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县纺织厂里,下午下班后,马凯伦和几个姐妹,一块来到浴室里洗着澡。从喷头流出来细雨一样温度适中的热水,喷淋在她们丰满腴白的躯体上,顿觉轻松舒适,消解着各自的疲乏,在身上打上香皂,搓得润滑的肌肤,吱吱吱吱地响叫着。
其中,有一个女伴新闻发布会似地说:“今天,厂里召开职工大会,号召我们,向市里一个与歹徒搏斗,光荣牺牲的叫梁什么章的武警英雄学习,要我们都跟他学习什么?难道要我们个个为了别人,而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吗?”
另外一个女孩,梳洗着自己犹如黑缎子一样如瀑的长发,也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那样的傻帽。那个武警的死,不正是验证了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这个女孩说出口的话,可见其心灵和其外在的美,是多么不相称啊!可见经济社会一切向钱看的思潮,在变化和扭曲着某一些受过多年良好教育的年轻人的心灵!
马凯伦用清水冲去自己头上身上白色的肥皂泡儿,她那头短发,和其玲珑曲线分明的躯体,也清晰起来。听着身边姐妹们的高论,心下有气,很想反驳几句,可又觉得她们用清水在冲洗着自己美丽光洁的裸体,却又冲不去其心灵上蒙上的灰尘,似觉得她们又不值得一驳。但同时,又让她想起给自己在影院广场上打跑纠缠自己的一帮坏蛋,和在城西清水河上救起过落水儿童的恋人马波。
“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些所谓的好人,碰到别人遇难,有的人忙着躲开,有的人成了看客,而这种好人,他是躲不开的。哪怕是为了解他人之围,而搭上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辞!即使做几次好事,救过几次人,没有死掉,下次或再下一次,还是会死的。因为,这种好人的命运,就是为别人的生存而生存的!”又一个姐妹,随声附和而又似自以为精辟地说。
“还是我说的,各人管好自己的事,社会就会少一些乱子,同时也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一个姐妹说。
马凯伦听着,又想到马波的正直,和他极强的社会责任心,又为之一震。也很想说几句:“厂里开会,要我们学习的是英雄忘我的精神,而不是要我们一个个人,去模仿英雄,去壮烈了。是要我们在今后的工作之中,发挥英雄忠于职守,敬业和拼搏的高尚情操,以及做人的价值,和向上的力量!”
“凯伦,你叫什么真呢!姐妹们也是说来玩的。现在,像你这样认真纯情的女孩子,可是不多了,将来有一天,可是要吃苦头的!”一个姐妹说。
“凯伦,是不是你也找了一个爱管闲事的,或是将来准备找一个警察叔叔啊?”挨着凯伦的一个姐妹说。
凯伦让姐妹看穿问中了心事似的,低头不语,似是默认了。用手抹去身上淋漓的水珠,之后,拧干毛巾,揩擦着身子,从浴室里走出来,和姐妹们来到更衣间。
“现在处朋友,可千万当心。小伙子一个个都没有以前老实,也是见一个就喜欢上一个,只要在他面前出现一个很靓的女孩子,说不定,他又会心猿意马的了。”一个姐妹说。
另一个姐妹说:“其实,要验证一个小伙子对自己是否真心,和他的心中,是否只有自己一个人,也非难事。在你和他约会的时候,可以故意拒绝他三两次,看看他对你是否有耐心;或是约你出去看电影的时候,推说没有时间不去,随之后,你再一个人悄悄地去,看看他是否约了别的女孩子一起去。女人,特别是姑娘,可要保持自己的神秘性,别让男友对自己发腻呀!”
凯伦听着,心有所动。
几个姐妹各自换好衣服,走出浴室,推上车子,往厂外骑去。走过传达室门口的时候,传达师傅叫住凯伦:“小马,有你的电话。”
有个姐妹回头笑着,和凯伦说:“凯伦,是不是你的男友给你的电话,可要记住,别忘记保持自己的神秘性啊!”说着,几个姐妹笑骑而去。
凯伦下来车子,去传达室里,接过电话机,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果真是马波的声音:“凯伦,是你吗?”
“是我,马波。”凯伦。
“哦,今晚上有没有空,我约你去看电影的,局里发的电影票。记住,电影院门口,不见不散哟!”马波在电话里说。
听到马波命令式的口气,凯伦就想起姐妹们的所谓女孩子的神秘论。这时,听到电话里,马波又在催促自己的急躁的声音:“凯伦,你听见了没有?”
