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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进入腊月之后,时间过得更快了。节日的气氛,也浓了起来。也可以说,进入腊月的每一天,都在过节。从老辈子延续下来的民俗和传统,都有说处。第一个要过的节,就是腊八日。
腊月初八这一天,是吃腊八粥的日子。原料大多是现成的,自己家地里产的,有几样算几样,不一定非要凑齐八样不可。也多是大米、小米、花生米和大枣等的。能够凑齐八样更好,凑到五样以上,也不错了。有的户,即使家里有原料,因为嫌麻烦,干脆连做也不做。熬制腊八粥需要大火熬煮,自然会找下顶烧的硬柴禾,几个开锅之后,则需要文火慢咔嚓。会找下干了的粗树枝和玉米秸秆。用几个盆碗,分别盛了各样豆类等的杂粮,让几个姐弟挑拣砖头石块和土坷垃。择干净后,用清水把杂粮混在一起泡涨上,熬煮的时候会省火。俗话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节气也是到了冬至后,立春前,交了九冻死牦牛的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古人讲究秋收冬藏,进补身体的。喝腊八粥除了过节之外,古人也是为了御寒和冬令进补之用的。是符合科学养生的!
为了吃到那一口甜腻腻的干饭和粥,不愿烧火的小孩子,也会一头钻进灶膛,不惜弄得“两鬓苍苍十指黑”,也会帮着母亲往灶膛里添柴禾。腊八粥熬熟了以后,早已馋得什么似的掀开锅,用碗盛了,吃得满嘴冒泡,甘之如饴,认为世间,没有比此更好吃的东西了。
第二个要过的节日,就是祭灶节。过了腊月二十日,再过两天,就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二十三,祭灶官”,“二十三,糖瓜粘”。这一天是小年之外,还是传统的祭灶节。其实,祭灶的风俗由来已久。《礼记.月令》云:“祀灶之礼,设主于灶径。”灶径即灶边承器之物,以土为之者。那时祀守被列为五祀之一。
旧时,差不多家家灶间都设有“灶王爷”神位。传说他是玉皇大帝封的“九天东厨司命灶王府君”,负责管理各家的灶火,人们称这尊神为“司命菩萨”或“灶君司命”,被作为一家的保护神而受到崇拜。民谣中“二十三,糖瓜粘”和“二三去,初一五更来”,指的就是每年腊月二十三或二十四日的祭灶,
记得小的时候,在各家锅头上方的墙上,揳上铁橛,担上一块窄木板。虽然没贴什么“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和“一家之主”的条幅及横批,也没有准备糖瓜之类的,但也是很庄重的。似乎觉得一家人,老实忠厚的,不粘灶王爷的嘴,也不怕他上天见着玉皇大帝,说什么坏话的!大有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的架势。也是当时生活所迫。人能胡弄着吃饱饭不错了,哪有兴致整糖瓜,去粘灶王爷的嘴。
当我们把一些老祖宗创造出的好的东西,弃如敝屣的时候,有的外国人却视如珍宝一样拿来申遗。而有的年轻人却去跟风地过什么不伦不类的洋节日。为了传承好的民族文化,是有必要恢复一些传统的节日的。中秋和端午已经纳入节假日了,就很好。
家里人吃饭以前,得先把家里好吃的,拾进小瓷碟子里,多是用油烙好的扁豆、咸带鱼之类的。在茶碗里装上草木灰,做香炉,三根香插进去,焚香祭拜。各家父亲举着燃着的香,朝头顶的天上举两举,说两句吉祥话,这个祭灶的程序,才算完了。
一家人才能坐下来,安安心心地吃着二十三小年的早饭。今天的年轻人,都勤劳致富,吃上饱饭,类似祈福求财的祭灶节等的过年民俗,几乎没谁去做了。
