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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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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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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菊花》连载

第二十七章 师生不弃

1

这天上午,彭刚和石头坐着一辆白色面包车,从一处海边小码头上,刚刚接回几箱水货光盘,在后院地下室存好。来到二楼上,孙老板从刚提来的货物里,挑出其中一张光盘,放进vcd,试看着碟子。并和彭刚说,你们先不要去卖书刊,说着,给了彭刚一张写着人名地址的纸条,叮嘱说:“你们照着上面的地址人名,把一部分你们接来的光盘和药品,给送过去。他们都是早支了货款的。注意了,别让人跟上,交完货之后,把写着人名和地址的纸条撕碎。有人跟上后,要把人甩掉后才能回来!”

少妇给他们分装着光盘和药品,药品分别是药丸和粉剂(海洛因)。

彭刚和石头坐在沙发上,同孙老板欣赏着电视屏幕,只见上面,出现一只白颈猛虎,追逐着一个只用宽大树叶遮住身体的长发女郎。只见狂奔的少女,身上的“衣服”让荆棘刮破,撕扯下来,全身赤裸地跑着,身后长发拉成一条黑线。猛虎就要抓捕住少女的千钧一发之际,从草丛里,跃起一个寸缕不着的精壮男子,手持木制梭镖投向猛虎,抓住少女伸出的一只手,一块往前跑着。男的阳刚,女的柔美,在跑动之间,显示着生命的光采和无穷的魅力,加之追赶着的猛虎,越加惊险和充满着刺激。

彭刚看着,好像时间倒退几个世纪,又回到了茹毛饮血,适者生存的蛮荒时代。

这会儿,只见身中梭镖的猛虎,在跑动中,梭镖从身上跑丢了。老虎前面的利爪,眼看要抓住少女的后背,只见两个人,扑通一声,跳进瓦蓝的湖水之中,浮上来,看着岸上的老虎,伸出舌头添了一圈嘴唇,转头悻悻地走了。少女抹一把脸上的水珠,冲着救她不死的猛士一样的男子,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粲然而笑。两个人在水里游着慢慢靠近,拥吻在一起,在透明的湖水里激烈地做爱,极尽而缠绵。

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彭刚身边的少妇,抑制不住放浪而笑。

“彭刚,让你给家里邮寄的信和钱,都寄出去了吗?”孙老板。

彭刚摇摇头:“没有呢!”为了让外地人听懂,彭刚和石头尽量说普通话,蹩脚的家乡话和口音,慢慢改变着。不再把没有说成木有,还是说成寒是。

“哦……你还没有和我介绍一下你家里的状况,比如兄弟姐妹都挺好吧!”孙老板故作关心地说。

“孙大哥,谢谢你了。不是不想和你说,只是我不愿意提起家里的情况,想起来,就让我头疼心烦。”彭刚。

“为什么,说说看,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困难,不方便说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咱们已经是兄弟,从五湖四海走到一起,不容易,说明咱们有兄弟的情分。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家里有什么困难的,和你嫂子,我们会尽力帮忙的。”孙老板说。

“嗨——”彭刚叹息一声,他也不相信这个心术不正的人能帮自己,只是心里憋屈,想倾诉释放一下心理压力而已。就说,“孙大哥,嫂子,石头和我都是苦命的人。石头从小失去父母,哦,爹死娘嫁了人,和没有一样。他在我家工地上打工,我们认识的。我家在县城的工地上,从楼顶上掉下楼板来砸死了人。为此,我爹吃了官司,进了劳改队,家里欠下十万元的债务。母亲一个人,在家里划拉着土地,我们出来是想打工挣钱,回家替父还债的!听人说海南是大特区,好打工,好赚钱,就来了。本来,一中校长给介绍去他学生那儿的介绍信,半路上整丢了。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现在,我觉得没有安全感,背离了我们来海南打工的初衷,对不起家乡的人们。孙大哥,我想再干一段时间后,另去找一份工作,只要光明正大,累点我们不怕!”彭刚如实说出了心里话,也期望孙老板同情他们,良心发现,有朝一日放他们一码,利索地离开这儿。

