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王思武和小华,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精力旺盛,让程煜吩咐着,来把守着实心的房门。二人刚走进院子里,看到一个人正趴在窗子上,往新房里扒瞅着。小华走上来,抓住那个人的脖子,那个人一缩脖子吓一哆嗦,回过头来,不是别人正是二保。看到是小华和小武,忙嘿嘿地笑了几声,嘴里唔哩哇啦的喊着什么跑开了。二保是在程煜扶着中年汉子躺下后,从家里跑出来的。二保让听到动静后,从程煜家里出来的王思军,撵了家去,说看着新媳妇的娘家哥哥的!
小华和小武各自找来了几块砖头,垫在腚地下坐着,在实心门旁两边,活像两个把门的小鬼一样。
新房里,新娘子推开扑上来的实心,娇嗔地说:“你急啥,看看你都喝醉了。我扶你上床歇一会儿,醒醒酒!”新娘说着,把依里歪斜的实心扶到床上,将实心的鞋子从脚上脱下来,顺便在实心的旁侧,趄下身子。从身上摸出一块糖,剥去糖纸,含在自己嘴里,实心喷着酒气的黑嘴,也凑了上来,张开含住新娘咬着露出来的半块糖,吸吮着,那糖却让新娘嘶溜嘬到嘴里去了。实心就一下含住新娘的两片柔软肉感的嘴唇,当糖一样吸吮着,感觉比糖不知道香甜了多少。新娘推开实心的臭嘴,掏出几块糖,说:“你嘴里的酒气太冲了,吃不吃块糖压压?”
实心嘿嘿地笑笑:“嘿嘿……我吃!”实心贪婪地说着,看到新媳妇已经扒好了糖,说:“张开嘴!”说着,将糖块填进实心张开的蛤蟆一样的扁嘴里,“你等会儿,我出去解解手,就回来的。”新媳妇说完,溜下了床去。
“哦……我也去。”实心从床上爬起来,嘿嘿笑了笑说。程煜和师傅嘱咐过他的,要把新媳妇看得紧一点,放走了新媳妇,你哭也拿不正音呀!
“走吧,咱们一块!”新媳妇说着,开门走了出来,看到门旁的小华和小武,愣怔一下,即明白了,是人家在提放着自己呢!
小华忙说:“实心哥,你这儿没个大门,院墙这么矮矮的,程煜哥找我们来,帮你守一会儿门呢!已经给你赶跑好几个,来听窗户根的了。”
“解手,去解解手的。”实心知道,是程煜让他们来帮着自己把着门的,不让新媳妇,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偷着跑了。两个人,先后去院子一角的栏圈里解了手,又回到新房里。实心望见新媳妇,不再如见了肉的恶狼一样,已经是疲倦不堪,一下跌在床上。新媳妇忙将实心拖拽到床里边,给遮盖好了,又折身来到门口,从身上掏出一把糖果,拉开门扔给小华和小武,笑着和他们说:“两个小兄弟,你们辛苦啦,吃几块喜糖吧!”看到小华和小武,将地上的糖果抢了去,扒去糖纸,塞进嘴里咀嚼着,才放心地掩上屋门,插上插销,拉上门窗的布帘子,把不严实的地方又拉拽了几下。关掉屋里的亮灯,走到床边。
月上树稍,夜色渐浓,不时传来几声狗吠声。
王思军的家里,睡在床上的中年汉子,睁开眼来,实则他根本不曾睡着,人也根本没有醉酒,看看手腕上的手表,已是凌晨两点半钟,离自己和那女人约好的时间到了,轻轻地下了床,看看还睡在床上的二保,已经醒了过来,正双眼愣愣地看着自己呢!心里知道,程煜他们都多长了一个心眼。二保拉亮大灯,从床上坐了起来。中年汉子就哄着二保说:“兄弟,想不想也让你哥我,从四川给你领个媳妇来呀?”
“嗯,想呢……”二保嘿嘿笑着,嘴里馋涎欲滴。
“那好。”中年汉子从身上掏出烟卷,自己点上一支,又给二保对着火后,递给他一支烟,“过些天,我就回去。等我下一趟来的时候,保证给你领一个长相俊美的大姑娘回来,让你天天夜里搂着,亲个够!”
