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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太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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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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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小西山》连载

第五章 白成太英雄救美 董希录横刀夺爱

白成太在沙湾底北头,挖了座埋人深坑,准备实施罪恶计划。

他回到沙岗后,装做在地边拔草。他心神不定,不住往盐场那边观望,盐场大姑娘刚从大树林子边走过去,他赶忙拿了鱼叉和挂网去北海。

他爬上老牛圈山坡,只见天高海低,以为平地起了空,赶紧趴在地上。

以往的这个时辰,潮水刚退一半。青石线刚露线,三块石才露尖。

他探出脑袋往下一看,只见青石线成了青石山,三块石成了三石山。

他撇进海里的几十柄渔叉,乱七八糟地晒在海底阳光下。

礁石上、浅水中、沙滩上,鱼鳖虾蟹横躺竖卧、欢蹦乱跳。

更让他血脉贲张的是,大流里面孤石上,大姑娘正在脱裤子。

大姑娘早知道他的心思,裤子已经为他而脱了!

他激动得一跃而起,差点儿一脚踏空,跌下悬崖。他狐狸般轻灵地上坡下坎,翻跃一道道壕沟,飞跃一簇簇半人高的树墩子,一口气跑向羊鼻子。

他站在山顶往下看,眼前情景更让他惊心动魄!一道道高墙般的巨浪自天边而来,翻滚着涌向岸边。赤条条的大姑娘一丝不挂,正在波涛里面挣扎!

他扔了渔叉和挂网,从山顶上飞奔而下,不顾一切地冲向海滩。

此时,爷爷已经凫水来到大姑娘身边,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往上托举。

两个人的身上滑溜溜,被浪涌托起来又抛下去。

大姑娘的身子越来越沉,他一个人在大浪里都难招架,更别说救人。

白成太刚下到海里,被一个开花浪卷了春饼,被齁咸的海水呛蒙了。

他露出头转身往岸上凫水,董希录在里面大喊:“快帮一把!”

他顿时清醒过来,豁上被淹死,也不能把好事让给董希录。

他憋足一口气扎进水中,在董希录身边露出头,托起大姑娘另一只胳膊。

两个人一边一个托着大姑娘,在波涛里沉浮。

借着大浪的推力,他们一波波地往岸边靠近,双脚终于碰到了海底。

翻卷的巨浪,接连不断地从涌上来,“轰隆轰隆”地砸在海滩上。

两人托着大姑娘上岸,铺天盖地的开花浪从头顶砸下来,又被卷回大海。

大姑娘浑身瘫软,再不上岸控水就没救了。

海水涨到了石炕半腰,爷爷顿时有了主意。

只有靠上石炕,把人托上去才有救。

爷爷对白成太大喊:“上石炕!”

生死关头,男女没了禁忌,女人没了羞耻。

两个人一起努力,托着大姑娘迎着浪涌,终于凫到了石炕边上。

石炕立陡立崖,炕磴成了浪道。

要想把大姑娘弄上石炕,比上天还难。

白成太喊:“上不去!”爷爷喊:“把住了!别松手!”

爷爷一个猛子扎进海底,蹿出海面,抓住炕沿脚踩炕蹬,爬了上去。

爷爷趴在石炕上,一只手伸向海面。

白成太憋足了一口气,在水底下抓住大姑娘双脚,用力往上托举。

爷爷抓住大姑娘腋下,费了好大劲,终于把她弄到石炕上。

大姑娘躺在石炕上,圣洁得如同小龙女。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赤条条,暴露在两个赤条条的男人面前。

她更不知道,今天不逢上百年大龙潮,也得葬身沙湾底北头大坑里面。

光天化日之下,白成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一丝不挂的心上人。

他只色迷迷地看,有董希录在场,还不敢有过份举动。

她细腻的皮肤,是龙须菜熬成的琼脂。

她高耸的双乳,是晨雾缭绕中的龙潭山和老帽山。

她表情安详,是月亮在海面上刚刚升起。

白成太目光迷离,浑身颤抖呼吸急促,一时间手足无措。

大姑娘一动不动,脸色青紫。爷爷俯下身为她控水,被白成太一把拉开,可怜巴巴地说:“你还年轻,还能找个好媳妇。我跟了她多少天了,让给我。”

爷爷说:“让给你?你都有了家口。”

白成太苦笑着说:“她是杀牛婆,不是我的家口!”

爷爷大声说:“不是你的家口怨你是牲口!再耽误她没救了!”

白成太蛮横地说:“我今天要个死的也值了!”

