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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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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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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菊花》连载

第二十四章 又做新娘

1

这天早饭后,春兰帮着母亲洗涮了碗筷,一时没啥干的,伤心事儿一件接一件,哪一件也不愿意挂在嘴边。因为,一说起来,母女二人止不住擦眼抹泪,乐乐看见大人哭,她小胆也跟着出声哭。所以,母女二人常常少言无语地坐着。正看着乐乐自己坐在屋地上拾着石头子儿,听见院子里有打自行车的响动,春兰母女同时迎出来,竟然是打听着找上门来的吴仁仕吴法官,穿着制服。母亲见了,以为是为彭刚父亲的案子从县城来的人。春兰当然认识,不热不冷地把他让进屋里,并让在桌子边的椅子上。母亲则热情地去给找烟沏茶。吴法官自己从身上摸出烟盒,掏出烟卷和打火机,点着吸了一口。乐乐用手扶着门框,低着头,不敢看这个陌生的不速之客。

吴法官抬头看看还新的亮堂堂的砖瓦房,没话找话地说:“哦,我自己打听着找来的。你娘家的房子,在村里还是上等的。”吴法官说着,期待地看着春兰,意思是你快把我介绍给你的母亲呀,别让你的母亲焦虑担心。因为,在乡下,一有公安和法院的人上门,往往会给主人带来莫名的担惊受怕。

“娘,这位是给我和乐乐爸爸办理离婚的吴法官。”春兰和担心的母亲说。离婚时,吴法官跟春兰说要给她介绍南乡的表弟,作对象的事,春兰回来并没有和母亲说。

“哦……”母亲给沏好茶,看到吴法官的目光没处落,四顾看着房子,“俺以为你是从县里来的。俺家的房子,才翻盖三年多,他爹干建筑那几年盖下的,得亏盖下这五间好房子。他爹包的工程出事后,俺家啥也没有了。”

家里老人就是这样,来个外人,总是絮叨起来没个完。春兰把茶壶从母亲手里接过,给吴法官斟着茶水:“娘,你看着乐乐,我来给吴法官倒茶。”

“哦,你家工地出的那件事,我听说一些。不是摊上事,你家的日子别说在村里,在整个乡里也是数得着的。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三年河东三年河西的,他爹回来后,说不定东山再起。只是,这人吧,走到哪一步就说哪一步呀!好事不成双,祸事不单行。”吴法官端起一杯茶水,并不急于喝。

春兰母亲揽着乐乐,拿个马扎坐在屋地当央,听着吴法官说着让她宽心的话。接茬地说:“哎——可不是吗!这日子要顺了一顺百顺,要不顺了,哈(喝)凉水也塞牙。他爹包的工地出了事,儿子又为了还债,远走海南去打工,到这也没来个报平安的信。俺这妮子呢,”指着春兰说,“一家人过得好好的日子,她婆婆又容不得她,给挑弄着两口子离了婚。哎……俺家的这个日子——”

“现在,年轻人两口子过不到一块,离婚不是啥丢人的事。我平时给人离婚,还是劝和不劝离的。那天,我看到你的女儿很受委屈,拿头撞树,不是孩子爸爸出手快拉着她,差点出了人命!我一看,不给办离婚不行了,要不出人命啦,就给他们离了婚。春兰还年轻,带着一个女娃娃住在娘家,也不是一个长法……”吴法官说完,看着春兰母亲的反应。

春兰母亲讪讪地笑着说:“吴法官说的是啊!我也是劝着乐乐妈妈,再往前挪一步。要不,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个妮子,单巴个,咋往下混呢!”

“是啊!老嫂子也不要过分伤心,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吴法官说着,看看春兰母亲怀里的乐乐,“这就是春兰双胞胎女儿中的小闺女乐乐,来来,让我看看,你看这孩子多么水灵,真是让人稀罕还稀罕不过来呀!”说着,从提来的包里,拿出一袋高级奶糖,撕开,抓出一把往乐乐手里塞着,“来,乐乐,快吃糖。”

乐乐不接,往后推着,眼里露出惊悸的神色。

从吴法官主动献殷勤的话语和动作上,春兰母亲也看出来,八成是给春兰找婆家来了。

这时,李程煜用自行车驮着被子,前边大梁上坐着欢欢,给春兰来送被子,欢欢想妈妈和乐乐也跟着来了。早饭时,欢欢闹腾着不吃,说想妈妈和乐乐。奶奶哄着说,你吃了,让你爸爸带你去。程煜母亲也是一阵酸楚袭上心头,动了恻隐之心,和儿子说,春兰母女走时,只带几件替换衣裳,夜里凉了,给她们娘俩送几床被子去吧!走进大门,看到院子里有辆外人的车子,不知道可能来了什么人?把车子轻轻靠在院里那棵枣树上,从大梁上抱下欢欢,走到门口,听到欢欢姥娘和人说:“哎,闺女到了这一步,谁也不愿意,可有啥法……有合适的,我就给应啊!只要进了门子,知道疼大人稀罕孩子,不惹事生非,家里穷点富点没啥,人老实勤快,就有奔头;春兰也是在我手底下,吃苦长大的。”