“嘿嘿嘿……”二保只管冲着中年汉子,嘿嘿傻笑。由于一天来,帮着劈柴提水的,没捞着歇着,从实心窗子前,让小华和小武撵回来,又听了思军哥哥的话,两只眼睛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中年汉子,消耗了过多的精力。终于,在这时犯上他的羊角风病来。由于在床上,没有摔倒,身子歪倒一边,四肢抽搐起来,口眼紧闭不省了人事。
正想稳住二保,抽空出来,去圈里装着解手。却看到二保犯上病来,中年汉子不由得得意地笑了,真是天助我也!看一眼床上二保痉挛抽动的身子,开门一闪身,走出屋来,西间北屋里没有亮着灯,知道思军两口子,这会儿都在程煜家里。蹑手蹑足来到东南角的厕所里,还真有了便意,从从容容解开裤带撒了泡尿,又系上裤带。看看确实没有人注意自己,就两手扶墙,往上一纵跳过墙头,沿着墙根溜出村子。抬头看看天上的半轮月亮,也潜入了云层。他一猫腰,朝着漫漫旷野里撒开双腿,没命地跑了起来。
实则他们根本不是一对什么兄妹,更不是来山东做生意的,而是勾搭成奸的一对狗男女。他们是四川人不假,可并非是梅红姑姑本家的什么人。在四川,他们搜集了许多到山东等地出了嫁的川妹子的地址,及其家属和亲戚关系的脉络,来山东以做生意为名,专干放鹰的营生骗取钱财的。将与自己共同行骗的女子,说成是自己的亲妹子,委托扑着来的川妹子,在当地给找个婆婆家。欺骗实心以前,在德州临沂和青岛的乡下已经骗过三家,用做了手脚的香烟和糖果,迷倒看住他们的人,每次都屡屡得逞。有的高门大院的主家,一时难以逃脱的,女的即真的和男人做成夫妻,尽其女人所能,不和被贩卖来的川妹子一样死活不从,将男人伺候得舒舒服服,待其对自己的戒备降到最低的时候,再伺机逃跑。但是,长的也没有和人家男人过上一个月的;短的家园在村子外边又没有大门院墙的,当夜即会想方设法,逃跑出来。
以前,在旧社会,来放鹰的南方人,将女人留下来后,有的给男家熬上个一男半女的,有的呆上个三年五载的,再来把女人接走,像这对骗了实心的四川男女,这样急功近利的也有。
这时,实心的新房里,新娘子看看实心已经熟睡过去,离床来到门口,看到小华和小武两个人,将头担在膝盖上也睡了过去。看看手表,急忙来到床边,将实心的身子在床边上顺理好,在实心里边,把另一床被子也放下来,伪装成自己睡在里面的样子。这样,从窗子外面朝屋里看,就好像两个人已经进入了梦乡。之后,来到门边拉开插销,将门拉开一条缝隙,侧着身子闪了出来,从小华和小武中间走过来,也翻过不高的土墙头,一头扎进茫茫的黑夜里了。
这女人刚走,李程煜不放心,从家里来到实心的新房前。看到屋里的大灯灭了,见守在门口两旁的小华和小武,都睡了过去。就一个人来到窗子边上,从窗帘的缝隙里,往屋里窥视着,见屋里床头上亮着一盏小灯,看到实心和新媳妇已经并排睡下了。笑了笑,过来将小华和小武踢醒了。
“你们两个不能睡着了,我回去再找两个人来替你们!”程煜说着,转身走了去。
屋里的实心,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抖落下来掉在地上。
外面,醒过来的小华和小武,两个人互相戳弄着,来到窗子边,想从窗帘里往里偷看点什么。看着看着,小华觉得不对劲儿,怎么看也是实心一个人躺在床上,而且,新做的花被子甩在地上,而里手的被子里看上去空空瘪瘪的,新娘子哪儿去了呢?两个人大惊失色!
