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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太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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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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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小西山》连载

第五十六章 家境见好处处顺利来之不易 爷爷奶奶没事找事无事生非

那几年,爷爷奶奶再没折腾,我家家境兴旺,一顺百顺。

叔叔不去大草甸子下夹子、套子,狍子又成群结地在屯子里窜来窜去,舔猪食槽子。一群群大雁落在大草甸子上。丹顶鹤和白天鹅成了常客。姑姑把烟戒了,背上书包,到新成立的小学校里念书。他们虽然上学晚,但是脑子灵,门门功课考第一,连跳四级,都是班级里头三名的好学生,是全校同学的学习榜样。

那天上课,老师讲人生的最高理想,提问:“董云瑞,你将来想做什么?”

叔叔回答:“我要做一位保尔·柯察金那样的英雄:人生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一个人的生命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致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致因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同学们热烈鼓掌。老师又提问姑姑:“你将来准备干什么?”

姑姑回答:“我的理想,要成为电影《乡村女教师》中瓦尔瓦拉瓦西里耶夫娜那样的女教师,把我的青春献给三尺讲台:孩子们,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学生了。我要教给你们识字,算术,我要告诉你们白天为什么变成黑夜,谁住在大海的那一边,风往哪里吹,河往哪里流。我要教给你们-——思想!”同学们热烈鼓掌。

老师说:“同学们要向这两位同学看齐,自小竖立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努力学习知识和本领,不断进步,为了建设我们美丽的国家而努力。”

“豆、豆,四五六”,是种豆点种口诀。点多了浪费,点少了减产。

姑姑自小会点豆种,每墩都在四粒到六粒之间。姑姑上学后,爷爷自己点种。

那年春播,爷爷赶车去地里种黄豆。口袋角破了个洞,车轱辘一颠,黄豆粒从破洞里往外播撒。道边长出一趟几里地长的黄豆,豆棵又粗又壮,豆荚肥大子粒饱满。秋天,爷爷拔回家上场,比种在地里的黄豆打的都多,既省地又省力。

张老万屯土改时,父亲还在部队。

我家被划为贫农成份,分得地主邝守仁家一个洋戏匣子和一架座钟。

叔叔可有活干了,不管晌不管夜,点亮梁上的伞灯,打开柜盖上的洋戏匣子,装上唱针放好唱片上足弦,“咿咿呀呀”地唱个不停。分浮财时,一箱子唱片被人摔碎,只剩下两张囫囵唱片,一张是京剧《四郎探母》,一张是广东音乐《野马跳溪》。叔叔翻来覆去地放,爷爷烦死了,多少回想把洋戏匣子扔进猪圈。

叔叔是老儿子,爷爷和奶奶都娇惯,什么事都依着他。

那年学校放暑假,叔叔把柜盖上的座钟搬到炕上,进行拆卸组装。“哗啦”一声,上足了弦的发条,把零件崩的满屋子都是。一个齿轮顺窗口飞到院子里,引得一群小鸡争抢,啄了几下放弃了。叔叔好不容易把零件找齐,排好顺序,认真琢磨相互之间传动制约的关系。他花了几天工夫,终于把座钟恢复原样。

他再进行拆卸时,将发条放松,然后“稀里哗啦”一阵响,拆下一铜盆大大小小的齿轮、发条、钟摆、击锤等零件,比父亲拆卸匣子枪都熟练。

匣子枪只有几部分零件,瞬间拆卸瞬间组装。座钟零件复杂多样,要是匣子枪就没法打仗了。爷爷终于盼到叔叔开学,说:“这回我可得好了。”

那几天阴天不见太阳,爷爷确定不了钟点。开学前,叔叔忙着赶暑假作业,卸下一铜盆座钟零件,还没组装。以前没有座钟时,爷爷看太阳下地干活、收工,回来的不早不晚。有了座钟,爷爷不看钟点还不习惯,不是早就是晚。

没有胡子也不闹狼了家庭和睦了,奶奶不用敲铜盆,一直被零件占着。叔叔下午放学回来,爷爷说:“你把座钟装上,我好看钟点儿。”叔叔说:“老师今天留的作业多,我没有时间。”叔叔写到半夜三更还没写完,作业确实不少。

