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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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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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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菊花》连载

第一十九章 背井离乡

1

自己家的土地,交到村里承包给了别人,李程煜和春兰不用忙活自家地里农活,两个人帮着彭刚收秋种麦,除了尽一个女婿的责任之外,当然更多的是,去讨春兰欢心。因为,吵着和自己离婚的春兰,数天来,一直疏远着自己。王思军家里也有地需要收秋种麦,即早早停了出车,自己开着车,来帮着彭刚往家里的场上,拉回大豆、玉米和掰了玉米后的玉米秸秆。倒出地来以后,也是从耕耙耢耩,帮着彭刚、春兰和石头,一天也不耽误,把五亩地小麦种上。天天一大早,来和彭刚他们一块到地里,中午,春兰回家给大伙把母亲做好的饭菜,送进地里,在坡里吃了,再接着继续干,傍晚回来到摸门。一天,由于巴结末后一块地,也是如此。来到家里以后,李程煜也闲不住手脚,领着小乐乐,提着一个小篮子,来到院子南边的小菜园里,摘着黄瓜豆角茄子,春兰也跟过来,帮着乐乐提着篮子,只是不和李程煜说什么。天井里开着门灯,很是明亮。李程煜住下手来,看看春兰,冲着她欣慰地笑笑。李程煜多少天以来,早起晚睡,为了自己娘家,劳作辛苦,没有叫过一声苦和累,和牛一样干着沉重的农活,春兰虽不再不给他脸色看,可也不主动答理和回应自己丈夫,就将头别了过去,伸手摘着架上顶着小黄花的嫩黄瓜。看着妻子,对自己不理不看,李程煜却也不气不恼火,知道春兰心里在疼着自己,装着自己。要不,在坡里干得满头大汗的时候,她就不会给自己递毛巾,歇着时,她也不会给自己端来绿豆汤。一会儿,摘些黄瓜茄子豆角青椒,来到院子里的压水井上,用水清洗以后,李程煜扎上围裙,勤快地去厨房里切着。有一滴辣椒汁溅到他眼里,沙辣得他的眼睛疼疼的,立马流下泪水:“哎哟,辣着我的眼啦!”伸手揉擦,立即让春兰抓着他摸过辣椒的手,来到水井上,用清凉的水把他眼睛给洗了洗,又把他两只手洗了洗。李程煜傻笑了,知道自己一着急就忘了手摸过辣椒,再去揉眼睛,只会辣得眼睛更疼,更不可收拾。春兰解下李程煜身上的围裙,扎在自己身上,走进厨房切菜去了。

彭刚笑着说:“哥,你来,咱先哈(喝)着,让我姐去切菜的。菜刀又不是方向盘,不那么好玩吧!”彭刚去村里小卖部,买回来一捆啤酒,和石头已经在院里的石桌旁坐下来,就着春兰拌好的蒜瓣牛柳黄瓜,在慢慢喝着。

李程煜却上来犟劲地说:“你和石头先哈(喝)着,我一会就来。”说着,又来到厨房,从春兰手里夺下菜刀。“我下了手,寒(还)是让我来切吧,你去炒菜的。”

春兰从缸里舀来一碗水,放在菜板上,和李程煜说:“你切辣椒的时候,先把刀刃在水里蘸一下再切,就不会辣着眼了。”

“嘿嘿,俺知道了老婆。”说着,低头快速地在春兰脸上亲了下。春兰伸手在李程煜身上,使劲扭了一把,即去炒菜了。母亲在烧着饭汤馏着干粮,没空炒菜。

李程煜有点小得意,他知道旁边的春兰看到自己辣着眼,不会看着不动的,不但帮着自己洗了眼睛,还和自己说了多少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饭间,春兰母亲看着儿子女儿女婿和石头,还有乐乐,一个劲地让着他们吃这喝那,嘴里不住地笑着。丈夫不在家,今年麦子却比往年都种完的早一些,没有落在后边。今年收秋种麦,添了石头和李程煜这两个劳力。欣喜地说:“看看,这些天,可把你们一个个累坏了。今年,加了石头和乐乐爸爸,咱家收秋种麦,跑在前头木(没)落在后边。”