小华让小武守在这儿,小华一溜小跑来到程煜家里,大叫着:“程煜哥,不、不好啦,新媳妇跑啦!”
一直没有走,在北屋里说着话,抽着烟喝着茶水的王佐富、王佐民和王思军他们,听到院子里传来小华的惊叫声,顿觉不好,齐呼啦地站起来迎出屋来。
“小华,你慢点说,到底咋回事?”程煜问着小华,“我刚来家,去看的时候,寒(还)木(没)事的!”
“屋里只看到实心哥一个人,躺在床上,寒(还)穿着衣服!”小华。
“啊?”王佐民也吃了一惊,事先他就觉得这事有些翘起,担心让人家放了鹰,又一想,这些年来,放鹰的绝了迹,怕说出来,败了程煜和王佐富的信心,不给实心操办这事,反而让实心错过了这次成家的好机会。现在,也有当地许多大龄青年,找了从四川来的年轻女子,成了家,有了孩子挺好的。可是,他也绝没有想到,会在当晚上就出了事呀!
王思军夫妇和程煜他们,来到自家大门口,打开大门,来家直奔东间北屋里,见二保在床上抽着风,似是刚刚缓过劲来,懵懵懂懂地看着哥嫂他们。
“二保,让你看着的那个人呢?”王思军问着,心下即什么都明白了,知道中年汉子趁着二保犯上病来的时候,跑走了。
“我、我看着那个人来着。看着看着,我就支撑不住了,缓醒过来那个人就不见了。”二保从床上爬下来说。
“他娘的,看来,这个中年汉子根本就不是那个女的亲哥哥,是他娘的一对狗男女!”王思军捶胸顿足地说。
之后,他们一行人,又一齐来到实心的新房里,程煜将昏昏大睡的实心,从床上抓着耳朵揪醒了。程煜又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在他脸上打了几记脆响的耳光:“你个死猪,这是你死睡的时候吗?人哪,哪儿去啦?连个娘们也看不住,你个窝囊废,我们也跟着丢人现眼!”
实心明白过来后,也傻了眼,两手抱着头,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思军和小华等人,已经砸开多家的大门,叫来了男男女女一大群人。程煜吩咐着,拿着充了电的雪亮的手电筒,出了村,四处找那一对逃跑的狗男女的了。
聚拢来的娘们们,对那对狗男女,恨得咬牙切齿地骂着,恨不能快着逮着将他们撕碎了。
这一闹腾,把程煜母亲也惊扰醒了后,来到实心家里,一看扭筋巴力给说上的媳妇没有了,急得疯了似的,扑上来撕打着实心,一边哭骂着:“你这个愚种,花了那么多的血汗钱,好不容易给你张罗上个媳妇,你都看不住!人家跑了多时,你知道不?”
“我……我也不知道咋回事,身子粘了床,就迷糊了过去。”实心傻傻地说。
“你不是我的儿子,我再也不认你这个儿子,你净给我和程煜脸上抹黑,让俺和你佐富叔、佐民叔,都入不出个人来。”程煜母亲打骂着实心,一甩手上的一把鼻涕,又面朝街坊们说,“从今往后,可不许再有人嚼打我这个当娘的,不给实心说媳妇成家,和俺程煜不一样待称的舌头啦!”
这时,二保挤上前来,也抡手给了实心一耳光,还伸手在实心裤裆里骚扰几把:“你这个笨蛋,裤裆里的家伙,光会尿尿吗?你的大丫子(土语指阳物),是死的吗!”
