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思文已经赶到县城,直奔马兰衣店而来。到近前下来车子,把车子靠在墙上,走进衣店。看到马兰和小莹都在,冲着小莹打招呼样地点了点头,过来拽了马兰衣角一下。
马兰看到思文风火而至,好像有什么急事的样子,还拽了下自己衣角,示意自己去办公室里,有话要说。将手上的生意,给了小莹:“小莹,你过来一下。”之后,和思文来到办公室里。思文还返手,把房门关齐了。
外面的小莹,面对进来的思文的神情,感到纳闷不解,不知道他来找马兰姐,会有什么事儿?看到思文一脸严肃的样子,是菊儿回家后,出了什么事情吗?还是那个去了海南的彭刚,给他来信了?在信里,和思文说了是他彭刚抢劫了马兰的衣店?刚才,思文冲着自己打招呼的笑纹里,已经多多少少地泄露了机密!想到这儿,小莹心里,也不由地紧张起来。看看马兰办公室的房门,也关齐了,像有什么背着自己的事样?
屋内的马兰,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看着思文试探地问:“思文,菊儿回家去了,你没有见着她?”
思文没先说什么,从身上掏出彭刚给自己来的那封信,拍在马兰面前的桌子上。
“谁来的信?凯伦姐,不会的吧!凯伦姐走了没多少天。是彭刚的吗?”马兰担心不会是什么好事儿,要不,思文为什么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思文点了点头:“是的,彭刚来的,你看看吧!”
马兰这才伸手,小心翼翼,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拿起信封,看一眼上面彭刚龙飞凤舞的刚建的字迹,心里佩服彭刚的字写得漂亮。捏着信封撑开,从里面掏出信纸,急切地看着上面一样好看的钢笔字。看着看着,刚才猜到是彭刚的来信而喜悦红润的脸色,不见了,满脸痛苦,惊疑地摇着头,一边往下看着信,一边说:“不,不是真的!来打劫我衣店的歹徒,不是彭刚,不是他……”
“是的,不是彭刚来店里持刀抢劫的,是他认识的一个小兄弟,主谋和策划,骑在摩托车上在店外接应的,却是彭刚啊!”思文说着,用力一把拉开房门,叫着店铺里的小莹,“小莹,你进来一下!”
小莹刚才已经听到马兰喊叫着说不是彭刚的声音,她的心里扑腾着,知道,一定是彭刚来信了。
“马兰,我知道,通过几次偶然和必然的接触,从彭刚去医院为我输血,和以后抱着你哥哥马波去医院里,彭刚留给你的印象,的确是太完美。之后,你对他有了好感,在心理和情感上,不愿意承认和接受彭刚,就是策划和抢劫衣店的歹徒。可是,这却是事实,不相信,你可以问问小莹!”思文说。
马兰一下抓住有些惊悸的小莹的手,急切而痛楚地说:“小莹,你说,你看见的那个来抢劫衣店的歹徒,和外面等着的摩托车上的人,不是彭刚他们,对吗?”
小莹看到在情感上受到打击,和刺激的情绪一下变得纷乱的马兰,只摇着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马兰又回身抓住思文一只手,兴奋而急迫地摇着说:“思文,不是吧!你看,小莹都摇头了,说明不是彭刚。他的父亲,还在劳改,一个农民的儿子,他觉得很自卑,和我距离太大,他是怕配不上我,才来信编造这样的瞎话,说自己就是来抢劫我衣店的歹徒,好让我趁早忘记他吧!”是啊,自从彭刚走了以后,马兰一直在盼着他的来信,寝食不安,常常是看着彭刚那一串刀链出神。随着彭刚走了的日子不断延长,马兰心里对他的思念,也愈发加深,时刻在忍受着情感上的煎熬。所以,在感情上,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盼来的是如此让她伤心的信息。
思文直视着小莹:“小莹,把你看到的真实的情况,和憋在你心里的话,和马兰说了吧!那样,马兰和你,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和慰藉。你就忍心,你的马兰姐在这个泥潭里,越陷越深吗?既然你早就已经知道真相,而不早和马兰说出来,已经是你的不对了。彭刚在的时候,你怕说出来他报复你,他远在海南万里之外,你怕什么?”
