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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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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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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菊花》连载

第四十五章 师生相撞

1

三亚市的海滨浴场上,穿着不同样式和颜色泳装的男男女女们,和下饺子一样,跳进海水里,玩够玩累后,有的来到洁净的沙滩上,或戏沙或晒着日光浴,免费地享受着阳光和大自然慷慨地赠予。

马校长、刘小佳和孟飞,穿着泳裤,坐在租来的藤椅上,围着一张圆桌在喝着饮料。头顶上支着一顶彩色的遮阳伞。不远处的沙滩上,穿着三点式泳装的阿惠和凯伦,并排坐着说着悄悄话。

马校长身上的海水,早已晒干,身上落了一层白色的盐花,感觉这儿更应该属于激情,属于年轻人,也感觉有些体倦,从椅子上站起来说:“小佳,孟飞,我有些累,你们玩吧!”说完,冲他们笑笑走开了,去冲了冲身子,换了换衣服坐在高处,看着海面上波浪起伏,白色的海鸥上下翻飞。

阿惠过来,从圆桌下边的纸箱里,拿了两瓶软体饮料。

戴着茶色眼睛的孟飞,看着阿惠婀娜娉婷的身姿:“阿惠,你今天可真漂亮哟。什么样的时装,也赶不上你的三点式好看,一步到位呀!”

阿惠轻斥孟飞一声:“去!这话你应该和凯伦说去。”说完,阿惠来到凯伦身边,坐下来,递给凯伦一瓶饮料。

孟飞和小佳调侃地说:“泳装少女,给人的是美感,而裸体的女人,给人的则是性感!”

“同一件事物,是因时间和角度不同,而给人的感觉不同。这样一个普通的话题,上去几年,和现在的内地,还是说不出口的。”小佳说。

“这儿是特区吗!你看,街上有些书刊,和小黑屋子里放的小电影,可谓从静观到动态,充满着性感的诱惑!性这个话题,在特区,不是不可以说道的。神神秘秘朦朦胧胧的东西,一旦被揭示和满足了好奇心之后,也就那个样了。在西方国家,性,有人从事着这样的职业,不足为耻!性解放,在西方早已不是什么时髦的词儿。法国有著名的红磨坊,美国纽约的四十二号街等的,是世界著名的红灯区!玻璃柜台里,可展示男女下体和性生活用品。《花花公子》杂志,许多世界级的男女名人,争相在上面展示自己的裸照为荣!他们的黄色文化,从制作到销售,是一条龙秩序化了。”孟飞滔滔不绝地说。

“道听途说吧!”小佳说,“你我谁也没到过西方哪一个国家。”

孟飞笑了笑:“咱们没有到过哪一个西方国家,不等于我们不了解。现在,超级发达的媒体,让一个国家变成了透明的,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性——只是一个人精神和物质合二为一,而升华了的一种魅力的快感!在我们传统的中国,是谈性色变的。好像笑话回族人吃猪肉似的!两人饿死,一人撑死。其实,性或是裸体,只是人走向自然和回归本来,能给人一种原始的美感。性本身并不代表丑恶,丑恶的只是人不干净的灵魂,和不能正视的目光。”

“孟飞,你真能胡扯!”阿惠和凯伦听了孟飞的高论,脸都羞红了,牵着手站起向海水里跑去。

“孟飞,你的父母,不是早就催促你去美国,他们上了年纪需要你去陪伴。”小佳说。

“如果……凯伦能和我一起去的话,我会考虑的。”孟飞说,“我的父母,虽然身处美国,可思想仍是守旧的。希望我能谈个大陆女朋友,一块同去。父母怕我到美国后,一个人会变坏了。”

“我当初托阿惠介绍你们认识时,只是做个普通朋友,给你们介绍的。没有想到,你还陷进去啦!”小佳笑着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从一见到凯伦那一瞬间,第一次的目光相触时,就感觉我完了,从此我浪子一般的心有了依附。她身上透出的自然纯朴的气息,吸引了我,是那种纯异性之间的吸引,是刨去了文凭、财富和地位等的附加条件的。她的眸子,有一种从小地方来的还未被铜臭所污染过的透明的清澈!这种感遇,一生之中是不多的。所以,我想带她去美国。我想,我的父母,也一定会看中凯伦的!”说着,孟飞站了起来对着大海,“我真想对着大海,高声宣布:啊啊——凯伦,马凯伦——我爱你呀——”孟飞的高喊声,引来人们惊奇的目光。

正好从海水里冒出脑袋来的凯伦,听清了岸上孟飞的嘶喊声,眼中一热两行泪水,流了出来,和着海水从脸上淌了下来。一年多来,孟飞主动接送凯伦上下班,相约一起吃饭、看电影和逛公园等的。可是,凯伦还是无法全身心投入,一直没有进入热恋的状态。让她真正感动,这还是头一次!

之后,阿惠和凯伦上了岸,来到洗漱间,用淡水冲去身上的海水。

“冲去身上的海水,干了以后,会感到浑身舒服不紧绷。”阿惠和凯伦说。

“阿惠姐,你的躯体真美。”凯伦看着脱去泳装体态丰腴的阿惠说,“我真羡慕你!”

“咱俩相比,你更丽质。”阿惠问凯伦,“嗳,凯伦,你和孟飞相处交往的日子,不长也不短了,找到那种恋爱的感觉没有?我看到孟飞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啊!”