小年过完,是二十五日,要打扫屋子,消除墙里院外的灰柴脏土。
二十八日过后,再过两天,就是腊月三十。这天午后,家家户户都忙着,往家里大门屋上门贴着春联和门钱。
这之后,接下来的过年的程序,就是吃年夜饭。
除夕守岁,还不到年五更,放鞭炮,吃饺子。由于是除夕到来前的小插曲,年夜饭不是多么讲究。除夕的饺子要提前包完,都是多包一些。为了早尝鲜,就顺便下顿饺子,做了年夜饭。家里有喝酒的爷们,则顺便整上几个现成的小菜,喝一壶小酒的。一家人团员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看着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晚会,一起守岁,才是主要的。当然,有条件有情趣,怕麻烦的人们,则早订了年夜饭,会约着亲人朋友去有档次的酒店,聚会守岁了。
平时包饺子,图吉利有包上硬币的,盼望吃出个好前(钱)程;也有故意不放馅,水一煮气鼓鼓的,叫气包子。谁吃着,就笑话谁是个受气包。过年包饺子,都图个喜庆,谁家也不会包气包子。以图吃个好甜头,红糖水饺,家家户户还是要包的。水饺皮,都是小麦磨成的面粉,而里面的馅子,则可因个人口味的不同而不同了。可全荤可全素,亦可荤素搭配。荤馅又因民族信仰的不同,而不同。回族忌食猪肉,而汉族,就鲁北一带,则视牛为祖宗家千。年五庚的水饺,是先用来敬天祭祖之后,人才可以享用的。所以,荤馅是不能用牛肉的!农业机械化只是近几年的事,在以农耕为主的汉族先人,视牛为家千祖宗和图腾,一点也不为过的!
今天,上岁数的老人,还讲究这些,年轻人,大都随兴而食,很少讲究这些了。
再之后,接下来的程序,就是拜大年了。由家里长辈,在屋门右侧天地前的小饭桌边,将手上点着的几柱香,插进个盛了小米做香炉的茶碗里。又将手上拿着的一沓黄纸,折叠得就像古时大臣面奏皇帝时,双手拿着的朝笏一样,朝头指上的青天煞有介事地举了举,嘴里还念念有词:“天爷爷,地奶奶,家千老祖门,过年了,来家和我们一起过年吧!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身体健康。我在这儿给你们拜年啦!”之后,将手上那叠黄纸点着。抢年的鞭炮,也同时让家人点响了。
这是一种,约定俗成延续下来的的春节习俗,和民族信仰、图腾文化的遗传密码,与迷信无关。少了这一道道工序,这个年就过得轻飘飘的,和少了些许庄重的感觉。
之后,饺子虽然盛在碗里,却只能在晚辈们,给长辈们磕完头,行了拜年礼之后才能吃。不能等吃完饺子,再去给长辈磕头。这是万万不可颠倒的!有时,多是七八十几岁的男孩子,放完雷子进了屋,借着过年的高兴劲,把给长辈磕头的事,忘在二门子后头,捧起饺子碗就吃。这时,长辈会用咳嗽声来提醒的!咳嗽声还不起作用的话,长辈就会脸色不好看地直接开口说。在过年这样的喜庆团圆的气氛中,长辈即使有气也会压一压,不会发作出来的。在此时,没有结婚的本家的妮子们,是无须跪下给长辈磕头的;等到婚后,和自己的男人一道,给公婆家的长辈磕头。
小的给大的磕头,大的给老的磕头,老的给天爷爷磕头。磕头顺序,也是要分长幼,和不能颠倒的!
这之后,吃了饺子的人们,再出门随着磕头的人流,给村里长辈们拜年去了。多是家里有细心的老年人的家庭,会在屋里地上铺块蒲席,年轻的多不讲究这些。过去地面都是土的,看谁的膝盖上无土,还笑话这人磕头时膝盖没着地呢!一般不冲着本人磕,可以冲着上堂磕头;一般家里殁了人,儿孙才冲着帮忙和送纸钱的人磕头呢!
平时有了芥蒂的村民们,在此隆重气氛里,大街上碰了面,兴许“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呢!