彭刚借着这个家人都在场的机会,就说:“娘,哥哥,姐姐,我早想好了,决定去海南打工,和石头一块去。挣点钱,回来好还账。去看俺爹的时候,说出来,开始不同意,末后,也愿意我俩去了。”

“海南是哪儿呀?”母亲就问。

“就是咱们中国最南边,四限里都是海水。”彭刚说。

“上去那些年,咱们这儿逃荒要饭的,混不下去,都是下关东去东北。你这要去南边,那儿的活路好找吗?”彭刚母亲不无担心地说。

“娘,我们去海南,不是逃荒,也不是去要饭,也不是在家里混不下去,是去挣钱的!”彭刚说,“树挪死,人挪活。那儿是开发建设十多年的大特区,香港台湾和国外大公司,都去那儿投资建厂,员工招不起来呢,工资也比咱这儿高出不少。要不,在家几亩地,完了粮税,刚够嚼裹(吃穿)的,到哪一年才能还上咱家欠下的钱呀!”

李程煜看看春兰后,又看着彭刚问:“彭刚,你定下来了吗?”

“我早就想好啦,原想不种麦子就走,可是一拖再拖,就拖下来了。现在,收秋种麦完事,我也放心了,不能再拖。何况,天一冷上冻了,咱家里建筑工地,都要停工,到海南木(没)有冬天。看电视,在新闻里看到,春节前去海南视察的领导们,咱家已经是冰天雪地,穿着毛衣毛裤,可是,在海南的领导们和当地居民,都穿着背心和半截袖。我明天就走,要不,这一冬,在家干什么呢!”彭刚着急地说。因为,他越来越感觉到,小莹答应自己和起的誓,不那么保险,万一出事就走不了了。

春兰想着自己和程煜的关系,还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弟弟再远走,家里就母亲一个人咋行,不愿意彭刚下去这么远:“你在近一点的地方找个活干,不是挺好,非得下去那么远?”

“我拿定主意啦,除了海南,哪儿也不去!你们放心,我的同学马凯伦说了,那儿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地点。到那儿,挣了钱后,我把钱从邮局汇来。”彭刚铁了心地说。

“那也好,趁着年起,出去闯闯木(没)啥不好的。家里你放心,有我和你姐姐。走的时候,让你姐姐,给你和石头准备路费!”李程煜说。

“舅舅,去那么远的地方,你不害怕吗?”乐乐拿着筷子,吃着菜好奇地问。

“不怕,你舅舅是大人啦!”彭刚说。

见彭刚主意已定,一家人也就不再劝阻他。

饭后,临走,春兰和跟出门口的乐乐说:“乐乐,今夜里,你在你姥姥家,和你姥姥做个伴。明天一早,我和你爸爸早起来,送你彭刚舅舅和石头舅舅上车。”

石头听了春兰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话,心里发热,很感激地将着乐乐一只手,和乐乐说:“乐乐,和你爸妈说再见!”

“唉。爸爸妈妈再见!”乐乐和爸妈摆着手。

“乐乐,再见!”李程煜和春兰同时说完,一块转身向村外走去。一路上,春兰和李程煜说笑如常,李程煜则显得情绪低落。他知道,一到自己家里,春兰对自己又会冷眼相待。

果然,下了公路,来到自己村上,到家里后,春兰一改来时的欢快,又恢复往日对自己的冷漠,不言不笑,并逃避着自己热切期待的目光。这还不说,没去两个人睡觉的大床边,去收拾旁边乐乐的单人床。

李程煜在外间,脱去帮着彭刚收秋种麦弄一身泥土的衣服,并洗擦了澡,来到卧室,用电动剃须刀刮了脸,将头发梳理得光洁洁的没有一根乱发,向后抿着,换上一身干净舒适的衣裤,满脸兴奋和期待地回转身,看到春兰,已经合衣面朝里躺下。李程煜这个泄气呀,痛苦地摇了摇头,败兴地走到大床边,重重地摔在上面。


2

马兰走进办公室,把门关严,并轻轻地上了插销。坐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彭刚那一挂刀链,看了看又放回里面,拿出稿纸铺开,抓起一支笔,在上面写着什么,还不时侧头看看北窗外面大街上的行人,一边写着,一边轻声自语着笔下的内容:


  彭刚:

你好吗?