村外的四周,王思军领着人提着手电筒,在暗黑的夜里,雪亮的光柱,像一把把利剑或是刀斧一样,砍着劈着,把夜幕割开了一道道的口子。一时间,引得一犬吠形,百犬吠声。可是,茫茫夜色里,却找不到了那对男女的踪影。只在村北的一处乱坟岗子里,看到一簇簇新的脚印乱纷纷的,那对狗男女,想必是事先计划好,来到这儿碰头后结伴而去了……
2
这一年的春脖子短,一晃而过,又一个酷热的夏天,衔尾而至。
这一天,王佐富和老伴吃过早饭后,要去城里公安局儿子家里,看看儿子一家人的,和多日不曾来家一趟的菊儿,就着看看县城里的家具店。王佐富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他和程煜给实心说的那门亲事,让人卷走实心多年来攒下的那点血汗钱,可以说,人财两空鸡飞蛋打。过后,程煜和思军,也到城里的车站和旅馆去找过,只是,再难见到那对狗男女了。在父老乡亲们的面前,王佐富感觉脸上不光彩。再一个也是,将王思文从家里撵走以后,由实心代替思文,掌管着下料的活儿和尺寸,做出的家具,又恢复原来的老样子,不长成色,本打算能在秋后年前,结婚添置家具的多,把打下的家具卖了后,好还上借了程煜的一万元钱,也好把菊儿户口买进县城里去。可是,现实无疑是残酷的,和希望,往往是不一致和事与愿违的!做出的家具拉进城里,看看问问的人倒是不少,可见家具的需求市场,还是很大的,可是掏钱购买他家家具的人,少得可怜。到现在,王佐富的心里,才真的有些懊悔,感觉当初赶走了思文,是不明智的!年底和秋后的家具销售旺季,早已过去,来年的春天也已过去,眼看着进入夏天,已是家具销售淡季,然而,家具才刚卖出去大小的七八件,本钱的一个零头也没有换出来,可怎么还程煜的一万块钱啊?本来借钱的时候,说是人家机关批下钱来后,就还钱,可是,自己却借着批下来的钱,做本钱又买了木料,又说年后卖出家具再还钱,结果是可知的。这样,他慢慢地有些怕见程煜和他娘了,尽管碍于情面,程煜不会开口跟他要过账!再加之给实心娶亲这件事,办得很窝囊。这两件事,折磨得王佐富黑瘦了下来,看上去老相多了,双鬓也窜上了一层白霜儿。每每平静下来,或是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就有些想思文了,要是他在也许情况会好一些!可是,又时时为自己打腰提气。在菊儿和思文好,和自家家具积压这两件事上,他宁愿自家家具卖不出去,也不愿意菊儿和思文好。近来,王佐富再也不敢也不能铺排着,做家具了,平时,只是做些乡亲们和临近村里的人们,来订制的门窗户打的。这样,也就用不了实心和小华两个人,小华也已经出徒了,他也愿意去城里工地上打工挣钱的,就放他走了。家里只有实心和他干活。实心让人骗走钱以后,让程煜母子和二保打过耳光,守着村人,挨过程煜母亲骂,也自觉做下蠢事,本来话语就不多的他,变得越发地沉闷死寂了。
王佐富出屋,从厦廊下面推出自行车,菊儿母亲也拾掇利落,锁上北屋门,拿着一串钥匙,交给工棚里干活的实心:“实心,我把钥匙给你留下,刮风下雨的,我一时回不来,院子里怕淋雨的家什,和我晾晒的几件衣裳啥的,给我收拾一下。我和你师傅进城里,看看,没有啥事,当天就回来!”
“嗯。”实心应了一声,低下头去又干了起来。
看看闷头干活的实心,王佐富有些心疼和愧疚地说:“实心,四川的南蛮子拐着咱的钱跑了,咱破财免灾呀!甭灰心,以后有合适的,师傅在当地再给你张罗一个。程煜家你娘不是守着村人们,口口声声不承认你这个儿子,不管你的事了吗,我管!不认你这个儿子,我认!”说完,王佐富推着车子,走出大门,带着菊儿母亲往西赶着路。
菊儿母亲坐在车子上,絮叨着说:“看你口口声声,说那么大的话,也不怕到时裹不上顶。现在,你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说认实心干儿子,程煜母亲都不管实心的事了,你管?这一次,你木(没)有管够吗?”
“嗨——你听不出来吗,我也就是随口说说的,安抚一下实心,让他有一个念想,有一个奔头。你没注意到,从让人骗走钱后,实心变得比以前更木头了,我是担心他想不开,憋出毛病来呀!”王佐富骑着车子,小心地走在路边上。
“唉——”菊儿母亲长长地叹息一声,不再说什么了。
听不到身后老伴说话了,王佐富又找话地说:“菊儿娘,今天去城里见着菊儿后,你再念叨菊儿几句啊!”
