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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太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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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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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小西山》连载

第一十六章 三天不到晚 就到海边把网捡

爷爷董希录虽然终生以农为人,却不是那种鼠目寸光、只经营一亩三分地、满足于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庄稼汉。他在土地上每获得一次成功,都是一次失落,再从某件事情上寻找突破口,从头再来。每当他心不静就琢磨事,把每一件麻烦事都成大事来做。小西山人只满足于提鱼、照鱼、挖蛏、挖海棒槌、刨海蛎头、拣海螺、拽海秧菜、刮海荞麦、拣竹竿等,从没想过如何向大海索取更多。

爷爷不管在土地还是海里,哪怕一星半点收获,都要获得最大利益。

他在沙岗后立下了规矩和比例,很快就陷入了新的困惑。

有个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和他撕扯推搡,祖宗八代地对骂,平打平上。

那东西不是老天爷不是精气,也不是土地佬和龙王爷,它们惹不起躲不起,求着敬着供着就行了。犯毒的不吃犯法的不做,那东西更不是官家和衙门。

他想透了想开了,那东西就是人的贪心不足。

他跟沙岗后要土地、要粮食,跟大海要财富,也和土匪胡子一样,张口就要伸手就拿不给就抢。连四家人供奉的土地庙,都被他划进了自己的地界之内。

现在,他又惦心上大海里龙王爷的虾兵蟹将,想方设法捉拿归岸。

为了安抚几家人别给他添乱,爷爷发了善心,分给每家一块口粮田。

那天爷爷在沙岗后干完活,爬上西山砬子上,目光觊觎着大海深处。

海面上跳起一条大鱼,他身子地向海里一抖,仿佛投出一盘旋网。

一群海鸥掠过头顶,他脚跟往上一踮,恨自己没生出一对翅膀。

没有船,他进不了大海深处,不能打橛子下架网,更别说放流网。

他一身力气使不上,看也是白看想也是白想。

别说一个凡人,哪怕诸葛亮在此,也不过如此。

别看他创造了提网,提上来的,只是低能的底层胖头鱼。

越是办不到的事情,他越给自己出难题,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他给自己出难题:不用造船不到深海,就能捕捉海里的鱼鳖虾蟹。