凯伦似是一下拿定主意地说:“我今晚上加班,没有空。”
“又是加班加班,真是太没劲。凯伦,你拒绝我吧,可要当心,我领着别的女孩子,去看电影的啊!”马波在电话里,逗着凯伦说。
凯伦一怔,商量地说:“要不,明天晚上,我和你去?”
“可是发得票是今晚上的呀!”马波。
“你不会送给别人,我挂电话了啊!”说完,凯伦挂上电话,出来骑上车子出了厂门,脸上露出了诡秘的笑容。
夜灯初放,白天看上去清晰的事物,也变得扑朔迷离了。
晚饭以后,姑嫂洗涮着碗筷。嫂子看着亭亭玉立的菊儿说:“菊儿,你干了几年中学教师,没有累着,个子发起来了,小腿看上去这么长,一点也不输给县城里长大的姑娘。”
旁边的平平,在菊儿的小腿上摸索一把:“姑姑的小腿,都赶上我的大腿粗了。”
“去去,你小孩子家,懂啥?”菊儿用腿往外拨拉着平平。
“姑姑,来城里你要说普通话,要不,人家会笑话你的。要说什么,不要说啥呀啥的。和俺爷爷奶奶一个味,昨天说成夜来,别说成甭,真是一个乡巴佬,土老帽!”平平嘴巴不饶人地说。
“我自以为干几年老师,说的普通话可以了,来到城里还是不行,平平这一关都过不了。”菊儿说着和哥嫂都笑了。
“平平,我和你爸爸,都是从乡下出来的。农民自食其力,还交公粮纳税,我们碗里吃的饭菜和肉,不都是农民生产出来的吗!”母亲斥责着儿子说。
“今晚,我在家看着店和家,你们姊妹两个领着平平,去看电影的吧!现在,还不晚。”王思遥说。
嫂子忙说:“我不去那个黑咕隆咚的电影院,关灯以后,光看见一些人头,上趟厕所回来,又会看到一个个人白生生的脸上,忽闪忽闪的眼睛,让人心里惶惶的,受不了。菊儿,咱在家看电视!”
这时,没有约到凯伦的马波,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是饭后在家感到无聊,忽然,想起今天帮自己捡拾文件的王思遥的小妹,正好马兰小妹又催他去思遥家,帮他找个打衣架的师傅。马波还正想去看看王思遥家的小妹呢,就过来了。进门先抱起平平,举在空中逗了一会儿,看到菊儿,即将平平放下:“思遥大哥,你的小妹妹,好漂亮啊!”
菊儿看看马波,两个人不由自主而又无声地笑了。
“你们认识啊?”王思遥看到后,不解地问。
“今天上午,她来的时候,我们见过面的。我抱着一摞文件,来阵风吹散一地,多亏你小妹妹,帮我捡起来。我叫马波!”说着,马波自报了自己的姓名。
菊儿感觉不好意思,正犹豫着,平平抢先说:“我姑姑,叫菊儿,和我爸爸一个姓。”
“我说呢,人好,名字也好,在乡下学校当老师,真让人羡慕。”马波。
平平抢白地说:“乡下怎么啦?你碗里吃的饭菜和肉,不都是乡下人生产出来的吗?”
听了平平现趸现卖的话,几个大人都笑了。“平平,以后大人说话,你小孩子家的,少插嘴。”平平母亲说着,问马波,“嗳,马波,你小妹的衣店里,早听你说找个卖衣服的,现在,找着了?”
“我来时,小妹还问我呢!”马波看着菊儿问,“怎么样,菊儿愿意去吗?菊儿要是想去的话,保证不比在纺织厂里干的那帮姐妹们工资低。现在,干国营干个体一个样。干工人光拿点死工资,干个体摸上规律有了经验以后,还可以自己开店,当老板呢!”
“那就这样吧!明天,让平平姑姑先到马兰衣店里,去上着班。她即不是师范生,又是初中毕业以后留校任教的,再说,一个代课教师,转不了正,还不如早来城里找点活干。”王思遥替菊儿说着话,“自己辞了职,要不年龄大了,再来城里,更不好适应啦!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再考虑去个厂子。现找个厂子,也来不及,又不是咱自己开的厂子。”
“就这样说定了!其实,干个体有风险,干国营也不如过去那样保险。一旦破产倒闭,身无他长,还不如从风浪里走出来的干个体的。”马波说。
王思遥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马波:“嗳,马波,我的电影票,你抢了去,现在,送给别人了,你怎么没去看电影?”