“没有什么感觉。”凯伦笑着说。

“真的一点没有?”阿惠问。

“至少是没有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凯伦说。

阿惠和凯伦说:“那是你太自我封闭!你和我说过,你曾经受过一次伤。可是,你的英雄马波,早已不在,你应该从中自拔出来。他的生命,和让风吹灭的蜡烛一样,不会再带给你光亮和温暖。所以,你不应该再一味等待下去。应该大胆地去爱,去接受才是。你还说过,在高中的时候,对你的同桌同学王思文,也曾有过一段朦胧的恋情。虽然美好,可和肥皂泡一样,也不实际!小佳的朋友孟飞,他父母一再催他去美国,继承百万美元家产,面对这么好的条件,你应该全身心地去把握住!其实,在海南这样一个经济社会里,谈论一个人财富,是很自然和现实的。现在,只要是来路光明正大的钱,越多越好。”

凯伦笑了笑,二人揩干各自的身子,换上裙子走出洗漱间,看到小佳开着车子,迎了过来。车上的孟飞,给打开车门,抓住凯伦给他的一只手,将她拉上了车。

马校长已经坐在车里。小佳给阿惠开了车门,阿惠上车后带上车门,小佳开车回了城。


2

晚间。孟飞带着凯伦乘坐电梯,上到二十层楼皇后大厦的旋转餐厅,挑选两个位子坐下来,吃着侍者送过来的海鲜小吃,听着当厅年轻的琴师弹奏的舒伯特的小夜曲,旋视着城市的万家灯火。犹如灯的海洋,与不远处亮色的海水,交相辉映,如梦似幻,让人仿佛置身在海市蜃楼的仙地一般,飘忽悠然。看着下边公路上,来来往往的汽车,拖着烛光一样的车灯光,如飞来飞去的萤火虫似的。饭后,二人来到下面的舞池,凯伦由孟飞带着,跳了一会儿的舞,凯伦就感觉有些头晕目眩,不大舒服,许是由于在旋转餐厅里吃饭,和转着跳舞的原因。看到凯伦一手扶住额头,不好受,孟飞即带着凯伦,乘坐电梯,来到下面仍在营业的购物中心,挑选一枚两千多元的金戒指,准备送给凯伦做礼物。认识凯伦以来,孟飞给凯伦买过衣服等的,还没送过贵重像样的礼物。

下了楼后,孟飞扬手叫来一辆捷达轿的,拉开门二人坐了进去。

“凯伦,天还尚早,到我那儿去有话和你说!”孟飞看着凯伦,恳挚地说。

凯伦没有回答,点了点头。

年轻司机按照孟飞的指点,开着车,在城市明明灭灭灯火之中,穿行着,停在一座公寓大厦前。孟飞先下了车,拉开车门将下凯伦,随手给司机付过车费,拥着凯伦,乘坐电梯,上到自己十二层楼上的住所。

孟飞给凯伦冲来一杯速溶咖啡,打开VCD录放机,又给凯伦搬出一摞画报杂志,之后,冲凯伦笑了笑说:“你休息着,我去冲个澡。”说完,他便去了盥洗室。

凯伦在一张休闲椅上坐下来,拿着一本花花绿绿的画报,有心无意地翻看着,看到上面裸体的男女,抱在一起,不觉脸红,放下手上的画报,抬起头来去看电视。见荧屏上也是男女赤身裸体地扭结在一起,跟大麻花似的。凯伦感到羞涩紧张,不由自主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里来回逡巡着。

一会儿后,孟飞冲完澡,围着白色浴巾走了出来:“凯伦,你也洗洗。去,我给放好水啦!”

“唉。”凯伦看到孟飞当着自己的面,解去浴巾赤着身子,在找着衣柜里的衣服,忙逃避地应了一声,一头扎进浴室里。凯伦脱去身上的衣裙,匆忙洗了一个温水澡,擦干身子穿好衣服,走出浴室的时候,看到孟飞已经穿上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坐在白色藤椅上,喝着咖啡,在笑视着她。

“凯伦,你真美!”说着,孟飞站起来紧拥住凯伦,在她的额头上眼睛上,亲吻几下,“过来,我帮你把长发吹干一下。”将凯伦安在椅子上,拿起吹风机接上电源,一手撩起凯伦湿湿的头发,捏开吹风机开关,帮着给凯伦吹着头发。

凯伦的头皮,让孟飞靠近的吹风机烤疼了:“孟飞,别太近了,我受不了的。”

“哦,对不起啊!”孟飞忙挪远了吹风机。

帮着凯伦把头发吹干,蓬蓬松松地披散在脑后,犹如黑色丝绸一般,油亮亮的,衬托着红红白白的姣好的面庞,如草丛之中一朵盛开的野百合,靓丽迷人。纯白的连衣裙,紧束着凯伦袅娜的躯体,站在孟飞面前,与他白色西装和稍高的个头,相谐匹配。孟飞让凯伦成熟迫人的魅力,陶醉和征服了。这时,从身上掏出为凯伦买回来的礼物。打开首饰盒,从红丝绒底上取出那枚纯金戒指,拾起凯伦左手,给戴在中指上。同时低下头去,凑在凯伦唇边,轻轻吻下:“凯伦,现在,我正式向你求婚,恳求你不要拒绝我!”