马兰又朝着小莹,着急地看着她的嘴唇,仿佛小莹一张嘴即刻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似的。
“马兰姐,是的,是彭刚他们做的。以前,他们两个人,来咱们衣店里买过背心,彭刚看着我身边的钱箱,眼睛都直了。马波哥和凯伦姐,从城西河上提来的,由别人从水里钓上来的头盔,里面填着的绿色秋衣,在胸前有一个小洞,还是我卖给彭刚他们的呢!那天,咱们一块去车站上,送彭刚上车后,我从车窗里,看到那个和彭刚说话的小伙子,就是来咱店里持刀抢劫的人。在外面骑在摩托车上等着的,就是彭刚!马兰姐,请你原谅我,现在才和你说出实情。我……也是没有办法呀……”小莹一口气说出了实情,感觉浑身轻松,像卸去一个沉重的包袱。
马兰脑子里也回想起来,自己问彭刚有去海南的路费吗?听他失口说,我们的路费够了。当时,问他为啥说你们的路费够了,以为他们是两个人?他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忙改口说是自己一个人的路费够了。马兰又一下抓住小莹的手,眼里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狂流满脸:“小莹,你说,你告诉我,这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快说。来抢劫咱们衣店的,不是彭刚他们,对吗,我愿意你说一次谎,欺骗我一次,你说啊!”
这时,店里来了几个顾客,看到店内无人料理,听到马兰办公室里,近乎歇斯底里的喊叫声,赶忙从店里退了出来。
看到马兰受到如此伤害,思文在心里大骂彭刚不是东西。可是,心里为彭刚能够如此征服马兰的芳心,也很是折服于彭刚男性的魅力:“马兰,我一向以为你是一个理智聪慧,而且,又有自制力的姑娘,要不,你也不会拥有这么一家不小的服装店。所以,我才跑到城里,找到你和你说了实情。另一个,我来也是让小莹证实一下彭刚这封信内容的真假。马兰,你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你不应该感情用事。为了只有你自己的父母,为了你的衣店,你也应该振作起来,把彭刚和他做过的事情,都忘掉!”
马兰擦抹几把眼泪,问小莹:“小莹,你早就知道实情和真相,为什么不早和我说?”
“我……马兰姐,我怕伤害到你,我知道,你的心里,装着那个……”小莹。
“啊,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你的马兰姐,越陷越深,就不怕伤害到我啦?”
“马兰姐,彭刚在我回家的路上,给我下跪说,要我和他发誓,替他保密三年,等他挣钱回来,还上他家欠下的债务。之后,他去自首!现在,他既然在信里,说出来了,我也就……”小莹。
马兰的精神快要崩溃了,肩头耸动着,抽噎着哭泣着。
“我辞掉工商银行工地上的活,想去海南,一时不那么坚定。现在,我看到彭刚给我的来信后,更加坚定我去海南打工的决心。到那儿,找到彭刚和那个石头,问问彭刚,为什么这么干,仅仅是为了几个钱吗?我非要雪那一刀之耻,不可!”思文气愤地说。
“不!”马兰说着,旋又抓住思文一只手,恳求地说。“思文,我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们行吗,他已经向我们承认错误,在征求我们的原谅和宽恕,彭刚他不还是你的同学加朋友吗?”
看到外面的店铺里来了顾客,小莹低头走出马兰办公室,料理生意去了。
思文很是复杂地看着面前痴情的为彭刚求情的马兰,很是矛盾地说:“我为有这样的同学加朋友,而感到羞耻!”