“还在我手上呢!小马今晚没有空,说是加班,我自己一个人,不想去了。”马波说。
“马波,要不,你领着平平他姑姑去看看的吧!刚才,你思遥哥还说让我领着菊儿去,我又不好看电影。”平平妈妈说,“电影票瞎了不是吗!”
“行啊,嫂子,一定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马波看看菊儿,又看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开场,还误不了。”
菊儿不好拒绝,也不好意思说愿意跟着马波去。
“菊儿,去吧!马波会照顾好你的。在家,也难得看场电影。”王思遥说着,从身上摸出二十元钱,给菊儿,“菊儿,拿着,用着时好花!”
“哥,我这儿有。”菊儿没去接哥哥手里的钱。
“菊儿,走吧!”马波说着,和菊儿走出屋来。马波一来到王思遥家里,见到菊儿,一高兴忘记小妹托他问王思遥,让其父亲家里来个木匠师傅,做衣架的事情。
2
凯伦晚饭后,在自己屋里的床上,翻出相册,看着里面在城西河上自己为马波拍的照片,并凑在唇边,轻轻地亲吻几下,伸手又从写字台上拿过仿照马波模样,捏的那个晒干的泥人小伙子,也放在唇边亲吻几下。那个泥人小姑娘,让马波拿回家去,也放在自己床头写字台上。凯伦看看手表,快到七点半,即放下手里的相册和小泥人,出来推上车子,匆忙向电影院骑来。她想考验一下马波,也想验证一下洗澡的时候,姐妹们说的那些话。
路上,马波和菊儿,从人行道上也向电影院走来。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走在马波身边的菊儿。
“菊儿,有什么事儿,你尽管问!”马波鼓励着说。
“你说的今晚上有班的小马,是你的……女朋友?可以介绍我们认识吗?”菊儿问出口后,又觉得很后悔,和问得有些唐突。可又觉得,一路上两个人总应该说点什么,不能在路上干走吧,那样,两个人可能会更尴尬。
“是的!当然可以,以后,有机会,我一定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认识交往时间不长,可是,我们都很认真,你说我们还不算朋友吗!”马波。
“那,她叫啥……”又想起平平说自己土气的话,到城里该说普通话,菊儿就改了口问,“叫什么名字?”
“她叫凯伦。”马波说。
菊儿听着,稍感一怔:“香港有一个女作家,也叫凯伦。”
马波笑了:“你看我像是女作家的男朋友吗?香港有个岑凯伦,台湾有个琼瑶,她们一本一本的言情小说,好像是一枚枚重磅炸弹,将大陆的少男少女,轰炸得头昏眼花。看了她们的小说,容易让男孩痴狂,让女孩做梦!还有,花钱买了她们的书,看完以后,不会让人得到什么,反而觉得丢失什么似的。丢失什么呢?投入的感情!依我看,应该给她们判感情略夺罪。你说呢,菊儿,你有同感吗?”
菊儿让马波的话,逗得一手掩唇笑了:“她们的书,我还真看过几本,改编的影视剧,也看过几部,感觉是挺有意思的,别的倒没有多想。”说着,两个人已来到电影院前的广场上。
马波领着菊儿,来到小摊子前,买了冰砖和瓜子。
这时,已经先来到这儿,躲在广场对面小百货商店里的马凯伦,迟迟看不到马波的影踪,正在感觉自己的举动,是否是太多余,正在考虑是否回去时,却看到马波果真领着一个陌生不俗的女孩子来了,而且,还给那个女孩买了以往买给自己吃的冰砖和瓜子。她平静的脸上,顿时生出层层妒意,团团疑云,眼睁睁地看到马波领着那个女孩,随着人流走进影院。此时,凯伦的心中自责自己,不应该和马波玩这样的恶作剧。可是,马波也等同于一般世俗的男孩子,真的和姐妹们说的样,现在的小伙子,个个不和以前小伙子那样老实了吗?想着,凯伦就去售票口,买了一张电影票,也走进电影院,找好位子坐下来。摇头四顾,终于,在不远的左前方,看到马波和那个女孩子,挨着坐着。
影片开始放映了,马凯伦的双眼朝着银幕,却不知道在上面演些什么?到片中出现一对青年男女,进公园前,那男的到小摊前,为女的买小吃的时候,凯伦才上了眼,就想起马波和自己前两次,来看电影时的情形。
“凯伦,你想吃点什么?”马波问她。
“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别拿我来打掩护!”凯伦。
马波没有再问她,知道凯伦爱吃瓜子和冰砖,就笑着买了冰砖和瓜子,分给凯伦。想到这儿,凯伦看到银幕上,那男的和女的在公园深处,正紧紧地相拥着对方,在亲吻着。凯伦的目光,禁不住去看前面的马波,和那个女孩。
菊儿看到电影上,男女紧拥相吻的情形,感觉不自然,手上抓着的瓜子袋掉到地上。马波发觉后,弯下腰去给菊儿捡着。在右后边的凯伦看起来,马波则是将他的身子,趴向那个女孩的怀里。误会的凯伦,实在无法再继续看下去,起身离座,抹着眼角泪水,冲出电影院,骑上车子痛苦地去了。
3
翌日清晨。
马兰骑车子来到自己衣店前,下车子打好,开了店门。
紧跟着,小莹也来上班了,靠好车子,跟进店里问:“马兰姐,你找的雇员有谱了吗? 今天是星期日,又是大集,人多手杂的,丢上几件衣服就不合算啦!”