孙老板和少妇,听彭刚吐露真情后,相信彭刚说的不是假话,对望一眼,各自心下一惊。孙老板良心上掠过一丝儿自责,觉得不应该加害于他们。可也只是一闪,瞬即又恢复他本来歹毒的面目。彭刚和石头的精力,还没有全部变成自己的财富,还没有榨干他们的血液,不能这样让他们走了。孙老板虎眉一皱,故作亲热地说:“看看,你有这么大的家庭困难,为什么不早和我说呢,是不是看不起我呀?没有把我看成自己的大哥!十万元的债务,实在算不了什么的。”朝着少妇挤一下眼睛。“去去,给彭刚拿出一张存单,让他看看。”

少妇去南间屋里,拿来一张写着彭刚名字的存款单。

孙老板接过说:“这上面是五万块钱,是用你彭刚的名字存的。这是我准备给你们一年的工资加奖金,这样算算,在我这里干上二年,你们家那点债务,不就还清了。在海南这个地方,干别的,累死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孙老板说着,把存单递到彭刚手里,让他看看。

彭刚看清上面自己的名字,不相信地抬头看了孙老板一眼:“孙大哥,我谢谢你和嫂子。这样,年底我们可以把这些钱寄回家去啦?”说着,又把存单交到孙老板手里,孙老板递给少妇,少妇又放回南间屋里。

孙老板拍打下彭刚,亲切地说:“老弟,跟着大哥好好干,大哥不会亏待了你们。钱这个东西,可是一个魔鬼。但是,拴住魔鬼的绳子,应该抓在我们手里。现在,过去的老黄历,不能用了。什么尊严、信仰、理想、梦想等等的,一切看来高尚的东西,都让一个钱字,给颠覆了过来。理想再高,可是,你手里没钱,首先就没法生活,这是一个小学生都明白的道理!没钱买不来生火之物,打火机或是火柴了,饭都做不熟,生存成了问题,还奢谈什么理想。过去是人帮人,现在是人吃人,就是人对人是狼!钱,驱使着芸芸众生,把复杂繁琐的生活意义,演变简化成两个字:谋财!人人都在想着法子挣钱。有道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啊!”孙老板自是明了地和彭刚大谈着理想、人生和金钱。末后又说,“利深祸速,这个成语,你们懂吗?就是说金钱来得快,灾祸来得也快。所以,年底这个钱,你不能一次寄回家去,会让人产生怀疑,也会给你我招来麻烦。我先给你们存着,长着利息,到时你们拿着钱,衣锦还乡不是更好吗!”

听着孙老板的话,彭刚正在憧憬着美好未来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石头,双手抱头,使劲往靠背上撞着头,身子从沙发上滑溜下来,在地上痛苦挣扎着:“刚哥,我难受啊,我身体里有很多虫子,在爬着咬着我……”

孙老板看到石头挣扎喊叫的样子,毫不惊慌地给一边的少妇,使了一个眼色。

彭刚以为石头突然得了啥急病,着急求助地看着孙老板,看到少妇从南间屋里,拿着注射器和一根胶皮条,过来把胶皮条缠在石头手臂上,在他蚯蚓一样突起的血管上,扎进针头,将注射器里的药水,推送进去。一会儿后,石头即恢复平静,慢慢回过神来。

一直惊视着的彭刚,联想到石头说抽过鬼子烟后老打哈气,小孩一样流清稀的鼻涕,又联想到在影视里看到吸毒青年,用注射器在手臂上注射毒品的情形,顿悟过来,怒视着冷静旁观的孙老板,走上来,抓住孙老板的衣领子:“你……这个禽兽,王八蛋,我才明白过来,你他妈的根本就不是个走江湖讲义气的人,你才是一个真正的魔鬼!你给我们抽的烟卷里,做过手脚,掺上毒品,让我们抽了上瘾,对你产生依赖,好在我们身上榨取更多的血汗!”气怒双加的彭刚,抬手就想打孙老板的脸,然而,抬起的手,却极力打在自己疼痛醉痒的头上,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下来,在地上和刚才石头一样,挣扎地喊叫着:“我,我难受……”

孙老板看看彭刚让毒品折磨得头疼欲裂的样子,头往后一仰,狂放地笑了起来。让毒品蚀销得毫无骨气的石头,看到孙老板仰头大笑,吓得身子一哆嗦,透过泪光,看到彭刚在地上,生不如死的样子,扑通一声,跪在孙老板和少妇脚下,双手抓着孙老板的双腿说:“大哥,大嫂,求求你们,也给我刚哥扎上一针,快救救他,要不他快死啦!”

