了刑罚,还难受!事先谁会想到,自己抢劫的衣店主人,正是在雨中送雨伞给自己的姑娘马兰,还有扎伤的正是自己好同学王思文,不知道事情怎么凑得这么巧?想着,彭刚不由自主地叹息一声:“哎——”

“刚哥,你叹息啥呢?那个衣店的老板娘马兰,送你上车的时候,我看到她都哭了。”石头说。

“去去,别闪了咱的行李,去客舱里看着点的。我再看会儿大海!”彭刚将石头赶回舱里,抬头看看雾蒙蒙的不见太阳的天空,预感到自己的前程,也像这看不清楚的天气一样,让人感到不可预知和无从把握。

石头来到客舱以后,要去解大便,手边一时摸不到纸,拉开旅行包外面夹层拉链,伸手在里面翻找着,终于抓到一张纸,又拉上拉链,急不可待地走进厕所里。不认识字的石头,却怎么也想不到,他手里抓着的这张纸,正是来的时候,彭刚专门去找到马校长给写的去三亚刘小佳那儿落脚的介绍信,上面有刘小佳地址和联络电话,而却让石头当成手纸,揩擦了屁股。导致以后一时找不到落脚点,二人也因此吃尽苦头,并险些丧失性命。

渡轮劈波斩浪,涉过十多海里的琼州海峡,调整船头,慢慢靠上海口市的码头。

太阳也驱散海雾,钻升出来,视野一下子显得明亮开阔。

彭刚和石头,提着行李,随着人流,从船板上走下渡轮,新奇忐忑地踏上海南岛的土地。二人看着眼前完完全全迥异于内地的景色,心情也慢慢好了起来。强烈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似乎有些灼热感,但他们觉得似乎给自己全身充满能量,浑身仿佛有了使不完的力量。

宽敞干净的公路中间,长着成排的高大的椰子树,远近的楼厦屋宇之间,高擎着的也是这种树干笔直大叶稀疏的椰子树。远处山坡和近处花圃里,红红绿绿的花草,都在告诉他们,内地已是深秋树叶草木凋零之时,而此处季节的界限并不是十分明显。这儿俨然还是夏天。

“石头,你看,这儿正是夏天呢!到处显示着生命的活力。椰子树手臂一样细长的叶子,满眼绿草和鲜艳的花朵,这些绿色植物,在咱们老家,都是春夏才会有的。现在,咱们老家,已经是秋风扫落叶了。”彭刚给石头这儿那儿指指划划地说。

“刚哥,要是木(没)有你,我一个人,可不敢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石头新奇地说。

“你咋不敢来呢?”彭刚问着石头。

“我感觉这儿好像是来到了国外,我又不认识字。”石头说。

“是啊,有一点儿异国情调呢!以后,有时间,刚哥教你认识字的,不认识字咋行,一个睁眼瞎,寸步难行啊!”彭刚说着,眼睛往路两边逡巡着。

“咱们在路上走了几天几宿。这在过去,没有火车的时候,用脚下步走,寒(还)不走上三年六个月的。刚哥,咱们中国可真大,坐那么快的火车,也得走好几天呢!”石头说。

“这儿是我们国家陆地上的最南边!咱们中国海洋的最南边,寒(还)得再往南下去三千多里,在南海中的曾母暗沙,才是我们国家最南端。这儿隔着家越远,离得太阳会越近。你没看这儿街上走着的姑娘小伙子皮肤,有的晒得黑黑的,跟非洲人样,看上去多么健康呀!”彭刚说。

石头这才注意到走过去的年轻姑娘,有的许是常年屋内上班的缘故,皮肤越加白嫩,眼睛粘在短裙外面修长的腿上:“刚哥,这儿姑娘的两条腿,好像长了一大块。”

彭刚伸手在石头头上,摩棱一把:“不是这儿姑娘腿格外长,只是这儿天热,姑娘穿的裙子短,腿显得长了一些。”