“等一会儿,凯伦姐会来。今天,她没有班。来的时候,在路上,我碰到出来打豆浆的她,问过她。”马兰和小莹两个人,整理着衣架上的衣服,打扫着店面准备营业。说着话,抬头看到凯伦低头走了进来。看清凯伦双眼发红,马兰即关切地问,“凯伦姐,昨天晚上,你没有休息好,刚才在路上看见你时,没有注意,看你双眼红红的!”
“兰子,没有什么,真的!昨天晚上,看书睡觉晚了点儿。”
“凯伦姐,现在,是市场经济,没有白干的活,也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来给我帮忙,我会给你付报酬的!”马兰。
凯伦笑了:“今天,我正歇班,在家里呆着也是闲着,别给我什么报酬,提来好衣服,我来买的时候,你少挣我的钱就有了。”凯伦试探地问马兰,“兰子,你家里最近来亲戚了?”
马兰一怔,不知道凯伦为什么问这样的话:“没有啊?”
“哦……”凯伦仍是为昨晚上马波领着菊儿看电影的事,而疑虑重重。
马兰感觉出凯伦似乎有什么心事,即察言观色地问:“凯伦姐,这几天,没有见到我哥马波?”
“哦……没有。通过电话!”马凯伦躲着马兰问询的目光,“是这样,有人……和我说,昨天晚上,看到你哥领着一个姑娘看电影。”
马兰说:“哦,是这么回事。凯伦姐,我和你说,我家里最近没来什么亲戚,是不是别人看花了眼?”
“人家还看到,你哥给那女孩买了瓜子什么的。”凯伦说。
“哦,这就怪了。”马兰故意笑着说,“凯伦姐,吃醋了吧?现在,可是一个充满竞争的社会啊!”见凯伦不高兴,又说,“凯伦姐,我和你说笑话的!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最了解我的哥哥,他绝对不是那一种见异思迁的,和不负责任的人。你们……”说着说着,马兰说不下去了,张大了嘴巴,看着这时正从外面进来的马波哥,和领着的那个好看的女孩子。
马凯伦正低头编排着衣架上的衣服,听不到下文,抬头看到马兰的神情,极不自然,忙看向门口,见是马波领着昨天晚上和他看电影的那个女孩子,不解质问地看着马波。
马兰和小莹两个人,看看马波和菊儿,再看看凯伦,让她们吃惊得谁也说不出一句话。
搞得马波反而有些不解了,看着马兰三个人,反问:“凯伦、小莹、马兰,你们三个人,是怎么啦?怎么和看外星人一样,看我和菊儿?我给你们介绍一下!”马波指着身边和他同来的菊儿说,“这是王菊儿。马兰,你不是早就让我给你帮忙找个员工吗。王菊儿,是我们王大队长王思遥大哥的小妹妹,你们认识一下吧!昨天晚上,局里发了电影票,凯伦没空,正好王思遥大哥家的大嫂给我一个任务,让我带着菊儿,一块去看了一场电影。”
这时,马凯伦马兰和小莹三个人,绷紧的神经和面孔才放松下来,几个人对视着笑了。
马凯伦误解了人,自觉理亏,率先走上前去,伸出手给了菊儿:“菊儿妹子,认识一下,我是马凯伦!”
马兰和小莹也和菊儿握了一下手,各自作了自我介绍。
“好了,就要上人啦!今天,菊儿来得正好,你来一下我的办公室。”马兰亲热地拉着菊儿一只手,来到东间的卧室兼办公室里,“菊儿,你先坐一会儿。”马兰将菊儿让在一张钢折椅上。“你愿意来我的衣店里上班,是吗?”