“你让我念叨菊儿啥呢?你早想得好好的,把家具卖了后,就把菊儿户口买到城里来,这下可好,家具卖不出去,还不了程煜家的一万元钱,菊儿的户口也买不成了。”菊儿母亲埋怨地说。
“哎,我让你劝说菊儿的,是在城里找婆家的事,没准她寒(还)恋着小文呢!”王佐富说。
“你不说这话,我不气得慌呢!要不从家里赶走小文,他在这儿看着下料,做出来的家具,兴许好卖些。看见财神,用脚往外踢!”菊儿母亲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地说,“我这才想起来,今天一个大十五日的,要早记着,我就不跟你去这趟城里。”
“初一十五,赶集上店出门的人多啦,也木(没)见人咋着?菊儿的婚事,你这个当娘的不着急,我有些话,不方便和女儿说。我这个当爹的,着得哪门子急呢!”王佐富激将也是赌气地说着,脚上猛一用力往前骑着车子。
后边车座上的菊儿母亲,身子向后闪了一下,伸手忙搂着老头子的腰,没好气地骂上了:“你这个老东西,就是不着矩(出格),要把我甩下去呀!”
王佐富不再言语,用力往前蹬着车子。
路边地里的小麦开始哆嗦花了,绿油油的,棉花地里,过膝高的棉花苗,随着风儿叶片翻飞着。
城里,有两个农民模样的中年人,转悠着,走进王佐富路西的家具店里。和家具店连着的小卖部里,平平母亲看到有人来,忙笑脸迎着,来到家具店里:“你们两个大哥,看看吧,有看中的家具,价钱好商量。”
“啊,看看,我们来看看,有看中的就买!”其中,一个汉子看着顶着屋顶的家具说。
平平母亲仍是陪着笑脸说:“这儿啥样的家具也有,你们看看吧!”
一个汉子说:“我想买一个床,天热了,家里的床不够大,小孩们大了。”
“我想添置一个大衣柜。”另一个汉子看着满屋的家具,似是有些不大满意地说。
“你们好好看看,俺们的家具用料很实在!”平平母亲说。
两个汉子在家具的空档里,转悠一阵儿,没有看到自己喜欢的家具,相互看了一眼走了出去。
“怎么,你们看中了没有,价钱好说的!”平平母亲追出屋来说。
“大嫂子,价钱我们不在乎,主要是木(没)看中样式,多花几个钱,买回家一个物件,常年放在屋里,看着用着得心应手就行。”一个汉子说。
后面的平平母亲,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正要回店里,看到平平爷爷带着平平奶奶,到近前下了车子,就着说:“爹,娘,你们都看见也听见了,去对面店里的两个人,本来先来咱家店里的,没有他们看中的家具。一个说买床,一个说卖大衣柜,我说价钱好商量,人家说不在乎多花几个钱,买回个物件去,看着用着得心应手就行。乡下的人,都嫌咱们的家具太老气,更甭指望城里的人,来买啦!你们看看小赵家具店里的家具,都换成聚酯漆,抹画得花里胡哨的,就是好看,还把一件大家具,分割后做成组合式的。咱们的家具,多少年都是一个老样子,有的还是过去的老木纹!”平平母亲,和公公婆婆走进家具店里,指着满眼的家具说。
王佐富点支烟抽着,看着不少的家具,听着儿媳妇抱怨的话语,自怨自艾一筹莫展。
3