白成太扑上来,被爷爷一把推了个踉跄。

白成太以为董希录要吃独食,把大姑娘扔进大海也不让给他。

白成太又扑上来抢夺,爷爷狠踹一脚,他“扑通”一声掉进下石炕。

爷爷抱起大姑娘翻过身,把肚子放在大腿上,不住地拍打后背。

大姑娘“哇哇”地吐出一滩海水,肚子一点点瘪下来。

爷爷把她放在厚厚的干龙须菜上,再用龙须菜盖住她的脸和全身。

大龙潮涨得快退得也快,海面风平浪静。

白成太顺石磴爬上石炕:“你想吃独食?做梦去吧!”

他伸手去拽爷爷,被爷爷一拧肩膀挣脱。

他去抓大姑娘身上的龙须菜,被爷爷护住。

白成太用拳头“噗嗤”“噗嗤”猛打,爷爷还手也没回头。

直到大姑娘缓过来喘上一口气,爷爷也松了口气:“你可活了。”

龙须菜下,大姑娘得乳峰高耸。

白成太可怜巴巴地说:“董希录,我打你不对,你回家去吧。”

爷爷说:“我走了她怎么办?”

白成太说:“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爷爷嗤之以鼻:“她是你的什么人?”

白成太说:“这你别管,反正他应该属于我。”

爷爷大声痛斥:“你有妻室还想糟蹋良家女子,知法犯法!”

白成太说:“没有我你也救不成,好事不能让给你一个人!”

爷爷眼睛一瞪:“怎么?想打?”

白成太说:“打就打。”

爷爷说:“怎么算?”

白成太凶狠地说:“我嬴了她是我的,输了,把她扔进海里喂鱼。”

爷爷说:“这些海物都是她拿命换的,别给弄糟蹋了,咱们到岸上去。”

白成太恨不得马上得手,无可奈何地说:“到哪儿她都是我的人。”

两个赤条条的男人坐在岸上,仿佛一对久别相逢的海叶子,频频碰杯倾诉衷肠,举起鹅卵石你一下我一下,“嘎嘣”“嘎嘣”敲在对方脑壳上。

一会儿工夫,两颗脑袋鼓起一个个鸡蛋大的血包,变成两颗血葫芦。

爷爷先住手,任白成太敲自己的脑袋。敲过三下,白成太停住了手。

爷爷狡黠地说:“你多打了我三下,我不打了,你输了。”

白成太伸过脑袋:“你再打我六下。”

爷爷扔了鹅卵石:“我一下有不打了。”

