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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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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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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菊花》连载

第二十三章 不能自拔

1

一天傍晚。孙老板一个人躲在楼上的里间屋里,关门插销,来到靠在墙边的桌子近前坐下。拉开抽屉,拿出一条万宝路洋烟,又拿出一小瓶海洛因。打开烟盒,小心地将烟盒底层的锡纸起开,拿起小汤匙,把海洛因毒品往烟卷里灌着。之后,拿在暖瓶口上让热气一嘘,即晾在一支大度数的白炽灯泡下面的白瓷盘里。只见此时此刻的孙老板,在灯光下面显得苍白的脸上,现出了狰狞恐怖的面容。

一会儿,孙老板从屋里走出来,锁上了门,回头看到彭刚和石头正走上楼来,忙端正情绪笑着说:“怎么样,今天回来这么早,书卖得还不错吧?”

彭刚说:“孙大哥,我们的书,不如别人的好卖。”

“你们两个人,可真是大笨蛋一对,几百本子书,多少天了还卖不掉。说说,我们的书,为什么不如别人的好卖?”孙老板。

“孙大哥,是这样。开张后,总是有人欺负我们是外来的,在面前抢我们的生意,并不是我们笨呢!你知道人家卖的是啥样的书吗?”彭刚说。

“哦,莫非是一些不穿衣服的,从国外走私过来的女人画报而已。”孙老板内行地说。

彭刚点了点头。

此时,少妇从楼下走上来,去薄纱的屏风后面,毫不避讳外面他们几个人,脱去身上的衣服,赤裸着身子在换衣裳,拿起一件衣服不是着急着快穿上,而是犹犹豫豫的。

彭刚和石头,无法自禁地看了眼屏风后面少妇清晰的光裸的身子,才收回了目光。

之后,孙老板让少妇去楼下,抱上十几册花花绿绿的大十六开的画报,给摊在茶几上,还没来得及穿上外衣的少妇,只穿着乳罩和内裤,又走进屏风里选着外衣。

“是这样的画报吗?”孙老板打开其中一本,推在彭刚和石头的面前。

彭刚看看,认可地点了点头。

石头看了一眼,见上面是几个不穿衣服的皮肤白白的姑娘,正在冲着他眨着媚态的眼睛,他即忙神经质地收回目光,脸骤然红了,不敢抬头看孙老板。

只见孙老板,又仰头长长地狞笑着。

石头每听到孙老板这幽谷一般,透着玄机的捉摸不透的笑声,觉得浑身发冷汗毛直竖,心中久久感到不安。

孙老板笑笑,透过眼镜的玻璃片,用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直视着彭刚和石头。

彭刚和石头感觉孙老板的目光,如同两把利剑一样,在他们的身上刮来削去。彭刚看出来了,孙老板在用眼神,询问他们敢不敢也去兜售这样的书刊画报?彭刚敏感地拒绝地说:“卖这样的书报,我想,我们不会去干的。”

“哈哈哈……”孙老板狞笑着,戛然而止,“这儿是特区,有钱就是大爷,没钱就是孙子。报纸上还说,不管白猫还是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明白了吗小子?在这儿,没有钱寸步难行。你们不想干,你们清高,可是,别的人不清高,别的人能干。别人能赚到钱,你们又不呆傻,为什么就不能呢?不要太天真太幼稚,你们不想干我不逼迫你们,可是,你们在我这儿吃喝住宿的哈……”

“我们吃喝住宿的,花了你多少钱,你说个数?”彭刚说。

“一千多元,不到两千吧!”孙老板说。

彭刚一听泄了气,自己身上三百元也掏不出来呀!“我们吃住,也就十多天没有二十天,就……”

“还不说你们嫂子,给你们做饭的劳务费呢!”孙老板拿出手机摁了几下,说了几句彭刚和石头听不懂的海南土话。

一会儿,几辆摩托车风火而至,停在书店前面的路边上,从上面下来几个健壮的小伙子,走进书店,踩得楼梯噔噔地响着,来到楼上。

彭刚和石头,认出来其中那个长头发的青年,就是总在他们面前兜售黄色书刊,争抢他们生意的小伙子,心里即刻明白是怎么回事。自己这一次,可能是受骗上当受制于人了。

“怎么样,不是你们孙大哥无情,跟你们索要吃喝住宿的几个钱。”孙老板说着,过来在彭刚肩头拍打几把,“不要紧张吗?来的都是我的几个哥们兄弟。我叫他们来,是和你们两个人认识一下的。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加兄弟了。”