他在海里面开不了地也埋不下地角石,也得像掰苞米穗子、扦高粱头子和谷穗子、除地瓜土豆那样春种秋收,收获白眼梭鱼、鲈鱼、鲅鱼、牙鲆鱼。

想来想去,他想到了大西山西南海河口门子。

世世代代小西山孩子童年的梦想,是能去趟西南海的河口门子。

记得那一年一个夏天午后,七岁的爷爷在南关沿割芦草。

他不时直起腰,向西南海方向望去。

南岸北岸都朝海里伸出一截沙尖,中间接不上的缺口,是河口门子。

一艘艘升满白帆的大船,摇摇摆摆地从河口门子进进出出。

南岸的沙尖粗而短,像半只胳膊没有手。北岸的沙尖向里弯成胳膊肘,形成一处宁静的港湾,一排排大船在里面趴风、装货卸货,随海浪起伏摇摆。

进来的大船来回划戕,船工们有的摇橹有的撑杆,找好泊位落帆抛锚。

船帆落下好一会儿,才传来滑轮的“吱吱扭扭”声和“哗哗啦啦”声。

船头上,一个伙计费劲地抱起大铁锚,趔趔歪歪向前一抛,扔进海里。

远远看去,被铁锚溅起的雪白水花,慢慢地升起来又慢慢地落下去。

接着,才传来“扑通”一声。

载货的大船纹丝不动,比别的船矮一截,卸完货的空船高一截。

爷爷看久了,整个南洪子都摇摇晃晃。

岸边停着几艘没人搭理的旧船,几个木匠在拍一艘白花花的新船。

木匠手里的锤子落下时没有声音,举起来时,才响起“砰砰”的锤声。

涨潮了,河口门子像打开一道大闸门,高出一截的海水翻着雪白的浪花,“哗啦啦”地从西海涌进来。海流子与河流子在南海底碰撞,像两伙人相互推搡。

河水逐渐招架不住,跟头把势地往后退,直到被海水吞噬。

南关沿和南海底滩涂上,密密麻麻的河蟹纷纷进洞,接着被铺天盖地的海水覆盖。银白色的鱼群跃出水面,溅起片片水花,被汹涌的潮头撇在身后。

鱼群涌过南海底进入南洪子,向北进入南关沿小河,向东进入盐场老李大河,向上去往徐沙包子大鸭湾。当海水涌进南关沿,爷爷把割下的芦草收到高处。

小河进入海水,又腥又咸又涩还冰凉。

芦草的碎末在水面漂起一层,逆流漂向西沙岗子那边。

一片片水马(水黾),像人在冰上打滑溜刺儿,在水面上快速滑行。

癞蛤蟆被海水呛得受不住,连蹦带跳逃进岸边草丛里面。

海水漫进草丛,成群的蚂蚱飞到土坡上。

凶悍的绿蛤蟆抢在海水前面,像梭鱼一样快速游往沙岗前。

一群群梭鱼在水里横冲直撞,溅起一片片水花。

大鱼撞的芦苇和蒲草“噼里啪啦”响,似被人摇晃一样乱抖。

平静的水面说,不时浮上一条条铡刀背一样的鱼脊梁。

屯边的鸭群“呱呱”叫着扑进水里,欢快地捕食小鱼小虾。

爷爷脱光了衣裳,一头钻进水里,顺潮流向沙岗前凫去。

岸边的草丛头影不露,柳树墩子只剩下半截树条子。

河里的鲫鱼、鲢子鱼、草鱼苗被海水呛昏,在水面上漂浮白花花一层。

爷爷被前面温乎乎的淡水拽着,后面被凉冰冰的海水顶着,凫到沙岗前。

退潮时,他像冬天溜冰,被潮水拉回南关沿。

一条生着黑斑点的淡绿色大鲈鱼,被茂密的芦草丛窝住,猛劲地扑腾。

潮水退干之后,芦草丛又升回地面,大鲈鱼一动不动地大张着嘴巴。

爷爷用镰刀勾住鱼腮,使劲拽到草地上。他把两筐青草塞进一只筐里,腾出另一只筐。他把大鲈鱼塞进筐里,趔趔歪歪拖拖拽拽,好不容易挑回家。

太爷借来大秤一称,大鲈鱼二十四斤。太奶外出接生,回来时逢上退潮,经常在地东头芦苇丛和浅水里,拣回搁浅的梭鱼、鞋底子鱼和老头辫子鱼。

那天晚上,爷爷做了个梦。老李大河、南洪子、南关沿、南海底,一直到河口门子,被大鱼和小鱼填满,挤兑得“吱吱嘎嘎”响,海水和河水被堵得吭哧憋肚翻不过身。海水被逼急眼了,从高高的鱼坝上“哗哗啦啦”地淌了下来。

鸡叫头遍,爷爷醒来。梦中的大鱼,仍在他眼前翻滚蹦跳。

“吱吱嘎嘎”声和“吭吭哧哧”声,还在他耳边轰响。

他越琢磨这个梦越不一般,仿佛有人给他捎信,让他赶紧去做这件事。

他从来不和奶奶说没影的话,这回说了自己的梦。

奶奶说:“没有土地时,你做梦想土地。现在有土地了,你又做梦想海里的鱼。天塌地陷水火无情,别贪心不足见好就收,做不到的事,想也没用。”

爷爷这回没听奶奶的话,做梦就得圆梦。

鸡叫三遍,他来到河口门子,站在北岸沙尖子上。

此时正是枯潮底,满满澄澄的西海缩回到西天边。

潮尾的浪花,像远方一排小人向海里奔跑。

西庙山更近了,抬脚能跨上姜太公的钓鱼台,趟水能走到老石礁上。

河口门子成了一道小水沟,别说行船,连一条大头鱼都能搁浅。

谁能想到,滔滔潮水,是从眼前这道狭窄的水道涨过去的?