2
鲁北平原,黄河两岸地域的春节大年,基本上就是分成上面四个步骤,来按部就班的。但是,具体到每个家庭,又有些许的不同和差别。
腊月三十这一天,小王庄村和所有迎接新年的村庄一样,屋明街净,男孩放着鞭炮,小姑娘穿着簇新的花衣服,在村子里跑来串去的。中午一过,赶着提早的人家,就已经往自家大门屋门偏门上贴着春联。过年别的年货可以少添置,除去家里亡故父母长辈的,要尽三年孝,不贴大红的春联以外,唯一不可缺少的,就是在门框门板门楣上,贴上红春联。上面的毛笔字,大都是请村里能划拉几笔的老师或是学生,给写好了的;红纸上的对联,也是比着对字书上编好的对仗工整的字句写的。也有不在乎的人家,是让自家上小学或是中学的孩子写的,字就差了一些。因为,在中小学课程表里,早已没有了书法课。在这一方面,和古时的孩子是没法比的。字虽然写得差了一些,可是红纸黑字往家门上一贴,看上去和平日里就是不一样,新鲜之中透着一股子喜气。有的人家里,还在自家的衣橱、粮仓、拖拉机、地排车、锅灶边的墙上、水缸上等的地方,贴上“衣服满箱”,“仓满囤流”、“日行千里”等的红纸条,也是图个喜庆吉祥。家家大门里外冲着的墙上,或是一棵树身上,为了图个西行,也会贴上一个单张的对联,上写出门见喜进门见喜大吉大利,或是抬头见喜等的字句。
小媛在北屋里,调着切好的白菜和猪肉的饺子馅。
母亲坐在炕头上,抹着红红的眼睛:“你小文哥哥,在外头,一个人这年可咋过呀?”
“娘,你放心吧,俺小文哥哥到了外边,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的。”在搅合着饺子馅的小媛说。
“前几年,你菊儿姐寒(还)来咱家,和咱们一块包饺子,说话儿,今年怕是不会来了。”母亲说着,轻轻叹息一声,“哎——让你小文哥,把菊儿一家人都惹着了。”
王佐民和小武父子俩,在大门上贴完春联,来到屋里,收拾着本来已经很干净的院子。
菊儿和父亲,贴完公路边新家的大小屋门后,又来到老家里,也落好里外的大门屋门后,王佐富端着浆糊锅子,回新家里去了。
菊儿看了眼思文家贴好春联的家门,想去和思文母亲说说话,帮小媛包一下饺子,顺便打听一下,过年思文给家里来信了没有?正犹豫着,看到小欢欢从她家贴好春联的大门里跑出来,看到菊儿,高兴地叫着:“菊儿姑姑,菊儿姑姑。”
“唉。”菊儿应了一声,有主意了,牵着欢欢的手走进思文的家里。
“菊儿姐姐来了。”屋里的小媛看到菊儿,就和炕上的母亲说着,来到门口,把菊儿和欢欢笑着迎到屋里。
思文母亲眼里闪动着热切的泪光,亲热地叫着菊儿:“菊儿,你可来了。刚才,我寒(还)和小媛念叨你呢!”
“唉。大娘。”菊儿过来,坐在思文母亲身边的炕沿上,“和俺爹落完老家的门,看到小欢欢从家里出来,就带着这个小尾巴来了。”菊儿说。
菊儿母亲从炕角的柜子里,摸出两把炒熟的南瓜子,分给菊儿和欢欢:“菊儿,欢欢,你俩都尝尝,这囊瓜(南瓜)种炒熟了可香呢!”
“嗯。大娘。你也吃一颗。”菊儿把一个剥去了皮的南瓜子,送到思文母亲嘴边,思文母亲忙张嘴接住,咀嚼着。菊儿看到小媛已经调好了饺子馅,正在面板上和着面,“小媛,你又先下手包饺子了。”
“唉。菊儿姐。早包完了,好早玩呀!也好早坐下来,看春节联欢晚会。”小媛家至今还没有买电视,都是忙完年后,去程煜家里看彩电里播放的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小媛又说,“欢欢,等会儿,我和你菊儿姑姑包饺子,你往浅垫子里给我们摆水饺啊!”