进来的四个年轻人,就着走上来,用力地抓握一下彭刚和是石头的手,朝着彭刚和石头,挤眉弄眼地笑了笑。

“怎么样,你们两个人,还想不想走啦?”孙老板盯着他们两个人问。

彭刚看到眼前的孙老板,在软硬兼施地拉自己入帮结伙,心下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自己如果不坚决拒绝,现在答应了,可能一步走入罪恶深渊,越陷越深而不能自拔!可是,眼下似乎又没有别的办法,摆脱不掉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先答应下来,以后再慢慢想办法,从长计议。想着,摇了摇头表示不想走了。

孙老板又仰头大笑了一阵:“好,你小子有种,识趣,痛快,不傻。今天晚上,我为你们两个人,正式接风洗尘。走,兄弟们,去海韵酒家。”说完,和少妇耳语几句,即往楼下走了去。

后边的四个小青年,裹挟着彭刚和石头,也走下楼去,将他们两个人拽上摩托车后座,把摩托车发动起来,嗡嗡地响了一阵子,骑上一头扎入霓虹闪烁的城市夜色里。不一会儿,在一座门厅明亮彩灯忽闪的酒楼前,吱地一声刹下了车子。彭刚看到门脸上的霓虹彩管,显示出的几个字:海韵酒家。四个字的上面,是一个用彩虹玻璃管弯制成的裸体女郎,在向过往的和进店的人们,不停地频送着媚波。走进酒楼后,孙老板拿过菜谱,点了一桌子彭刚和石头,名字都叫不上来的时鲜海味。有清蒸的大龙虾,须子长长的;煮青蟹钳棒子挓挲着;红烧鱼脊,炖鱼丸子等的。高脚的玻璃酒杯里,注满飘着白沫的鲜啤酒。他们七个人坐下以后,有个小伙子说:“咱们哥们七个人,嫂子来了,正好凑八个人一桌。”

“你们嫂子有点小事,在家来不了。来时,本想带她来的。你们嫂子把晚上穿的衣服,都换好了。我让她留下,把彭刚和石头窝在车棚里的铺盖,抱到楼上那一间独间里。车棚里堆了油桶等的杂物,油味很大,那不是人呆的地方。”孙老板说着端起啤酒杯,看着被夹在中间的彭刚和石头,“彭刚,石头,说句心里话,我对你们不薄。当初,要不是我管你们吃喝,你们恐怕会暴尸街头啦!好啦,现在咱们一块,为彭刚和石头的到来干上一杯。”

他们几个人,都端起自己的杯子,在等着有些犹豫的彭刚和石头。

彭刚用眼睛示意石头一下,两个人也端起杯子,和他们一起举起来,在一起碰了一下,各自仰脖而尽。

“吃菜,吃菜。”孙老板拿起筷子,招呼着说。

彭刚和石头也抓起筷子,被动地吃着。

之后,孙老板指着那四个年轻人说:“彭刚,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们是我的四个兄弟,四大金刚!”指着其中胸前黑毛丛生,铁塔似的汉子说,“这是南天一柱。”又指着另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说,“这位是万泉河。”

那个长发青年,则习惯性地甩了几下搭在眼前的头发,自我介绍地说:“我叫鹿回头。”

另一个胖壮的小伙子,拍打几下自己厚实的胸脯,说:“我是五指山。”

彭刚知道,他们说的不是自己的真实姓名,不过是各自的代号而已,也都是海南岛上有名的几处名胜。

一直喝到很晚才回到书店,孙老板跟上楼来,给彭刚和石头指着客厅北边的一个小单间说:“我让你们嫂子,把你们的铺盖从下边车库里,抱上来,在里面的两张小床上,给你们铺好了。屋子不大,可是挺干净。”说着,推开屋门和彭刚说,“南边朝南的一间,是我的卧室。”说完,即回了平时锁着的南间屋里。