只见孙老板弯下腰去,伸手将石头从地上扶起来,拍打着石头的肩膀说:“我说过,年轻人的膝盖,一定要硬的吗。我会救你的刚哥的,可是,得让他自己说!”说着,孙老板转身不看了抽搐的彭刚。

毒瘾发作不堪忍受的彭刚,听到孙老板的话,忙从地上爬起来,抓着孙老板的手,哀求地说着:“孙大哥,求求你,快让嫂子给我打一针吧,太难受我受不了。我答应你,今后,我们两个人,都听你的,我们不再提回家的事了,你让我们两个杀人越货都行啊!”

这时,没等孙老板使眼色,少妇已去拿来针具等的,过来如法地给彭刚,将毒品注入血管里。之后,彭刚才如同死过一回,慢慢恢复神智和自制力。少妇看到彭刚和石头毒瘾发作时的阵痛,如同身受,头脸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2

夜里,彭刚趴在床上,焦头烂额地写着家信,不时停下笔想着词儿。

趴在自己床上的石头,问着彭刚:“刚哥,你可甭和家里人说实话呀!”

“我还没有傻到这种程度,就说这儿如何繁华,工作如何好干,钱如何好挣等的。可是,还有一件事,上次和你说过,我想在信里和老同学王思文,承认咱们抢劫马兰衣店的事情,并扎伤了他,向他认个错,求得他们的原谅。过去咱们做过的错事,捋不顺,导致我们今天诸事不顺,处处碰壁的。”

“他们知道以后,会不会报案,来人抓咱们呢?”听了彭刚的话,石头惴惴不安地问。

“我想不会的,我相信他们不会的。再说,他们就是报了案,也找不到我们在哪儿。在信件的落款处,这儿的地址我也不写呀!再说,小莹已经认出我们,她可能等不了和我三年的约定,和马兰说了,还不如咱们主动承认。”彭刚说。

“嗳,刚哥,这个世界上的事情,真是怪了,去抢衣店,没有想到,你的同学思文在那儿干活;也没有想到,抢劫衣店不成,店老板还喜欢上你了。咱们没有抢到钱,却抢到了一个人,和马兰的一颗心。”石头说。

“石头,你瞎说什么?”彭刚说着,拿着钢笔,在自己头上敲打几下。

“我没有瞎说。夜里我经常听到,你说的梦话里,喊出的都是马兰的名字。咱来的时候,她没有送你一件礼物?”石头。

“给了。”彭刚说。

“是啥呢,拿给我看看,一定很珍贵吧!”石头。

“她给我的,是一个姑娘最沉重最纯洁的,送我上车时,为我流下的泪水,让我永远难忘!这样的礼物,怎么拿给你看?只是,我不配这份宝贵的礼物。这也是一直促使我,向她承认错误的原因。我觉得,不能再继续欺骗这样一个高尚纯洁的姑娘。现在,我真的成了一个头顶长疮,脚底流脓,从头顶坏到脚后跟的家伙,马兰却依然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而且,还是一个法官的女儿。你说,我现在,贩卖黄色书刊,录像带和黄碟,假币和毒品的。你说,我还想着马兰,这不是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哈哈哈……美丽的马兰姑娘,再见啦!”彭刚狂言乱语着,仿佛受到刺激一般,也学着孙老板的样子,哈哈大笑,笑完了,满脸流下伤心的泪水。之后,彭刚翻出马兰写有手机和电话号码的纸条,撕碎了说,“马兰给我的电话和手机号码的纸条,撕碎了,今后,我和马兰没有什么瓜葛了。”

石头让彭刚变态的神情,惊呆了。

外屋床上的少妇,听到彭刚绝望痛苦地诉说喊叫和大笑,犹如刺痛她的心尖,将床单子围在胸前,下床来到彭刚门前,犹豫一下,还是推开房门,过来安慰彭刚。彭刚一看到面前是从一开始,帮着孙老板将他们一步步骗入深渊的少妇,下来床,忿忿地将其推拥出去,又关上门,并插上插销。