我是鼓足勇气,给你写这封信,我还是坚持你能留下来,帮我照顾这个衣店。答应我,不去海南,好吗?你家欠下的债务,我会想办法帮助你还上!现在,我郑重地向你说,从第一次和你在雨里相撞时,你略带沧桑的面孔,就在我心里打上烙印!后又让我们一次次相遇相识,你的良好品德,让我心有所动,可以跨越你我之间所有的鸿沟和障碍。可以说,我正在努力让自己慢慢喜欢上你。我相信,我们之间,通过进一步交往和了解,会培养和碰撞出绚烂的爱情之花!


马兰自语着,疾写着,随即停了笔,双手捂着发热出火的而感羞涩的脸颊:“不行,不行。一个姑娘家的,也太不含蓄!”说着,放下手,从本子上撕下这一页写满字的纸,揉成了一团。

已经来衣店里上班的小莹,看看马兰关闭着的办公室房门,和菊儿说:“马兰姐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菊儿看看办公室屋门,摇了摇头。这时,开张后有顾客走进衣店,菊儿迎上前去料理着生意。

从家里坐车和石头赶到车站的彭刚,嘱咐石头看好行李,他说去找凯伦,让自己的马校长给写一张去海南的介绍信。离开车站后,彭刚来到马兰衣店附近转悠徘徊着,鼓足勇气走到衣店前,看到小莹在里面,又后怕焦虑地缩回头,抽回身子犹豫趑趄着。

马兰在办公室里,重新铺好稿纸,坐在椅子上,侧转身面朝外,看着窗外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影,搜肠刮肚地想着最适合的写给彭刚的词句。看着看着,她的双眼即定格了似的,看到大街上彭刚身影一闪,自问着自己,是他吗?又自我肯定地说:“是他,是他,一定是他!”马兰欣喜地站起身,拉开门上插销,开门从办公室里出来,在菊儿和小莹注视下,跑出衣店:“彭刚!”叫出彭刚名字,即有两颗泪珠,从她眼角滑落下来。

彭刚听到身后传来马兰缠绵伤感地叫着他的名字,心感震颤地回转身,面对着马兰走了过来。看到她的手,在右眼角飞快地揩下,即挪开了。笑着和自己说:“彭刚,你来了,怎么不进我的店里来呢?”

“木(没)看到外面店铺里有你,我以为你不在呢?”彭刚说。

“我在,我正在办公室里!”马兰没有说出自己正在给他写信,兴奋激动地看着彭刚说,“你有事?”看到彭刚蹙眉神急的样子,相隔多日不见的丝丝思念,在心里往上翻腾着。今天刚来上班时,问过菊儿,农村现在都正在收秋种麦,快的可能忙完了。心想,彭刚可能忙完农活,又来城里干活。这也是她在办公室一坐下来,就不由自主地往窗北大街上看的原因。

“我,我想今天走!来和你说声……”彭刚低下头去,不敢看马兰专注的眼神。

“今天就走,你决定啦?”马兰感到措手不及。

彭刚点了点头。

“那……你是不想留下来了?”马兰很是失望。

二人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菊儿来到门口一看,回到店里和小莹神秘地笑笑说:“怪不得那么高兴着急,是彭刚来了。”

听到菊儿说彭刚来了,小莹立即有些不大自然起来。

“那好,你来,我给你凑一点路费!”说着,马兰向店里走来。

看到马兰不高兴,甚至是痛苦的样子,彭刚似乎也受到伤害:“不用了,路费,我们已经够了。”

马兰停下来,不解地看着彭刚:“你说什么,你们,不是你一个人去?”

“不不!”彭刚猛然意识到说走嘴,忙补救说,“是我自己,我自己一个人用不了多少路费。我平时挣的,我姐姐又给凑点。我来和你说声后,去凯伦那儿,她说过,马校长能给我开一张去海南落脚的介绍信……”

“哦……,你等会,我去屋里一霎霎。等我和你一起去找凯伦姐的!我也有几天没见着她。”说着,马兰扭头去了衣店,来到自己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五百元,掖进口袋里,疾步走出来说,“小莹,菊儿,我有一点事。彭刚说今天要走。等会,我回来,咱们关了店门,都去车站送送彭刚的!”说完,出了衣店。

“唉——”菊儿轻轻地拖着音地应着。

听马兰说彭刚今天要去海南,小莹心里,反而有了一丝轻松的感觉。心里说,他走得越快越远越好,不回来更好,自己就不用担心见着他害怕。

马兰出来,推过自己车子:“走,咱先去凯伦姐家里,看看她在不在家里休班?你上来,我带着你。”

彭刚走上来,把马兰拉下车子:“你寒(还)是下来,让我带着你吧!”