欢欢欢快地点着头说:“嗯,行的。”
菊儿去脸盆架前,在脸盆里洗洗手,过来在面板前坐下来,端过饺子馅,摸过筷子搅动了几下。
“菊儿姐,你再尝一下我调好的饺子馅,咸了寒(还)是淡了,不咸再放一点盐。”小媛说。
“是啊,不咸了,肉和油放多了也不香的。”菊儿夹了一筷子白菜馅,放嘴里尝尝,“行啊,不淡呢,不是说蒸咸煮淡吗!别再放了。我知道,俺大娘,不好吃咸。”
炕上的思文母亲,听了菊儿对自己上心的话语,心里觉得热乎乎的,细细端详着菊儿,为自己家担不起菊儿这样的好闺女做儿媳妇,而轻轻叹息一声。
在院子里的王思武,从菊儿一来就看到了,一想思文哥和菊儿姐的事,心里就无法平静。看着菊儿姐去了屋里,竟忘记和菊儿说句话。回过神来以后,想去屋里,却觉得再也无法以一分平常心,去面对往日可亲可慕的菊儿姐。在院子里扭捏一会儿,还是开门来到北屋里。
“小武,看你啥时变成大姑娘了,咋听不见你说话。”菊儿说,“快洗洗手,和我们一块包饺子吧!”
“唉,菊儿姐。”王思武匆忙洗洗手,在菊儿对面的马扎上坐下来,看菊儿一眼,又将目光挪向别处。而菊儿却和以往一样,同小媛,一个擀皮,一个利索地包着。欢欢拾起菊儿包好的饺子,在细柳条编的干粮垫子里,一个个地整整齐齐摆放着。看到菊儿和平常没有啥不一样,王思武也才放松下来,摸起饺子皮儿也包起了饺子。
王佐民从街旁的棉花柴垛上,往家中的灶屋里背着柴禾,好准备明天一早,煮饺子烧火用。看到菊儿在北屋里,和小媛他们在包着饺子,想想菊儿和思文让村里人们传说的那事儿,就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时,程煜母亲手里拿着二斤带鱼,来到思文家里,笑着和院子里的王佐民说:“他叔,这是程煜出门从海边上买回来的,一点海货,不多,你们也尝尝吧!”
“哎呀,嫂子,我又没啥稀罕物给你们,你真是。”王佐民说。
“这几年,俺家的日子好过一些。上去几年,我一个老婆子拉着程煜和实心两个孩子,你们邻舍北家的,也给俺家孤儿寡母的,帮衬不少。”程煜母亲说着,把手里的带鱼,往王佐民的手上递。王佐民不要,就让让把把的。程煜母亲又说,“我知道,过年谁家也买几斤带鱼,可那是你们家的;他叔,你不是嫌少呀!”
话说到这份上,王佐民就笑着收下带鱼:“嫂子,小欢欢这孩子跟着你,调教得就是懂事,在屋里正帮着往垫子里摆放饺子呢!”
“小欢欢在这儿呀!没看见她,我以为去了梅红家里。”程煜母亲就走进北屋里,看到菊儿也在,笑嘻嘻地说,“呀嗨,菊儿也在这儿啊!”
“嗯,大娘。”菊儿问,“程煜哥干啥了?”
“哦,菊儿呀,你程煜哥在家呢,也木(没)做啥,过年在家胡拾掇,等会儿,和小媛去俺家里玩的吧!”程煜母亲又和炕上的思文母亲说,“小文娘啊,你才有福气呢,修得人家菊儿过年就来和你家包饺子。看看菊儿包的饺子,拿得连个褶也没有,包得也快,看看小武包的饺子,多么笨气!”程煜母亲说着,心里想,要是有一天,菊儿跟了俺程煜,过年时在俺的家里,和我包饺子那有多么好呀!可是,她的心里又知道,菊儿的心里是装着这家小文的,就不由地问了一句思文的音讯,“小文他娘呀,小文这孩子去了海南,过年了就没给你们来封信吗?”
这也正是菊儿想打听,一时又没找着话头的话,菊儿听到程煜母亲问了出来,就盼着思文母亲说出关于思文的音讯来。
思文母亲点了点头说:“嗯,嫂子,来了,寒(还)给俺家汇来一千元钱呢!”
是的,临年底,思文给家里来了一封信报了平安,还汇来一千元钱。
来打听思文的音讯,是菊儿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听到思文母亲说思文来信了,还汇来钱了,说明思文安全到达海南,还找到了活干。菊儿心里替思文高兴,也很激动,自问,思文为什么没有给自己来信呢?