“孟飞,我……感到很幸福。”凯伦双眼里含着幽幽情愫,接受和认可了孟飞,默默地点了点头。

孟飞将凯伦抱起,过来轻轻放在床上,细细拥吻着,急切地说:“凯伦,答应我,跟我去美国,马上去,好吗?”

凯伦抓住孟飞伸向自己裙子里的手,从床上站起来:“孟飞,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可是……我的父母也上了年纪,离不开我,除了去……”

“可……我父母也是让我去陪伴他们,去尽孝,去给生育后代和继承家业,去了后,想父母的时候,我可以陪你回来……”孟飞恳求地看着凯伦。

“我能理解你急着去美国的心情,希望你也能谅解我,我离不开父母。如果不能调和,对不起,我们只能做朋友!”说着,凯伦从手指上撸下戒指,放回床上,转身向外走去,身后传来孟飞一个男子汉呜呜的哭泣声。凯伦不再驻足,也忍不住掉下泪水,乘着电梯下了楼,打的回家去了。


3

一天中午。

工地食堂前的黄沙堆上,坐满吃饭的劳工们。王思文也在其中,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新铺工地的南边,紧挨着刚刚竖起来的十层大楼,上面空洞洞的窗口,看上去,极像是一个超大型的鸟笼。想着,这商品房完工之后,会住进去一个个三口四口之家。从那毫无内容的窗口里,将会飘出多少快乐和不快乐的笑哭声。又看看脚下刚刚挖出的深深待填的地槽,不禁想起杜甫的一句诗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千年以前,唐朝诗人的理想,到今天,正在逐渐变为现实。而且,自己能在其中尽一份汗水和力量,心下感到一种快慰。尽管,眼下还不知道自己的家,将来会安在何处?过去说,盖房的不住,住房的不盖,晒盐的喝淡汤,编席的睡光炕,织布的穿缕衣。现在的社会,正在趋向于公平公正。有多少来到城市里打工的兄弟和妹子们,通过自己双手劳作,在城市里买房安居下来。相信通过自己的辛勤劳动,在城市里建起的一座座高楼大厦之中,也一定有自己的一处住所。

其中,有个叫马达的吃饱饭的小青年,正要将碗里吃剩的菜倒掉,看见思文还在吃饭,就收回铁碗,用小勺舀起一撮沙粒放在碗里,走过思文身边,将碗里的菜,倒进思文碗里,拍拍思文的肩膀,笑着说:“小王,我吃饱了,这些菜倒掉怪可惜的。”说完,就走了。

王思文看看马达的背影,没有说什么,又低头吃起饭来。菜吃到嘴里,里面的沙子,即搁得他倒了牙,张着大嘴吐了几口。心下气得不行,却没有声张,知道这个山西佬没安好心眼儿。让自己碰倒了牙不说,这下一搀和,连自己原先碗里的菜,也不能吃了。马达去水管子旁边,洗了自己的碗回来,若无其事地从思文身边走过去。思文不动声色,脚下猛力一踩地上的一根方子木,当即将没有防备的矮个的马达绊倒,前趴在沙堆上,啃了满嘴沙子,狼狈地爬起来,吐着沙子,返身抓住正欲离去的王思文衣领子:“小王,你混蛋,干什么你?”

“不干什么,混蛋你!”思文不软不硬地说着,用力抓下马达抓住自己衣领子的手。

“不干什么,你犯神经病呢。踩起一根方子木,把我绊倒,你小子活腻歪啦,想回老家了不是!”马达恶狠狠地说。

几个不解内情的劳工,纷纷围拢上来,指责着王思文。

思文无心反驳。这时,上工铃声响了,人们纷纷散去。马达冲着思文瞪瞪眼睛,晃晃脑袋,也上工去了。因为,他们两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较量,马达总是占不着便宜。

时至秋末,天气闷热,工地上干活的人们,流着汗雨。

思文在家乡小县城工地上打工时,报称自己是木工,是技工,受人利用,只是为几个贪图小利的科长服务,给他们打饭桌子单人床的。来到海南工地上时,工头问他是否有一技之长,他担心再被人利用,让自己不务正业,谎称自己刚刚高中毕业,是个只会出力气干活的小工。从推砖石沙灰子开始,一步步干下来的。由于思文聪明能干,又有文化,很得年轻工头的赏识,早已不让他干小工,干了责任心很强的开混凝土搅拌机的活儿,拿一个技工的工资。除了支使着四个备料的小工,还得照着各种型号混凝土的水泥、沙子、石子和水的比例,将混凝土打好。其中一份放多或是放少了,会直接影响工程的质量。由于混凝土框架,是整栋楼房的主体和骨架,所以,混凝土质量的好坏,直接关系着一幢楼房寿命的长短,和是否坚固耐用。有些媒体曝光的刚刚完工不久的工程,就成劣质危房,地基下陷墙体开裂,楼板张开,大都是施工单位由于偷工减料,混凝土配合比例不达标,楼房框架出了问题,才导致上述质量问题的发生。所以,思文开罐的活儿,是一件很重要的差事,工头大多让信得过的精明利索的人去干。由于成天和沙子石子水泥和水打交道,责任心又重,所以,这个活,还真是一个好汉子不干,赖汉子又干不了的。由于新接的工程地基刚刚挖好,劳工们正在紧张地日夜不停拌合着灰土。工头没有给思文安排别的活计,让他天天起来,调整修理着混凝土搅拌机,等灰土处理好了,钢筋工铺上钢筋笼子,会日夜不停地浇筑混凝土,大干一场。这天上工以后,思文拿着锤头和一枚钢錾子,来到搅拌机近前,合上刀闸开着搅拌机,将里面沙石旋转着倒干净。之后,想钻进去,将平时续在罐齿上的混凝土,敲击下来。拉下刀闸,看看刀闸让电工师傅安装倒了。应该往上推是送电,往下拉是断电,可这下正好倒转过来。用久了的刀闸,又有些松懈,怕自己钻进去敲击后,会将用铁丝绑在罐体木杆子上的刀闸,震荡得落下来,自动合上刀闸,反而带着自己旋转起来。一时又找不到电工在哪儿,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木片,在刀闸松动的铜片之间塞上木片挤住,确认牢靠后,思文才费力地钻进罐里。在里面锅腰蜷脊,很是别扭难受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罐齿上的混凝土。里面像闷热的蒸笼似的,伸不开手脚,不得不一会儿,停下来擦擦汗,身上脸上爆满了灰尘。