“我愿意。”菊儿应着,点了一下头。
“那好,我和你交代一下,一个班每天工作八小时,每个小时八毛钱,我们每天营业十个小时,这样多出来的两个小时,算加班,一天八块钱工资。另外,每卖出一千元衣服,还有二十元提成的奖金!一个月下来,不比国营厂里的小姐妹们,拿得少。以后,咱们就以姐妹相称吧!今天,正是大集,我在家带你一下。”马兰说着,和菊儿来到外面店铺,和没走的在和凯伦私语的马波说,“哥哥,菊儿好漂亮啊,怪不得我凯伦姐,听人说,你领着一个女孩子去看电影,吃醋啦!”
“哦,我说呢!怪不得凯伦怎么也问不出来,你凯伦姐的一双眼睛,为什么发红呢!”马波笑着说。
“凯伦姐来的时候,我问,凯伦姐还说看书睡觉晚了呢,还问咱家最近来亲戚没有。”马兰。
知道凯伦心中很是看重自己,马波吃惊愕然地看着凯伦。
而此刻,凯伦为自己的小心眼,羞红脸低下了头。
“好啦好啦,一块云彩散了。嗳,哥,做衣架的事情,你和思遥大哥说了吗?”马兰问着马波。
“过两天,我去东镇派出所执行任务,去菊儿家里,亲自给你定下来!”之后,来到凯伦身边,伸手温存安慰地轻轻拥抱凯伦一下,凯伦依恋地看了马波一眼,马波冲菊儿小莹摆下手,出门上班去了。
马兰问菊儿:“菊儿,你们乡下这几年,比过去好过多了是吧?”
“是好多啦!老百姓现在吃的穿的都不愁了,一般的家庭,还盖上新房,买了黑白和彩色电视机等的家用电器。”菊儿说。
隔着菊儿近了,观察多了,看了就越发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想起马波刚才说菊儿的哥哥叫王思遥,就想起自己的一中同学王思文。想起考完试以后,自己送思文回家后,跟着思文到他家大门口上,和思文说话的一个姑娘,看着思文身边的自己,也是问思文家里来亲戚了吗。那个姑娘,对了,就是眼前这个叫王菊儿的。同时,菊儿也在打量着她,也记起来了,凯伦就是那个送思文回家的,他的女同学。真是巧,世界真的很小,是个小天地,不曾想在这儿又相遇了。
“菊儿,你和王思文是一个村上的,对吗,我没记错吧?”凯伦问着菊儿。
“嗯。你没记错。”菊儿的心中,很是矛盾,想听又不敢听到思文的名字,不想,在这儿,反而从他的老同学马凯伦嘴里,又听到王思文名字。心里感到酸涩涩的,颇不是滋味。
“我是他的一中同学,知道思文回家学了木工,他现在还好吗?”凯伦又问菊儿。
“嗯。”菊儿轻轻应了一声,她实在没有勇气说出,王思文就是在自己家里,跟着自己父亲学木工。
可是,凯伦是一个有心人,刚才,从马波话里,知道菊儿家开着木工铺子。那么说,王思文当然是在菊儿家学木工。菊儿没有说出来,她也就不便再问什么。看到菊儿聪慧动人,又觉得王思文执意去她家学木工,让凯伦生出些许的疑问来。
这天下午。
彭刚从工地上的办公室里,领下他和石头两个人一个月的工资,手上抖擞着几张嘎巴脆响的崭新的票子,走到石头近前:“石头兄弟,咱们哥俩苦干大干一个月,才挣这么几个钱,不到一千块!太少了,和咱们付出的辛劳和汗水,不相称。你想不想跟你哥,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打工挣钱的?”
石头拍着胸脯,很讲义气地说:“只要能够挣到更多的钱,尽早地还上咱们家欠下的帐,跟你走到天边,我也去!”孤儿一个的石头,已经把彭刚家,看成是自己的家了。
“现在,我真恨不能肋生双翅,飞离开这个让我们家大倒其霉的小县城。哎——可是,我们这一点点钱,等收上大秋,耩地里的麦子,买化肥将将够;去海南的话,没有路费!”彭刚说着,将身子靠在砖垛上,头脑里即刻显示出那一天在马兰衣店里,看到钱箱里那么多钱的情形。
看到彭刚扬着头在出神,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在想些什么,就问他:“刚哥,你又在想啥呢?”