这样,马兰顺从地把车子给了彭刚,彭刚骑上后,她坐到了后座上。

衣店里,小莹过来,替马兰关着敞着的办公室屋门:“看看马兰姐走得多么慌促,办公室的门都忘记关上。”说着,看到办公桌子下面地上,有个揉皱的纸团,知道刚才马兰姐将自己关在屋里,写着什么东西,疑虑地走过来,弯腰捡起这个纸团展开来看,看着看着,又神经质地急忙将纸又抟成团,扔回原处,走出来顺手给带上屋门。


一会儿,马兰和彭刚两个人,来到教育局家属楼上马校长家里。

正在沙发上看报纸的马校长,忙放下报纸,招呼着马兰和彭刚:“彭刚,你们快坐下!”

“伯父,我是马兰,来找我凯伦姐,她在吗?”马兰主动自我介绍,怕是马校长记不起自己是马波妹妹。

凯伦母亲忙说:“在家在家呢!”

这时,正一个人独自在屋里偷看着马波照片,流着眼泪的凯伦,听到外间是彭刚和马兰来了,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急忙拭去泪水,收起马波照片,开门走出来。

“凯伦姐。”看到凯伦双眼发红,神情倦怠,知道她在屋里偷着哭过。

“马兰,彭刚,你们来了。我今天正好在家休班。”凯伦说。

“马校长,凯伦,伯母,我今天要去海南打工的,顺便来和你们说一声!”彭刚说完,看着凯伦。

“真去啊!爸爸,你给彭刚开张去小佳那儿落脚的介绍信吧!”凯伦说,

“哦。凯伦和我说起过你家的事情,和你想去海南打工的事情,我马上给你写!”说着,马校长来到书房,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印泥盒和自己印章,又找出刘小佳留给自己的名片。唰唰地几笔,即在纸上写好介绍自己学生彭刚前去刘小佳那儿落脚打工,希望并给以帮助的介绍信。之后,签名盖章,出来递给彭刚。“彭刚,你这一步,走得大胆,也勇敢,不出去闯一闯,怎么知道外面世界有多么大和多么精彩。在路上,这张介绍信要保存好,别丢失啊!到了那儿,要脚踏实地好好干,混出个人样来。”

彭刚点着头,双手接过介绍信叠好,放进自己衣袋里。

“路费够吗?”凯伦问着彭刚。

彭刚看看马兰,又怕说走了嘴:“我,一个人够了。”

“找到小佳后,代我们全家,向他问好。”凯伦母亲说。

彭刚点点头,因为赶着上路,就告辞说:“马校长,伯母,我走了,回来时再来看你们。”

“嗯,路上小心。到了那儿,有着落以后,给我们来一封报平安的信!”马校长说着,和家人将彭刚和马兰送了出来。

凯伦也骑上车子,一块来车站上,送彭刚了。

马兰回到衣店,叫上菊儿和小莹,关上店门,一块来车站上,为彭刚送行。

“彭刚,思文知道你走吗?”凯伦问着彭刚。

今天一大早,思文听说李程煜和春兰去村南头公路上,送彭刚上车,也装上二百元钱,追到公路上,看见小公共车已经启动上路,紧跑几步拦下汽车,上到车里,把二百元强塞给彭刚,并嘱咐彭刚到那儿一定好好干,打下一块地场,说不定有一天,在家呆不下去,我也去海南,到时好去找你!彭刚和凯伦说:“思文知道,寒(还)送我上了车。”怕凯伦尴尬,没说思文送了自己路费。这时,看到小莹和菊儿同骑一辆车子,跟在马兰后面也来了。彭刚笑着和下了车子的小莹,一语双关地说:“小莹妹子,我感激你,谢谢你和菊儿!”意思是感激她履行诺言,没有将他抢劫马兰衣店的事情,供出来,“今后,你们两个,共同帮着马兰,把那个衣店搞好!”说着,彭刚又朝红了眼睛的马兰和凯伦说,“今后,你们几个要互相关照着,我会给你们来信。我走啦!”说完,彭刚转身就要上车。