“是啊,老嫂子。你可能也听春兰说了,我南乡老家,在这儿看张店东南上,有个姑表弟,今年三十岁,比春兰大着两岁,人也不显老,能吃苦又善良,一个人在山里开着两个石窝,年三十都不下山,家里挣下大把的钱,给弟弟盖了楼娶了亲。这不去年,自己也盖下一幢二层小洋楼。我看着春兰和小赵,挺般配……”说完,吴法官期待地看着春兰母女。

“吴法官,你说得再好,俺们木(没)见着人和他家咋样,一时也不好表个态……”春兰母亲。

门外的李程煜一听,是给自己离婚的无人事的吴仁仕吴法官,来给春兰提亲保媒,心下火起,他娘的,怪不得当初那么愿意给我们办离婚呢!原来,是别有所图。听到屋里的吴法官又说:“那是那是,老嫂子,咱们先说到这儿吧。我改天回去,叫我表弟来,你们母女相看一下,我表弟个头不矮,没疤没病不怕相不怕看的,没有意见,你们再坐车去看看小赵的宅子。好吧, 就这样。”吴法官说着,起身将提来的一提包烟酒糖的礼品,往床上倒着。

春兰母亲上来拦着不让:“不行啊,吴法官,这事不知道咋着,不能让你破费。”

“哎呀,老嫂子,你看看,又没买啥东西,成不成的小赵也不在乎这个。”说着,吴法官提着空了的提包,走出屋来。

李程煜正拉着欢欢,尴尬地站在门口。吴法官认出是李程煜,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也让李程煜全听去,脸上很是挂不住,冲着李程煜难堪地笑了笑。

送出门来的春兰母女,却像没有看到李程煜这个人似的,将吴法官从家里送了出去。

乐乐拉着李程煜和欢欢的手,又笑又跳:“爸爸,欢欢姐姐,你们可来了,我可想你们啦!”

“妈妈。”欢欢叫着回来的春兰。“奶奶说夜里凉了,让我和爸爸,给你和乐乐送被子来了。”欢欢说。

春兰拉着欢欢的手来到屋里,强忍着,没让眼角的泪水流下来。

春兰母亲和拉着爸爸手站在门口的乐乐说:“乐乐。快拉着你爸爸,进屋里呀!”

“嗯。”乐乐拽着李程煜,走进屋里,把爸爸安在沙发上。

春兰母亲点划着欢欢的额头,没好气地给李程煜说话听:“啥都是你奶奶说,你奶奶说,你连个主心骨也木(没)有……”

李程煜感觉春兰母亲的手指,像戳到自己额头上,羞臊得满脸冒火如坐针毡一样,桌子上有现成的烟茶,也没人让他,目光在烟茶上看了眼。乐乐懂事,给爸爸拿来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爸爸,给,你抽一支烟。”

春兰母女为乐乐的懂事高兴,又为李程煜母子的绝情恼恨,一时间笑不得恼不得。

李程煜接过乐乐递过来的烟卷,放在茶几上,掏出自己的烟和打火机,点着抽了一口,冷冷地问道:“给找的哪儿的?”李程煜问的是吴法官给春兰要找的对象。

“张店东南的。”春兰故意气李程煜地说。

“下去那么远……”李程煜。

“下去越远越好,眼不见心不烦……”春兰母亲说。

“定下来了吗?”李程煜。

“你没听见吗?过几天,人家来相亲!欢欢姥爷不在家,舅舅也不在家,你和你娘合起伙来欺负春兰。他们爷们要是在家,你们把春兰娘两个这么打发来娘家,他们能和你们散伙?春兰进了你家门子,好吃懒做还是偷人养汉,坏了你家名声,你们这样对待春兰,不怕伤天害理!”春兰母亲越说越气恼。

李程煜坐在那儿,脸上难堪之极,站坐不是的。

“你和春兰都是离了婚的人,往后,俺家大门上你少来,让人家四邻八舍瞧见,好说不好听!”春兰母亲对李程煜,下了逐客令。

以前视自己为亲生儿子一样的丈母娘,比疼彭刚还疼自己,如今,如此对待他,也让李程煜好一阵发愣,手上夹着的烟卷也掉在地上,起身拉上欢欢往外走去。欢欢往后挣着,哭喊着妈妈和妹妹,乐乐也从姥娘手里,哭着喊着欢欢姐姐。一时间,两个孩子的哭声好凄惶,使得三个大人,也都难以克制。春兰已无法自持,扑到床上哭出声来。