白成太气急败坏也起了坏心,猛地站起来,将手里石头用力投向石炕。

他当护城兵时,炸弹就投得远投得准,全奉天有名。

头几天,一只野鸡落在墙外柳树上,他顺手撸下秤砣撇出去,将野鸡打落。

白成太一扬手的瞬间,爷爷伸手挡了一下,石头偏离了一点点。

石头飞向石炕,紧贴大姑娘的耳边落下,只差一点点就砸在脑袋上。

石头“咚”地蹦起了空,半天才“扑通”一声落进海里。

白成太又拣起块大石头,没等投出去,被爷爷一把将手扭住。

两个人在海滩上摔跤、撕扯。

白成太身材高大,在护城队学过国术。

爷爷年轻力壮借力打力,逐渐占了上风。

他用胳膊死死夹住白成太脖子,一步步朝海里拖去。

他不顾白成太的哀求和威胁,一使劲把他的脑袋按进海水里。

水中的脑袋变成一只空葫芦头,一边用力往上浮,一边咕噜噜地冒气泡。

估摸葫芦头快要灌饱,爷爷才把浑身瘫软的白成太拖到岸上。

爷爷没给他控水,把他拖到被潮水冲塌的沙塄上,大头朝下两脚朝天,让他自己往外控水。活了算他命大,死了就地刨坑埋了,也是除了个祸害。

爷爷进到海里,用海水洗净头上脸上的血污,创伤刀割般疼痛。

他凫水到石炕边,露出脑袋。

等到大姑娘彻底苏醒之后,他再把她囫囫囵囵送回家。

桃红被海水连呛带灌,弄不清阴间阳世,眼前一片漆黑,没有半点光亮。

她一会儿是上了石炕的小龙女,一个也相不中小西山的光棍。

她一会儿又是马家的童养媳,还在受苦受难之中。

她变成一只洁白的海鸥,飞向大海,到海岛上去寻找三哥于振铎。

她还是条漂游在海里的母燕鱼,跃出水面飞往大海深处。

当她终于浮出海面,眼前仍漆黑一片,原来,太阳沉到海底下。

她抱着太阳升出海面,落到半天空的一朵云彩上。

她朝下面望去,只见自己一丝不挂、一动不动地躺在石炕上。

一个赤条条的男人把她身子翻过来,拍打后背,吐出一大滩海水。

她撕下一块云彩往下扔,为自己遮身。云彩没有轻重,一出手就飘走了。

两个光溜溜的男人来到岸边,坐在海滩上,你一杯我一杯地“喝酒”。

她趁机从云彩上面往下跳,正好掉到石炕上,和躺着的自己合成一体。

她哭不出来也喊不出声,盖在身上脸上的一层龙须菜,为她遮羞。

好像下雨的声音,淘米的声音,老李大河发大水的声音,又不像。

她听清了,是海水撞在石炕上,再跌回海里的声音。

她终于迈过了死亡门槛,猛地醒了过来,慢慢坐了起来。

石炕上面,摆着一条条大鱼、一只只大海螺和一大片海蛎子干。

谁放在这里的?谁脱了自己的衣裳?自己怎么来到石炕上?

她又一迷糊,石炕变成了一只筏子,向海里面漂去。

相传很早以前,小西山没有海,全是沙湾底一样的洼地。

有一年天塌地陷,这里成为一片汪洋。

从大流里漂上一只筏子,丈夫在水里推着筏子,上面坐着媳妇。

丈夫把筏子推到岸边,自己被大浪卷走。

媳妇哭了三年,把筏子哭成了石炕,丈夫变成了海平面。

即使涨百年大龙潮,海平面也高不过石炕。

桃红的心一阵狂跳,抓过一把龙须菜捂住前胸。

四外连只海猫子都没有,海面连一面船帆都看不见。

涌动的海水,拍的石炕“啪啪”响。海水慢慢涨上来,接近石炕。

半个羊鼻子被海水淹没,一道道浪涌撞上羊脑门,七零八碎地落下来。

海滩上生长着茂密的“儿马蛋子”,再往上是一座座沙包子。

上面生长着密密匝匝的沙溜草,簇簇狼毒和山槐子。

再往上的山坡上,生长着成片的驴耳豆和野蔷薇。

千百年来,一座座沙包子聚而不散,一片片山坡纹丝不动,都是植物的功劳。

经过大龙潮的冲刷和吞噬,一座座沙包子坍塌,一片片山坡成了断崖。

一团团“儿马蛋子”被海水漂白洗净,一片片沙溜草被潮水锼根,变成一铺铺喧厚的棕床。一团团狼毒、山槐子、野蔷薇和野豌豆,悠悠地漂往大海深处。

等沙包子和山坡再变成海滩,不知哪年哪月,大海再为自己戴上一圈项链。

像永宁城里拉洋片一样的影窗子,一幅幅出现在桃红眼前。

她怎么遇上百年大龙潮,怎么脱的衣裳,再被潮水卷走。

两个一丝不挂的男人,怎么把一丝不挂的自己救上石炕。

她一阵脸红心跳,不敢想也得往下想。

趁机欺负他的白成太,已被董希录按进海里灌死了。

而救她命的董希录,也被潮水卷走,一个好男人和一个坏男人都死了。

她虽然活了,但是也摊上了人命官司。大龙潮没把她淹死,无边的羞耻悔恨和恐惧却要把她吞没。白成太那种男人死了都可恨,她只为董希录可惜。

她记忆中的董希录,还是骑大枣红马的样子。

他把她救活后骑上大枣红马,腾云驾雾去往西天福地,再也回不到阳世了。

她越想越伤心,一边哭一边念叨:

我两眼淌泪止不住,哭一声救命恩人董希录。潮水哗哗涨不停,眨眼功夫一碗平。头顶晴天蓝盈盈,谁用云彩堆坟茔?响雷打鼓你显灵,桃红说话等你听。都说有缘来相会,你黄泉路上头不回。我每天供你三柱香,清明端午到重阳……

身后有人说:“我没死。”吓了桃红一大跳。

她一回头,一颗全是血包和淤伤脑袋露出水面,像一只受伤的海爸子。

他身子浸在海里,随浪涌上下起伏。一波波浪涌,不时把他吞没。

浪涌退过,他连地方都不挪。他两只手像海爸爪子,紧紧地吸住石棱。

那人不是白成太,而是董希录!

桃红惊喜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被海水淹了?”