眼前的一切,又让爷爷对昨晚上的梦产生了怀疑。

涨潮了,天边顿时高出了一截。

滔滔的海水像狼撵了的羊群,“轰轰隆隆”地涌进狭窄的河口门子。

横着竖着倒着反着拥挤着碰撞着的鱼类,被滚滚洪流裹挟进来。

一时挤不进来的鱼类,迂回到外侧静水里,瞅空子再往这边钻。

海水越涨越高,河口门子越来越宽,一片片大鱼游过来。

一群群淡绿色的大鲈鱼紧贴水面,像打水漂一跃一跃前进。

银亮银亮的白眼梭鱼,跳出水面在空中打个旋儿,横着身子落进海里。

黑脊白肚的鲅鱼群,把一群群“晴天烂”追出水面。

晴天烂如同被狐狸撵炸了群的小鸡,一窝蜂地往岸上蹦。

晴天烂也叫 “鲅鱼食”,是龙王爷为鲅鱼准备的零食。

晴天烂被追得无路可逃,情急中合成一条大鲨鱼形状,在水里耍龙。

鲅鱼以为是真的鲨鱼,吓得仓皇逃命,跳上岸上又蹦回水里。

河豚鱼鼓起肚皮,仰面朝天躺在水皮上,载着自己漂过河口门子。

一群群燕鱼借涨潮的惯力滑出水面,扇动翅膀一样的鱼鳍腾空飞过。

它们在空中滑翔到大西山南海底,才“扑通扑通”地落在潮头上。

海水涌进了老李大河,混成咸、淡两合水。

胖头鱼、梭鱼、鲈鱼适应了两合水,在海里河里都能生存。

水边的草和柳树也适应了两合水,腌卤又有筋骨。

鲤鱼、鲢鱼和鲫鱼在两合水里还能生存,一到海里就被齁死。

爷爷眼睁睁地看着过鱼,像瘫子一样无能为力。

他想去小时候在沙岗后,用草捆截断水流把水涸干,挡住一窝窝小鱼。

他顿时生成一个大胆设想,等潮水涨满过完鱼,在河口门子南北拉起一道挡网,等退潮后,所有的鱼全被挡住,像一道南北大闸门,就叫“闸沟”吧。

回家后,爷爷说了“闸沟”的念想,马上得到奶奶的赞同。

但是,需要九尺高、三百庹长的挡网。

在爷爷奶奶眼里,只有想不到的事,没有做不成的事。

爷爷说:“过了这村没那店。”

奶奶附和:“眼是奸蛋手是好汉”。

关于网扣的大小,爷爷和奶奶意见不同。

爷爷说:“船不漏针,漏针是祸根;网扣织的小,大鱼小鱼跑不了。”

奶奶反对:“春天打一篮,秋天少一船。你把鱼打个屌蛋精光,给子孙后代留下一锅清汤。闸大鱼放小鱼,不能一网打尽。不管天多高地多阔海多宽,种地得留种,打鱼得留苗。祸害天祸害地祸害海,到头来都是祸害自己。”

为了确定网扣,爷爷挑了十盘提网去南洪子,提回一漂箩大胖头鱼。

奶奶用红丝线结了几个网扣,让一条八两重的鱼穿过网扣。

两个人一致同意,把网眼定为一寸半大小。

闸沟时,半斤以下的鱼,都能穿过网眼逃生。

奶奶说:“带上几个兄弟,人多做大事,出事还有个照应。”

爷爷还是那句话:“我十四岁当把头到现在,没和别人一起做过事。”

奶奶说:“他们不是别人,是自家的亲兄弟。”

爷爷说:“亲兄弟明算帐,他们已经分家另过了。”

奶奶较真:“你没和别人一起做过事?”

爷爷肯定地说:“当然。”

奶奶说:“咱们三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爷爷还得和奶奶做事,答应了,做完事立马变卦,还是自己干。

奶奶知道,董希录上了炕鸳鸯戏水,下了炕匹马单枪,做事情烦人多。

爷爷腾出一间房子,准备放网。

奶奶说:“咱俩织十年,也织不完这么多网,把老三两口子叫回来织网吧。”

爷爷说:“把老三叫回来,事情就露馅了。”

奶奶说:“纸里包不住火,你在河口门子闸沟,谁能看不见?”