2

这天上午,吴法官和坐车来的神情有些犹豫的赵德宝,合骑一辆自行车到前彭家村,来到春兰娘家大门口,下了车子推着走了进去。

彭刚家大门口,就招引来了村里的婶子大娘,往里扒头瞧影的。

在院子里收拾着什么的春兰母亲,看见吴法官领来一位挺粗实的年轻人,知道是咋回事,忙笑着将来人往北屋里让着。

到北屋里,吴法官将提来的满满当当的礼品包,放在床上。由于是第二次来,吴法官故作熟络,不请自坐,看到春兰母亲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心里自感有了谱儿。

赵德宝从身上掏出一盒高级香烟,拆去封口上的金丝线,撕开锡纸,捏出两根烟卷,给春兰母亲递过来:“婶,给,你抽烟吧!”

春兰母亲笑着说不会,将小赵让在桌子另一边的椅子上,又去泡茶水。

赵德宝把手里的烟卷,给了吴法官:“哥,给你。”说着,把手里拆开的烟盒,放在桌子上。农村情况一般是这样,尽管家里买了沙发茶几,也是放在屋里不重要的地方,冲着屋门的北墙边,还是摆放着方桌椅子,来了重要客人和亲戚,还是往椅子上让着。相反,来了一般的村人等的,却让坐在沙发上。

看到小赵很懂礼节,春兰母亲在心下,已替女儿认可这个看上去挺利落的年轻人。起初怕让人骗了,见着人了,打消些许顾虑:“你们咋来的,老远的路?”

“哦,我给小赵打了一个电话,他坐客车来到咱们县里,又去我在县城的家里,骑一辆车子,到乡里找了我,我的车子正坏了没修起来,俺兄弟俩骑一辆车子来了。嫂子,这就是我的姑表弟,小赵赵德宝。”吴法官说着,从春兰母亲手上端过沏好的茶水,往茶碗里倒着。

“你们哈(喝)着水。春兰领着乐乐出去玩了,一会儿就回来。”春兰母亲。

“不晚,不晚。”吴法官。

一会儿,春兰领着乐乐,从街上来到门口。

围在门口的人堆里,有位大娘和春兰说:“兰子,快家去吧。前些天来过你家的那个姓吴的法官,领着一个人品不孬的小伙,去了你家,不比后王家庄乐乐她爸爸那儿差……”

“是啊是啊,人不错的,只要待咱小乐乐好,就应下来吧!你看看,你娘的头发,让你和你爹的事,给愁白了。”另一个好心的大娘,也劝着春兰说。

春兰谦和地冲着人们笑笑:“婶子大娘,你们来家里玩玩吧!”

“不了不了,春兰,你快加去吧,甭让人家老等着。”看事的村人们说着,就散去了。

春兰牵着乐乐的手来了家,走进北屋里,目光在赵德宝脸上身上,停留一会儿,见人不错忙挪开了。小赵也看了春兰一眼,笑着忙站了起来。

春兰过来,给吴法官和赵德宝面前茶碗里,又续了续茶水:“快坐下吧!”

乐乐躲在姥娘身后,她虽然小,从大人言谈中,和上次吴法官来,到这次领来这个不认识的人,知道是说给妈妈的,也是给自己找的新爸爸。一双天真黑白分明的眼睛,也在小赵身上逗留一会儿,感觉还是不跟自己爸爸好看。

小赵从提来的包里,拿出一挂香蕉,掰下两根递给乐乐。乐乐躲着不要。春兰母亲为了不让小赵尴尬,从小赵手里替乐乐把香蕉接了过来。

吴法官站起身来,看了春兰母女一眼,走出屋去。

春兰母亲领着乐乐跟了出来。

吴法官在院子里,和春兰母亲小声地说:“嫂子,人,我给你们领来了,虽然是隔着百八十里的路,可是,我没有藏着掖着,小赵不是因为呆傻找不上媳妇。等会,春兰出来,你们母女交换一下意见,我问问小赵,他们两个人要是没有意见,我看就定下来吧!俗话说,打铁还得趁热乎。”

春兰母亲点点头,看到春兰从屋里走出来,母女二人去了西间北屋里:“兰子,咋着,人,你我都见了,隔着不近,人家吴法官木(没)说谎,小赵人品不孬,高个,黑红脸盘,比你大两岁,这也不是疤团,男人大了知道疼人稀罕孩子。两个人,日后能在一起过日子,比啥也强!要是行,咱们娘两个,再去看看他的宅子。你要没意见,我就去给人家做饭,大老远的来了,得留下人家吃顿饭。”

春兰听着,低头不语。

“兰子,你也不是小孩了,走过这个村没有这个店。生人吗,头一眼一下看不服,不和熟人那么受看。”看到春兰不语不快,母亲很是着急,又说,“咱家的祸事,这一年来,摁下葫芦起来瓢的,你作为咱家大女儿,也得替娘分担一下呀!”