少妇看一眼紧紧关闭的屋门,用嘴咬着床单,回到床上,小声地哭泣起来。

一会儿,彭刚憋不住,出来上厕所,看到少妇在她床上啜泣,感觉自己刚才的行为,触伤了她。可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抬手轻轻在自己脑袋上怕打几下。从一些迹象看来,少妇和我们一样,也是一个命运多舛而受过欺骗的人。

夜籁无声,睡着的彭刚,梦见自己,给马兰背着装了衣服的蛇皮袋,吃力而喘息地赑屃前行,马兰在后边跟着。两个人来到路边饭店前,马兰买来包子,彭刚吃着,无意间一抬头,看到马兰正在低头深情地注视着自己,二人目光相碰,溅出一簇明亮的火花。他的目光,赶忙挪开。之后,彭刚又扛起包裹向前走去,感觉脚下步子沉重如铅,迈不动道,觉得肩上扛着的衣包,像一个碾砣子一般的巨石,压得他快要趴下。彭刚好不容易从憋闷之中醒来,看见原来竟是邻床的石头,将他一条腿伸过来,担在自己胸脯上。用力推开石头的腿,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一推也将石头推醒,睁开眼吃惊地看着彭刚,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早上,少妇幽怨地看了彭刚一眼,彭刚忙低下了头。之后,少妇给彭刚和石头,盛上了早饭。彭刚将米饭推到少妇面前:“以后,咱们一块吃吧,别等我们吃过了,你才吃。”

少妇温柔地看了彭刚一眼,表示感谢:“你大哥这样安排的。”

“你干嘛那么怕他?孙大哥孙大哥的,狗屁一个。你快吃吧,咱们一块吃。我看得出来,你和他根本不是一家人。我们才是一样的,同是天涯沦落人!”彭刚说。

少妇端起饭碗,才吃了几口,听到外面摩托车响,知道孙老板来了,忙又把碗筷放下,笑着站到楼梯口,接着上来的孙老板,把他递过来的风衣,接过放在衣架上。

彭刚已经从中看出来,少妇不是孙老板的老婆,可能是让他拉下水的苦妹子,成了孙老板泄欲的工具,和家里不花钱的佣人。

彭刚和石头,又按照孙老板交给的地址和人名,外出做生意。一会儿出入漂亮的家属大院,一会儿又进出在高楼大厦里,和一处处建筑工地上,或是棚户区里。他们两个人,好似过街老鼠一样,形象卑琐邋遢,专捡人少的的墙根和胡同里树影里,出出溜溜的。走过人流进出的客船码头时,正走着的石头,突然站住了,拉住彭刚的手小声说:“刚哥,你看,那不是……”

彭刚顺着石头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惊得差点叫出声来,手举到半空又放了回来。因为,石头看到并认出随着客流下了船,走出来的凯伦和父亲。彭刚和石头因为半途弄丢校长给写的介绍信,现在,眼前竟然突然出现了凯伦父女,怎么能不让石头和彭刚激动又兴奋呢!想喊叫住凯伦和马校长,跟着他们一块去三亚。可是,自己面前的处境和所作所为,又感觉无脸面对凯伦父女。就是这么犹豫的一瞬间,凯伦父女已经坐进一辆出租车,前往火车站去了。望着马校长父女乘坐的出租车,消失在大街上的车流里,彭刚和石头控制不住地哭了,捶胸顿足,后悔若失,引来路人侧目而视。

哭罢了,两个人垂头丧气地走着,路过一家邮电局的时候,彭刚和石头走进去,将存下的三千块钱,和给家里以及思文的一封信,邮寄出去。

走出邮局,彭刚摘下脸上的墨镜,用嘴哈几下热气,拉起衣角擦着镜片,戴上看看,眼前还是朦朦胧胧的,又扯起衣角擦拭着镜片……


3

海南岛最南端的三亚市,马校长父女二人,过了琼州海峡,从海口市坐上火车,到达终点站。下来火车后,提着行李,钻过地道,从出站口出来,步下十几层石台阶,走进车站广场,眼前豁然开朗,寻找着来接站的刘小佳的影子。

“爸爸,你的学生刘小佳,今天能来接咱们吗?”