爷爷说:“闸沟也是在海上占地、挪地角石,河口门子只有一个,谁抢先是谁的。在南洪子提胖头鱼,是鱼过千层网,网网都有鱼。在河口门子闸沟,只能下一道挡网。要是下两道挡网,后面的网白下,连条白眼梭鱼都闸不着。”

奶奶宾服了,不管什么时候,男人眼光总比女人看得远。

她取下腰上的铜钥匙,打开柜子上大铜锁。

她半个身子钻进柜里,拖出沉甸甸一袋子大铜子。

爷爷把铜子放进花支笼子,挑了去永宁城买线织网。

奶奶撤了织布机,准备织网。

傍晌,爷爷又把一袋子大铜子挑回来。

奶奶问:“你没买网线?”

爷爷说:“不买了。”

奶奶说:“你变卦了?”

爷爷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开弓没有回头箭。”

奶奶说:“没有线拿什么织网?没有网拿什么闸沟?”

爷爷去永宁城时,大戏台上正唱大鼓《借东风》。

学天书玄妙法犹如反掌,

设坛台祭东风相助周郎。

曹孟德占天时兵多将广,

领人马下江南兵扎在长江……

爷爷听懂了戏词,诸葛亮懂天气,知道要刮东风,放火烧了曹操的战船。

爷爷琢磨这里面的道道:诸葛亮能在江边借东风,我也能在海边借北风。

他脑瓜一转有了道道,戏不看了网线不买了,挤出人群回小西山。

他神秘地告诉奶奶:“诸葛亮借东风我借北风,不用织网。”

奶奶说:“诸葛亮是神仙,咱是凡人。他能借东风,咱借不来北风。”

爷爷胸有成竹地说:“三个臭皮匠顶上一个诸葛亮,我能顶上十个臭皮匠,不信顶不上一个诸葛亮。你看着,三天不到晚,我就到海边把网拣。”

奶奶说:“诸葛亮上懂天文下晓地理,咱不懂。”

爷爷不服气:“打渔的会看海,种地的会看天。上半夜刮风:半夜起半夜住,半夜不住刮倒树。星星眨眨眼,吹倒庙前大旗杆。你听听,是不是刮风了?”

窗户纸“呼哒呼哒”响,奶奶说:“现在是刮南风,不是北风。”

爷爷说:“南风吹到底,北风来还礼。朝刮三夜刮四,不晌不夜刮一阵。”

窗户纸不响了,房顶上的地瓜干子,被北风刮得“噼里啪啦”往院子里落。

爷爷说:“大北风一刮,栓在海里的架网,不能网纲不能不断。”

奶奶说:“刮断几架网,哪能都让咱们拣回来?能拣到几架网,也闸不了沟。我在沙湾底好好养小鸡,你在沙岗后好好种地,别再胡思乱想了。”

爷爷说:“没边没影的话,我从来不说;没根没底的事,我从来不做。”