中午时分,菊儿看看店里生意正不是很忙,和马兰说借这个空档,回哥哥家吃饭,回来捎点东西。马兰说她和小莹在这儿,要菊儿回去饭后早点回来。这样,菊儿即推着车子骑上走了。路过一个小书摊,看到上面有几本自己喜欢的杂志,住下想买几本书。看到有本服装杂志封面上,有个女郎穿的浅色粉绿的衣裙,颇为新潮,就伸手去拿。也不知道咋那么巧,法院的刘志刚,也正好看中这本杂志,两个人不约而同伸手去拿,就看了对方一眼,也都认出对方,两个人会心地笑了。刘志刚掏钱,把这本杂志买了下来,和菊儿说:“你下班了。”
“唉,小刘,你也买书呢!”菊儿应了声。
“从这儿走,随便翻翻的。”刘志刚笑着说。
菊儿推着车子,向前走了去。后边,刘志刚跟随上来,和菊儿一块并肩地向前走着,菊儿不好意思再骑上车子了。
王佐富和菊儿母亲,从自家的家具店里走出来,站在店门口,看到刚才那两个曾来自己店里的中年人,从对面店里各自挑好家居,往地排车上装着。看着那床和大衣柜,确实比自己家的家具好看,可一细看用料就不行了,不如自家的实在。自家的家具,从外面不受看,可里面用的都是好木头和好料。这两个汉子买的家具,外面用的都是一些刚兴过来的人造板材,时间一长易受潮,家居就不能用和不好看了。可是,人们愿意花大价钱,买赶时髦新鲜的,就是不识货,看不好自家的家具!想着,王佐富不由地叹息一声,将手上快烧着手的烟蒂,扔在地上用脚蹉灭。
菊儿母亲朝南看到路边上,低头推着车子走来的菊儿,和她走在一起的那个小伙子,不知道是谁:“他爹,你看那不是咱菊儿吗,和她一块来的那个小伙子,是谁?”
王佐富向南看去,果真是女儿来了,在她身边有个青年,身着法院的法官制服。不管他瞧见自家卖不出去的家具,多么心烦愁闷,可一看到女儿,王佐富心里就感到有空和高兴了。忙拉着菊儿母亲,躲进自家店里,将门关上:“菊儿娘,我看出来了,和咱菊儿一块来的那个小伙子,是法院的一个法官呢!咱在门玻璃后面看看,别让他们看见咱们。”刚才满脸苦大仇深的王佐富,此刻,已是露出一脸喜悦的神色。
刘志刚和菊儿走到家具店前,菊儿停下来,看看刘志刚冲着他笑了笑。
刘志刚知道菊儿到他哥哥家门口了,将手里拿着的杂志,放进菊儿车前边的车筐里,冲着菊儿笑笑说:“菊儿,这本杂志,一路上我翻着看了看,你再看吧!”说完,冲着菊儿摆摆手,转身朝北边的法院里走去。
家具店里的王佐富,忙拉着菊儿母亲的手,走了出来,菊儿竟没有觉察出走过来的父母,仍然目送着刘志刚。
“菊儿。”母亲来到菊儿身边,也看着前边的刘志刚。
菊儿这才一怔,见是母亲和父亲来了,看到父母都在看着前边的刘志刚,脸立马就红了“爹娘,你们啥时候来的?”
“我和你爹来了不多会儿。菊儿,那个小青年和你一块来的,他是谁呀?”母亲问着。
王佐富也渴望地看着菊儿。
“爹娘,不是谁!”菊儿说着,锁好车子,拿起车筐里的杂志,和父母来到哥哥家里。
“有一个和菊儿一块来的法院的小伙子,是谁呀?平平爸妈,你们人认识不?”趁着菊儿去了自己屋里,母亲又不甘心地问着儿子和儿媳。
“哦……”王思遥问进来的菊儿,“菊儿,刚才谁和你一块回来的?”
