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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睡着了，看样子也睡热了。昏暗的灯光下，不仅小胳膊扔在外面就连额头还冒着汗珠儿。王芬玉把月饼放在了小红的枕头上，把手伸进被子里，炕很热，因为新烀猪食，火烧的多。王芬玉脱下黄胶鞋，很脏的袜子上带着草籽，还有苞米胡儿和苞米叶儿。脱掉袜子，急忙把脏兮兮的脚伸进被子，顿时一股暖流涌向全身。她感觉到热了，脱掉外衣和裤子，里面是很旧的粉色的线衣和线裤。她把小红抱起来，想往炕稍挪挪，炕头确实很热。抱起来放下的时候，小红醒了。朦胧中小胳膊搂住了王芬玉的脖子，本来王芬玉也是想叫醒小红的，只是觉得她睡得香没有忍心。从老婶儿家拎着月饼出了大门时，王芬玉就恨不得一下到家，让可怜的孩子吃上月饼。
“姑娘睡热了吧？”
“妈妈！”小红使劲的搂着王芬玉的脖子。
“你看这是什么？”王芬玉用右手从头上拎过那包月饼。
“月饼，”小红顿时睁大了眼睛，放开了搂着妈妈脖子的手。
“是爸爸让老爷爷给捎回来的，王芬玉心中充满着欣慰：不管怎么样，总算让孩子吃上了月饼。
“给奶奶一块吧！”小红一字一板的说。
“奶奶睡着了，明天早晨的，你先吃吧！”王芬玉摸了摸小红长着有点发黄头发的小脑袋说。
小红自己打开月饼上的红线，拿出一块递给王芬玉。
“妈妈不吃，你吃吧！”
“妈妈吃口。”小红举着月饼到王芬玉嘴边。
“好吃。”王芬玉象征性的咬了一个边儿说：“快吃吧，吃完好睡觉。”
王芬玉不错眼珠的看着吃月饼的小红，月饼渣掉在背被上，小红很认真的拣吃了。王芬玉虽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红，可是脑子里转动是老婶儿的话。
难道老婶儿和婆母她们之间不对付，才故意这样说的？那为什么在一起种好几年地了，老婶儿今天才说呢？不是她家和她没有关系。当初和姜涛谈恋爱的时候，姜涛也和自己不止一次的说自己只有一个母亲，家里没有别人。母亲很孝顺，把自己的爷爷和奶奶都侍奉死了。只是母亲身体也不是很好，还有点精神不正常，不能生气。结婚时家里也确实只有婆母，除了婆母性格有点儿奇怪，有点儿自私，别的也没有看出来。难道婆母和姜涛不是亲的？也看不出来。婆母对姜涛特别好，只是姜涛对婆婆母说话大呼小叫的。但是王芬玉也从来没有看见过婆母生气过，也没有看见过精神病发作，也没见婆母对姜涛有过怨，想到这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后，王芬玉想到了自己，想到自己的母亲和家人，当初和姜涛谈恋爱，母亲就反对说那么远，两眼迷黑，什么也不知道，王芬玉当时还和母亲说，别的知不知道能咋的，有这一个人就够了，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了。母亲非常生气地说，他能对你好，等结婚就知道了，一看就是二花屁，油腔滑调，吃饭只顾自己，不顾别人能对你好，家人都反对自己，到最后，父母实在说服不了了。父亲就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你自己选的，幸福遭罪，是你自己的事儿，也不管了，你也别再回这个家了，不回就不回，王芬玉那时真的想要口志气和姜涛好好过，要口志气，但是结了婚后，事实证明，父母的话是对的，结婚四年，王芬玉没有回过家，没有和娘家人联系过，自己只能接打电话的手机其实也只有和姜涛通话，随着时间的推移，起初的那种狂热的爱和炽烈的激情早已烟消云散了，慢慢的她懂了什么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什么叫孤独，什么叫无助，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整天的上地里，不是猪就是牛，她也反省过，希望在哪？路在何方？所有的希望和所有的爱都在小红身上。所以她也理解婆母对姜涛的关爱。姜涛和母亲吆来喝去的，自己四年没有和父母联系，不是更为过分吗？可是手里竟然连一分钱也没有，自己起早贪黑的干，为的是什么？还是老婶儿说的对，想到这，王芬玉明白了，不是老婶儿挑拨，而是老婶儿一直不知道她的状况，以为她只顾攒钱不舍得花呢。