“见到小佳,得叫小佳哥哥,不能总叫人的名字。”马校长。

“爸爸,你还没吃人家拿人家的,就变得嘴短手软了吗?”凯伦笑着说。

“起码的礼貌,总该有吧。咱们在路上走了好几天,来到这儿,没有一个准头,还是咱们按着地址去找他吧!”

凯伦往四周寻摸着,看到广场东边,有一个青年举着的木牌上,用粉笔写着:马校长,马凯伦,我是小佳!这边,刘小佳和女朋友阿惠,也正在出站的人流之中,寻找着马校长父女。马凯伦读出木牌上的字,马校长不解地问身边的女儿:“凯伦,你在和谁说话?”

“爸爸,你看看!”凯伦给父亲指着小佳举着的木牌子。

马校长看到木牌子和下边举着牌子的人,高兴地说:“哦,是他,是你小佳哥。”

此时,刘小佳和阿惠,也看到人群之中向他们走来的马校长父女。阿惠去路边,钻进奥迪轿车发动起来,倒着开了过来。刘小佳朝着马校长奔过来,一边喊着:“马校长——,凯伦。”

“唉,小佳啊!”马校长看到更加成熟风姿飘逸的小佳,欣慰地应着。

“校长,可把你们给盼来了。”看着凯伦,小佳说,“这是凯伦吧!”

“不是她是谁,非要跟着一块来。”马校长。

“来了正好,也好有个人照顾着你。我上次回去的时候,没有见到凯伦。嗯,是长高长漂亮了。以前,我在一中念书的时候,去你家里吃饭,那时的你,还不高,扎着两条小辫。”小佳说。

“凯伦,这是你小佳哥啊!”马校长指着小佳,和凯伦说。

穿着一身牛仔服,和一双白色旅游鞋的凯伦,冲着小佳腼腆地笑了笑,叫了声:“小佳哥。”就低下了头。

“唉。好好。”刘小佳提着马校长的行李,冲着车上的阿惠,挥了挥手。

阿惠把车停在马校长他们身边,开门从车上下来。看上去,她具有南方女孩特有的气质,软款温润靡颜腻理。

“小佳,我看还是坐公交车回去,不要花钱坐出租车了吧!”马校长望着面前黑色的小轿车,以为是小佳叫来的出租车。

小佳冲马校长笑笑,过去打开后车厢的盖子,把马校长和凯伦手上的行李放进去:“马校长,这儿是特区,花钱可以买时间。何况,这还是公司给我的专车。”

“凯伦,上车吧!”阿惠往车上推着凯伦说着,自己也上了车,拍着车座说,“凯伦,坐到我的身边来。”

凯伦没再犹豫,坐进副驾驶的座位上。后边,小佳关上车门,把马校长扶上后边的座位。“马校长,咱们坐在后边。”说着,也坐进车里带上车门,和阿惠说,“阿惠,我们可以走了。”

阿惠踩着油门,拐车出站,车子加速开上了宽阔的柏油公路。

“校长,凯伦,这是我的女朋友,叫阿惠。平时我自己开车的,听说我来接你们,才和我一块来的。阿惠,这就是我和你经常说的恩同再造父母的一中马校长,和凯伦小妹。”刘小佳。

马校长就着说:“嗨,小佳,我哪有那么大的功劳。”

阿惠稳妥地打着方向盘,回头冲着马校长和身边的凯伦,礼貌而致意地笑了笑。

马校长父女,都报之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小佳啊,以前,我忙于工作,少有机会到外边看看。这次出来,一路上,看着沿途的大好河山,是如此地辽阔和壮美呀!我以前给学生们上地理课,讲到哪儿,只是在地图上,给指指点点的,讲到哪个城市,也只是概念化的,不像现在亲眼看了以后,这样清晰。讲到琼州海峡时,虽然知道最近点是14海里,可在大脑里,总是以为多么大的一片汪洋大海。坐在船上涉过,才有了真正了解。踏上海南岛后,看到的是一个温暖如春的大花园,和北方的景致真是别有不同啊!”马校长向后梳了一下头发,大发感慨地说。