马达走过搅拌机旁边,听到里面有人在干活,低头一看是王思文。想起中午饭时,自己让他踩起的方子木绊倒,啃了一嘴沙子的事,想报复一下思文,戏弄戏弄他。抬头看到刀闸上塞着的薄木片,随着里面思文的敲击,震颤得抖抖索索的,把木片拔得松动了。看看没有谁注意这儿,即快步走开了,罐里面住下来擦汗的思文,看到外面有一个人从近前急急地走去,伸头没有看到躲起来的马达,也没有寻思什么又干了起来。

这时,马校长和刘小佳等人,乘坐公司面包车来到工地上。刘小佳下车后,去了办公室。马校长和几个年轻人,乘着载人电梯,上了工地南边的十层白茬楼。做下坏事的马达,同样上了这座白茬楼,躲在窗口一侧,看着下面的搅拌机,期待着恶作剧的发生。

刀闸上的木片,由于松动了,随着思文的敲击震动,终于掉落在地上。刀闸往下一下下地落下来,终于合上接通电源,静止的搅拌机,随即带着里面的思文像一个皮球一样,转动起来。思文自觉不妙,慌忙之中,忙伸开手脚,也支撑不住,一边在里面拼命喊着:“来人——来人啊——”

年轻的施工员大蔡,从办公室里出来,陪着刘小佳察看着工地上灰土的质量,和工程进度,听到不远处搅拌机转动起来,近前没看到有人操作,却听到里面有人在拼命喊叫,愣怔一下。小佳赶忙跑上来,用力往下拉着本已合上的刀闸。看到刀闸拉到底了,搅拌机仍没有停下来,又急着将刀闸推拥上去,才见搅拌机停止转动。看到有个满头脸及浑身布满灰尘的小青年,从罐里爬出来,手脸和小腿上,磕碰出了鲜红的血液。就质问着思文:“怎么搞得,不按操作规程安装刀闸,将刀闸安装倒啦!”

思文以前见过这个气宇轩昂的小青年,不止一次下工地视察过。听人说,他就是这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头头。有些狼狈地说:“我看到安错了,又没有找着电工。就要装填地槽,我想快点刷出罐来。”说着,思文往南边白茬楼上扫视着,看到马达在一个窗口捂着嘴巴,偷笑着,见自己朝他看时,赶忙乌龟一样地缩回头去。思文什么都明白了,刚才从罐前匆忙离去的就是马达,一定是他将自己塞住刀闸的木片拔得松动后,震荡下来,刀闸才自动合上的。用脚踢了一下地上震荡下来的薄木片,看看自己身上磕碰得多处渗血,由于疼痛和愤懑,再也无法容忍。往南边的楼上走来,边从地上拾起一根方子木,钻进楼里,顺着一级级没装饰的楼梯,冲了上去。

去年冬天,冷过一段日子。思文有些扛不住,去街上买来毛衣毛裤,穿在身上,没有舍得穿菊儿给自己织的那件绛紫色的羊绒毛衣,只是每逢思念菊儿的时候,用手在毛衣上摸索几下,感觉暖暖的,好似握住菊儿双手,一股潜在的热流,即涌遍自己的四肢百骸;闻着毛衣上透出的香气,好似嗅着菊儿的体香,让自己每每陶醉,孤寂的心灵得以慰藉。他们同一宿舍的十几个小青年,都知道这件毛衣的来历,流着口水,听他讲过他和菊儿的故事。一天,毛衣突然不见了。里面还有一张菊儿的全身彩照,是菊儿装在一个透明塑料袋里,夹在毛衣里送给自己的,以解自己相思之苦,也一同不见了。一次,和马达在一起干活,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味道,和菊儿给自己织的毛衣的味道相似,不由地伸手掀起他外衣一看,果然,那件失踪的毛衣穿在他的上身。顿时气炸心肝肺,咬碎口中牙。当场将其摁到地上,从他上身脱下毛衣,并从他衣服口袋里,搜出让他弄皱的菊儿照片。在地上将他痛打一顿,还不解气,将马达那件上衣点起来烧了。