“哪有谁呀!人家小刘,就是刘志刚,在路上遇见了,我们一块回来的。”菊儿说。
“啊,是小刘呀!”王思遥。
“你们都认识。我看到那个小刘,给菊儿车筐里放了一本子书呢!”母亲。
“娘啊,这是哪跟哪儿呀,甭瞎猜疑?”菊儿。
“都认识。法院和我们局紧挨着,平时业务往来的,过来过去。”王思遥说,“小刘,是个分来不多时学法律的大学生。”
“这个小刘有对象了?”母亲还问。
平平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大人们在说姑姑的事,知道是说男朋友的事,还发坏地冲着姑姑,挤鬼脸呢。
“听说马法官的女儿,就是菊儿上班的衣店主人马兰,和小刘,有人给撮合过。现在,好像没有动静了。”平平母亲说。
“要是不成,你们打听着,给咱菊儿问问,我刚才看到两个人,走在一起挺般配的!”母亲说。
“你就攀人家的高枝吧!人家的户口在城里,法律大专生,现在又是法官,人家的老爸还是县委的副县长;我的户口在乡下,初中文凭,衣店的一个临时工,父母都是乡下老百姓,你们觉得和思文家门不当户不对,你们觉得和人家小刘就门当户对了吗?”菊儿一句话,噎得父母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王佐富扪心自问,是啊,王佐民和我门户不当,我和人家副县长,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更是门户不当了!和老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叹息一声低下了头。
王思遥夫妇端来做好的午饭,说吃饭吃饭呢,一家人才又坐了下来,有说有笑地吃着饭。
菊儿匆匆吃了一点,就到自己屋里,拿了一卷卫生巾,又上班去了。
“我看,实在不行,咱们的家具,就减价……”王佐富刚才听了菊儿的话,压力更大了。自己没钱给菊儿买县城户口,看来,让菊儿在城里立足和找婆家,也不容易。喝着酒,忍痛地和儿子说。
“家具放时间长了,越背时。咱也知道,家具样式老些,用料实在,比那些看上去花哨的家具耐用。可是,人们不识货不买账啊!咱的家具,用料真着,再花哨一些,肯定好卖,也能赚钱。说句良心话,爹,当初,你不应该把王思文从家里赶走,那小子有眼光,能创造,能把流行的家具样式,和咱家的用料结合起来!”王思遥喝了一杯酒说。
王佐富嗨了一声,冲着儿子摆了摆手,意思是不让儿子再说这事。饭也没心绪吃了,起身和儿子,出屋又来到家具店里,望着满屋的家具,父子二人一时也没有好的主意了。
屋里,母亲和平平母子,一块吃了饭。平平母亲收拾着碗筷,菊儿母亲坐在沙发上,喝了几碗子茶水,感觉浑身发凉,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进来的平平母亲,看到婆婆不大舒服的样子,就关切地问:“娘,你哪儿不得劲?”
“不要紧。就是身上有点冷,生么好的。操杀他娘的,这是咋的啦?”菊儿母亲摸着发烫的额头,以为是邪气,就诀骂上了。
“那你甭喝茶水了。我给你浸点红糖水喝吧!”平平母亲。
“甭了。许是我一路上坐洋车累的,我去床上趄趄就好了。这上了年纪的人,没出息呀!”菊儿母亲。
平平母亲扶着婆婆上了床,倒下以后,来到家具店里:“平平爸爸,咱娘可能是得病了,说身上冷,让我扶到床上歇着。要不叫人给扎上一针,我摸着咱娘的额头,烫手呢!”平平母亲,担心婆婆在自己家里得了大病,走不了呢!
父子二人听了平平母亲的话,就着走出家具店,又回到北屋里。看到茶几上,还给留着饭,也不迭地吃了。
“娘,你觉得咋样,不行的话,咱去院里看看的!”王思遥问着母亲。
“不啦,没事的。我来时就和你爹说,一个大十五的,在路上你爹猛一蹬车子,又闪了我一下,我躺会儿就好了。”菊儿母亲闭眼不睁地说。
平平母亲给婆婆端来姜糖水,让婆婆喝下后,又给婆婆试上体温表,过一会拿出一看,烧到三十八度。又让婆婆服下几片退烧药,还是没退下烧来。天也不早了,人还头昏脑涨的,坐不了车子,走不了了。王思遥夫妇着急又孝顺,找来一辆三轮脚踏车,和父亲将母亲送进县医院,给打上了吊针。
这样,平平母亲在院里守着婆婆,菊儿下班后听说了,也赶到院里守在母亲病床左右。母亲躺在病床上,又不放心家里,王佐富就一个人骑车子回去了。一路感叹,日子顺了,人啥病没有,日子一不顺,这倒霉事就接连着来,坐坐车子只闪了一下,菊儿母亲就上来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