“刚哥,你说隔着太阳近,这儿有冬天吗?”石头问着彭刚。

“可以说木(没)有冬天吧。这儿四季的变化,不像咱家那样明显,基本上是咱们眼前看到这个样吧!”彭刚说。

“我在家的时候,以为出了县城,就到了天边。”石头说着,看到有为位妇女领着一个小女孩,从路边饭店里走出来,手里啃着火腿,从他们面前走过去,石头本能地咽了几下唾沫。

“石头,你饿了吧!走,咱们去饭店吃点,这天有十二点多了。”彭刚说着抬起手腕看看手表,出门时的时间,会感觉走得格外快,“要不背着行李不放便,你在树下等着,我进去买一点。吃了,我们再去车站坐车,去三亚市。”彭刚说着,把行李放在路边草地上,拉开旅行包外层拉链,伸手摸着旅行包小锁的钥匙,准备开锁从包里拿钱。找出钥匙,却发现好像是少了一点什么。想了想,一拍大腿,问着石头,“石头,你见过这包外面夹层里有一张叠着的信纸吗?”

“见过。在船上的时候,我上厕所找不到手纸,用那张叠着的纸擦腚了。刚哥,有用吗?”石头没拿着当回事地说。

“你说啥,擦腚了,你这个傻瓜蛋,那可是我到马校长家里,让他给咱们开的去三亚市他的一个学生那儿,去落脚的介绍信。这下可好啦!”彭刚抓耳挠腮,着急地说。

“那,那咋办呢?”石头有些自责和惊慌地说。

看到石头害怕的样子,彭刚安慰地说:“你甭怕,咱们再慢慢想办法。反正我想来这儿的时候,也没想着要依靠什么人。一路上,我考虑过了,我真不想去找那个刘小佳。当时,只是凯伦盛情难却,我才去找马校长要了那张介绍信。这下,去不去三亚市,倒是无所谓,省下一笔路费呢!不见得,来海南闯天下的人们,都有靠山和熟人啥的。”之后,彭刚去饭店里买来一摞肉火烧,两个人很快吃完,感觉不饿了,又背起行李卷儿,沿着铺了花格地砖的人行道,往前走着,寻找着可能招工的地方和信息。

这样,走着走着,太阳下山了,两个人的腿也走累跑酸。看到路边有一个生铁铸的涂了斑驳绿漆的休闲椅,将行李卷儿扔在草地上,两个人在椅子上有些沮丧地坐下来。

“幸亏这儿夜里不冷,一时找不到去处和工作,晚上在这个休闲椅子上,露宿了。”彭刚说着,看看远处的灯火阑珊,又看看眼前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车辆和行人,然而,却没有谁朝他们这儿看和关注上一眼。


2

跋涉一夜的太阳,略显疲惫,又从东方冉冉升了起来,开始一天新的旅程。有句话说,所有着象,皆是虚妄。数千年来,各种文学作品里,描写早上太阳升起,大多如此。这其实是一个幻觉和莫大的错误。而实则是,地球自转一周,把太阳迎了出来而已。

海口市的早晨,也和茫茫天宇上的太阳一样,勤快而忙碌。临街大大小小的店面,依次敞开着,店里或是单位里面的人员,清扫着各自门前的三包区域。路上,是上班的车流和人流。

被划为特区的优惠政策,吸引来国内外的淘金者们,在这个曾和内地一样落后闭塞的三万多平方公里,稍小于台湾岛的我国第二大岛上,带来从未有过的活力和繁荣。经过十余年的建设和开发,海南省省会城市海口,已经具备一个现代城市的雏形。

彭刚从休闲椅上,睁开惺忪的睡眼,站起来,伸一个大大的懒腰,石头从下边行李卷上,双手揉搓几下眼睛,爬了起来,看看面前匆匆而去的车子和人的河流,二人感觉到了这个城市的快节奏。彭刚心头,掠过一丝从未过的失落感,深深自责自己如此粗心,将比金钱还重要的介绍信,放在旅行包外层,而让石头弄丢。和石头来到花圃边上淋漓着浇花的喷水头边,用手接着水,洗洗手脸,用手巾擦擦,摸出梳子梳理下凌乱的头发。彭刚心里再消沉和失落,在石头的面前,他也得故作信心不减,甩了甩头,也感觉浑身又有了劲头。在心里,自己给自己打着气,告诫自己,没有退路,也不能后悔,不管前途多么渺茫,道路多么坎坷,这是自己选定的一条路,自己做出的决断,吃苦和遇到困难,事先有所预料,只有坚定地朝着前走,没有别的办法。