马兰上前,把攥在手心发潮的五百元钱,和写有自己电话和手机号码的纸条,往彭刚手里塞着:“拿着,你路上好用!”不容彭刚拒绝地说。由于业务需要和经济条件好,马兰已经用上价格和话费不菲的手机了。

“你的衣店提货时要用钱,我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路费,到那里我就能挣钱啦!”彭刚是感觉心里有愧,对不起马兰,怎么能要马兰路费。说着,抓过马兰一只手,用力掰开她攥得紧紧的手指,放进她手心里,替她又合上手掌。看看手里纸条说,“我留下你的电话和手机号码。记住,晚上早一点打烊,外出提货的时候,要早去早回,这个社会很复杂,对别人不要过于轻信!”说完,彭刚不忍心再看着马兰流泪,转身挤上已经启动准备上路的客车。

马兰跑到车窗边,和上面的彭刚急急地说:“彭刚,别忘了,给我来信和电话!”

“会的,我会的!”彭刚说。

客车在院子里拐了一个弯,向外面的公路上开去。

突然,跟在马兰、凯伦、菊儿身后的小莹,从车窗里,看到和彭刚挨着交头接耳的那个小伙子,就是抢劫马兰衣店时进店持刀架在菊儿脖子上的那个人。以前,多次看到彭刚和那个小伙子在衣店前路边上溜达。这一次,小莹没有看错,车上和彭刚挨着的正是先上了车占好座位的石头。小莹紧张吃惊地张大嘴吧,就要喊出声来,忙伸出一只手堵在自己嘴上。


3

程煜母亲领着两个小孙女欢欢乐乐,出了村子,来到二干的水泥渡槽上。在不到二十公分宽的南边槽梆上,正有几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在上面走来走去,寻求着刺激练着胆子。看到很好玩,欢欢要学着男孩子的样子,往槽梆上迈去,让奶奶抢前一步拽了下来:“俺的娘哎,你这个小劈叉,不要命了吗你,要吓死你奶奶啊!”说着,程煜母亲一前一后,牵着欢欢乐乐的一只手,从渡槽中间半米来宽的走道上走着,看到几个男孩子,从槽梆上来回快速地走着,感到头晕晕的。走到渡槽西头,听到有个小男孩惊叫一声,回头看到,原来是个走在槽梆上的小男孩一只鞋子,掉进渡槽下面水里,这个男孩忙蹲下,双手扶着槽梆,不敢往前走了,让一个大胆的男孩,走上来把他将到桥头,一同跑到渡槽下面水边上,用树枝勾着冲到水边上的那只鞋子,用手拿了上来。

程煜母亲指着下边的河水,吓唬着欢欢和乐乐说:“看看下边河水那么深,掉下去,摔不死也会淹死的!”说着,即领着欢欢乐乐,去西边河堰上,给兔子打野菜去了。

风吹草动,惊悚得青蛙跳河入水,溅起片片水花,潜入深水,一会儿又浮出河面随水漂着,观测着周围动静。

中午时分,厂里没了材料,春兰提前下班骑车子回来。一路上,她的心一阵阵地劻勷不安,总担心乐乐在家里出啥事,着急地往家里赶着。今早上上班出门时,喊着乐乐快走。今天李程煜也正在家,乐乐正和爸爸在沙发上打闹,不愿跟着妈妈去镇上舅姥姥家里。春兰担心乐乐在家和欢欢打架,她奶奶不管谁的对错,先打乐乐。李程煜说,你放心上班去吧,我今日在家哪儿也不去,看着乐乐,不让她们小姐妹两个打架。进了村子,来到街口,看见二保站在他家北屋头上,乜斜着眼睛在抽着烟。东边思文家大门口上,梅红和思文娘在说着话,也没有迭得和她们说句话,推着车子拱开虚掩着的家门,来了家里。看到北屋房门紧关着,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这种没有人声的宁静,越发让春兰感到不安,心就越发恐慌起来。打下车子,来到屋门前,在厦廊下不见了程煜摩托车,打开门,屋里也不见程煜。急忙出屋,来到婆婆屋门前从门玻璃上往里一看,也没有欢欢乐乐和她们奶奶的影子。就推上车子来到大门口,同梅红嫂子和思文娘打听着:“梅红嫂子,小文家婶子,见着欢欢乐乐她们了吗?”问着,春兰双眼里的泪水,在打着旋儿。

“乐乐妈今天下班这么早。”思文母亲看到春兰看不见孩子着急的样子,就笑了说。

“厂里一时没了材料,接不上活,提前下了班。”春兰着急地问道,“家里连个人影也木(没)有。他们出门,也没和你们说声吗?”