“思文,就算为了我吧!是啊,你们曾经是同学和朋友,你受了伤后,他还主动跑到医院来为你献血。”马兰祈求地说。
“马兰,你不能一时为情所迷!你不会忘记是谁把我扎伤的,是彭刚他们把我扎伤的,又返回来给我献血,早感激他,现在我……”思文直视着马兰,“马兰,你不恨他?”
“不……”马兰极力摇着头说,“我不恨他,你恨他,你不能原谅他,对吗?”
思文没有言语,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你也不恨他,也能原谅他是吗?”马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放下思文是手,深为自己刚才为彭刚求情而失态,感到羞涩,双颊出火发热发红了。
“我和彭刚,从初一到高三,一支是要好的同学。彭刚在学校里的学习,不是很上进,可是他的人品和人缘,一直不错。我只是为他的堕落,感到不可理喻!其实,我看完他的来信后,已经原谅他了。一个人,谁也免不了犯错误,知道自己错了,而敢于承认错误的人,说明他是一个勇敢的人,说明他已经在改正错误了。也说明,这个人是有希望的。我来的时候,担心你不能原谅他,因为太气愤,而不能解脱自己呢!”
“他一时做下这样的错事,与他家有一个糟糕的处境,是分不开的。父亲劳改,家里欠下巨额债务,彭刚的压力很大。他的命运,和我一样苦!”马兰说着,想到彭刚家里的难处,和自己家里父母老来丧子的人生之大不幸,想起从小呵护自己的哥哥,眼里没干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看到马兰泪水涟涟,思文从身边的脸盆架上,拿下毛巾,递到马兰的手里。
马兰接过毛巾,擦着眼睛:“我哥哥马波,刚从警校毕业,才分到县局里参加工作不久,正有一个美好的前程,和繁华的时代,在等着他……他那么疼爱呵护着我,可以说,没有哥哥的支持帮助和鼓励,没有我的今天,没有我的衣店,我也做不到今天衣店的规模。可是……他就那么匆匆地没有留下一句话……”马兰抽泣着哭得支持不住,趴在思文肩头上,似乎是又依靠在哥哥马波的肩头上。
2
随后,菊儿骑车赶到城里,来到马兰衣店前打下车子,并上了锁。看到思文的车子,也靠在墙上,知道思文还在马兰衣店里。满脸堆笑,走进衣店:“小莹,你自己在这儿?”
小莹无声地给菊儿指了指,马兰办公室关闭着的房门。
菊儿没有觉察到小莹脸上起的变化,仍然兴奋地来到马兰办公室门前,伸手一下推开虚掩着的房门。此时,思文看到马兰哭得悲恸难抑,回转身来,将她在自己的胸前轻轻拥抱着,给以慰藉温暖和力量。正好菊儿推门看见这一幕,呆立在门口,进退维谷。
马兰趴在思文的怀里,看到菊儿来了,又转身走开了。马兰知道,一定是菊儿误会自己和思文,快步追出来,抓住菊儿的手拽进衣店里,走进办公室:“菊儿,你听我说,你别误解我和思文……是这样!”马兰即把思文接到彭刚的来信,并把来信的内容和我说了,我一时接受不了,精神差点崩溃。我在盼着彭刚的好消息,可是,得到的却是这样让我伤心的结果,没有想到;同时,又让我想起我的马波哥哥,不是你的思文在这儿,我都有些支持不住。你可不要吃我的醋哟!
菊儿听后,也感到吃惊,看到桌上的信封和摊开的信纸,菊儿当即谅解了马兰和思文:“马兰姐,都是我,进屋忘记敲门了。”说着,看了眼对面的思文。
“菊儿,当初,我真应该强留下彭刚的。他走以后,我才觉得,我的身边好像丢失了什么。”马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同时,也在提示着菊儿,“菊儿,思文刚才和我说了,他要去海南,你如果是真心喜欢思文,应该留住他,不让他去!”
菊儿为马兰开阔的胸襟,超脱世俗,暗恋着一个和自己家庭身份户口,大不一样的农村小伙子,而且,还是抢劫过自己衣店的人,而深深感服:“马兰姐,你原谅彭刚啦?”