通过对座钟的拆卸组装,也让处于青春期的叔叔,悟出了男女同学之间的爱情真谛,使复杂的东西变得简单。他给女同学写信表达爱摹之情,也如同拆卸一架座钟。女同学逐渐接受了他的爱情表达,也如同将一架座钟组装完成。

老师根本没留作业,叔叔给班级最美丽的女同学陈萍写情信。

信写完,他又觉得对全班最丑的阎桂花不公平,又给她写了一封情信。叔叔刚学完乘法分配率,把最美的女同学和最丑的女同学都写完,还不能冷落长相一般的女同学。他想了半天,干脆给每个女同学,都写了一封情意缠绵的情信。

第二天,叔叔装满一书包情信,早早走了,姑姑让他等一下都不等。

爷爷在心里骂:“小鳖羔子我求不动你,我自己装给你看看。”爷爷脑子也不笨,鼓捣了一头晌,终于把座钟装好,上足了弦,故意摆在柜盖上。

爷爷高兴太早,把座钟装成了哑巴,光一圈圈地走道不打点。他装错了某个零件,到了半夜三更,座钟突然“嘡嘡嘡嘡”一个劲地打点,直到把弦放完。

睡梦中的爷爷奶奶以为来狼了,奶奶操起放在窗台上的铜盆,推开窗户猛敲。

爷爷摘下墙上的老洋炮,从窗户伸出去,照院子里“轰隆”就是一响。

屯中顿时炸了锅,你一洋炮我一洋炮地轰到天亮,全屯人一宿没消停。

天亮后,大伙儿出去一看,根本没来狼,也没有狼。解放后,各区成立了狩猎队,见狼就打,快被打绝了。侥幸活命的孤狼残狼,都逃进了深山老林。

爷爷要不了强,还得求叔叔。叔叔把情信写完全部送达,有了工夫。

他用螺丝板子在座钟后面拨了一下,不断转动分针。“叮当”“叮当”响了几阵,座钟就能正常打点了。没有洋戏匣子的噪音,爷爷又感到寂寞。

他在座钟上受到启发,自己动手摆弄洋戏匣子。

他先上完弦,打开小铁盒,用粗大的手指头捏出一根小唱针,笨笨拉拉地装在唱头上。他把唱片在唱盘上放平,把针尖小心翼翼地放在唱片纹路上。

他摆弄老半天急出一头汗,唱盘就是不转。他发现唱盘底下,伸出个如同老洋炮扳机一样的东西。他像放老洋炮往后勾了一下,唱盘“嗖”地一下转了。

他勾大劲了,唱盘越转越快,刮旋风一样刹不住闸,像一群耗子、家雀骂爹骂妈吵架。爷爷赶忙往回勾,又勾大劲了,唱盘慢是慢了,里面的人如同在坟地里压低声音、慢声慢气学鬼说话。他把“勾子”拨到中间,这才正常了。

单干好比独木桥,

走一步来摇三摇。

互助组好比石板桥,

风吹雨打不动摇……

那当时,农村从几家相互插犋的互助组,又向合作化的生产方式过渡。爷爷有了闲工夫,没事就放洋戏匣子解闷,时不时有板有眼地唱几口:

杨延辉坐宫院自思自叹,

想起了当年事好不惨然。

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

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

我好比南来雁失群飞散,

我好比浅水龙困在沙滩……

爷爷想起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心情和杨延辉一样,掉下几颗眼泪。

杨延辉太悲,爷爷放另一张唱片《野马跳溪》。他情不自禁地随着音乐,像野马一样在地上跳来跳去。奶奶赶紧叫季淑清:“你爹让洋戏匣子药着了。”

季淑清说:“爹是高兴。”奶奶过去听,不由自主地和爷爷一块儿跳。

好长时间,叔叔没往家里套野鸡和狍子了,爷爷馋野味馋的直咽唾沫。奶奶让季淑清烧水,好褪野鸡毛。她到仓房里舀一小瓢苞米粒,“哗”地往院子里一撒。眨眼工夫,一群野鸡“扑棱棱”地落了一院子,和家鸡争抢粮食。