小红吃完一块月饼，又拿出来一块，王芬玉想说明天再吃，但是又没忍心打断孩子。
“好吃吗？”
“好吃。”小红小脸通红光着膀子，王芬玉把衣服从被底下拿出来给她披上。
“来，顶个门儿。”王芬玉说完，小红笑着把脑门伸过来和王芬玉的脑门撞在一起。
“我大姑娘真好，快吃吧，将来妈挣好多钱，让你吃够。
小红把第二块月饼吃了一半说：“妈，吃饱了。”
“吃饱了，放里吧。”王芬玉说着下地拿手巾递给小红擦手，顺便拿起电视机前的手机看看。她一个是看点儿，一个也是想看看有没有未接电话。不幸的是，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但是估计也就是九点多的样子，每天的这个时候，她还在外面扒苞米呢。王芬玉没有马上上炕，是等着小红手里手巾，待小红擦完后再挂在晾衣绳上。可是，在接小红递过来的手巾的时候，小红却跟了一句“妈，我拉粑粑。”
王芬玉揪着嘴眼睛往上瞪，做着怪相看着小红，小红也笑着知道妈妈在逗她。
王芬玉把炕上的月饼放到箱盖上，然后去外屋。功夫不大，就端来铁锹，铁锹上还装着小灰，她把铁锹放在尿罐不远的地方，又到炕边从后面把小红抱下地，给小红穿上鞋，小红便蹲在铁锹上，没多会儿，屋里就散发着熏人的臭气。
王芬玉又到外面拿来一包苞米叶，放在被窝里。
“拉完了，”待小红离开铁锹的时候，王芬玉拿过已经热乎的苞米叶给红擦着屁股。
“这臭丫头，快上炕吧！”王芬玉把小红又抱到炕上，然后把铁锹端出去，好半天才哆哆嗦嗦的回来，急忙上炕钻到被窝里。
“闭灯睡觉吧。”王芬玉冲小红说。
小红把炕头垂下的电灯开关的绳拉了一下，屋子顿时黑了下来。小红使劲儿地往王芬玉的身边挤，经过刚才的折腾，小红感觉有点冷了，她的小手摸着妈妈的胸前，嘴里还说着给我点热乎的。
睡觉吧！妈明天还干活呢，再有两天就割完了。王芬玉好像对孩子说，又好像自言自语，小红哪里还睡得着？已经睡两觉了。她嘴里答应着恩，但是身子却像个大蛆一样的扭动着。
“妈妈，今天奶奶杀的是打鸣的芦花鸡。”
王芬玉没有吱声，但是她也没有睡着，看着窗外挂在星空的大圆月亮。
“妈妈，”小红拍着妈妈的前胸，“奶奶把那个母鸡杀了。”
小红每天晚上睡觉都要向妈妈告状，不是她奶瞪她了，就是她奶打她了，然后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至于小红说的婆母把芦花鸡杀了，王芬玉是知道的。那是一个芦花母鸡，有一天，王芬玉在前园子摘茄子，怕霜打了。婆母就对那打鸣的母鸡喊到不用你叫，等八月节就给你宰吃了。王芬玉听说母鸡打鸣不好，但是怎么样个不好，她不知道。晚上，当她看见土豆炖鸡肉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但是她没有问婆母，因为她不知道婆母会用什么话来撞她，大过节的犯不上。
“快睡觉！”小红一直往王芬玉身底下挤，还不停地说给点热乎。
“炕头热乎，往炕头挪挪。”王芬玉说着，不自觉的又回到老婶儿的话上。她在想这个家不是她婆婆的，可是婆母俨然就是这家的主人啊！看不出她和姜涛不是母子关系。于是王芬玉又想起自己母亲当初反对的话，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你什么也不知道。母亲还说，姜涛吃东西只顾自己，想想婆母也是，一个鸡的两个大腿和胸脯肉都吃了，难道就只因为自己生了个丫头？才让自己和孩子这样吗？王芬玉迷迷糊糊的想不明白。但是王芬玉从老婶儿的话中确实感到这个家的复杂，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吉利的事儿要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