马兰点了点头:“他承认了错误,说明他的本质,还是好的。处在他那样的位置上,别的人也会想三做四的。菊儿,你和思文说说话,我出去忙忙生意的。”说着,马兰往思文身边,推了一把菊儿,走出去带上办公室的门子。
菊儿和思文两个人,两相久久地凝视着对方。
“昨天晚上,父亲早早关上大门,上了锁,没找到钥匙。”菊儿歉意地说。
“我知道,在你家门前徘徊了多时,见你不出来,推了下大门,推不动。”思文说,“你说过,在家呆两天的吧,好像?”
“我去北井上挑水,第二趟看到你推了车子,要去县城,有啥急事的样子,人家不放心吗……”菊儿说。
此时,随后赶来城里,说买木料的王佐富也赶到城里。拐了个弯子,从马兰衣店前路过时,看到菊儿和思文车子都在这儿,心里犯疑,难道他们两个又聚到一起了?本来菊儿说要在家里呆两天的,咋就今早上去打两趟井水,就急着又赶了回来?哦,对了,准是挑水时看到小文来县城了,所以,菊儿赶着也来了。还说不和我一块呢!就来到马兰衣店北墙根下,伸头往里看着。这个窗户里面正是马兰办公室。就看到思文和菊儿,都躲在里面。侧耳偷听着两个人在说些什么?在路上追上王思远的毛驴车,王思远和自己说,你的闺女真懂事,看见我下了车子,和我说了句话。还有小文,先过去的,也下了车子和我说话。王佐富听后,就明白了。昨天晚上自己早关了大门,今天早上,菊儿去挑水,两个人是约好一块来的县城。真是气死人,防不胜防啊!
“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真的决定去海南?”王佐富听到菊儿问思文。
思文没有回答菊儿的问话,却说:“菊儿,你知道的,在你哥哥家,我答应过师傅的,今后,我不再和你来往,离开你的。”
听了思文这句话,王佐富感到惭愧,这事还不能怨思文,是菊儿不争气。
“我是我,爹是爹。你答应父亲的那些话,只能说明你的懦弱,没有自信,说明你是胆小鬼!”菊儿说。
“你不是胆小鬼,你敢和我一块去海南吗?”菊儿的一番话,刺痛了思文,也将了菊儿一军。
“你去海南,是逃避和不敢面对现实,我去海南干什么?你知道,我是离不开家庭的,父母也上了年纪。可是,我一旦决定的事情,包括我的父母,谁也阻拦不住我的!”菊儿说。
窗外的王佐富,听了女儿的话,感觉女儿骨子里,是有一股子志气的,这一点倔强有点随自己!可是,菊儿的选择,离自己的想法太远了。
“哦,我承认,我是在逃避现实。家里的,外面的,处处容不了我,也不知道,是我不够成熟,胸襟不够宽阔?我需要到一个更加广阔的天地里,去锻炼一下我的体魄和人格!”思文说。
“思文,咱们两个都静下来,好好谈谈,行吗?为什么总是说不到一块呢?你能否为了我,不去海南?也让我,改变多一些……你给我时间,实在不行,我就跟着你,离开家乡和父母……”菊儿说。
王佐富听到这儿,想象着女儿跟着思文离开家乡和父母,这不是私奔吗,要离家出走?菊儿真的跟着思文跑了,我这个当父亲的,还有脸面出门吗?到这儿,王佐富已无心再偷听下去,转身推了车子骑上走了。
“菊儿,你无需考虑改变自己,假如你和我真的有缘分,终会走到一起的。我不逼迫你非要跟着我离家出走不可;你的父母都上了年纪,只有你一个宝贝女儿,思遥哥一家人不在师傅身边,你再走了,师傅和大婶,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思文说。
“那……反过来,正过去,都是你的理,都是你的主意正确。你走好啦,你走吧,去你的海南。去追求你的理想,实现你的个人价值去吧!你走的越远越好,越远越好……思文,我恨你,恨你,恨你……”菊儿说着,抽泣出声。
衣店里的马兰和小莹,听了菊儿的喊叫声,吃惊地对视了一眼。
思文又和给马兰拿毛巾擦眼泪一样,给菊儿递过毛巾,菊儿不接,思文才将毛巾又放回原处,一闪身走出马兰办公室,朝马兰和小莹苦楚地笑笑,走出了衣店。
马兰从后面跟出来:“思文,你和菊儿,没谈好吗?”