坐在炕上的思文母亲,看到菊儿听说思文来信后,脸上变得红润喜悦的神色,就看出来,菊儿心里还是记挂着小文,也是来打听小文音讯的。这次,帮着小媛和小武包完水饺后,菊儿没有和往常一样,同思文母亲说说话,玩到很晚,推说家里有事早早回家去了。
3
菊儿在家里过完三天年以后,觉得乏味之极,没有什么意思,初四下午即骑上车子回城了。马兰就将菊儿,从王思遥家里拉着去了自己家。来到自己屋里,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放在菊儿面前:“菊儿,思文寄给我转交给你的。年二十八收到的,你回家了。是挂号来的信!”
菊儿一把抓过信件,抑制住内心的悸动,匆匆看一眼信封上思文刚劲有力的字迹,知道是思文写给自己的没错,写着马兰收转王菊儿收。冲马兰笑笑,稍玩一会儿,告别马兰来到哥哥家里,去自己住宿的小西屋里,关上屋门,因为没有窗户,所以一关上门屋里就很暗了,菊儿拉亮了灯。从腰带上摘下刀链,用上面的小剪子,在信封一头剪去一条儿,之后,从中抽出信纸,匆忙打开,心脏也咚咚地慌乱地跳了起来,看着上面思文写给自己的一字一句。同时,在她的耳畔,仿佛听到来自海南的思文思念的切切的话语声:
菊儿:
你好!
我已安全抵达海南,并在一家山东老乡的砖厂里,临时打了工。每天早上六点钟起床,洗漱吃饭,六点半上工,十一点半下工,吃午饭后,十二点半又上工,下午再干上五个小时。我负责从砖窑里往外出烧熟的红砖。一天,我能出两到三万块红砖,出两块砖才能得到一分钱。砖窑厂里管吃喝,伙食还可以,以吃米饭为主,才开始不大适应,现在,也行啦!我的身体,也摔打出来了。
菊儿,等着我!等我好吗?以前,我只敢说我爱你,不敢这样奢求你,千山万水的阻隔,时间的推移,以及流浪的艰辛,还有我的愈加成熟,都让我对你的思念加倍!历经沧桑的心,才会知道珍惜。朋友之爱,兄弟姐妹之情,父母子女之血缘,恋人夫妇之缱绻,唯有爱才让人留恋这个艰难幸福凋落又繁华并存的世界。漫过茫茫人海,我才发现,你才是我的最爱!当时,我答应你的父亲,离开你,不再和你来往,那是违背我的心愿的!受伤的心灵,永远也不会忘记,流泪的日子,那是真诚的自己!历经坎坷的心,会永远珍爱,欢乐的日子,那是真实的自己!
不要给我来信,等我挣到一笔钱后,我会去城里打工换地方的。每逢晴朗的夜晚,我会站在山脚下,遥望北方的星空,将两颗挨得最近的星星,想象成了你和我……
菊儿看着看着,不觉已是满脸泪水,想着思文每天从砖窑里往外出砖的情形,那是多么繁重的体力劳动呀,思文一天干十个小时,一定很苦很累。自言自语地说:“思文,我的思文啊,好好干,我想你,我等着你!”
……
4
次日,菊儿吃过早饭以后,推车子从哥哥家里走出来,在县城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骑行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干什么去?只是不能呆在家里,那样,自己会因为思念思文,而发闷发呆的,让哥嫂看见会笑话自己。在她的耳畔,仿佛又听到思文信里的倾诉:涉过漫漫人海,我才发现,你是我的最爱!……受伤的心灵,永远也不会忘记,流泪的日子,那是真诚的自己;历经坎坷的心,会永远珍爱,欢乐的日子,那是真实的自己……往前走着,听到“哐当”一声,菊儿从车子上摔了下来,将前边走着的一个人,撞出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这个人,是县法院刚分来的政法学院毕业的大学生,叫刘志刚,在马忠诚手下做助理员,属于需要锻炼的新手。征得刘志刚同意,马兰母亲托人给马兰介绍过,马兰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由于法院和公安局连着,过来过去的,菊儿和刘志刚都知道对方是干什么的,也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只是没有说过话而已。无辜让人撞了一下,正要发火,看到是菊儿的车子撞了自己,认识的,那股无名火,即和扎破的皮球一样,跑没消散了。宽谅地笑视着紧张恐慌的菊儿。二人以前虽然没有说过话,可是,刘志刚知道,菊儿说话的声音是很好听的,非常优美,听起来感觉是一种享受,吐字纯正,接近于普通话。这也是出于菊儿干了几年初中老师的缘故。还知道,菊儿是个乡下来的姑娘,然而,却有着城里姑娘的气质,并有一定的涵养。要是换了别人,大过年的让人撞个趔趄,闹不好脾气不好的刘志刚会打人的。看到菊儿羞红着脸,看着自己,此时,她的脸上更加妩媚动人,青春洋溢,放射着迷人的魅力。听到菊儿说:“真,真是对不起呀,是我没有注意到!”