这时,在他们斜对面,一家书店的玻璃门后,中年男老板,睁着一双狡黠深邃的眼睛,穿过镜片和玻璃门,打量着从昨天晚上在那儿的彭刚和石头。

这一天,他们学乖了,不用两个人背着行李傻蹿,彭刚让石头在这儿看着行李,自己一个人,去找活干。转悠到临近中午,肚子饿得咕咕叫,走到一家饭店前,进去买来两碗米饭,和一盘辣椒丝拌豆腐皮,匆忙扒进嘴里,出来饭店转身就走。眼角却瞭到饭店门把一边墙上,贴着一张招工启事,是这家饭店贴的。看看,说是招两名打杂洗碗工。看过后,喜出望外。心说,天无绝人之路,这张招工启示,好像是专门为自己贴出来的样。不管是什么活,要能留下来,就先干着。又退回饭店里,找到老板三说两说,人家真的答应了。因为,启示上也是说急招的。禁不住一阵狂喜,真没有想到,找工作竟是这样不费事。先不说工作好坏,收入高低,先住下来干着再说。要不,两个人露宿在马路边上,怎么行呢!彭刚很快转了回来,叫着石头,背着行李,又返回这家饭店。老板一看,二人结结实实的身板,很满意,留下了他们。并说,每人每月工资伍佰元,包吃住。我的天啊,洗洗碗打打杂,能挣到比在家时一倍还要多的工钱,加上包吃住,一个月一个人七八百元。日后,自己再找别的工作,不可能老洗碗,收入肯定还要高。在家的时候,一个摸瓦刀的技工,最高工资一天十二元钱,一个月不才拿到三百多元吗!

由于这家饭店规模和档次,在中等以上,又处在繁华闹市区,用餐高峰时,客流如云,来往不断,每天营业时间,从早上六点钟,到晚上十点,天天如此。仅仅几天下来,彭刚就知道,这五百元钱工资,不是那么好挣。往往是这一拨碗盏碟盘,没有洗完,下一拨盛着剩菜残渣的碗盏,又推送上来,腰都没有空直一直,天天穿着半桶雨鞋,站在水泥地上,胸前贴着一张塑料不透水的围裙,双手戴着皮手套,泡在水里,手指都泡白起皮。过了饭时头,不洗碗稍微有一点空闲,得帮着饭店擦桌子打扫卫生。可以说,除去三顿饭时间,一整天没有空闲,不停地洗呀洗,擦啊擦。由于过度而超负荷地运转,疲劳和换水肠胃不适,加之受尽一路颠簸的石头,有些支撑不住。半个月以后,终于,有一天,石头推着上百件洗干净的碗盏碟盘,去厨房时,感到浑身虚脱无力,双脚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天旋地转,晕倒了下去,失去平衡的身子,把餐具车坠倒,上面的餐具,哗哗啦啦地摔在水泥地上,没有剩下几件囫囵盘子。这样,两个人干了半个月的活,应该挣得的工钱,全部扣下还不够,看在他们两个来自外地,又不是故意的,欠下的钱老板不要了。可是,这份工作也干到头,他们两个让饭店辞退了。

“刚哥,都怪我,不加小心,摔碎人家盘子碗的,干半个月的活,一分钱也木(没)挣着,让人家辞退了。”看到彭刚一脸沮丧疲乏,石头自责和自卑地说。

“木(没)有事的,不怪你,怪我木(没)照顾好你。其实,不辞退咱们,咱们也干不长的,这个活,干长了,谁也受不了,连轴转,太他妈累人!”彭刚安慰石头说。

这样,又在市内转悠一天后,没有找到活干。走着走着,不知怎么的,又走到前些天歇着时,坐过并在上面睡过一晚上的路边的休闲椅。两个人感觉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不愿再往前迈一步。又过来,把行李扔在草地上,两个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看来,今天晚上,又得在这儿将就一宿。”彭刚有些无奈地说。

斜对面那家书店的中年老伴,在玻璃转门后,看过他们几眼后,轻蔑地笑了笑。


3

这样,一直到第四天头上,彭刚和石头仍然没有找着活干,身上的钱也快用尽。只留下一点救急的钱,两个人已经有一天没有吃东西。两个人的手脸,也懒得去不远的水管子上洗一洗,看上去满脸沧桑。