思文推过自己的车子,摇了摇头。
“你还是要去海南,还是要离开菊儿?”马兰又问。
“我……木(没)有别的办法……冬天一上冻,在家里不能干活,我不能吃饱了等饥困呀!”说完,思文骑上车子走了。
3
次日一早,菊儿在哥哥家的西偏方里,起了床在洗漱着。
王思遥出去,到就近的粮局饭店,买了馒头和豆浆。
平平母亲,在北屋里,给平平穿着衣服。
这时,菊儿父母,早早来到城里。天刚刚发亮,王佐富就叫醒菊儿母亲,也不让她生火做饭,收拾一下,说儿子家里有急事,骑车子驮着菊儿母亲,上了路。一路上,和菊儿母亲说了昨天偷听到菊儿和思文说的话,说菊儿要跟思文私奔,离家出走,要去海南。一路还后悔,自己在儿子家里撵着思文去海南。这不是,自己连女儿也要搭上了!这样,菊儿母亲听后,也火急火燎的,催促着菊儿爹,快点儿骑车子,别去晚了,让那妮子跟着小文真的跑了。进了公安局,走进儿子家的小胡同,王佐富和菊儿母亲说:“走进平平家,你就又哭又闹的,哭得菊儿心软了,断了跟思文离家出走的念头。”说着,来到儿子家门口,“行了,你快哭吧!”
菊儿洗漱完刚要出门,去北屋里,准备吃早饭。却听到院门口父母的说话声。很是纳闷,这么早,父母又先从二十里地以外的家里赶来了,有啥急事呀?抬头看到,父母走进院子。见爹的脸上黑黢黢的,母亲一手捂脸抽泣着,菊儿愈加着急,走上来扶着母亲问着:“娘,你和俺爹这么早,来俺哥哥家里,咋还哭呢?”说着,把母亲扶进哥哥北屋里。母亲一坐到儿子家的沙发上,即放声大哭起来。
平平母亲把儿子从床上抱到地上,也着急地问着:“爹,娘,大清早的,你们赶来,这是怎么啦,家里出啥事啦?”
王佐富也坐到沙发上,掏出一支烟,点上抽着。
王思遥也来了家,放下手里提着的早点,也着急了:“爹娘,你们说话呀,这么远这么早,你们赶了来……”
“你爹和俺说,菊儿要撇下俺们,跟着小文要去哪儿,海南?我和你爹,就菊儿一个宝贝闺女,咋能舍得下呀!夜来后晌(昨天晚上),你爹怕我着急,没和我说,早上醒来,饭也不让我做,就驮着我来了你们家里。是怕赶不上,菊儿跟着小文走了啊……”母亲哭着说。
王思遥夫妇一听,都将质问的目光,集中在菊儿的身上。
菊儿心想,难道昨天和思文在马兰办公室说的话,父亲偷着听了去?“你们真是的,大清早上哭哭啼啼,让人一惊一乍的。还以为家里,出啥急事呢!”菊儿知道家里没出啥事,松了口气,埋怨地说。知道这是父亲一手导演的好戏,气愤地看着没事人一样的父亲。王佐富的目光,和菊儿目光一碰,旋即挪开了。菊儿没好气地说,“我也没打算去哪儿,我要真的想去哪儿的话,你们哭闹下大天来,也是没有用的。偷听、盯梢自己女儿,这是一个父亲,一个大人应该干的吗!”