“甭着急。乐乐和她欢欢姐姐,跟着她们奶奶,去村北坡里,打家猫(家兔)草的了。她们爸爸,骑着摩托车出去,准是办啥事去了。”梅红说。

“啊。”春兰转身,骑上车子向村外去了。

“看看春兰,一来家看不见乐乐,想让狼叼走了样,又急又怕的个样!”梅红和思文母亲说。

“他梅红嫂子,你寒(还)木(没)有孩子,等你有了孩子,当了妈,一霎看不见孩子,也是一样。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呀!”思文母亲说。


程煜母亲领着两个孙女,打满一篮子兔子草,往回走着,又到了来时走过的二干渡槽边上。牵着欢欢一只手,回头去牵乐乐手时,才一霎工夫,却看到乐乐竟然大胆地学着来时看到的男孩子样,一手提着和欢欢一样的小塑料篮子,走上刚刚放开脚的窄窄的槽梆上。程煜母亲顿时吓呆,双腿打着战战,也不敢高声喊:“哎呀,俺的娘啊!”说着,抱起欢欢,双腿战战着,来到东边桥头下面地上,把欢欢放下,回头看着乐乐,又看看渡槽下面发绿的河水,和渡槽里面又干又硬没有水的水泥槽底,再看看前后左右无人,心说不是自己让乐乐走上槽梆的,谁让她不听话,自己走上去的,掉到外边下面河水里淹死,或是张到里面没水的水泥槽底上摔死,也怨不着我呀!那样,只有欢欢一个女娃娃,她妈妈就够上生二胎条件。程煜母亲老迈昏庸,加上一时糊涂和盼孙子心切,竟然使得她此时此刻歹意丛生,杀机顿显。而此时,她却没有想到,春兰提前下班正骑着车子,出村找了来。

桥头上的欢欢,拍着小手,跳跃着说:“乐乐妹妹,你可大胆了,甭害怕!”

乐乐好奇,而不知道丝毫害怕地向前一步一步地走着,已经走到二十多米长的渡槽槽梆的中间。

“乐乐,你可甭往两边看,齁(别)回头啊!”程煜母亲明着是嘱咐乐乐不要往两边看,不要回头,实则是暗藏杀机在怂恿和提醒着乐乐。

出了村,满眼搜寻着欢欢乐乐的春兰,猛然看到二干渡槽壁窄细的顶上,正往前走着的小乐乐,又看到欢欢和她奶奶,在东桥头上喊着怂恿着乐乐。吃惊得险些跌倒,忙跳下车子,把车子扔在地上,怕喊出声来,吓着乐乐身子一哆嗦,掉到下面去。伸手捂住张大的嘴巴,脚步踉跄地向桥头上跑来,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乐乐头顶上,把乐乐叼起来放到安全的地上。

命大胆大的乐乐,从从容容地从西头走到渡槽东头,走完二十多米二十公分左右的槽梆,欢欢搂着乐乐脖子喊着:“乐乐妹妹,你的胆子可大啦!”

今上午,程煜一个人在屋里抽着烟看着电视,很觉无聊,看到欢欢乐乐小姐妹俩,在院子里玩得很快乐,想起临近村里有两户欠着他运费的,在路上见着面时,让他有空去算算的。就想不远,自己去去就来。不成想,到了那儿,正赶上酒场,主家不让他走,坐下喝起酒来。程煜母亲领着欢欢去打兔子草,本不想领着乐乐,李程煜又不在家,乐乐又很想跟着去。这样,欢欢给求了情,程煜母亲准了乐乐提着给她买的和欢欢一样的红色塑料篮子,里面放上和欢欢一样的钩刀子,跟着她出了坡。傍晌午,李程煜骑着摩托车回来,不见欢欢乐乐,问梅红和思文母亲,也匆忙在春兰之后,追出村子,也看到渡槽壁上极其惊心动魄的一幕,张着大嘴不敢大声喊叫,怕惊动乐乐,只是紧张地喘息着。看到乐乐终于安全地到达东边桥头,才失声地喊叫出来:“哎呀,我的天哎,小乐乐,你作天祸找死!”