彭刚和石头相互看看,又看向外间客厅里,冲着他们微笑的少妇。彭刚不知道是应该感激,还是感谢这个少妇,也冲她很矛盾地笑了笑。之后,关上门跳到了床上。

这时,孙老板推门探手,给扔在床上两盒洋烟:“万宝路牌的鬼子烟,抽没了,跟你们嫂子要。”说完,便又抽身给带上了屋门。

彭刚从床上一咕噜爬起来,抓起一盒烟,用力撕开抽出两支,扔给石头一支。找不到打火机,即下来床,拉开门,走到老板的门前,敲开门,看到穿得很少的少妇,正让孙老板往外推着。见彭刚站在门口,少妇忙含着热泪闪身出了屋。

“干什么,后悔留下来了?”孙老板看着彭刚。

“我们抽烟,没有火呀!”彭刚伸手要着打火机,“孙大哥,没有打火机,有盒火柴也行。”

孙老板回身从桌子上,抓起一只气体打火机,给扔了出来关上屋门。

彭刚捡起打火机,往自己屋里走来,看到少妇在屏风后面的单人床上,弯弓着近乎赤裸的身子,正在抽泣着。忙收回目光,去了自己屋里,点着烟抽着,又把打火机扔给了石头。

石头摇摇头:“刚哥,我不会抽烟的。”

“啥会不会的,没见过别人抽烟吗,用嘴猛劲嘬就是,不抽白不抽,这是洋烟。”彭刚怂恿着说。

石头听了,点起手里的烟卷,用力猛吸一口,感到舌头麻沙沙辣乎乎的,不由咳嗽起来,吞吐几口烟雾之后,就能和彭刚一样一口一口地抽烟,从口鼻里同时冒着烟。烟雾散了后,看到彭刚盯着墙上贴着的一张光腚子女人画,他的眼光,也有好一会儿没有摘下来。

彭刚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在脸前升腾起的烟雾里,似乎看到自己所经历的,一幕幕快乐和痛苦的事情。想起在一中上学的时候,和马凯伦及王思文经常坐在一张桌子前吃饭的情形;在工地上,从往下直落的钢钎下面,猛力一推,救出石头的惊险的情形;亲眼看到楼顶上滑下来的楼板压死压残小工的残酷;父亲在法院里受审的时候,站在犯罪席上看向旁听席,面对家人和死者家属,自责愧疚的眼神;走出法院以后,思文、凯伦和马波,同自己的手攥在一起,鼓励自己的恳切的话语;又回想起看父亲回来后,在饭店里抢了别人摩托车钥匙,开着车子,回到县城抢劫马兰衣店时,看到思文肩膀上让石头扎伤后,冒着血柱,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样子;又看到马波,在突遭汽车撞死时不堪一睹的情境,和自己抱起血泊中的马波,急急地向医院跑去的情形;又看到马波父亲马忠诚法官,为死去的儿子痛哭失声的样子。彭刚还看到马波和马凯伦,提着别人从城西河里捞上来的他们沉下去的头盔,走进衣店里,掏出石头的血衣时,自己吃惊地和小莹对视着,以及她认出自己是抢劫衣店的歹徒时,眼睛里显露出的恐惧。又看到自己上车时,马兰流着泪水,送自己的期盼的眼神。这一切,就像是电视里闪回的快镜头一样,在彭刚眼幕上一一滑过。看到眼下被迫的处境,觉得对不起家人、同学和朋友的期许。有一股憋闷和无奈,围绕着他,使得他压抑不堪,痛苦而绝望地捶打撕扒着自己的胸膛:“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我愧对你们啊——”此时的彭刚,如同一头困兽一样,丧失掉斗志,翻身趴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外面的夜色依然瑰丽,天上的星星依旧迷幻地闪烁着。大自然是那般的无私,白天和黑夜交替着,让人们劳作、休息,回味和反省着……


2

彭刚和石头遵照孙老板的嘱托,来到车站上流动的人流中,建筑工地上的劳工中,向人们和那长发青年一样,兜售着黄色书刊和录像带。现在,他们不用一整天钉在一个地方摆摊了,打开了游击战。