思文一层层楼,一个个房间地找着,想着往事,越发气不打一处来。终于,在五层楼上一间房里,找到躲藏在这儿抽烟的马达。看见思文提着一根方子木,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就知不妙,正要假装笑着,上来夺门而出。思文将方子木在门口一横,把马达挡回来。马达看到逃脱不过,又见思文一副拼命的样子,怕自己吃亏,往后倒退着,弯腰从墙角的一堆砖头上抓起两块。思文毫无畏惧,迎上前去,也不顾他举起来砸向自己头部的砖头,抡起手上的方子木,狂风一样地扫在马达小腿上,只听他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即倒在楼板上,手里抓着的砖头,也扔了出去,抱着让思文扫疼的小腿哀叫着。思文仍觉不解恨,扔掉方子木,扑上去挥拳便打。

马校长他们几个人,来到十层楼顶上,测量着楼顶四角的高度,和两角交叉的长度,有没有超出图纸上的标准尺寸。马校长手上抱着一根上面涂有黑红杠杠的标杆尺,小毛在楼顶中间支着三脚架水平仪。马校长抬头看着头顶上转动的塔吊,躲着吊着的浆桶。看到浆桶放下来后,几个小工上来打开闸门,放出里面的灰沙浆,将一只塑料桶推倒向一边滚去,也没有人捡起来。看到水桶快滚下楼顶,马校长正要上前捡回来,让小毛喊了回来:“校长,你站住,很危险的!”在公司里,作为副总经理的刘小佳喊马光询一声校长,马校长所在办公室里的人员,也就喊他校长校长的。他们眼看着那只红色塑料桶,滚下了十层楼顶。楼顶上车来人去的,劳工们正在紧张地施着工,尺子拉不直,镜子也没法看清楚前面标杆上的尺寸,几个人又收起工具,乘着电梯下来了。想等过几天后,再来测量。马校长他们几个乘坐楼外电梯,往下经过五楼一个窗口时,看到有两个劳工撕打在一起,就摇了摇头。马校长不是一次下工地了,每次都能看到在一起吵架撕打的劳工。心说,都是离乡背井,下来几千里凑在一起干活,四海之内皆兄弟,本应该互相照顾和帮助的,打什么架。隔着近了,马校长总是停下手上的活,上去直到将打架的二人,或是几人劝开为止。马校长怎么也不会想到,刚才看到楼内打架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他一直寻找着的学生王思文。在过去一年中,马校长所以没有碰见思文,是因为干活的工地,远在郊区,同一个办公室的几个小青年,每每下工地的时候,怕他累着不让他跟着,叫他在家守着门。

刘小佳让工头大蔡找来电工,将混凝土搅拌机前安装倒了的刀闸,重新另安装好了,听大蔡和自己又交代几句工作以后,看到马校长他们几个人下了楼,匆忙叮嘱大蔡几句,让他平时注意着点,有从我家乡来工地上找活干的年轻人,姓王和姓彭的,告诉我一声。因为,思文和彭刚,还一直没有音讯,校长和小佳都很着急。小佳问过公司所属的几处工地,都没有,就差大蔡的工地没有问过。之后,小佳去和马校长他们,一同上车驶离了工地。


4

地槽里的灰土,已经处理好,钢筋工在里面铺好密实粗细不等的钢筋后,开始装填地槽,思文开起搅拌机,打起了混凝土。

这一天上午,马校长和几个年轻人,坐着面包车又来到工地上,乘着电梯上到十层楼顶上,进行着那天由于紧张施工没法测量的工作。楼顶的照面和珍珠岩,已经上好,在珍珠岩上面又上了一层水泥砂浆,也已经凝固好,只差周围的“女儿墙”砌好后,铺油毡纸了。楼顶上只有不多的人,在砌着“女儿墙”。马校长拉着软尺,和人测量着楼顶两个斜角之间的长度。另几个人用水平仪镜子和标杆尺,测量着楼顶四个角的高度。马校长拉着尺子,往一个墙角上走来,听到一个正在垒着“女儿墙”的师傅,叫着推灰的带着黄色安全帽的小工说:“唉——山东的小王,我这儿没有灰啦!”一边用手上的瓦刀,敲打着身边的铁皮斗子。马校长听到有人在叫山东的小王,联想到自己寻找着的学生王思文。上眼打量着,正弯腰往小铁斗车上装着灰浆的小青年,从他背影上看去,有点像王思文,可又不大相信他就是王思文。小毛在看着图纸,手上拿着记录本。抬眼看到马校长,手上拉着尺子,身子往后倒退着,眼睛专注地打量着那个推灰的小工。小毛看着看着,双眼睁大,见马校长快退到还没有筑起围墙的楼顶边缘,像没有觉察和停下来的样子,马上喊道:“马校长,别往后退了。赶快站住!”马校长听到小毛的惊喊声,才意识到自己的危险,赶忙收住脚步,身子离着楼顶边缘还有两米,本来可以站住身子收住脚步,并安全走回来的。然而,他的后脚收回后,落下去,却踩在一截一虎口长的十二厘米粗的钢筋头子上,这等于在他脚底下安上一只能滚动的滑轮,脚下一出溜,身子拾不住,往后一闪晃,一倒退,马校长的身子没能收回来,绝望本能地大喊一声:“啊——”即从十层楼顶上,后张下去。楼顶干活的人,看到有人掉下去了,听到那声绝望惨痛的喊叫声,一个个面面相觑,吓得睁大眼睛,张大嘴巴,惊恐的脸上黄干干的,没有了血色。