程煜母亲发觉奔跑上来的春兰,也忙抱住乐乐,假装着干哭出声地说:“你这个小祖宗,我让你跟在我后面走,你这么不听话,学着来时见的村里男孩子们样,自己走上渡槽槽梆,你不要命了你,我又不敢大声喊你。你要是有一个长短的,你妈不说是我害你的吗!我可咋向你爸爸交代呀!俺那娘哎——老天爷睁着眼,可不是我故意让小乐乐从那上头走的。”故意高声地说给跑到身后的春兰听。

春兰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婆婆演戏一样地说完,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只觉着双腿发软,支持不住慢慢蹲了下来。

“妈妈,妈妈!”乐乐喊着,挣脱开奶奶怀抱,扑进春兰张开的怀抱里,看到妈妈双眼含泪,乐乐鼻子一酸,双眼眨着也掉下泪水,母女二人互相擦着眼睛,搂抱着哭成一团。

急步走上来的李程煜,和呆站在一边的母亲及欢欢,见状都做了亏心事似的,愣愣怔怔的。


4

翌日清晨。李程煜在外间洗漱完,来到卧室里,看到春兰在梳妆台前,比平时都细心地梳理着,并且穿上新衣服,看看墙上的石英钟,天不早了,不解地问:“今日不去上班的?”

乐乐不在家,昨天从渡槽上遇险回来,春兰即把乐乐送回邻村娘家,啥话也没和娘说,只是说让小乐乐和你做个伴。乐乐也很听话,答应不跟着妈妈去东镇上舅姥姥家里,和自己一个人的亲姥姥做个伴。

“厂里没了材料,今日不上班了,有材料上班也不去了。”春兰主意笃定不冷不热地说。

李程煜似乎感到春兰有什么事,做出笑脸小心地问:“那……今天你穿上新衣裳,要干啥去?”

“干啥去,你寒(还)不清楚!夜来(昨天)乐乐从渡槽梆上走过来,你也看见了,掉在外边里边的淹死或是摔死,我会受不了发疯的。你说在家看着乐乐,我才放心把小乐乐留在家里,你却要账的了,寒(还)在人家里哈(喝)起了酒,让她奶奶诓着乐乐去村外打猫(家兔)草。她奶奶咋木(没)让欢欢也从上面走呢?上一次,我下班来家,两个孩子用酒瓶子药瓶子灌水玩,她奶奶说乐乐咋不去用嘴含着农药瓶子拧盖呢,闹(药)死一个倒好,闹不死了,就……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今日,你和我去东镇上离婚的,让我带着小乐乐走,你好再娶个黄花大闺女,给你家生儿子。”春兰说。

李程煜听了,不相信而惊讶地看着春兰:“你……想离婚,没门!你要离,你自己去,我反正是不去,看看人家给你离不?夜来(昨天)的事,我问过乐乐奶奶,确实是乐乐自己走到渡槽梆上去的,不是她奶奶让她走上的;真那样的话,我也不干!”

“算了吧你,和你娘一个鼻子眼出气。今天,你不去不成。人家说,离婚是男女两个人的事情,得你和我一块去!”春兰不依不饶。

“好啊,你竟瞒着我去偷偷打听过离婚的事!”李程煜生气地说。

“前些日子,我和你说过的,让你有个思想准备。”春兰。

“你……我寒(还)是那句话,墙上挂帘子,没门!”李程煜见春兰动真的,他也早想过这个问题,但他怎么也不能接受离婚这个现实。

这时,来到门口偷听着的程煜母亲,听了春兰和儿子对话,又喜又急,喜的是春兰终于答应追着儿子去离婚,急的是儿子这个天杀的贪恋大人和孩子,不和春兰去离婚。

“有门也罢,无窗也罢,反正今日是离定啦!”春兰不慌不忙地说

“我就是不离,看你能咋的?”李程煜转身背对着春兰。

春兰打开梳妆台的柜门,从里面拿出放在栏圈墙板上的那瓶三九一一,拧开盖,屋里顿时飘满刺鼻的农药味,“你今日不去和我离婚,我就哈(喝)药死给你看!”春兰说着,举起农药瓶就要往嘴里灌。