“是啊。三亚是海南岛的南端,也是当年苏东坡流放的地方,那时苏轼眼中的海南,还是荒凉的,和现在海南的繁华没法相比。”小佳说。

“苏东坡和当地的黎民群众相处很融洽,老百姓很敬重他。有一次,苏轼遇到一位黎族樵夫,这位住在深山的老翁,虽然形体枯槁,但灵魂高洁,没有读过诗书,不知道孔子、颜回为何许人,却能怡然自得,不为功名利禄所累。老人笑东坡穿的儒服衣冠不适用,远不及黎民用木棉纺织的吉贝布。看见东坡像是一位落难的贵人,很同情他,把自家的吉贝布慷慨相赠,让东坡制成御寒冬衣。这样,让我们看到了抛弃儒服,穿上黎装的苏东坡,从此更好地与当地土著打成一片。有天清早,苏轼父子被一阵捶门声惊醒,开门一看,门前有一大堆淌着血的鲜鹿肉,馈赠者连个照面也不打,苏轼父子心怀感激,只在晨雾中看着一个渐渐远去的背影……华夷两樽合,醉笑一杯同,总角黎家三四童,口吹葱叶送迎翁。”马校长诉说着苏轼父子,被贬时的经历,之后又说,“古儋州,位于海南岛西北部,濒临北部湾。苏轼当年被贬居住地,即是现在的中和镇。苏轼在儋州,度过了生命中最艰难的岁月。小佳,那儿是有个中和镇吗,以后要去看看的?”

“有的,我们都去看过的。现在,那儿被当地政府开发成旅游景点,很著名的。”小佳说,“他们当年住过的房子,用过的器具什么的,都复原成原来的样子。”

“当年,苏轼被贬到这儿时,已经62岁,我加上虚岁也是62岁,和我现在一般的年纪。白驹过隙,一梦千年,世事苍茫啊!”马校长又说,“我从踏上这儿第一步,已经感到历史是那么匆匆,滚滚向前的车轮,不可阻挡。小佳,我来这儿不是养老的,我得工作呀!看到这儿,到处是一派充满活力和繁荣的景象,感觉浑身又有使不完的劲。”

“校长,你甭心急,现在,你已是桃李满天下,功成业就。住下来后,适应一下环境,看看你的老寒腿。之后,只要你不愿意闲着,干点也行。”小佳说。

“哎——”马校长轻叹了一声。

“校长,你还有什么遗憾的事情?”马校长叹息一声,没再言语,刘小佳感觉马校长还有什么事情。

“我离休以前,仍有一庄颇为遗憾的事情,没有了却。”马校长将王思文放弃高考回家劳动,让弟妹上学的事,说给小佳听。说是瞎了一个人才。

“校长,你咋没来信和我说声,我有了一定的条件,可以帮他一下的。”小佳说。

“我只知道你参加了工作,没想到你真出息了;他家的困难,不是给几个钱,可以解决了的。那样的话,我就帮了他了。他的母亲常年卧床,家里责任田,他上了年纪的父亲种着,还出门拉脚,忙不过来。”马校长说。

“他能来我这儿工作,我可以让他边打工,一边深造,将来在公司做个技术人才。”小佳说。

“嗳,小佳,我还有一个学生,在我和凯伦来之前,家里建筑工地出了事情,父亲劳改,家里欠了债,说来打工,求我给写了来你这儿落脚的介绍信,来找过你没有?”马校长突然想起了彭刚的事情。

“他叫什么名字?”

“彭刚啊!”马校长。

“彭刚,哦……好像没有叫彭刚的,来找过我。”刘小佳看到马校长很是担心的样子,他又说,“校长,你别担心,或许彭刚来了,在我公司下属的工地上干活,回头我查问一下。”小佳说。

天已黄昏。车子开出霓虹闪烁光怪陆离的繁华市区,来到海边住宅小区一栋居民楼前,停了下来。阿惠和刘小佳下来车子,给凯伦和马校长拉开车门,小佳把马校长扶下,凯伦也从车里走出来。几个人提着行李,一块往楼里走了进来。来到三楼一道防盗门前,阿惠从身上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走了进去,依次各个房间里打开了灯。后面的几个人,也走了进来。

“校长,凯伦,到了你们在海南三亚自己的家里了,看看还满意不?”小佳说。

马校长看到客厅里布置装饰得雅洁大方,正面墙上挂着一幅笔力遒劲的书法,木质地板透着暖意,沙发桌柜冰箱彩电,一应俱全。父女二人,相互看了眼,很是满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佳啊,你的校长干一辈子教育工作,造就的人才不计其数,你是让我自豪的一个!你的知识,真正转化成了力量和财富,校长为你高兴。可是,也觉得自愧不如……”马校长自豪又自愧不如地说。