楼下干活的人,也有的看见了马校长坠楼的惊险一幕,不禁高声喊道:“有人坠楼啦——”

停下搅拌机,往里放水的王思文,听到喊叫,猛然抬头,看到南边相邻的十层楼顶东北角上,有一个人的身子,向后闪一下,没有收住堕了下来。王思文也许出于一贯坚持的做人的原则使然,也许他此时什么也来不及去想。因为,他没有考虑一下,从十层楼下掉下来的人,有千斤的冲力,自己有没有能力将人救活,或是一块把自己砸死,白搭上自己的性命。思文即飞奔上前,马步一站伸出双手,将迅速堕下来的马校长,顺势往前面的沙堆上用力一送,将马校长推到松软的沙堆上。王思文让马校长下落的巨大冲击力,撞出好几米,重重地摔在地上。

来到海南后,一直相互寻找着的师生二人,就这样,在偶然之中的偶然之中,在巧合之中的巧合之中,又必然地“碰”在了一起。不过,眼下均已昏死的师生二人,都没有办法认出对方来。


5

凯伦和孟飞走下轿的出租车,凯伦用带小轱辘的行李车,帮孟飞推着行李,走在去机场的花格地砖铺就的人行道上。

“凯伦,现在,我再问你一句,如果能答应跟我一道去美国的话,我还能住下来等你的!”孟飞还不死气。因为,昨天晚上,孟飞在凯伦家里,动员凯伦跟自己去美国,到了十一点钟。凯伦父母也已舍得和同意她跟着孟飞去美国,和孟飞一道劝着她,凯伦一直没有答应孟飞。因为,凯伦的心里没有底,认为自己和孟飞有差距,总觉得和他隔着一层什么。到了美国那样的社会,对孟飞更没有把握。凯伦也努力过,试图在心里说服自己,跟孟飞走,可是,都失败了。凯伦已经长大并成熟,不再相信爱情的奇迹和神话,只相信自己和自己的感觉。感觉里没有孟飞,让她一直不能接受和认可他。

“说实在的,现在的中国青年,很少有不愿意去美国的,到异邦他乡看看风光,长长见识,至少现在的我不能,也不愿意去!我哥在祖国的北部边陲哈尔滨,我再走了,没有人来照顾我上了年纪的父母……”凯伦仍以相同的理由,婉拒着孟飞。

“我知道,这不是你不去美国的理由。我的意思,不是让你跟我去美国看看风光,长长见识,是去跟我定居。这样的好机会,有的人求之不得呀!我一直搞不明白,你总是拒绝我,你的心里,是不已经有自己的心上人了?”孟飞说。

“不、不,至少现在我还没有!孟飞,你不要再逼迫我好不好。”凯伦又说,“再下去二十至三十年后,那时,人们所向往的,不再是美国,而是我们的中国!”

孟飞说:“这一点,我毫不怀疑!可是,眼下我们天上的客机,地上的轿车,大都是美国等的外国制造的;铁路上的火车,比起日本和德国的子弹头列车,好比老牛拉破车,慢慢腾腾的。”

“国家正因为落后,才更加需要你这样大学毕业的人才,去建设和出力!你去美国,是去享受别人创造出来的现成的文明。听小佳哥说,你还是一名党员……”凯伦看着孟飞说。

“我是在大学里入党的!那时,我的追求没有错,现在,我也不后悔,也不要求退党;现在,走到社会上,我成了一个务实派。国家培养了我,我去了国外,并不是背叛祖国。那些别的高调,我不会唱。比如,我可以回国投资,或是引进国外资金,我同样可以为国内经济建设,出一把力气的。”孟飞说。

“也许,你说得对。也许,你是在为自己出国辩护!”凯伦。

孟飞说:“也可以这么说吧!”

“孟飞,你是怎样看待目前世界上最发达的美国的?”凯伦问着孟飞。

“我毕竟还没踏上美国国土,没有成熟的看法!我可以和你说,一个长期定居美国的华人女作家,在她一本书里写的一段话。她说,用老谋深算的眼光,去看美国,美国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天真的孩子;用自惭形秽的眼光,去看美国,美国就是一个豪富巨贾;用批判的眼光,去看美国,美国就是一个罪恶的深渊。一个越战时的越南移民,去美国,他说是去选择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一个古巴移民去美国,说他喜欢美国的资本主义;一个中国大陆移民去美国,说他喜欢美国,但不喜欢美国的资本主义。我想,我大概属于后者吧!另外,我主要是喜欢美国多元的文化。还有那儿的自由、性开放等的!”孟飞滔滔不绝地说。

凯伦扑哧一声笑了:“到美国以后,你可要洁身自爱自律。因为大自然已经为人类的性开放,罚出一张此路不通的红牌,上面写着三个字:艾滋病!”