“娘,我应下了,给人家做饭吧!”让命运逼仄得没有路走的春兰,还能说什么呢!

听了女儿爽快利落的话,春兰母亲才轻松地出了一口气,走出屋来。吴法官也从东间屋里走出来,和春兰母亲笑着说:“嫂子,我问过小赵,他说没有意见。”

“好啊好啊,我也问过了,春兰也说木(没)有意见。让我留下你们吃午饭呢!”

吴法官笑着看了眼从屋里走出来的春兰,三个人一同又来到东间北屋。吴法官和春兰母亲说:“我们带来的是现成的,麻烦你给热一下就成。”说着,从提来的三个大礼品包中,提出其中一个,和春兰母亲去了院子西边厨房里,把包里过了油用塑料方便袋装的烧鸡、白汤丸子、花生米和火腿肠等的熟食,拿出来放在菜板上。另外两个礼品包里,一个是水果、糖块、香蕉和苹果等的,一个是两条好烟和两瓶好酒。

“你看,来到俺家里,咋好让你们破费。”春兰母亲说着出来和春兰说,“兰子,不知哪天来,咱家里也没准备,你去经销点买几样现成的罐头啥的吧!”

“嗯。”春兰应声想走,让吴法官拦下来说,“春兰,我们带来的,不少了,你甭去啦,到北屋和小赵说几句话的吧!”说着,将春兰推进北屋里。其实,吴法官已深谙这里的民风物情,知道这种事,应该由男方全部置办酒菜的。

没费多少事儿,在茶几上菜盘里,盛满丰盛的菜肴,几个人围坐下来。乐乐挨着姥娘坐着。小赵在席间,勤快地一会儿倒酒,一会儿满水的。

“咱们吃饭以前,得先把话说明白。”吴法官面对着春兰母女说,“嫂子,春兰,这件事咱们这么着,不能办急促啦!让你们娘两个,多打听考虑一下,过几天实在没有意见,我再和你们坐车去看看小赵宅子,之后,你们再没有别的;你家老哥在长山农场里,让春兰和小赵一起去看看,再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同意之后,让他们登个记,择个吉日,再稳妥地把婚事给办过去。这件事情过去,你们两个人好好过日子,咱们的心也都放下来!”吴法官很替春兰母亲和春兰,更多着想地说。

“行啊,吴法官说的是,就这么着办。”春兰母亲符合地说。

……


3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吴法官和春兰母女,领着乐乐,坐在南行的客车上,今天去相看赵德宝的家院的。

一路上,吴法官说着赵德宝为人处世的好处,过去的难处,和今天开着石窝赚钱的能耐。春兰母亲问在山上开石窝,是在山里种庄稼和果园吗?吴法官笑了说,咱北方盖大屋院墙的,都是用青石头打基础,并指着公路上往北拉着乱插石的拖拉机,和春兰母亲说,咱们那儿盖屋打墙用的石头,和咱看到的拖拉机拉的石头,都是从赵德宝开的那样的石窝里装的车。开石窝,就是开山炸石,得有力气,还是个技术活。春兰母亲连连说,知道了知道了。春兰母亲想想又说,开山炸石头很多危险吧?吴法官就着说,不危险,干长了有经验和咱种庄稼地一样。再说,干啥没有危险,走路开车都有危险呢?你不去撞车吧,唉,他开着车来撞你。春兰母亲应着说,是啊是啊!

两个半小时以后,来到张店长途汽车站,吴法官先跳下车,殷勤地扶下春兰母女,又从车里抱下小乐乐。

一会儿,吴法官去叫来一辆暗红色的桑塔纳出租车,热情地招呼着春兰母女上了车。

春兰母女很是过意不去。春兰母亲说:“坐客车吧,那样花钱少。”

吴法官说:“嫂子,花不了几个钱的。再说,这是小赵嘱咐好的,让咱们下客车后,坐出租车,也舒服!出张店东南不远,很快到了。”说着,吴法官末后一个上了车。

出租车向东绕过火车站广场,往东行一会儿出了市区,开过火车道下面立交桥,又往东行驶几里地,拐下公路,往南开上一条细溜的柏油路,又走几里路,开着进了路南一个挺大的村落。坐在司机身边的吴法官,指引着路线,开到一户华丽气派的大铁门前停了下来。吴法官先下了车,打开后门,扶下春兰母女和小乐乐。

听到喇叭响的赵德宝,打开大铁门笑着从家里走出来,给出租车司机付了车钱,打发走出租车。往家里让着打量着他家二层楼的春兰母女:“婶,乐乐,仁仕哥,走走,咱们都来家吧!”