董希录说:“我从王家崴子回家,正好看见了,赶紧下海救人。”

桃红心疼地说:“你的脑袋全是伤,像只血葫芦。”

董希录说:“我顶你上石炕,让石头碰的。”

桃红问:“那个男人呢?”

董希录说:“只我一个。”

董希录怕她抹不开脸,故意这样说。

她既感激又羞涩,蜷缩身子,嗔怒地说:“你趁我迷糊了,看了我是不是?”董希录低下头:“我把你翻过来控完水,你能喘气活了,就放心了。”

桃红放心了,说:“我遇上了贵人,你别在海里泡着,上来吧。”

董希录说:“我身上也是一根布丝都没有。”

桃红问:“你的衣裳哪去了?”

董希录说:“我把衣裳脱了扔在海滩上,早被潮水冲走了。”

桃红心里一阵甜蜜,柔声说:“你给我铺着龙须菜,还盖着龙须菜。”

董希录说:“我铺龙须菜,怕石炕硌着你。盖龙须菜,怕太阳晒着你。”

桃红娇嗔地:“你还说什么都没看见。”

董希录没说话,“嘿嘿”地笑了一声。

几只海猫子落在石炕上,“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桃红一扬手将它们赶走,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上来吧。”

董希录说:“我光着身子。”

桃红羞涩地说:“我身上没有一根布丝,你闭着眼睛也救不我。”

石炕边上,董希录身子动了动,仍不敢攀上去。

桃红掀掉了身上的龙须菜,起身走近董希录,想把他拽上石炕。

董希录赶紧把脑袋埋进海水里,直到憋不住了,才露出头换气。

桃红说:“我俩总不能这么呆着。”

董希录说:“等天黑退了潮,什么都看不见,我再把你送回家。”

桃红站起来:“你不嫌弃我做过童养媳,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人了。”

董希录一个高跃上了石炕,两个人紧紧地搂在了一块儿。

石炕松软,变成肥沃的土地。

种子播下,钻出绿茵茵的麦苗。

麦子熟了,沉甸甸的麦穗变成一群唱歌的孩子:

车轱辘菜,两头尖,中间坐个张老三。张老三,眼睛红,娶个媳妇本姓佟。佟闺女,长得俏,绣花手巾脖子绕。大坎肩儿,缎子边儿,鸳鸯荷包关东烟儿。

石炕长出胳膊腿,伸到天上,够到月亮和星星;伸进海里,进了龙宫;伸向东北,连上王家崴子、北大山和熊岳城;伸向东南,连上老帽山和复州城。

太阳从羊鼻子鼻梁滚下去,打着哈欠落向枕头石。

它枕着枕头刚要睡,一下子失了枕,像烧红的三角形烙铁沉进海底。

这就是传说中的“太阳拉尖”。可惜,石炕上的两个人没看见。

从此后,他们一辈子也没见过。再以后,也没有人见过。

大海是一锅黑色煮青颜料,两个人忘记了白天晚上、天上人间。

石炕散发的太阳余热,比家里的炕头上还暖和。

又一次缠绵,桃红喃喃地说:“你是我的男人,知道我想看什么?”

董希录说:“你是我的女人,我当然知道,你想看金锚和银锚。”

他扶起桃红,指着西北海海面:“那就是金锚和银锚。”

海底映出两束光,像生出两棵金锚菜和银锚菜。

潮水退了下去,打开了羊栏。

羊鼻子后面是羊头,天地是羊身。

月亮是银盘,北斗七星是弯把大勺子。

桃红娇滴滴地说:“你敢不敢下海,把金锚和银锚捞上来?”

董希录充满豪气地说:“妈拉个巴子!怎么不敢?”

他们双双沉下海底,携着金锚和银锚,顺大流漂到海滩上……

他们折腾了一天,都累了,相拥而睡。海风有些凉夜露有些湿,好在他们已经天作地合,风来了是一丝风,雨来了是一阵雨,云彩来了就是一抹云彩。

他们都处在生命旺盛季节,到处花红柳绿。

知道凌晨时分,两个人一起醒来。

一分精神一分财,他们都不睡懒觉,都看不上睡懒觉的人。

他们手指头在对方身上点一下,立刻有了默契。

潮水退枯,两个人下了石炕,在海边上寻找。

董希录找回了衣裳和行李卷,解开被海水浸透了的行李。

他取出一袋子卤腌腌沉甸甸的大洋,放在石头上面。

桃红找到了衣裳和裤口袋,里面的大螃蟹还在“滋滋”吐沫。

两个人说:“这不是我俩找回来的,是龙王爷给咱们送回来的。”