躲在窗外厦廊上的程煜母亲,听见儿媳妇说喝农药死,顿惊失色。她的目的,是盼着春兰离婚走人,人要真的死在家里,出了冤魂反不吉利。

李程煜转身上前,从春兰手里夺过药瓶,春兰并没有去程煜手里夺他举起来要摔下去的药瓶,只是从从容容地说:“你摔了也不解决问题。商店里有的是,我可以再买的。而且,你摔在屋里,这屋里寒(还)有法呆吗?那农药也是用钱买来的。再说,我要死,总是有机会,你不能总是跟在我身后吧。如果,你真的爱我和乐乐的话,求求你放俺娘两个一条活路吧!再这样下去,咱们家不是出一条人命!”春兰说着,已是满脸泪水。

窗外的程煜母亲,听之一脸颤动,但却毫无一丝愧色。

李程煜听了春兰的话,果真没摔那瓶农药,拧上盖,把农药放在地上,抱着头闷坐在床头上:“不不,我寒(还)是不能接受!”说着,眼里也流下泪水。

“程煜,我求求我,答应我吧!”说着,春兰流着泪水,过来扑通一声跪在程煜面前,双手攀在程煜脖子上,“让我带着乐乐走吧!你再给欢欢找一个新妈妈,给你家生个儿子,好给你家传下香火去。就是政策允许我生二胎的话,也要等到三十几岁,六七年下去,要是再生个女儿,到那时,啥事都耽误啦!再说,眼下的日子,咋往下过?”

李程煜抓下春兰的双手,往起拉着她:“你,你先起来。”

春兰不起。

“你?欢欢她姥爷,寒(还)在长山农场里劳改木(没)出来,彭刚才去海南,将来,我可咋向他们交代呀?欢欢姥娘,一下咋能接受得了这样家庭接连不幸的打击!”李程煜找着理由。

“那是俺娘家的事情,我去向父母和兄弟慢慢说明白的。再难接受,总比死上一两口好接受吧!”春兰说。

“那好,你快起来,我答应你,今日就去乡政府法院,和你离婚。今日能离了,我没话说;今日离不了,回来你得好好跟我过日子。今后,不许你再提离婚这两个字。你若答应我这个条件,我就和你去!”李程煜让春兰偏激的话,赶得没有退路。他也知道,离婚的事,非同儿戏,不会那么容易,去一趟就给离明白。何况,自己一口咬定不离,法院就给判决不了。与其两个人不长不短地僵持着,还不如这样将她一军,离不了,让她回来和自己好好过日子。李程煜腾地站了起来,厉声地说。

“我答应你!”春兰也站起来,忙点着头说。

窗外的程煜母亲,听着屋里儿子儿媳的对话,终于都松了口,答应要去离婚,心下窃喜地拉着从自己屋里跑过来的欢欢,又回了自己屋里。

程煜出来,从厦廊下推出摩托车,开动起来,春兰抹干泪水,跟出屋来,旋又踅回屋里,翻出户口本和二人结婚证及身份证等的证件,装在一个拉链布包里,出来,屋门也没有关,坐上摩托车,李程煜一踩油门,赌气地冲出院子。

随后,程煜母亲从窗玻璃里看到二人走了,忙来到儿子屋里,拿起地上那瓶三九一一农药,出来去栏圈里又放回原处。

街口上,王思军和王思文正在说着话,看到李程煜势头不对,截住李程煜问道:“程煜,你们两口子,这是干啥去,大清早的?”

“思军哥,今日不出门了!我去乡里有点事。”说着,也没有看思文一眼,从梅红身边,哧一声地开了过去。

让奶奶堵在屋里的欢欢,似乎觉出什么,嘴里喊着爸爸妈妈跑了出来,一下绊倒,前趴在地上。

街上,望着李程煜夫妇的摩托车出村往东上了路,听着李程煜家里欢欢的哭喊声,王思军他们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到不解和纳闷,不知道李程煜家里今早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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