“哦,走走,都来家,都来家。”吴法官也热情地招呼着说。

春兰母女看着眼前的高门大院,墙上刷了浅绿色小石子,楼沿子上贴了花瓷砖,心下喜了几分。之后,来到院子里,看到石板铺地,建有花池,里面栽种各样花草,后面是一栋阔绰的窗明几净的二层小洋楼,脸上不由得又喜悦几分。踏着数层石阶登堂入室,春兰母女让富丽堂皇的客厅里真皮沙发,和一圈漂亮耀眼的家具看花了眼,心里着实又喜悦几分。春兰母女被让在暄腾腾的沙发上,大理石茶几上,茶盘里精致的茶壶里冒着徐徐热气,茶香怡人,糖果盒里盛满各色糖果。吴法官抓一大把,塞进乐乐怀里。之后,吴法官问小赵:“兄弟,你喂的大狼狗呢,没听见汪汪叫?”能够喂起大狼狗,也是身份的象征,吴法官在替小赵炫耀呢。

“哦,我怕你们来后,它乱叫唤吓着小乐乐。我牵到二弟那边去了。”赵德宝说,“以后,望见人熟了,我再牵过来。”

吴法官把茶水沏进镀一圈金边的茶碗里,砸下浮茶之后,又折进茶碗里,把几个茶碗一一倒满茶水,又端给春兰母女:“是啊,兄弟想得还挺周到。嫂子,春兰,喝口水,润润胡咙(喉咙)吧,一路大老远的。”

“唉,你也哈(喝)口啊,甭光让着俺。”春兰母亲接过茶碗,呷了一口茶说。

“唉唉,嫂子,我喝我喝。”吴法官端起茶碗喝口茶水,搓着嘴唇品着滋味。

春兰母亲咂摸着满口的茶香,笑着说:“嗯,这茶是挺香的。”

小赵看到乐乐抓着糖块不吃,给扒去糖纸递给乐乐说:“乐乐,吃块糖,不喝茶,叔叔给你买了盒装牛奶,吃这块糖,叔叔给你拿的。到这儿别眼生,和在你家一样,叔叔就是你的一个大朋友。”

乐乐不接小赵手里糖块,春兰接过来塞到乐乐嘴里。乐乐含着这块糖,慢慢吸吮着。

小赵又从西边一间屋里,提出一箱子牛奶,拆开拿出一盒,把塑料吸管插进去,又递到乐乐手里。

春兰母亲放下茶碗,抬头看着头顶上装饰豪华的顶棚,和吊在上面的一只精美吊灯。

“嫂子,你来,我领着你看看小赵上下的二层楼房。”吴法官说着,扶着站起来的春兰母亲,踩着铺了猩红地毯的楼梯,旋转着上到楼上。

楼梯间,自上而下,装饰了垂帘一样的玻璃灯饰。

“这楼上的房间是小赵的卧室,书房和浴室,锻炼身体的房间都有。”上了楼后,吴法官开着门,一一给春兰母亲介绍着。

来到卧室里春兰母亲看到,靠着宽大的窗子,下面是洒满阳光铺着席梦思床垫的铜床,上面整齐地叠着被毯。之后,吴法官推开卧室一侧浴室的门:“嫂子,你看看这儿,是洗澡的地方,地上墙上贴着防滑马赛克,躺在地上的是搪瓷浴缸,上面朝下的是淋浴器喷头。拧开开关,能喷出细雨一样的热水。”说着,吴法官伸手拧一下开关,即浇下温热的水来。

春兰母亲不由得伸手,试试水温是热乎的,由衷地笑了。心说,俺闺女有福气,李程煜家的条件,在本地也是数好的,可是,还赶不上小赵这儿。

之后,吴法官又打开厕所门,指着洁净的陶瓷坐便器说:“嫂子,这儿是厕所,就是解手的地方。解完手用水冲走,没有味道,干净又方便的。”

“唉,是很方便的。”春兰母亲满意地应答着,“是比咱们那儿,把栏子盖在院子一角,又干净又方便的。”

之后,吴法官从二楼上,扶下春兰母亲:“这底层楼有客厅,储存室和厨房,做饭也不用出去到外边。”说着,给打开厨房门,走进宽大干净的厨房,“嫂子,你看看,这厨房,也和咱们那儿盖在偏房不一样。你看这灶头上,几个火眼里烧的是煤气,不用烧柴禾冒烟呛死人。高压高温锅,抽油烟机,一应俱全,来了就能过现成的日子。”

春兰母亲看着从火眼里,冒出蓝幽幽的火苗,脸上又笑了。自己做一辈子饭,生火冒烟的,热天热死人,冬天冻劈了手,永远也打扫不干净。看看这儿,烧火做饭也不是烦恼的事,就是一种享受,和让人十分愿意做的轻松活儿。