两个人双双跪在海边上,面对着大海,给龙王爷磕头许愿。

他们不用商量不用指配,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董希录把石炕上的海物,一趟趟地搬上海滩。

桃红抱起董希录的湿被和湿褥子,拿到山空子里,摊在石板上。

长流水将被褥浸泡之后,她用双脚“噗叽噗叽”地踩洗。

再经过长流水一晚上的冲洗,棉絮里的盐卤干干净净。

她明天来赶海,再抱到石炕上摊平晒干。

她心灵手巧能干,董希录敢想敢干有道眼。

董希录到山上橇回一棵枯树,劈成一堆劈柴,薅一把“见火着”茅草放在石头上,用火石击打。一闪一闪的火星是露闪,清脆的“咔咔”声在海空回荡。

槐树和棉槐是亲兄弟,点火就着香味好闻。熊熊的篝火燃烧起来,火光映红了半壁山、半拉海、半边天,映红了浑身腱子肉的光棍汉和赤条条的小龙女。

董希录把树枝插在火堆旁边,桃红拧干衣裳,一件件搭在上面烘烤。

劈柴烧成红红的炭火,董希录找了块薄薄的石板,搪在火堆两旁石头上。

桃红在石板上铺了一层鹅卵石,做成露天烤炉。

炭火很快将石板烧红,桃红在上面放了两只大螃蟹。

大螃蟹被烤得往下爬,被桃红用树枝按住,直到一动不动。

她又在石板上面,放了一条半干的大牙鲆鱼。

两个人手扯手来到山空子里,用长流水冲洗身子。

他们回来,大牙鲆鱼已经烤熟。

被烤得鲜红的大螃蟹,是能工巧匠精心烧制的红釉。

整个海边,漫着鱼香和蟹香。

桃红摸黑采来一大把野蒜和野白菜,用长流水洗干净。

大石头是饭桌,篝火是灯盏,两个人开始野餐。

桃红扒开蟹盖,用树棍挑出鲜美的蟹黄,放进董希录嘴里。

董希录撕下一块鱼肉,放进桃红嘴里。

他们一边大块朵颐,一边大声唱曲儿。

董希录唱:

俊姑娘啊俊姑娘,快点出嫁找情郎。

梨树开花喷喷香,大流石炕好地方。

想说什么尽管讲,别害臊来话别藏。

不嫁官来不嫁长,不高不低正相当。

种地赶海多生养,就是一对好鸳鸯。

别愁房子和嫁妆,妈拉个巴子有大洋!

隔着锅台别上炕,这桩好事不能黄。

我先送你回盐场,八字没撇别张扬。

等到明天出太阳,你再告诉你爹娘。

桃红娇嗔地唱:

妹妹向哥来表白,挽起簪子哭起来。

三吹三打不下轿,惊动婆婆跑出来。

婆婆说:你是嫌俺儿子丑?还是嫌俺家没财?

媳妇说:我一不嫌你儿子丑,二不嫌你家没财。

话到嘴边难出口,轿里带来个小乖乖。

婆婆说:双喜临门这多好。

媳妇说:早知道奶奶亲小孩,家里还有两个没领来。

大的开铺子,二的做买卖。

小三年纪小,长大了给奶奶置办花头大棺材!

他们头一次在一起,做什么都齐帮对手。

董希录这边用草根搓绳子,桃红那边用绳子编篼子。

董希录这边把绳子搓好,桃红那边把两个大篼子编完。

两个人把鱼、螃蟹、龙须菜、海蛎子、海螺等装进篼子。

董希录到山上,刨回一棵半大杨树,做成一根杠子。

槐树枝上的衣裳刚好烤干,两个人摘下来穿到身上。

桃红着大筐,董希录挑起两只大篼子,一口气挑上了羊鼻子。

过了老李大河,老帽山顶微微发亮。

几颗浅浅的星星,浅麻子一样印在暗蓝色的天幕上。

在桃红家门前,董希录留下一百块大洋:“孝敬你爹妈,给你做嫁妆。”

桃红说:“过日子好比长流水,精打细算才久长。”

董希录说:“成亲的日子由你定,能等一天不能等半晌。”

桃红比他还着急:“天能等地能等,肚子里的小乖乖不能等。”

董希录说:“下个月后的六月初九,财神爷睁眼龙王爷抬头。”

桃红羞涩地点点头,说:“好,我听你的。”

桃红让董希录拿回家一兜海物,给公婆和小叔子们做见面礼。

朝霞里跑出一匹枣红马,载着董希录跳过老李大河,落在小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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