只要爷爷骂一声“妈拉个巴子”,十有八九就能做成一件事。

爷爷没骂“妈拉个巴子”,奶奶心里没有底。

她又一想,董希录做事再有根底,也比不过诸葛亮。

大北风连刮三天,爷爷没去溜海拣架网,也没提闸沟,把“借北风”的事儿忘在脑后。他晚上去南洪子照了一水桶河蟹,第二天,到南洪子提鱼。

大、小西山空气纯净,凭气味能知道哪屯哪家做什么事。

谁家的鸡鸭鹅狗被谁偷去炖了吃了,顺香味儿就能找到谁家。

哪个屯子传来油炸地瓜角的香味儿,就知道谁家要办喜事。

只有哪家掏大粪,人们才如入鲍鱼之肆,闻而不知其臭。

船主的架网先用桐油熬过,才能下海打橛子栓网。

大北风刮完,大伙儿都闻到了桐油味儿,知道有人拣回了架网。

那天桐油味儿格外刺鼻,关门关窗都能闻到。

奶奶跐梯子上房,一目了然:大西山二两五和三梨干子,都在海边拣回了架网。不管谁拣回架网,都在竹杆头拴一溜红布条,高高地竖在梯子上。

船主顺红布条前来认领,给几个铜钱再说几句好话,把网拿走。

三天之内没人来找,架网属于本人。

如果大田地是男人,菜园子是女人,小鸡就是骚扰女人的小流氓。

夹得再密实的园障子,小鸡都能扒开豁子,钻进去祸害蔬菜。

从小鸡祸祸人上来看,让狐狸和黄鼠狼叼走也是活该。

许多人家挡小鸡,都用拣来的网衣子蒙在园障子上。

劈了竹杆编搂筢子,挑到永宁大集去卖,等于多打了好几垧地粮食。

河豚鱼肉细味鲜,鱼皮、鱼血和肝脏和狼毒一样剧毒。

到了以后什么都通吃的时代,河豚鱼也被称做“最危险的美味”。

鸡鸭鹅狗吃了河豚鱼内脏,走不上几步倒地一命呜呼。

想不开的人求死心切,吃河豚鱼鱼肝比吃砒霜还管用。

大伙儿提鱼时提上了河豚鱼,都不敢带回家,放归海里。

河豚鱼喜欢吃鼓蟹子,爷爷用鼓蟹子做诱饵,提了半漂箩。

晚上,他把河豚鱼内脏拿出去,半夜三更才回家。

天亮之后,拣到架网的人家,小鸡都死在园障子网衣下。

疯传龙王爷打呵欠,把这茬架网熏着了。

只要把架网拣回家,鸡碰了鸡死鱼碰了鱼死人碰了死全家。

据说车家河子那边,有架网的人家都死绝户了。

拣架网的人舍不得扔掉还得扔,留着还犯膈应,都扔到海边。

要想让龙王爷不犯困不打哈欠,天天到海边龙王庙敲锣打鼓。

一时间,方圆百里的海滩和龙王庙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野兽四处奔逃,人人谈网色变。

人们把编好的筢子和蒙在园障子上的网衣扯下来,扔到海边。

没打橛子的渔户,把织好的网扔到海边。

海边堆满竹杆、竹劈子、竹筢子,涨潮时在海面漂了一层。

一堆堆渔网,像一团团灰色的泡沫。

爷爷三更半夜溜海,把一捆捆渔网扛回家。

他又去庙山、车家河子那边,在海滩上拣回许多渔网。

他没买一桄网线,奶奶没织一扣网,就有了现成的挡网。

海边有现成的竹杆做网杆子,爷爷一根都不往回拣。

爷爷用沉重的柞木杆子做网杆,不但结实压浪,还抗烂。他更有长远打算,把柞木网杆深深地插进海里,同时也把海占上,以后,连海都是他的了。

他赶车去王家崴子那边大山里,锯了百十根直溜溜的柞树杆子。

爷爷几次去河口门子,考察闸沟。涨潮时水大流子急,不划舢板子无法下海巡鱼,有鱼也拿不上岸。两边沙尖下面立陡立崖,即使没有“勾死鬼”,人掉下去也没影了。据说淹死的人都聚集在海底,随潮流像树叶子一样飘来荡去。

爷爷守住发财的秘密,好比守住一柜子铜钱。

让二爷放大树,三天拍成一艘舢板子,摇橹巡鱼和玩一样。

爷爷买得起马却不想备鞍,光腚马也能将就骑。

只要锅里有饭,没有碗筷用手抓也能吃。

没有舢板子,他可以用别的东西代替巡鱼。

他截好三长两短五根木头,用纲草绳结结实实地扎了副木架,在四外拴了一圈干葫芦头。他洋洋得意,只用两袋烟工夫,轻巧做成了一只巡鱼筏子。

爷爷把筏子放进菜园子大坑里面,亲自进行试验。

筏子不能乘坐,他可以把两条腿插进横梁,骑在上面。

他腰以下浸在水里,这样更好,两条腿成了划水的鸭蹼。

他去永宁城买了件齐脖深的胶皮“水叉子”,再不怕大西山人笑话小西山没有渔民。爷爷做好一切准备,只等着活讯涨大潮,到河口门子下挡网闸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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