“刚哥,你说咱们会饿死吗?”石头嘴里咬着一根青草,看着蓝湛湛的天空说。

“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家雀。我们两个大活人,能叫饭饿死!我不相信,会找不到活干。实在木(没)有办法,我们可以去捡垃圾,也能卖钱呢!如果,真的饿死,也只能说明我们窝囊,饿死也不多!起来,咱们去水管子上洗洗脸,我今天再去找活干的。”彭刚说着,强拉起石头,来到喷水头边,洗了洗脸,顺便喝几口水润了润喉咙。

斜对面书店里的中年男老板,从屋里走出来,站在台阶上,看到彭刚和石头两个人,徘徊无助的神色,脸上掠过一丝诡诈的笑容。

“石头,今天咱们得挪个地方,不能老鬼鬼在这儿。附近地方都转遍了,咱们到郊区的建筑工地上看看,那儿去的人少,建筑工地又多。”说着,拾起行李,可是,没有走出几步,看到石头额头上虚汗直冒。

“刚哥,我……眼前冒金星,有些晕。”石头说。

“再往前走走试试。强走,你想在这儿等死,天上不会掉馅饼的。”彭刚过来,拽起蹲下去的石头,“坚持就是胜利。也许,这是命运在考验我们呢!也许,成功就在下一个目标。”说着,彭刚往起拉着石头。

而石头却往下打着坠搂:“刚哥,我这儿……”石头指着胸口,“这儿疼……”说着,石头身子一歪,休克过去。

书店门前的中年老板,看到如此情形,忙走进书店,和一位身着粉红色沙质短裙的少妇说:“你快去做点米饭,多做一点,我看他们是饿坏啦!”说完,老板又返身走了出来。

彭刚见状,扔下手上行李,扑上来,抱起石头的头:“石头,石头,你醒醒,你刚哥无能呀!”彭刚说着,黯哑地哭着,拍打着石头的心口窝。

书店老板走上来,用生硬的普通话,关切地看着彭刚问:“你的小兄弟,是怎么的啦?”

彭刚忙指了指嘴巴说:“我们两个人,有两天木(没)吃东西,一时又找不到活干,也因为换水,我的兄弟是饿坏啦!”

这位戴着金丝眼镜,气度不凡的老板,仰头大笑:“哈哈哈,活人叫饭饿倒了,你们两个真是蠢蛋!快快,背起你的小兄弟,跟我来。”

彭刚不相信地看着书店老板。

“哎呀呀,快来呀,要不,人真的快饿死啦!走走,我给你们提着行李。”老板双手提着两样行李,和一个旅行包,在彭刚前面走进书店里。

彭刚抱着石头,不再怀疑这个人,跟着他走进书店。上到二楼,在老板帮助下,把石头放在一个靠墙的长沙发上,在沙发上面墙上,挂着一副真人裸体挂历。老板打开电扇,徐缓的凉风,朝着石头吹过来。“小伙子,别害怕,你的小兄弟是饿的,他会醒过来的。”老板说。

彭刚看着老板,感激地点了点:“我兄弟,也有点中暑!”

“在我们海南,没有热倒人的酷暑天气,再说,他也不是中暑。”老板说着,看到沙发上的石头,睁开眼睛清醒过来。

这时,少妇走进来,冲着彭刚友善地笑了笑。彭刚忙挪开目光,回避着少妇显露的长腿和胸脯。

“我让你煮的米饭,好了没有啊?”老板问着身边的少妇。

“就行了。”说完,少妇又去厨房一会儿,端出一高压锅精白飘香的大米饭,放在地板上,往碗里盛着。

已近两天没有进食的彭刚和石头,看着少妇端在茶几上的米饭,本能地吞咽几下口水。石头陌生而又感激地看着少妇,又看了看中年男老板。意思是询问,真的要我们吃米饭吗?

“吃,快吃啊,傻瓜仔!”老板冲着他们二人说着,点起一支烟抽着,烟雾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芳香。

“大叔,大姐,等会我们给饭钱。”说着,推给石头一碗米饭,自己也捧起一碗,往嘴里扒拉着。

“哈哈哈……”男老板又哈哈地笑了起来。心说,你们有钱还饿成那样?