“此病的谐音就是爱死病!因爱而死的疾病。”孟飞说完,看着凯伦,二人都咯咯地笑了。

抬头不觉来到机场。孟飞的行李,顺利地通过安检,二人也走过安检门,来到了候机大厅。

孟飞乘坐的航班,从三亚起飞,经上海机场稍停,而后直飞美国纽约。此时,时刻到了,孟飞深情不舍地看着凯伦,俯下身在她明净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即提起行李,走过验票口,取过机票和一应证件,出候机大厅,向停在机坪上的飞机走去。跟上来的凯伦,让警戒线和镀锌栏杆,拦挡下来。透过玻璃,凯伦看到孟飞从车梯上登上飞机,进舱的瞬间,回过头来,朝候机大厅里的凯伦,用力挥了挥手,即转身去了舱里。看到孟飞消失在舱口,凯伦放下摇着的手,不觉双眼里流下湿湿的别离的泪水。和孟飞交往而年以来,就这样不曾开花,也不曾结果地了结了,不曾获得什么,凯伦却觉得失去一些什么似的!过一会儿,孟飞乘坐的飞机,呼啸着飞上蓝天,升入云端不见了。凯伦才收回目光,掏出手帕擦去脸上的清泪,自问自己,这是怎么啦?此时此刻,自己为什么这么脆弱?为着一个本来不属于自己的朋友、丈夫?心头虽有些凉意,但总的感觉,还是轻松不少,感觉放下一个什么包袱似的。这毕竟是自己主宰和把握了自己一回!扭身正要出候机大厅,看到候机的人们,不少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大屏幕上的午间新闻。听到有的旅客说,是一个老头从十层楼顶上,掉下来了。凯伦敏感地想到自己有时下工地的老父亲。心下一怔,也凑上来看着电视屏幕。看到现场的记者,在快速而激动地报道着:今天上午十点三十分钟,在我市市中区的建筑工地上,有一个老师傅,因为工作,从十层楼顶上不慎失足坠了下来。下边一位年轻的打工仔,异常勇猛勇敢地跑上前去,马步一蹲,将坠楼的人顺势一推,巧妙地推送到旁边软软的沙堆上,避免了一起残酷的死亡事故!现在,两个人一老一少,都被送进市立医院。据医生说,两个人只是因为受到重撞,而肾脾挫伤,上下肢骨折的重伤以外,均无生命危险。现在大家请看,我们把电视镜头,对准病房里的坠楼者和大英雄!

电视上出现了浑身裹满纱布的一老一少,凯伦当即从中认出那个老的,正是自己老爸,那个年轻的,由于痛苦脸部扭曲,凯伦没有认出就是王思文。

这时,听到电视中的记者,又高兴地报道说:更是让人惊叹高兴和想不到的是,这一老一少,正是从山东来到海南后,正在相互寻找着的一对师生。这是经过工地和房产公司的负责人,证实了的!两个人想不到竟是以这种特殊的方式,相遇的。这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啊!相信他们苏醒以后,相认了,不知道多么高兴呢!

凯伦定睛细看,那个年轻的小伙子,正是老同学王思文。眼里没干的泪水,又涌泄而出,这是激动和欣喜的泪水。心里一时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啊?师生二人正在相互寻找着对方,可怎么会是如此巧合地找见了对方?凯伦无法再看下去,泪飞如雨地冲出候机大厅,上了一辆就近的轿的,向市立医院如飞而去。车里的凯伦,不禁想起今天早上,自己没有醒来做的那个梦。梦中,自己又回到上一中时的情形。过清明节,在课堂上,自己在桌子下边,伸手塞给思文两个染红的鸡蛋。思文紧张不安地左顾右盼,将鸡蛋又塞给自己。见他拒绝,自己下边用脚,固执地踩了他脚尖一下。思文本能地抽回他的脚,并疼得“啊”地叫了一声。讲台上的老师和教室里的学生,都惊视着自己和王思文。下课后,同学们出去做了课间操,思文才从自己手上接过那两个鸡蛋。自己说鸡蛋是我妈让我送给你的。他笑着说,过寒食吃鸡蛋,是小孩子的事了!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灵感吗?这个晨间大梦,即预示着王思文离自己不远,并于今天找到,而且还受了一点疼痛吗?

在病房楼下的刘小佳和阿惠,看到凯伦从医院大门外扑了进来,忙双双招呼着说:“凯伦,这儿,这儿呀!”

“小佳哥,阿惠姐,我看见了。是思文,是他接住的我爸爸……”凯伦让父亲坠楼的恐吓,和师生巧遇的惊喜,一起侵袭着,支撑不住,扑在小佳和阿惠的身上,便晕倒过去。

“凯伦,凯伦,校长没有事的,思文也没有事的!”小佳和阿惠将凯伦抱到一棵椰子树下的长椅上,让她躺下来,二人给捋胸伸胳膊,一会儿,凯伦睁开眼睛清醒过来,抓住小佳和阿惠的手,又哭又笑地说:“小佳哥,阿惠姐,我送孟飞上了飞机后,看着飞机飞上天空不见了,正要走,看到候机大厅里的电视里播出的新闻。是王思文……”

刘小佳点点头:“是的!他们师生有奇缘,就这样相互找着对方了。思文工地上的施工员大老蔡,查过花名册,和思文身边的行李,还有他的记事本,和家里来的信件,都证实他就是王思文。”

阿惠也流下喜悦的泪水说:“这可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啊!”