刘志刚刚从法院出来不久,菊儿从公安局里出来,走在他的后边,也算是巧合吧!
“没关系的。”刘志刚冲着菊儿鼓励地笑笑,又说,“我叫刘志刚,同志的志,刚才的刚,在法院工作,有事情请找我!”为了让菊儿尽快放松,刘志刚说完,即转身走了。
菊儿心语着说,有事找你,还请找你,找你会有什么好事,不打官司谁去法院,和找法院里的人呢?酸不拉几的,还请呢?不过,菊儿还是为这个人的宽阔的胸襟,感到佩服,不由地抬头又看了一眼刘志刚宽阔的背影。骑上车子,拐过剧院向东,由于平时上班从这儿走习惯了,不由自主地向马兰衣店而来。虽然,她知道才过了春节,还没有顾客,马兰也说过初十以后才上班。到了马兰衣店前面,却看到店门敞着,马兰正站在公路边上,双眼定定地注视着东边那个十字路口。菊儿跳下车子,打好了,走到马兰身边,看到马兰眼睛里,正含着两汪儿泪水。也颇感神伤地看了眼马波遇难的十字路口,知道马兰由于过团圆的春节,想起自己的马波哥哥。忙伸手拽着马兰,走进衣店里:“马兰姐,我从这儿走,没成想你的衣店里还真有人,敞着门呢!”
马兰抹了一把止不住涌出来的泪水:“菊儿,我说过初十以后才上班。可是,在家里一闲下来,没有事,就想来店里,即使摸摸这些衣服,我也觉得好受些!只是,我一来到这儿,打开店门,看到东边这个路口,就会想起我的马波哥哥。平时忙起来躲着不去想,可是,一过年,闲下来就不行了!今年除夕,爸爸妈妈和我,想起我哥哥,哭得饺子都没有吃下几个。”马兰说着,和菊儿编排着衣架上的衣服,问着菊儿,“菊儿,思文给你的信件,看过啦!”
“嗯。”菊儿从口袋里掏出思文写给她的信,给了马兰,“马兰姐,在路上,我骑着车子,撞了人了。”
“你和人家,都没事吧,愿你和人家都撞出一个好的运气。”马兰祝福说。
“没有事。幸亏不是别人,是法院新分来的那个叫刘志刚的,有文化有教养,才没和我计较。换了别人,大过年的挨了撞,还不和我吵架!”菊儿说。
“哦,是小刘呀!刚分来的,各方面工作还不熟悉,在我爸手下干活,我爸说带带他,法院各方面工作就熟悉了。副县长刘明福的大公子。”
“哎呀!”菊儿惊讶地喊了一声。
“怎么了,菊儿?”马兰不解地问着。
“哦,也没什么……记得我思遥哥说过,原先彭刚家工地出了事后,他在县府当官的姨夫,消沉一阵子,这之后又升官了,这个彭刚的姨夫刘明福,就是这个刘志刚的亲爹呀!”菊儿说。
“哎呀——”这下换成了马兰惊讶地叫了一声,“菊儿,你这一说,全对上号了。怪不得我爸爸,对小刘这么好,还把我,原来是这样……”马兰心里说,我爸爸为了巴结刘志刚的副县长爸爸,就把他放在手底下带着,我妈妈托人把他介绍给我,太俗气了。爸爸妈妈,这不是拿自己的女儿,做交易吗?本来,自己内心里还对刘志刚抱有一丝好感,这下,让马兰对刘志刚抱有的一丝好感,消失殆尽,而且,也从内心里,彻底把刘志刚,拉进了不想交往的人的黑名单。彭刚姨夫的儿子,和彭刚当然就是姨表兄弟了,自己和刘志刚交往,或者说谈朋友,彭刚会怎么看,还不伤心死了?