爷爷坐在炕头上没挪地方,从炕席底下抽出半截子小洋炮,对着院子“轰隆”开了一响,震死震懵好几只大野鸡。家鸡听常了一个没伤,连软皮蛋都没下。

水烧开,季淑清出去提回一只野鸡,放进大盆。她从锅里舀开水秃娄毛,炖了一大锅香喷喷的野鸡肉。爷爷想吃狍子肉,奶奶在街门口撒了一把盐粒,招来一群傻狍子吃盐。爷爷藏在墙后,像在南洪子打梭鱼抡旋网,一下罩住一只狍子。

天上过雁,两岁的姐姐在街门口用羊草絮个窝,对着天上大声唱儿歌:

南来雁,北来雁,

到我窝里下个蛋!

几只大雁落下来,到窝里下了一窝雁蛋。

那一年,季淑清怀上我,正式成了我的妈妈。

在父亲管辖的万小三屯,发生一起老革命和民女通奸的案子。此时,他正在侦破秦老六屯一起反革命谋杀案,已经有了线索。他接到通知后放下案子,骑马赶回区里。他一进区长办公室,只见县里袁副县长、洪区长、赵书记都在。

他们表情凝重而严肃,父亲知道案情棘手重大。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眼前的袁副县长,是犯罪嫌疑人。

原来,年过四十的袁副县长头些天下乡,住在房东老万家。昨天上午,万家的十八岁闺女万花开,来区政府登记,要和袁副县长结婚。民政助理觉得不对劲,进行详细询问。万花开说:“有天晚上半夜,袁副县长和我睡在一个被窝里,发生了肉体关系。我这个月没来月事,是怀孕了,因此想和袁副县长结婚。”

民政助理感到事情重大而复杂,赶紧向区委赵书记汇报。赵书记找万花开了解情况,她说的也是这套话。赵书记让民政助理安抚好万花开,将此事压缩在最小的范围之内。他召开紧急常委会议,正在研究处理办法,袁副县长骑马来到区里。他是个久经考验的老革命,感到有口难辩,情绪非常沮丧。

万妈妈喝了砒霜,使事情雪上加霜。区里赶紧给县医院打电话,派人骑快马去接大夫。一时间,副县长和房东闺女通奸的丑闻,在当地传得沸沸扬扬。

办案之前,赵书记找父亲谈话,特别强调:“袁副县长是参加过长征的老革命,我们相信他能够站稳立场。毛主席早在一九四九年七届二中全会上指出:‘在拿枪的敌人被消灭以后,不拿枪的敌人依然存在,他们必然地要和我们作拚死的斗争,我们决不可以轻视这些敌人。如果我们现在不是这样地提出问题和认识问题,我们就要犯极大的错误。’发生在袁副县长身上的这件事,完全可能是暗藏的反动势力诱惑不谙世事的姑娘,损毁我们党的形象,达到破坏党在群众中的威信的目的。情况一旦属实,定要严惩不贷。在同一篇讲话中,毛主席还说:‘可能有这样一些共产党人,他们是不曾被拿枪的敌人征服过的,他们在这些敌人面前不愧英雄的称号;但是经不起人们用糖衣裹着的炮弹的攻击,他们在糖衣炮弹面前要打败仗’……”小声“如果袁副县长确实有责任,也要网开一面。”

父亲实事求是秉公执法,认真取证深入调查。

在革命战争中,袁副县长已具备“二八团”资格,但是一直未婚。他在黑山阻击战中身负重伤,抽掉了两根肋骨,肩膀往一边偏。新中国成立之后,他转业到地方任副县长。一次他下乡领导抗旱,住在万家。他身体残疾,仍起早贪黑和群众一起打井,拉水浇地。在房东家,他保持革命军人的优良传统,什么活都干,让常秀非常感动。她男人为了掩护我军而牺牲,和女儿相依为命,是烈属。

袁副县长十五岁参加革命,几十年未回家,不知道父母还在不在人世。他和常秀从相互同情,直至产生了感情。同志们劝他早点结婚,身边好有个人照顾,由于工作忙,一直拖在现在。头几天,袁副县长下乡检查畜牧防疫工作,晚上住在常秀家。半夜三更,常秀听袁副县长喊他,起身一看,睡在身边的女儿不见了。

她悄悄下地,到西屋门外顺门缝一看,女儿和袁副县长正在撕扯!