有一次,石头数着手里的钱,匆忙之中,掖在腰间的画报,有一本掉在地上,来一阵风把书纸吹开,里面不穿衣服的洋妞显露出来。看到公路对面有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朝他这儿看,赶忙弯腰拾起来,又朝警察看着,见他又望向别处,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天黄昏,两个人将带在身上的书刊和录像带,兜售完了,兴奋地往回走着。彭刚从身上掏出孙老板给做过手脚的洋烟,

“刚哥,这是我今天卖书和带子的钱,可真多,有好几百块呢!”石头说着,把一摞钱递给彭刚。

彭刚接过钱数了数,装在口袋里:“我感觉这钱不干净,出卖了咱们的良心……背叛了咱们来海南打工的初衷。”

“可是,咱们不是没有办法吗!”石头又说,“刚哥,我抽着鬼子烟劲可大了,直冲鼻子。”

“这是鬼子烟,在家时没见过,更没抽过。在家学着抽烟时,早晨起来在院子里先吐上一阵痰,呼吸才顺畅。现在,烟抽的多了,啥都觉不出来了。不过,好烟歹烟,还是能够抽出来的。石头,你说,孙大哥这个人,对咱们咋样?”彭刚问着石头。

“我说不出来。觉得他一会儿好,一会儿不好的。特别是他一仰起头来笑的时候,我听着汗毛都挓挲起来,让人怪害怕的。”石头说。

“眼前,我们又找不到别的活干。反正,我也看透了,即使咱们不干这个营生,别人自然也会干。孙大哥对咱们好坏,先且不说,咱现在不是有了饭吃,有了地方住,卖一千元钱,给咱们三百块钱提成;有这鬼子烟不花钱抽着。”彭刚有些麻木地说。

“这样,咱们一天能挣好多钱呢,比咱流汗干苦力活,挣得多!”石头说着,看到前面就是书店,不再言语和彭刚走进书店,上了二楼。

彭刚向孙老板交下了一天卖书和录像带,所得的钱。

少妇给彭刚和石头,盛来米饭和海米炒芹菜,并冲着彭刚不时地送来媚眼。彭刚扒着米饭,躲避着少妇的诱惑。

孙老板去南边自己屋里,放下钱后,又走出来,在彭刚和石头的肩上,信任鼓励地拍打几下,仰头轻声笑了笑。石头看到孙老板头一扬,要大笑的样子,身子就吓得哆嗦了一下。

“你小子有种!在海南,不管干什么,挣到钱就是本事。吃饭以后,你们早歇着,明天是周日,放你们一天假,到外边去玩玩的,就着每人买一身衣服,换下你们来时穿的衣服,也好有个特区青年的风采啊!”孙老板说。

饭后,天色已晚,彭刚看到孙老板要离开的样子,就问:“孙大哥,那鬼子烟还有吗?”彭刚知道,孙老板三天有两天晚上不住这儿,他的家不知道在哪儿,只说在市里。

“啊,有的,专供弟兄们抽的。美国鬼子的洋烟,黑市上很贵的。”说完,去自己屋里拿来一条,扔给了彭刚,“你们拿去抽吧!”之后,他开门下楼离去了。

彭刚和石头几天来的奔波,和担惊受怕的,很是疲惫,晚饭后回到自己屋里,一觉拱到天亮,少妇早早地把他们叫出来,高兴地说,快点吃了早饭,出去尽情地玩的吧,海南的省会城市海口,还是很漂亮的,还有海滩上人来人去的,洗个海水澡美去吧!