“你闺女跟了我表弟后,享不着大福,肯定也受不了大罪呀!”吴法官说完,两个人走出厨房,春兰母亲满脸洋溢着满意之色,来到春兰身边坐下,定定地看女儿一眼,冲着春兰由衷地点了点头。心想,春兰命苦,让程煜家为生儿子逼着离了婚,可女儿碰巧因祸得福啊!从这个村里看见的别的瓦房和零星的二层楼来看,小赵的日子在当地是上等的,说明小赵一定也是个吃苦又能干的人,才挣下这样一份不薄的家业。比春兰大两岁,可看上去厚道实诚。对于这门亲事,春兰母亲已是一百二十个愿意。可同时,又让她生出些疑问,小赵这么好的条件,为啥找春兰这样离了婚的,不找个没有结过婚的黄花大闺女呢?

善于察言观色的吴法官,已猜出春兰母亲心思地说:“父母有病先后过世,给弟弟盖房成亲,误了自己婚事。现在,小赵各方面条件这么好,说实在的,大闺女不是没有抢着跟的,可小赵这孩老实,怕说上个姑娘,自己天天上山开石头,自己伺候不了。这样,春兰年龄也不大,受过挫折,知道珍惜家庭。”

此时,小赵扎上围裙下到厨房里。一是给春兰母女做饭菜,二也是在春兰母女面前,显示一下自己不光能干赚钱,还是干家务的一把好手。在一个火眼上,做着罗非鱼,在另一个火眼上,炒着海米芹菜。做好的鸡丝香菇,肉片韭苔等的罗列着。一会儿工夫,做出六菜三汤,摆在厨房隔间宽敞的餐厅里高脚的圆饭桌上。饭桌周围,摆着几把钢制折叠椅,在墙边还竖着好多把这样的椅子,以备人多就餐时好坐。

饭间,红酒绿菜,气氛融融。

吴法官向春兰母女夸赞着小赵说:“嫂子,春兰,你们也看出来,小赵不是花不起钱,请你们去镇上酒店包一桌,他是想让你们在家里吃顿他亲自下厨做的饭菜,也是在你们的面前,显显身手。他不光能挣钱,还做得一手好家务,过日子,也是一把不赖的好手啊!”

“是啊是啊,我做了多少年饭菜,木(没)有小赵做得出味道呢!”春兰母亲脸上,笑出一朵花儿,“小赵是挺能干的。”

“嫂子,我看这事,咱这么着。小赵和春兰两个谁也没有意见,房子你们也看了,还是早说的那样,两个人不小了,咱们下午一块去看看乐乐姥爷,他再没有意见的话,回来,就给他们把婚事办啦!之后,他们好过日子,我也好干我的工作。”吴法官说。

春兰母亲点了点头。

饭后,喝了一小会儿茶水,春兰母亲说,要去乐乐姥爷那儿,就早一点去。

这样,小赵抓起座机电话,拨打几个号码,从镇上要来一辆红色出租车,。

几个人出了楼和院子,小赵关上铁门和他们上了车。出村向西,路过张店市区,自然都无心观赏繁华的城市风貌,出市区再往西,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即来到位于周村长山的劳改农场。下了车后,吴法官和小赵在车下等着,看着春兰母女她们走进农场大门。

在接待室里,春兰母亲看到一名干警叫来老伴,变得黑胖,不像是一个坐监犯科的受罪的人,心里宽慰不少,可一想到春兰的婚事,抑制不住抽泣出声。

彭大年抱起乐乐揽在腿上,不解地看着流泪的春兰母女,没有看到欢欢和李程煜,心下感到纳闷,安慰家人地说:“他娘,春兰,你们哭啥?看看我不是好好的。政府的人对我挺好,吃饱饭没事和在家一样,也是种地。看看,我吃的心宽体胖的,不像是一个正在劳改的人。咋啦,欢欢和她爸木(没)和你们一块来,你们娘仨来的?”彭大年的心下,似乎感到出了什么不祥的事情。

春兰母亲说:“他爹,你听我和你慢慢说,你可不要急,咱家真是家门不幸呀!”

彭大年感到大吃了一惊,不知道家里究竟出了啥大不了的事情?