女儿一丝不挂,袁副县长也赤身露体。她呵斥女儿回自己屋里,女儿自豪地说:“我已经是袁副县长的人了。”常秀虽然痛不欲生,也是个明白人。

寡妇门前是非多。如果事情传出去,有人会说,她用女儿勾引老革命,想做县长太太。不但万家母女丢人现眼见不得人,袁副县长也跳进黄河洗不清。

更让常秀没想到的是,闺女竟和自己争风吃醋。她气愤地训斥女儿:“你才十八岁,勾引一个老头子,真不要脸。”女儿说:“当妈的不要脸,闺女还要什么脸。”她打女儿,女儿都笑出声了,袁副县长非常尴尬。常秀找个主要把女儿嫁出去,女儿说:“我非干部不嫁,非县长不嫁!”袁副县长在袁家待不下去,收拾行李要走。万花开赶紧骑了袁副县长的马,抢先到区政府登记结婚。

父亲找袁副县长谈话,没想到这个戎马几十年的老革命,起身“咔”地一个立正,给他敬了个军礼。他少了两根肋骨,即使站正了,身子也偏到一边。

城乡老百姓,都亲昵地叫袁副县长“歪膀子”县长。

父亲赶紧还礼,扶他坐在凳子上。父亲的一只手正好伸进凹陷处,那地方除了一层衣服就是一层皮,似乎触到内脏。他身上几乎没有肉,瘦的皮包骨头。

袁副县长才四十岁出头,像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很难想像,他能对欢实得如同小骒马的万花开怀有不良企图。万花开能和这样的老人同床共枕。

父亲敬畏而拘束,不忍心问起那天晚上发生的情况,不知道从何谈起。

袁副县长也没谈起所谓恶案情,说起了自己参加革命的一段经历。

我是四川人,十二岁那年,哥哥十五岁,我们俩在地里种包谷。远处大山那边,不时响起一阵阵激烈的枪声,据说是刘湘的军队在围剿红军。接着,溃散的红军三三两两地从山那边败下来了。没受伤的红军抬着背着扶着受伤的红军,有的红军还柱着棍子,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在这之前,人们传说,共产党红军是红头发绿眼睛的怪物,是吃人的魔鬼。眼前的红军虽然和传说的不一样,但是破破烂烂就像一群要饭花子。哥哥说,做田太累了,我们打红军去,当兵吃粮!我们哥俩扛起锄头跑过去,把落在后面那个红军打死,摘下他身上的枪、子弹和手榴弹,参加了刘湘的军队。在军阀部队里,我和哥哥受尽了当官的欺负和压迫。一次哥哥站岗时睡觉,被查岗的连长活活打死!在打入军阀部队的地下党的宣传教育下,我了解了共产党红军,他们才是为穷人打天下的队伍。没几天我逃离了军阀部队,参加了红军。我年龄小,在红军部队里当宣传员,刻蜡版,印传单,写标语。我随红军翻雪山过草地,经过两万五千里长征,克服千难万险到达了陕北延安,入了党,不断成长进步。那一年,部队送我到抗日军政大学学习,是第三期第六队学员。队长黄克功因为逼婚未成而枪杀了十六岁的女青年刘茜,陕甘宁边区审判长雷经天顶住压力,按照民主审判的方法,审判了这位曾经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毛主席亲自给雷经天写信,至今我还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你的及黄克功的信均收阅。黄克功过去斗争历史是光荣的,今天处以极刑,我及党中央的同志都是为之惋惜的。但他犯了不容赦免的大罪,以一个共产党员、红军干部而有如此卑鄙的,残忍的,失掉党的立场的,失掉革命立场的,失掉人的立场的行为,如为赦免,便无以教育党,无以教育红军,无以教育革命者,并无以教育做一个普通的人。因此中央与军委便不得不根据他的罪恶行为,根据党与红军的纪律,处他以极刑。正因为黄克功不同于一个普通人,正因为他是一个多年的共产党员,是一个多年的红军,所以不能不这样办。共产党与红军,对于自己的党员与红军成员不能不执行比较一般平民更加严格的纪律。当此国家危急革命紧张之时,黄克功卑鄙无耻残忍自私至如此程度,他之处死,是他的自己行为决定的。一切共产党员,一切红军指战员,一切革命分子,都要以黄克功为前车之戒。请你在公审会上,当着黄克功及到会群众,除宣布法庭判决外,并宣布我这封信。对刘茜同志之家属,应给以安慰与抚恤……