看到马兰惊讶地叫了一声后,陷入了冥想的状态,不知道马兰姐怎么了。菊儿就问:“马兰姐,你怎么啦?”
“哦,没有什么。”说着,马兰掏出信封里的信纸,出生地念着思文写给菊儿的文字,打消自己瞬间失态的尬尴,“……菊儿,等我,等我好吗?以前,我只敢说我爱你,不敢这样奢求你,千山万水的阻隔,时间的推移,以及流浪的艰辛,还有我的愈加成熟,都让我对你的思念加倍!历经沧桑的心……”
听着马兰轻轻念出声来,菊儿红了脸,走过来,去抢马兰手上的信纸:“马兰姐,羞死人啦!”两个人突然停止抢夺,是意识到她们身后站着一个人。
“是小刘来了。”菊儿说。
“我来过一会儿了。马兰刚才读的这一段文字,真的是太美了,好像一首浓烈真挚的爱情诗。”刘志刚笑视着菊儿说,“菊儿,你可真幸福呀!”刘志刚回身看到菊儿往东来了后,就转身跟了过来。
“你进来,也不吭一声,偷听我们念情书呀!”马兰说。
“哦,不不,别误解,我是来买衣服的……”刘志刚随口撒谎地说。
“小刘,你随便玩玩吧,我的衣店节后还没有开张,现在,不卖衣服。”马兰知道,刘志刚一时没啥说了,撒谎说买衣服的。
“那,你们忙吧,我走了。”刘志刚冲着二人笑笑,摆摆手,走了出去。
“菊儿,你看这个人怎么样?”马兰说。
“这个人,从工作到人材,在小县城没说的!”菊儿刚才听见了马兰自言自语说的“怪不得我爸爸,对小刘这么好,还把我,原来是这样……”这句话,也明白了一些什么。就说,“马兰姐,是不有人给你介绍刘志刚做男朋友啊?”
马兰默认地点了点头。
“哦,刘志刚原来是到这儿找你的,马兰姐,你怎么没叫住他?”菊儿说。
“哎——”马兰叹息一声,又低下头,擦拭着模特身上的灰尘,“这,可能吗,菊儿,你说,可能吗?
菊儿看到马兰一脸神伤忧戚,知道她还在恋着那个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的彭刚,嗨,这下有戏看了,彭刚和刘志刚,两个姨表兄弟,中间恋着一个马兰。“马兰姐,命运啊,怎么会这么捉弄人呢!彭刚和刘志刚,两个姨表兄弟,差距好坏,太明显了。思文在信里说,他在一个小镇上的砖窑厂里打工,也没有稳定下来,还没有机会去城里找凯伦姐,和彭刚他们。”
“菊儿,你马兰姐一直在为彭刚担着一份心,是不是有些傻啊?你笑不笑话你马兰姐,不合常理呀?”马兰看着菊儿问着。
“你看姐,谁说的!你那么高尚,那么高风亮节,不嫌贫爱富,白雪公主,恋着清贫的王子。谁笑话你,就该死,和没有品味!”菊儿说,“你是城里的姑娘,却恋着乡下的彭刚,我是乡下的姑娘,父亲却一心想让我找一个城里的小伙子。马兰姐,咱们两个,谁高谁低一目了然。”
“菊儿,你说这是为什么呀?”马兰痛苦地说。
“为什么,很清楚吗?前者是为了爱情,后者是为了名利!”菊儿自我否定地说。
“行啦,菊儿,不说了。咱们谁都不是神仙,是人就离不了常人的思维方式。刘志刚和彭刚之间是有距离,可是,刘志刚在我面前,我一点也不能动心,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只是,今后,不许你在我面前,再提起那个刘——志——刚!”
菊儿点了点头。从马兰的话里,可以看出,她对彭刚的感情,是真挚的和让人折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