彭刚和石头在一处超市大屏幕上,也看到这则滚屏轰炸式的新闻报道,因为太传奇太震撼,各个频道均在插播报道着。并从中认出马校长,和救了马校长的思文。师生二人均已受伤,肯定需要输血。想起和思文血型一致,几乎是和凯伦同时赶到医院,看着医院门前的凯伦小佳他们,却犹豫地停住脚步。

“刚哥,咱不去给思文输血的了?”石头问着。

“算了,我的血液,现在很脏了,不配给思文输血啦!思文真是好样的,不管是在学校里,还是在社会上,我总是输给他。哎——走吧!”彭刚说着,转身和石头走了。

……


6

由于思文的巧妙搭救,马校长才没有摔成“照片”,贴在地上,思文也没有受到致命的撞击,这也是少数之中的少数,幸运之中的幸运,奇迹之中的奇迹。凯伦母女,刘小佳和阿惠,每天除了工作以外,都往返于家和医院之间。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近四个月后,师生二人,均已基本恢复健康,生活也能自理。为了起居和照料方便,两个人坚持出院,回到家中休养。

这天上午,天晴日暖。

刘小佳开着奥迪轿车,带着阿惠,来到市立医院,接出院的马校长和王思文。将车停在病房楼前。几位媒体记者也闻讯而至,纷纷开启摄像机和录音机,对准走出病房红光满面的师生二人。思文没有看到凯伦,正在感到纳闷,这时,听到校长问刘小佳:“凯伦没有来?”

“凯伦在家里,给思文拾掇房子呢!”小佳又冲着思文说,“小王,我们的大英雄,你可一夜之间,成了三亚及全国的大名人和新闻人物。我来到海南几年,知道我刘小佳的人,远没有知道你王思文的人多!”

王思文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欣然地接受着小佳的夸赞,和电视台记者的采访报道。

之后,刘小佳开车穿过市区,带着马校长他们,来到校长居住的楼前,停了下来。看到同幢楼上的居民,和附近知情的市民,也纷纷聚拢在这儿,迎着马校长师生的归来。电视台的采访车,也跟随而至。

在家里给思文收拾好一间房子的凯伦母女,站在二楼楼梯口,接上下了车后走上来的师生二人,扶着来到屋里。

小佳和凯伦母亲,将马校长扶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近十万元的房款,校长已经还给小佳,并拿到了房产证。马校长是实实在在地回到了自己家里,看着房内熟悉的环境和家具,自己已是两世为人,不由得感叹万千!没有思文相救,这会儿的自己已不存在,也就不会再回到这个家里来了。

凯伦和阿惠,拥着思文,来到凯伦闺房隔壁的一间房门前。

“思文,你先把眼睛闭上一会儿!”凯伦神秘地说着,开门走了进去。

思文顺从地闭上了双眼,阿惠在后面,将思文推进房里,冲着凯伦神秘地笑了笑,倒退出去,轻轻给他们带上了房门。

凯伦踮着双脚,在思文的脸上,亲吻了一下:“思文,你可以睁开双眼了。”

思文睁开双眼,看到一张整洁的单人床,靠墙放着,床头一张写字台,桌面上有一对标志的大玻璃花瓶,里面插满红红的象征着爱情的玫瑰花;在雪白的墙壁上,贴着一张美国隐形战斗机的图画,整个房间布置得很男性,很张扬,也很舒适和美观大方。

“还满意吗,我的大英雄。”凯伦。

“凯伦,你饶了我吧!大英雄三个字,这些天来,我都听腻了。自发地去医院里看望校长和我的市民,学生等的人们,头一句话,就喊我大英雄。不过,这房间我还是很喜欢的!比我住的工地上的工棚,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不能再满意啦!”看到凯伦有些消瘦,只是精神挺好,“凯伦,这些日子以来,为了照顾校长和我,你都消瘦了。”

凯伦笑着说:“你和爸爸,能尽早康复,搭上我这一块,也在所不辞。”说完,凯伦偎进思文怀里,对视着思文,眼中溢出热泪。胸中对思文,是说不出的感激慰藉和渐趋热烈的情感。

打发走了采访的记者以后,阿惠、凯伦他们,一块走进餐室,吃着午饭。

“校长,思文,接下来,你们除了修养,还是修养。快过春节了,过了年后,经过一个夏天,你们的身体彻底康复以后,再说工作。不过,校长得答应我,想再去工作的话,不上工地才行!”小佳说。

马校长笑着点点头说:“好好,我答应你。小佳,你可不能不让我工作了啊!”

“过后,思文脱产去海口上三年建筑学院,工资和学费由公司承担。毕业以后,来我们公司做个施工员,在一线上挣钱多!小王,对我的安排,你还满意不?”小佳问着 。

“我想我喜欢建筑这一行业,我愿意做一个建设者。”思文说。

“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市里已经提名王思文为三亚市的荣誉市民。”小佳又说,“来,让我们为校长和思文师生喜相逢,和康复出院,共同干一杯!”小佳说完,端起面前的酒杯。

马校长他们也纷纷端起酒杯,举起在一起碰了一下,一块干了这杯团圆幸福快乐的美酒……

回到房里,凯伦躺在思文怀里,思文攥着凯伦的一只手,把凯伦从自己身边推开,起身推开北边的窗子,朝家乡的方向瞭望着。

凯伦过来附在思文肩头说:“思文,你在想着你的菊儿吗?”

“哎,出来二年多了,家里来信说,小媛去年考上了南京大学,信里从不提及菊儿,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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