那天,我们学员都参加了黄克功的审判大会,谁都没想到会判他死刑,他自己都没想到。枪毙他的时候,开枪的战士心慌手发抖,一枪没打中。黄克功回过头来说:“笨蛋,往脑袋上打!”枪响了,黄克功一头栽倒在地……当我也符合“二八团”的条件时,也产生过结婚成家的念头。每到这时,黄克功被枪毙时的情景就在眼前出现,我就放下了结婚打算,等到革命胜利了再成家不晚。我也确实需要有人照顾,向县委黎书记进行汇报,他亲自为我们做媒,常秀也同意。这期间我只来过常秀家两趟,把万花开当女儿看待,没想到,这孩子竟对我产生了非分之想。半夜三更我正在梦中,她钻进我的被窝。我以为是常秀,说:“我们还没结婚,这样不好……”我一看不对劲,喊常秀。她知道我的为人,过来把姑娘拉回自己屋里,导致现在的局面。你代表组织对我进行调查,我必须敞开心扉,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脱光衣服睡觉,因为我从来没有过衬衣。在战争年代行军打仗,我们从不脱衣服睡觉,把行李放开把被子卷成筒钻进去,有情况时折起来一捆,背上就走。革命胜利之后,终于可以脱衣服睡觉了,我仍没有衬衣,不是房东姑娘所说的那样。头几年我的工资按小米折价,现在按级别发放,我一个人用不了多少钱,下乡时全接济了困难群众。我们四川有句老话:黄泥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但是,我相信组织会调查清楚,还我清白。我不怕被冤枉,就怕因为这件事玷污了党的形象,损害党的威信。我还有个要求,即使孩子有错,她还年轻,也要宽容。不管我和常秀能不能走到一块儿,都不能伤害她。

父亲保证:“我一定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查清事实,还您的清白。”

常秀被救过来,没脸见人,去了拜泉那边的姐姐家。父亲来到常家了解情况,万花开骑马从大姨妈家里刚回来。她纯真地一笑,顿时鲜花灿烂,弥漫着沁人的香气。父亲也被催得心里开花,神魂颠倒不能自己。万花开青春勃发的身体,前呼后拥波浪翻滚,像小西山北海涨大潮。她肚子里肯定只装着两样东西,一是迷住男人的东西,再是生儿育女的东西。她火辣辣的眼神,像大草甸子上的火龙卷。她的一双大眼睛,是幽幽的无底深井,看她第一眼踩到井边,看她第二眼就得掉进去。和她相比,世上的女人们都白活一场。父亲不是面对美女,而是被美女吞进肚子里。他不是调查情况,而是如何从美女的肚子里挣扎出来。他想出去,却迈不动腿。父亲甚至怀疑,袁副县长是不是真的被她迷住了。

万花开单纯善良,热烈奔放,绝不是那种害人的美女蛇和妖精。

她说:“我从来没见过大官,更别说县太爷。袁大爷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大官,还是个县太爷,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他。我爹死的早,我不记得我爹长的什么样。觉得袁大爷就是我爹,就想让他抱一抱我。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袁大爷说看好了我。我决定让他娶我,半夜三更主动钻进了他的被窝。新社会真好,婚姻自主自己说了算,那套父母包办媒妁之言没人听了,姑娘可以找自己喜欢的人。”