临走,赶来的孙老板塞给彭刚三百块钱,说是赠送的,并关照地说:“出去了,别惹事生非,让我和你们嫂子牵挂,玩够了早点回来。”

彭刚和石头点着头,对孙老板和少妇说声谢谢,和出笼的鸟儿一样愉快地飞了出去。

孙老板从二楼的窗子里,看着二人上了街,才抽身回来。

“就缺德吧你!”少妇说完,收拾着碗筷去洗涮的了。

孙老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点上一支烟抽着笑而不答。

外面阳光下的世界,鲜活红绿,街楼林立厦宇比肩,广告牌五彩缤纷,国内外的名牌轿车穿梭往来;人们的穿着,时尚摩登。人流里,不时地走过去三三两两穿着海南原住民服饰的黎族人,服装的特色青蓝红黑的搭配着,很是好看。整个海口市看上去,一派大都市的浪漫情调,具有异国风味。

“刚哥,睡过一夜大觉,寒(还)他妈的老打哈气,感觉老是提不起精神来。”石头打了几个哈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抽了一口。石头拿烟点烟和抽烟的样式,已很像那么一回事,“抽支鬼子烟,那股劲就缓过来了,你说这鬼子烟,是不抽着上瘾啊?让咱们中国人抽了,寒(还)想再抽!以前听人说,洋鬼子来中国卖的烟土,让中国人一抽就上瘾,又戒不掉……”石头说着,控制不住地又张嘴打出一个大大的哈气,清稀的鼻涕也流了下来。

“我咋没感觉出来?石头,以前,鬼子整来的烟土是鸦片,一抽就上瘾。万宝路可是很多有钱人才抽的好烟,一般人抽不起,也捞不着抽呢!你别胡思乱想的。石头,你说吧,今天这三百块钱,咋花吧,刚哥由着你。”彭刚说。

“把这钱攒着,多了寄回家里去吧!”石头无精打采地说着,眼前的花花世界,仿佛与他毫不相干似的。

“看不出呀,你还学会过日子了。孙老板不是让我们买什么衣服,实际是在考验我们,今天看看怎么花钱,买啥东西?这个钱要花的!等到钱铮得多了,再往家里汇去,再给家里写一封报平安的信件,寄出去。”彭刚说。

他们并没有到什么好玩的地方去,海边、游乐场和大小公园,都没去。也知道,三百块钱,一路门票下来不一定够呢!感觉在大街上看看风景,来往的人流,已经很满足和很奢侈的了。高楼大厦,车流行人,花草绿树,这些变化着的不花钱的景致,让他们感到陶醉。他们看累了,才随着人流走进一家购物中心。两双眼睛看着楼上楼下琳琅万般的各种商品,感觉自己家乡小县城的百货大楼,与此相比,有着天壤之别。真可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在家的时候,感觉小县城够繁华的了。如果自己不出来,终生困在小县城,永远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多么大和多么繁华呀!踩着电动浮梯,来到楼上,找到服装部,看着蝴蝶翅膀一般的衣架上,花花绿绿的各式服装,彭刚问石头:“石头,我给你买身牛仔装吧,穿上以后,看上去有棱有角,肯定会非常帅气。”

“咱们一人买一件吧!”石头说。

“我有替换的衣服。一人买一件,不如给你买一身呢,做替换的衣服。”彭刚说着, 从自选衣架上,摘下一套标着200元的牛仔服看着。

“这麻袋布做的衣服,值这么多钱?”在石头看来,牛仔服穿在别人身上再好看,也是麻袋一样粗糙的布子做成的。

“石头,别大惊小怪的,让别人听见笑话咱们土老帽呢!200块钱买一身衣服,不是顶好的。同志——”彭刚叫着不远处穿着商家统一制服的一个姑娘。

售货员小姐走过来,想笑又憋了回去,什么人什么年代了,还叫同志?姑娘的嘴唇和刀片似的薄薄的,随口说:“贰佰元,不多不少。”

“我们试试大小,可以吗?”彭刚问。

“可以的。”姑娘帮着,给石头穿在身上,“试穿之后,你们可得买呀,你看他的身上,不太干净。”

彭刚点了点头,看着穿在石头身上的牛仔服,大小肥瘦很合身的:“嗯,很棒的,别往下脱啦,穿着吧!”彭刚在石头胸前打了一拳,从自己身上摸出两张一百元的钞票,递给了姑娘。

售货员接过钱后,来到收银台前,例行公事,把钱续进认钞机验着真伪。认钞机呗呗响了两声,红灯直闪,姑娘听到验钞机报出说:“这两张是假币!”