听了菊儿如此不驯的话,王佐富憋了一肚子的话,就撒了出来:“菊儿,你是长大了。有些事,当爹的不愿意说你。你和小文的事,直说了吧,我不同意,你娘也不同意!你要是不告而别,跟着小文真的去了哪儿,你的心里,就木(没)有你年迈的父母……”
刚刚不哭的菊儿母亲,又哭了起来:“菊儿,你翅膀硬了。不用爹娘行了,管不了你了,爹娘碍你的事啦!自己能挣饭吃了,愿意飞往哪儿,就飞往哪儿,你是石头缝里爆出来的,吃风哈(喝)雨长大的……不认你的爹娘了,爹娘就也不认你这个女儿……”这些话,都是在路上,王佐富教给菊儿母亲说的。是说到了万不得已,就这么说,吓唬菊儿的。
“娘啊,俺菊儿妹子还没有咋的,你们这不是往外撵自己的女儿吗!”平平母亲听不下去了。
王佐富心下一怔,认为还不到说这句话的火候上,这真的是往外撵自己的女儿呀!生气的扔了烟头,用脚搓灭了,瞪视着菊儿母亲。
一边的平平,为姑姑着急:“姑姑,姑姑,你快说,你不走了,是吗?”
菊儿听了母亲说出如此绝情和让自己伤感的话,一时语塞。埋怨自己这是怎么搞的,好像成了真的样?委屈地哭出声来:“爹娘呀,我真要去哪儿的话,还不和你们商量吗?我和思文的事,还没有发展到哪儿,你们就从家里把思文两次赶出来,还从哥哥这里赶出去一次,他也是一个有个性的人呀,他也要在社会上混呢,一点面子,你们都不给他!今天早上,还跑到这儿,说出这么绝情伤人的话,岂有此理!”菊儿忿忿地跺了几下脚,伸手擦着眼泪,走出屋,推上自己的车子,出了哥哥家的院子,去了马兰衣店。
“你咋这么着急,说出这些伤人的话,这不是往外面赶女儿吗!”王佐富生气地说着老伴。
“啊,红脸、好人都让你赚了去,黑脸、恶人都成了俺的了,让我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不是你在路上叫我这么说的吗,叫我到儿子这儿哭闹的,不也是你吗!”菊儿母亲也哭也说的。
王佐富看看儿子和儿媳,憋红了脸,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到父母又羞又急的尬尴的样子,王思遥夫妇相互看了眼,什么都明白了,止不住都笑了出来。平平看看大人,也张嘴哈哈大笑了起来。
4
这天上午,王思文在东间北屋里,收拾着自己的替换衣服,装在一个帆布旅行包里,并将自己的一支钢笔,和一个新买的塑料皮笔记本,装在包内的夹层里,准备一路上记点啥用。之后,掀开床角的柜子,摸出菊儿送给自己的苹果,一共两个,送给欢欢了一个,看到剩下的这个苹果,已经烂出一个小洞。思文惋惜地把烂的地方咬了去,把好的部分吃了,把已经干了的两片叶子,夹在一个本子里,装进了旅行包里。
小武和小媛,星期天在家里,也聚到哥哥的屋里。“哥,我真羡慕你。今天的青年,就应该去改革开放的最前沿,不去,就是人生的一大遗憾!”小媛说。
“现在,是经济主导的社会,数钱论英雄!在内地能干出一番事业,能挣到大钱,也同样显出英雄本色。”小武说。
思文心里沉沉的,想走了,心情却感到很复杂,又有些矛盾。
“我认为,本世纪三四十年代的青年,不去抗日前线,五六十年代的青年,不投入到刚站立起来的新中国百废待兴的大建设之中去,六七十年代的青年,不响应号召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青年,八九十年代,不到经济特区,参与到国家经济建设中的青年,至少不是所处的年代的优秀的青年!”小媛说。
“照你这么说,十年动乱期间,不投身到文革中的青年,就不是优秀的青年了。文化革命,已经被否定了!当时成千上万的城市知识青年,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也是国家一时没有那么多的就业机会,而采取的一种策略而已。”思文接着又说,“其实,我这次去海南,可以说,也是一个下策。小县城的落后和闭塞,工地上的山头和官僚主义,家乡的世俗和封建,我看不下去,也呆不下去了!咱们的国家,经过十多年的改革开放后,经济和基础规模的建设,都有了很大的起色。内地和沿海以及特区的差别,也越来越小。我可以去海南,也可以去别的什么特区;所以去海南,一是因为我的一中的马校长,同学彭刚和马凯伦,都去了那儿。我去了之后,也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二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咱们北方,冬天啥活都没法干了,也没处挣钱的。再一个,我可以借着去外地打工的机会,观赏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我们的传统里,也是讲究青年人,要远足,要达观吗!”