农民汗津津,

工人香喷喷,

和干部拉拉手,

死了也甘心。

那当时的姑娘都不想找农民,都想找工人、贴干部。万花开住在乡下,看见最大的官是互助组的组长,连乡干部都见不到,更别说能和干部拉拉手了。

万花开说:“那阵工夫我什么都没想,就想钻进袁大爷被窝里让他楼一搂,摸摸他下巴上的胡子扎一扎,闻闻他身上的男人味儿,死了也值。就是成不了,我和县太爷睡过一个被窝,也值了。我紧紧地搂着袁大爷,全身上下摸他。我心想,这老头真格路,睡觉时被窝里还竖了截木棍子,那么厚的被都支了起来。我摸到他少了两根肋巴条的地方,手伸进一道深沟,他的心在里面像小拳头一样,‘咕咚咕咚’往外敲,吓的我叫了一声。我也记不清了,不知道袁大爷抱住我不放还是往外推我,正在撕扯时我妈过来,一看就炸庙了,骂我和她争男人,见了干部像苍蝇见了血,成了‘贴皮肝’,想县太爷想疯了,用烧火棍把我好一顿打。她把我惹火了,我也一不做二不休,天亮后骑袁大爷的马去区里,要和他登记结婚。我不怕惹事,就怕没事惹,一见了干部就往身上贴,改不了了。”

万花开一边说,父亲一边做笔录。

万花开说:“半夜三更,一个大姑娘光身子钻进男人被窝,袁大爷没把我跨了,就是个真正的老革命。唉,我还不如让他跨了,不娶也得娶。”她在材料上签了自己的名字。“万花开”三个字,像三个女人骑马奔驰。

父亲对她说:“你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

她说:“我有三个要求,一是想当面向袁大爷陪礼道歉,不能因为我一时糊涂,败坏他的名声。二是想让袁大爷和妈妈早点结婚,把妈妈接到县城里享福,好好照顾袁大爷。我还有第三个要求,”不好意思笑了,“求大哥给我找个对象,当然了,干部最理想,实在找不着再找个工人。还有……大哥你要是没成亲,现在就要了我吧。我马骑得好,会唱歌,白天骑马和你破案,晚上陪你睡觉。”

父亲说:“我已经有了老婆和孩子了。”

万花开说:“我也能养孩子,睡上觉就是你老婆。你和老婆感情好,我就不在中间插一杠子,感情不好赶快离婚娶我。新社会就这点好,婚姻自由。”

父亲看万花开眼神不对劲,说:“我得去区里汇报工作。”万花开起身拦住,呼吸急促:“大哥,我酸菜切得细,小米饭蒸得香,吃完饭我骑马陪你一块儿去县里。你带去了当事人,比你一个人去强不强?”

万花开刚要插门,父亲跨出门外,在街上解下缰绳,上马就跑。万花开骑马在后面追,一直追到县城。她勒马在后面喊:“董大哥!你能娶我最好,要是不能娶我,别忘了给我找个干部!”父亲没答应也没回头,她伤心地哭了。

父亲向县有关部门进行汇报,袁副县长的事情很快得到了澄清。在父亲的斡旋下,袁副县长和常秀喜结连理。万花开到处炫耀,说董大哥一眼看好了她,已经是董云程的人了。他很快和媳妇离婚,年底娶她。在人面上,她到处找酸菜吃,还时不时地干呕几口。赵书记找父亲谈话,让他保持老革命本色,千万不能因小失大。父亲一句都没解释,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万花开为能看上董大哥一眼,她骑马在大草甸子到处寻找。这事传到爷爷奶奶耳里,心里乐开了花。万小三屯的种鸡出名,孵的小鸡下好蛋。

奶奶让爷爷以买鸡蛋孵小鸡为幌子,赶马车拉着她去万小三屯。别看季淑清养了两个孩子,他们一直没看好季霖庭这家人,也包括她。万花开骑马刚回来,在爷爷奶奶面前一闪而过。奶奶一眼相中了万花开,拍手称赞:“着大俊闺女骑大马真,好看!拿了双匣子和驮龙似的!”爷爷说:“那不成女胡子了。”

奶奶改口:“她长的和美人图似的,娶家里什么不让干,摆着好看。”

省公安干部学校开办新一期训练班,程广泰给父亲报了名。万花开听说董大哥到省里训练,堵了几回没堵着。她听说董大哥留在省里不回来了,哭成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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