少妇去了一会儿,又给切来一盘拌了葱丝的香肠,放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彭刚和石头真是饿坏了,让饥馑占据他们大脑和身心以及思维,来不及去想,老板这善心和米饭后面,是否是出于真心救助,还是有意地引诱,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眼面前少妇和老板,老板点点头,即伸手夹着香肠吃了起来。

看着二人狼吞虎咽的吃相,老板看了少妇一眼,仰天长笑起来。那幽谷一般深沉厚重的笑声里,暗藏着玄机和诡诈。彭刚抬头看看老板,意识到自己吃饭的样子有些失态,尴尬地冲着老板和少妇笑了笑,看着快吃出的碗底。

少妇摸起勺子,又给他们二人的碗里,添加着米饭。

很快,一小锅米饭,让饿极的彭刚和石头,如风卷残云一般吃光,一盘香肠也吃得只剩下几根细细的葱丝儿。

少妇将饭碗菜碟和勺子放进锅里面,端着去了厨房。

石头的双眼,不可抑止地在少妇背影上停留一下,又怯生生地看了眼彭刚和老板,之后,把头低了下来。

彭刚和石头脸上,有了丝丝血色。彭刚抬头,感激地看了眼书店老板,不由双膝一曲,在地板上给跪了下来:“谢谢大叔,谢谢您们的救命之恩!”

石头跟着,也给跪了下来。

老板快速起身,伸出双手,扶起二人:“嗳,不要这样吗,不要这样,会折我阳寿的。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吗!小伙子的膝盖,不能这么软,要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爹娘。帮难扶危,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你们两个,是从内地来海南打工的吧?”

彭刚忙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人,有介绍信和劳工证吗?”老板问着。

听了老板的问话,彭刚和石头两个人,一个劲地直摇头。

“那……可就不大好办啦!你们两个,在街上窜来窜去的,让政府和公安的人看见,会把你们当成氓流,收容起来,强行送回原籍的。这儿,自从让国家划为经济特区以后,外国的国内的,来海南投资打工的人,太多太多,快把海南岛的社会秩序,给搞乱啦,不好管理呀!”老板明显是在连蒙带恐吓地说。

彭刚听了,自己介绍信丢了,也没有劳工证,信以为真,再被强制遣送回原籍,那不白来了吗,而且,回去怎么面对家乡的人呢?有些祈求地看着老板说:“这位大叔,我们兄弟两个人,有的是力气,能不能再麻烦你一下,救人救到底,在当地,帮我们找一点活儿干,脏点累点,挣钱多少都行!”

“不要这样吗!你们不要看我老成持重的样子,喊我大叔大叔的。其实,我还是很年轻的。俗话说,肩膀齐,为兄弟。我姓孙,今后,叫我孙大哥好啦!给你们做饭的,是你们的嫂子。”孙老板说着,指着身边少妇介绍着。

彭刚和石头,又感激地看了少妇一眼,目光落在少妇身后墙上挂着的裸体挂历上。

孙老板看到彭刚和石头,面对穿的极少的少妇和裸体挂历,在眼里显出了好奇和贪婪,他的心里有了主意:“哎呀,海南自从建省以后,又批为特区,都在大兴土木,可以说整个海南岛,就是一个大工地。几天前的一块空地,再去看时,就拔地竖起一座大厦。可是,由于内地来的人,太多,说实在的,工并不是很好打的!”

“孙大哥,你再给我们想想办法吧!也好有机会,让我们两个报答你和大嫂的搭救之恩。”彭刚心想,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回去。

孙老板又点上一支洋烟,不紧不慢地抽一口,喷出一口浓重芳香的烟雾:“好吧,我和你们嫂子,帮你们帮到底吧!我看你们两个人,大老远跑了来,也不容易。男子汉大老爷们,出来找不到活干,如何回家见江东父老呢!如果,你们想干,肯吃苦的话,我保证你们有饭吃,有衣穿有钱赚!”

彭刚看看石头说:“孙大哥,我们干。除了犯法的事,我们都干!”彭刚只想来这儿挣钱还债,不想再犯罪越陷越深。

“当然喽,和气生财嘛!干违法的事情,我的日子也混不下去。你们看看,我这一家书店规模不是很大,但经营绝对是守法的。这墙上挂着的各种经营批发图书音像的许可证,税务证,诚信守法明星经营户的匾牌,都说明我是一个个体劳协的先进工作者。我从事图书批发零售业务,干的是体面的文化事业。”孙老板说。

“孙大哥,你说吧,让我们干啥?”彭刚决定了什么似的说。

“我把图书批发给你们,你们可以到车站码头和人多的地方,去卖呀,能赚到钱的。以后,你们找到更好的活,你们尽管干去好啦!目前,你们要紧的是先挣到一部分钱,来糊口。这儿是特区,没有免费的午餐!”孙老板说。

彭刚心想,如果可以将书先赊给他们的话,自己是没有本钱的:“可是,我们没有什么本钱呀?”