转身正要走的彭刚,和石头也听见验钞机的警报声,愣怔一下,相互看一眼,意识到不好,即钻入人空子朝楼下跑去。他们两个人,自从干上非法的犯罪行为以来,胆子练出来了,人也变得格外机警,稍有风吹草动,即本能地快速躲避着。

“有坏人,有人用假币买走了服装!”女服务员在后边叫喊着,追赶着。

彭刚和石头,钻出购物中心的门口,一头扎进外面来往熙攘的人流里。

门口的两名保安,听到女服务员叫着跑下楼来,也才反应过来,冲进人群向慌张逃去的彭刚和石头,追了过去。

看到有人撵来,彭刚忙和石头说:“石头,咱们两个人分头跑。去火车站后边那条街上汇合的。”说着推了石头一把,即各自朝着两个方向逃窜而去。

后边两个穿了保安制服的青年,跑着追着,却看不到彭刚和石头的身影,不得已停了下来,弯腰不停地喘息着。

石头按照彭刚说的,一口气跑到火车站广场上,看看没有人从后边追上来,就站了下来,心有余悸地朝一条他们常常为了躲避公安人员的街口,走了过去。这条街两边高楼林立,光线幽暗。看到彭刚已经来到这儿,在等着他:“刚哥,那钱真是假的,咋和真的一样呢?”

“走,回书店,找孙老板算账去!他奶奶的,咱们辛辛苦苦给他干活挣钱,他却拿着假币胡弄咱们,差点让人逮住,那还不老帐旧账一块算。”彭刚愤愤地说着,和石头坐上了公交车。


3

二人很快回到书店,走上二楼,几乎是破门而入。看到客厅里,南天一柱、万泉河、鹿回头和五指山几个人都来了,和孙老板坐在沙发上,抽烟喝茶聊大天,似乎在等着什么。其中的万泉河翘着二郎腿,笑视着怒视着他们的彭刚:“刚仔,出什么事啦,这么气势汹汹的?”

“没你们啥事。”彭刚过来,指着沙发上的孙老板,愤怒地说,“孙大哥,你……真不是玩意!我们两个人在太阳底下,多少天来为你卖命,你却给了我们假币,让我们出去玩和买衣服,险些让我们出丑。”彭刚越说越气,难以克制,伸手去抓孙老板的衣服领子。

南天一柱站起来,探出树桩一样粗壮的长满黑毛的胳膊,挡在彭刚胸前,朝着彭刚嘿嘿笑笑,奋起一拳,把彭刚打倒在地板上,从他鼻孔里顿时流出了鲜血。旁边的石头一看急了,哭着扑上来,冷不防从后边把南天一柱,一脚踹在屁股上,把他蹬得前趴了下去。坐在那儿没有动的五指山,看到比石头大一号的南天一柱,差点让石头踹趴下,哈哈大笑了起来。南天一柱站直身子,恼羞成怒地走上来,抓住石头的肩膀头,挥拳朝石头面门狠狠地打下去。让走上来的孙老板,抓住他的手,放了下来:“算啦,算啦,都是自家弟兄。”

少妇从里间走出来,端着药棉和药水走过来,双膝跪地,用镊子夹着药棉,蘸去彭刚口鼻上的血迹,爱怜地看着痛苦的彭刚。彭刚抬手,将少妇推开了。

孙老板过来,把彭刚从地上扶起来,从身上摸出两千块钱,塞给彭刚:“这是给你们近一个月来的工资,这没有假的哈!”

彭刚不相信地把钱扔在地上,唯恐还是假币,扭头不看孙老板。

长头发的鹿回头,从地上捡起两千块钱,又塞回彭刚手里说:“刚仔,你拿着,抽空把钱寄回老家吧!那几百块假币,你们不还是花了出去,没有丢掉,还给石头买回一身好看的牛仔服。”

“哈哈哈……”孙老板仰头大笑一阵。“如果事先和你们说钱是假的,买东西面对售货员,你们还有那种自信吗?不错,没把钱扔了。”看着石头身上的衣服又说,“你们把钱花掉,什么也没给我买回来,我也不答应的。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给家里汇钱的时候,也写封平安信吧!你们大哥是个讲义气的人,不白教训你们,下午,让哥们们带你们出去玩玩,开开眼界。”