“校长,我知道。你从事教育工作培养的人才,是无法用价值计算出来的。我在信里和你说过,这房子,是供应我们内部职员的,虽然靠着大海,地址优越,三室一厅,可是价格并不高,加上我置办下的常用家具,锅碗瓢盆,花不了十万块钱。我知道校长一生清廉,不受嗟来之食。这个钱,以后你们再慢慢还我。这儿的一切生活用品,则是过日子缺一不可的,都是我和阿惠精心挑选的。”小佳说。

“对的对的,就应该这样。在小县城里,也开始时兴自己买房子,这个样,十万元也下不来呀!”马校长说。

阿惠给端来沏好的茶水,放在马校长和小佳坐的沙发前茶几上,领着凯伦,来到另一间布置好色调柔和的闺房里。在床上面的墙上,贴着一张《第一滴血》电影里男主角阿兰德龙的上身像,下边另一面墙上放着一架小型梳妆台;靠近窗边,一个小型花架上,放着几小盆花。凯伦放下肩上背着的小巧背包,感激又有些受之有愧地看着阿惠:“阿惠姐,谢谢你和小佳哥,替我和爸爸想得这么周到。”

“小佳说你和校长一块来,外边和你住的房子,都是我和小佳精心布置的。房子和家具,都是新的。”阿惠说着,来到窗边,打开窗子,清心透着微微凉鲜的海风,吹拂进来。凯伦让润泽的海风一吹,顿感一路的疲乏,全然而消,精神为之一震。也来到窗口,看着不远处泛着粼粼灯光的大海,平静宁和,兴奋地说:“阿惠姐,这是我第二次看大海,第一次,是过琼州海峡的时候。”

“以后,你可以天天看。”阿惠说着,和凯伦走出来。

“爸爸,这房子,和这房子所在的三亚市,给我的第一感觉,美丽又新鲜。”凯伦兴奋地说。

“凯伦。还满意啊,这就好。这儿的房子,建在一处低矮的山坡上,下边大海一览无遗。”小佳说着,从冰箱里拿出两罐椰子汁,给了凯伦和阿惠一人一罐,又从中取出香肠、五香鱼和烧鸡,端着去了厨房,弄着事先准备的酒菜,并一一给跟进来的凯伦,介绍着灶具的用法,和餐具分别放在什么地方。之后,也来帮厨的阿惠,和凯伦往外端着菜盘,来到紧挨着的就餐室里,放在铺了桌布的餐桌上。把马校长叫了进来,“校长,旅途劳累,先来吃点,垫一垫肚子。”小佳说着,从玻璃酒柜里,拿出几瓶啤酒,起开折进杯里。

四个人,在餐桌边上坐下来,谈笑着,吃喝着。

“小佳啊,在家时,我接到你给我的信说,在这儿的房子,都给置办下,好像给我下了一个调令呀!正好,凯伦感情上受了一点挫折,不愿意在小县城呆下去,我的腿也随着北方天气渐冷,越发受不了,我打上去的离休报告,也批了下来,就赶着过来了。真没想到,来到这儿,不用我们动手,过上比家里还好的生活,难得你和阿惠替我们想得这么周全。”马校长说。

“这儿的房子,二十四小时热水,有洗澡间,一天来累了,可以洗个热水澡。”小佳说。

阿惠和凯伦,又去厨房煮了鸡蛋面条,凯伦端着出来说:“做饭一点不呛人,还有抽油烟机,厨房都做到现代化了。”

“小佳,你得给我和凯伦,联系工作呀!”马校长。

“行啊,住下后,你们先去游览一下名胜。凯伦几时玩够了,几时跟着阿惠,去电子厂上班,每个月工资两千元;等校长膝盖好些,去我公司审计室,帮着核对一下数据,和去工地上测量一下尺寸。这些工作清闲,但是责任心很大。我知道,校长一闲下来,比犯上关节炎还不好受!”小佳说。

饭后,刘小佳和阿惠,为了让一路颠簸的马校长父女,早点歇着,早开车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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