这时,西邻程煜家里,程煜和王思军出门回来,在屋里喝酒。梅红也在,和程煜他们说了思文要去海南打工,下午就走。程煜听了,就站起来,说去把思文叫过来,一块喝杯酒的!王思军又说,欢欢彭刚舅舅走了以后,不知道你家里发生的事情,不知道他的春兰姐姐,已经带着乐乐走了。小文来时,嘱咐他几句,到那儿见着彭刚后,不要和彭刚说这些事情。要不,彭刚知道了,会回来和你程煜拼命的,彭刚可不是吃软的家伙!程煜摇摇头,心想,彭刚还不至于那样吧!叫思文来,是因为平时不错,他挺喜欢自己的两个孩子,对欢欢乐乐都挺好。思文要去外地干活,权作给他饯行吗!几步来到思文家里,小媛正要叫思文和小武吃饭。程煜和跟来的小欢欢,硬是拉着思文来到自己家里,把思文摁在沙发上。
王思军给思文加了一双筷子,并给斟满一个酒杯,和思文说:“小文兄弟,你来得晚,罚酒三杯呀!”
思文推辞不过,果真一气喝了三杯酒。
“小文,你明天走,我去城里送沙子,把你捎到城里。”王思军说。
“不用了,思军哥,程煜哥。我下午,和小媛骑一辆车子一块去城里,就着走几个同学的。”思文说。
“小文叔叔,你去俺彭刚舅舅那儿吗,那儿很远吗?”欢欢好奇地问。
王思文点了点头。
“比南乡俺妈那儿,寒(还)远吗?”欢欢又问的这句话,把思文问得哑口无言。
程煜母亲和程煜,还有王思军两口子,听了欢欢的问话,脸上掠过一丝不适,嘴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文叔叔,你到了那儿,看到俺彭刚舅舅,可别说俺妈妈领着乐乐妹妹走了。要不,彭刚舅舅会回来,和俺奶奶、爸爸,吵架的!”欢欢刚才听到王思军说的这样的话,也说出了程煜母子想说说不出口的话儿。
王思文看看几个大人,心里即可明白了,欢欢说出了几个大人说不出口的话,欢欢也可能受到了大人的唆使。思文还是点点头:“好的,你小文叔叔会答应你的。以后,你可要好好吃饭睡觉,听你爸爸奶奶的话。快快长大了,好去上学,和长成一个大姑娘呀!”
小欢欢也点点头:“我也会答应你的!等我长大以后,我就能去找我妈妈,和乐乐妹妹的。”
程煜抢过话头说:“思文兄弟,等你回来的时候,可要给我们领回一个俊俏媳妇来呀!”
思文笑了笑说:“程煜哥,你也不要等了。春兰姐好,毕竟是走了。春兰姐那么快坚决地另找了人家,也是让你对她早死了心,好尽快地早成个家。”
“小文兄弟,程煜哥谢谢你!平时,咱兄弟两个人,好打嘴官司,你可别记恨我。来,咱兄弟两个,哈(喝)个亲热酒吧!”程煜说完,端起杯子,和思文的杯子碰了一下,二人一块仰脖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