彭刚猛醒地摇了摇头,自语地说:“不,不行,不行的!”
两个人,又摸起铁锨,弯腰奋力地筛起沙子。两处楼房的工地上筛沙子筛灰的活儿,让他们两个人包了下来。所以,天天来上班,机械地干着同一件活儿。起初,他们只在一个建筑工地上干活,时间有余,为了多挣几个钱,就又联系一家工地。问施工员的时候,还怕人家不答应,工头却说,只要你们误不了工地上用细沙细灰,只要你们干得动,你们脚踩几只船,干几家工地也行!这就是承包的好处,不用只钉在一家工地上,干日工活,干多干少一个样。
一会儿,听不到石头的筛子响了,彭刚抬起头来,看到石头,正用一只手拄着铁锨,向前看着什么。彭刚顺着石头的视线,向前看去,见前面砖垛之间的空档里,正有一对青年男女,从衣着上看出是城里人,在搂抱着相互亲吻抚摸着。再一细看,不是别的人,正是抽空从马兰衣店里躲出来的马凯伦,和下了班后赶来的恋人马波,在这儿亲昵呢。彭刚伸手在石头的头上,抚弄一把,笑着说:“石头兄弟,好好干,你放心,等有一天,你刚哥不结婚,也会先给你找上一个好看的媳妇!”
石头害羞地笑了笑,忙又弯腰筛起了沙子。
4
今日,一整天来,阴阴淡淡的,也很闷热,是在造雨。
傍晚时分,菊儿临下班的时候,和马兰请了假,说明天跟着马波的摩托车,回家一趟,和父母说声,自己在城里找到了活干。和小莹先走一步,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小莹帮着还了一会儿价,菊儿买了两件秋衣,说回到家中,送给小华他们。本来,马兰衣店里也有秋衣的,菊儿担心在衣店里,马兰会感到为难不好意思多收自己钱的。
走在后边的马兰,收拾一会儿店铺,还没走,外面没有刮风打闪打雷,悄悄地趁人不备似的,下起了唰唰的急雨,让人措手不及的。小城的街道上,净是躲雨逃淋的男男女女的,有的用手捂在头上,或是随手拿一件什么物品遮在头上。看着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马兰即关上店门,擎上一把红雨伞,骑上车子往家里匆匆赶去。由于雨伞遮挡住她的视线,和只顾赶路,不成想,在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车子让人撞倒在地上。将她撞倒的,不是别人,正是下了班,匆忙往家骑去的彭刚。彭刚看看撞了人,他没有骑上车子就蹿,而是先从路边上扶起马兰,又将她的车子扶正,并用手转转车腿子,摔得靠里转不动,用脚蹬着车架,用手抓住车腿子往外用力猛拉了拉车腿子,才能转动了。这些,彭刚都是浇着雨水干的。而且,还连连地和马兰说:“真是对不起,请你原谅。”说着,彭刚将她的车子,推到她的面前,“给你,车子能骑啦!”
其实,马兰看着满头脸和全身躺着雨水的彭刚,在为她做着这一切,在她的心目中,早就原谅他了。忙说:“没什么。也是我只顾赶路,没往前看,忘了躲开。”在彭刚的脸上,马兰看到几丝和他这个年龄极不相称的沧桑感,缺乏他这个年龄应有的活力,还在雨中,更多了一份狼狈,让她顿生怜悯。就想将地上的雨伞,送给他,在路上好遮风挡雨,“没事啦没事啦,咱们都赶路吧!”马兰说完,骑上自己的车子就走。
彭刚赶忙拾起地上的雨伞,喊着:“喂,喂——你的雨伞!”
“我快到家了,雨伞你路上用吧!”马兰说着,一只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护着头,走了。
听到马兰的话语,彭刚身上虽然浇了凉凉的雨水,却感觉到心里热乎乎的。他一下由一个工地上的管理者,而成了别人工地上的打工仔,成了一个被管理者,角色的突然转换,让刚刚迈出校门走上社会的他,尝尽了世态炎凉。以前,那些有求于自家,笑对自家的人,如今,自家遭了难,见了自己家的人,都是躲着走。而此时,无人问寒问暖的彭刚,置身在雨水中,得到马兰一句送雨伞的温馨的,背后透着关怀的来自陌生人的话语,让他顿觉心潮起伏,流出了感激的泪水,合着脸上的雨水向下淌着。站在风雨里,直到看不见马兰了,让走上来的石头,拽了他一把,彭刚才撑起雨伞,和石头顶着斜斜的风雨,赶着往家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