“程煜和春兰两个人,离了婚了。”春兰母亲说。

“啊……咹——好好的咋离了婚呢?程煜这个孬种,欺负我在劳改呢!”彭大年气呼呼地说。

“你不知道吗?程煜他娘这个老东西,急着要孙子。要他们离了婚,好给程煜再娶一房大闺女,给他家生儿子。”春兰母亲说。

“他娘的,急着要孙子,事也不能这么办。明明知道,我和彭刚不在家,这么欺负人,他们这不是落井下石吗!”彭大年说着,用力吐口浓痰,踏上一只脚用力搓着。

“唉,他爹,你也甭生这份闷气。春兰和程煜在一起过不好日子,离了婚也好。”春兰母亲,将程煜母亲让春兰给她搧扇子当丫鬟,给她洗脚把春兰的手往热水里摁,逗着乐乐从渡槽梆上面走,差点摔死的事,一一说给了彭大年听了听。末后又说,“兰子命不济,可遇上好人了,给他们离婚的吴法官,就着给春兰介绍一家殷实的人家,人也不孬,你想见见不?”

“啊,那么急,说哪儿的?”彭大年又是吃了一惊地问。

“吴法官老家张店东南的,在山里开石窝,家里盖下二层小洋楼。”春兰母亲。

“那么远,你们娘娘们们的,甭让人家诓骗啦?”彭大年不放心地说。

“我们是妇道人家不假,可也不少心眼缺块肺肝的。今天,俺们娘仨去看过房子,在他家吃了一顿饭,一块来的,和你商量一下让你看看小赵。人品很厚道,比春兰大两岁,人也不显老,天天有好几百元进项!你愿意,人家来看看你,人家不嫌春兰带一个小女孩。”春兰母亲显然是在逼迫老伴,不同意也得同意这门亲事。

“那,兰子同意啦?”彭大年问道。

“她不晕不傻的,一个女人家带着个孩子,不能光耗在娘家。人家说,闺女不如人,才上娘家们。咱家这样了,她再领个孩子,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怕我受不了,急出病来急疯啦!”春兰母亲说。

“唉——”彭大年长嘘一口气,似是默认了眼前即成的事实。

之后,春兰来到大门口,领着吴法官和小赵走了进来。

彭大年打量着身穿西服派派场场的小赵,心里也喜几分,男人看男人,一眼即能看出个子丑寅卯来的。

“爹,”春兰给介绍着说,“这是赵德宝,这是吴法官。”

“爹。”赵德宝也开口叫了一声爹,吃了饭,订了亲,就应该改口了。

听小赵喊出自己一声爹,虽有瞬间不适,还是忙调整了角色,笑着应了一声:“唉。挺好,挺好。”

旁边的吴法官,至此,才真正轻松地吁出一口气。

彭大年伸出双手,一把抓住小赵的双手期盼地看着,热切信任地笑着说:“小赵啊,刚才,春兰母女都和我说了。见着你,我很高兴也很放心,我把春兰母女,托付给你啦,等上二年,我回去了,咱们爷们两个再好好絮叨絮叨。”

小赵诚恳地用力点了点头。

彭大年松开小赵双手,又冲着春兰母亲问道:“乐乐她彭刚舅舅,给家里来信了?”

“木(没)呢。到是肯定到海南了,落下脚后,准是忙呀!”春兰母亲。

彭大年看到一旁的吴法官,才想起什么似的,和他握了握手说:“你就是吴法官,这件事的前前后后,麻烦你给操了不少的心。接下来,你关照着,把他们成一家人家吧!”

“老哥,那是,事为两家吗,应该的。小赵是我的姑表弟。春兰去乡里离婚,我看她年纪轻轻带着个孩子,挺不容易的,就……来时,我和春兰母女说了,等你见见小赵,没有意见,从这儿回去,他们去办手续,看个吉日把婚事办啦!你看呢,老哥?”吴法官看着彭大年问道。

“啊。”彭大年面对眼前不可扭转的事实,自己身处劳改,又没有更好的办法,看到小赵和春兰两个人很般配,春兰愿意,又看了人家宅子,也只能顺手推舟,“只要他们两个愿意,待小乐乐好,我也没啥说的,两个人又都不小了。”

吴法官和小赵,春兰母女听了,从里到外也放松下来,唯恐过不了彭大年这一关,会出什么岔子。


4

秋后的一天清晨。

太阳出来了,还躲在灰濛如幔的云层后面,看上去,天阴阴淡淡不晴不朗的。

春兰娘家大门口,停着一辆白色桑塔纳小轿车,和一辆红色大发面包车,在桑塔纳轿车前后,扎上了红红的绸子,在前边车头上,贴上了红红的喜字。

今天,是赵德宝来迎娶春兰的大喜日子。

春兰披红挂彩重扮新娘,流着泪水从娘家走出来。这是她第二次流着泪水,扮作新娘,从这个门里走出来。然而,前后春兰的心境,是那样截然不同。第一次,程煜来娶春兰时,她流下的是喜悦期盼和幸福的泪水;而这一次,她流下的却是悲痛屈辱的泪水。看了眼聚拢来送自己上车的乡里乡亲的,感觉见不得人似的,弯腰从小赵给敞开的车门里,仓促地钻了进去。赵德宝知道春兰今天是为了迎合初做新郎的自己,才又打扮成新娘的样子。他随着春兰之后也上了车,并带上车门。