他们一行人,在楼上用过少妇端来的午饭后,由南天一柱带领着,骑着摩托车,驮着少妇、彭刚和石头,上了街。去男女浴池洗过澡之后,少妇领着彭刚,到发廊给彭刚理过头发以后,并吹了风。再之后,去服装精品店,给彭刚买一身标志西服,穿在身上。之后,去酒楼吃过生猛海鲜,天也黑了下来。几辆摩托车在路上,风驰电掣地兜着风,到一处大厦近前减速慢行,拐进一条深巷,来到一个小院前停了下来。里面有人探出头看看,给打开紧紧关闭着的铁门,放他们鱼贯而入。

少妇领着彭刚和石头,来到西间平房里。彭刚看到光线柔暗,屋里一时男女人声哗然,哨声四起。随即有人拍打一下手掌屋里即刻鸦雀无声,响起节奏柔曼的音乐。有一个袅娜娉婷的女郎,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随着屋子四周顶棚上小彩灯的闪烁,和着瞬间变得快节奏的音乐节拍,滑入中间舞池,跳起疯狂劲美勾引挑逗的性感的舞蹈。一边一件一件地往下脱着身上不多的衣物。末后,脱成稀疏的黑丝网罩着的胴体。坐在少妇身边的彭刚和石头,看到眼睛都直了。

一曲终了,屋里死一般地寂静下来。有人给少妇和彭刚他们,端来饮料。之后,屋里的人们,纷纷将坐着的钢折椅在墙边竖好,男男女女地搂抱在一起,跳着亲昵贴面的舞蹈。一时间,娇吟低喘,充塞着整个房间。暗中,有一个半裸女郎挪过来,抱着石头亲吻起来。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阵势的石头,惊恐地往外推拒着贴在他身上蛇一样润滑的女郎,那女郎自感没趣,吐了石头一口唾沫走开了。

少妇拉着彭刚,一手攀着彭刚的脖子,将身子贴在他身上,随着舞曲,带着有些拘泥放不开形骸的彭刚,跳起舞来。

夜半时分,彭刚和石头回到住处睡了下来。梦中让尿憋醒的彭刚,出来去洗手间方便,看到灯光下,少妇穿着内衣躺在屏风后面的床上,忙低下头去,匆忙去了洗手间。彭刚知道,平时少妇就睡在外间的床上。孙老板在时,可能两个人关系不合,常常让孙老板从南间屋里推出来。彭刚刚刚进屋躺下来,却见少妇推门闪身而入,在他的身边躺下来,轻轻细吻着彭刚。正至血气方刚的彭刚,经不住少妇的诱惑,看一眼另一张床上熟睡的石头,才不顾一切地把少妇压在身子下面,双手撕扯去少妇身上不多的布片。

云雨过后,少妇满足地溜了出去。

彭刚仿佛让人抽空了似的,倒在床上,颓唐地擂在自己头上,看到石头正睁着双眼看着自己,和石头说:“石头,完啦,咱们陷进去啦,掉进一个黑社会的犯罪集团。”

“刚哥,咱们想个法子,离开这儿吧!”石头说。

“哎……”彭刚叹息一声,“往哪儿去呀?你刚哥对不住养育我的父母,和春兰姐、凯伦、思文和你呀!”彭刚痛悔地说。

“你忘了那个衣店的老板,马兰。”石头。

“不要提她!”一听石头说到马兰,彭刚仿佛被电击一下,神经质地喊着说。

石头惊悸地看了彭刚一眼,不敢再说什么。但他心里知道,彭刚心里一直是珍藏着那个马兰的。所以,自己一说到马兰的名字,才好像捅了他心系子一样。

突然,彭刚昂头咆哮一阵,痛苦地说:“石头,你刚哥不想再沉默了。我想给思文去封信,承认咱们抢劫了马兰的衣店,并把他扎伤的行为,求得他们的谅解和宽恕。这种良心上的谴责,从一开始就伴随着我的,无论咱们逃到哪儿,也无法摆脱掉!”

石头没说什么,知道说了也没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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