“这个好说。你们可以先从我这儿把书拿去卖,回来再和我算账。”孙老板说。

“你相信我们?”彭刚。

“相信的。摸摸你们的胸口吧,里面跳动的机器都是肉长的,可不是金属零件。你们的血管里,流着的是红颜色的血液,不是汽油。人和人之间,没有一点诚信,怎么行呢!大哥救助你们,没有看错了人。小伙子,好好的干吧!虽然没有白吃的午餐,可只要肯干,会有挣不完的钱,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呀!哈哈哈……”孙老板说完,又仰天长笑了起来。


4

彭刚和石头,来到码头上一棵高大的椰子树下,在下面水泥地上,铺上花色塑料布,将用皮箱提来的,从孙老板书店里批发的各种图书杂志,摆在上面。这儿正是一个繁华路口,和上下客船的旅客进出的必经之地。从书摊前走来走去的匆匆的上下客船的人们脚步,很少有停下来驻足浏览图书的,而是走路的行人,有三三两两的,在他们书摊前拿起一本书翻翻,相中图书也有掏钱买的。

但是,也是刚刚出书摊,还摸不准人们的读书习惯,总体买书的人不是很多。石头就说:“刚哥,是不书店孙老板批发给咱们的书,都是旧的卖不出去的,买书的人咋不是很多呢?”

“这些书,都不过时!《怎样做一个百万富翁》,《投资指南》,《怎样一夜暴富》,也有内地畅销的港台言情和武侠小说,琼瑶的岑凯伦的,金庸的古龙和梁羽生的,都有一些。石头,你不要着急。卖出的书虽然不多,我已经很高兴。毕竟,咱们自己挣到钱啦!慢慢来。来,和我一起,咱们吆喝一下。卖书啦——大陆港台畅销书——”

石头手里拿起一本书吆喝着:“卖书啦——大陆港台畅销书——”

“卖书啦——请看《怎样做一个百万富翁》,怎样《一夜暴富》——”彭刚也拿起几本书吆喝着,在手里举着,和当年文革里举着红宝书的革命小将,那么忠心那么虔诚地喊着。

头顶上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普照着脚下的土地。

彭刚和石头吆喝着,看到有一个长头发青年,在人流里鬼鬼祟祟地向人们兜售着书刊。看到有许多的人们,争相看着并掏钱买着他的书籍和杂志,之后匆匆离去。长发青年捏着手里大把的钞票,数也没数,掖进自己的腰包里。

“人家的书比咱的好卖,也不用叫喊?石头,你看着书摊,我过去看看,长头发的青年卖的是啥书?”彭刚说。

“嗯,刚哥,你快去吧!”石头。

彭刚挤到长发青年身边,长发青年看了彭刚一眼,凑过来问着彭刚:“买不买,大陆禁销书,很好看的!”

彭刚从长发青年手上,接过一本印刷精美的画报,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裸体女郎各种搔首弄姿的彩色图片,害羞得忙将书合上,忙敏感地塞给了长发青年。

“怎么样,要不要?”长发青年。

彭刚摇了摇头。

“看你个熊样,买不起就别看,走开!”长发青年骂着彭刚。

彭刚像做错了什么似的,匆忙闪开,低头回到了石头身边。

“刚哥,人家卖的是啥样的书呀?”石头好奇地问。

彭刚想到画报上各种外国洋妞的裸体图片,或躺或卧,或作出各种挑逗下流动作的样,双手托着圆圆的两乳,那个样子,就是让你去啃似的。让人看了忘失不下,还想再看:“哎——怪不得咱们的书不好卖。咱卖的是大陆畅销书,各个大小书店里都有,人家卖的是大陆的禁销书!”

“啥是禁销书呀,刚哥?”石头问。

“你别问了,以后就知道了。”彭刚。

就这样,两个人苦撑了几天,又换了几个地方,卖出的书籍并不是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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