敞着车门的大发面包车里,几个小赵的同龄人不停地敲打着锣鼓。

两辆迎亲的车子,启动起来,慢慢向村外开去。

趴在姥娘怀里的乐乐,来到门口,看到妈妈坐着车走了,哭着妈妈,向外挣着:“妈妈,我要妈妈——”

春兰听见女儿尖细如刀的哭喊声,似万箭穿心,忙从车窗里探出头,冲着小乐乐和母亲摆摆手,即抽回身,车子也加速拐着出村上了公路。小赵看到春兰哭得难受,掏出手帕塞到春兰手里。

迎亲的车子,往西过王佐富家大门口时,早已等候在这儿的王佐富夫妇、来上班的小华和实心,看到春兰坐的车开了过来,走到路边,想看看春兰新嫁的男人长得啥模样?菊儿母亲上前几步,趴在车窗上和里面的春兰说:“乐乐妈,你路上走好呀!”

春兰在车里看到他们后,叫司机放慢了车速。看到平时常常见面的村里人,春兰又掉下泪水:“唉,婶子。”

菊儿母亲看到春兰哭了,自己眼睛也禁不住流出泪水,怕耽误春兰走道,忙抽回身哭着说:“春兰心眼好,到哪儿命也孬不了。”说着,和王佐富几个人,失落地来了家里。

王佐富问着菊儿母亲:“春兰找的那人,你瞧见长得咋样?”

“嗨呀,看见春兰一流眼泪,俺的眼里泪水也止不住,本意是想和春兰说几句话,就着瞧瞧她找的男人?光顾安慰春兰,哪顾得上看一眼她身边的男人。倒是听前庄的人说,春兰嫁的这个男人,家里盖着二层小洋楼,在山里开石头,人也才比春兰大两岁……”菊儿母亲说。

王佐富大声地说:“大几岁咋的啦?大几岁知道疼人,程煜和他娘把春兰赶出门,这下是打错了算盘。”

菊儿随后从家里赶出来,迎亲车子已从家门前开了过去。菊儿有些黯然神伤,扪心自问,难道这就是人生嘛?多变无常,不可把握,明明得到的东西,也不一定会永远属于自己!

小王庄村口的公路边上,也赶来不少看热闹和为春兰送行的人们。春兰本想让车子,快速开过这个让自己伤心的路口,可是,看到路口,来了许多热心又好脾气的婶子大娘,就让司机把车子停在了路边。看到心软的婶子大娘,强忍着泪水,有的在擦眼睛。春兰摇下车窗,伸出双手,强作欢颜,千言万语,化作了感激和泪水。春兰的双手划过好几双热情的手后,一下抓住梅红双手叮嘱着说:“梅红嫂子,以后,替我多顾看欢欢一眼啊!”

梅红双目发湿,说不出话用力点着头。

看到昔日美丽善良的春兰嫂子,如今成了别人的妻子,站在路边的小武、小媛和二保,没了往日见到别人结婚时的欢腾,定定地站在公路边上,怅然若失地看着车子,从他们面前向西开了过去。

乡亲们往村里走着,一边议论着:“来迎娶春兰的婚车,咋是白色的呢?”

梅红忙插话说:“人家电视里说,现在人家城里人,又兴用白颜色的车辆娶亲,说图的是白头到老呢!”

“嗳,当初,程煜娶春兰的时候,用白颜色的车就好啦!”一行人议论着,进了村子。

梅红来到程煜家里,她的丈夫王思军也在这儿。

程煜母亲听到迎娶春兰的锣鼓声,渐渐远去,在自己屋里和欢欢搂抱着,痛哭失声。

“奶奶,俺要妈妈,我要妈妈——”欢欢。

“欢欢,你奶奶命轻命贱命薄,担不起你妈妈那样的好人啊!你妈妈跟你爸爸时,不嫌弃我一个穷老婆子,带着你爸爸过穷日子。”真的失去春兰以后,也好似挖空程煜母亲的心肝,让她的心里也感到空落落的。

程煜屋里,梅红看到丈夫,抱着痛苦难抑往墙上撞的程煜,数落着说:“程煜,你干啥你?男子汉,就得拿得起也放得下!”

李程煜捶胸顿足哭着说:“思军哥,我对不起春兰——”

看到丈夫抱着程煜坐回沙发上,两个人抽起烟来。梅红又挖苦程煜地说:“我看到坐在春兰身边的那个人,不比你程煜哪儿差。春兰哭成个泪人,咱村里那么多老少的,在路边送着春兰,心软的也哭了。让春兰身边的男人,看看春兰以前的人缘吧!”

王思军用眼睛,瞪了老婆一会儿,梅红才啥也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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