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问了姜涛的生日时辰,又看了他的面相,然后意味深长的说,都是你赶走的干嘛又要去找呢?这一问足以使姜涛震惊,以往看相打卦都是问,而这位老先生什么也没有问就知道自己找人他觉得神奇不已。但是他细想老先生只说对了一半儿,妻子王芬玉是他提出离婚,所以算他撵走的,可是玉兰是自己悄悄走的。姜涛想详细问问老先生,他看看周围的人,好像没有谁关心这事儿。于是他小声把自己的事情大致和老先生说了一下。
在说的时候他没有提王芬玉和玉兰的名字,只是用第一个女人和第二个女人代替。老先生回答他当然也是。老先生说第一个女人是你提出离婚你承认是你赶走的她;第二个女人你说你对她很好,你想和她在一起,但是还是你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她失望了。所以她离开了你,不正是你的不好赶走了她吗?
老先生说,我这个人嘴冷,从你面相上看,你这个人不够忠厚,心神不宁。做事总想走捷径使巧劲儿,别忘了脚踏实地。尤其像你这样年轻人,更该诚实可靠。你看,老先生指了指红砖院墙说,就像垒墙,一平方米192块砖缺一不可。姜涛频频点头,但是他不想听老先生的长篇大论,于是他打断老先生问:在哪能找到她们?老先生淡然一笑捋一捋雪白的长胡子说:小伙子真是个急性子,我只能告诉你能见到,但是找不找得到我就不知道了。我这算卦只是消磨时间,逗闷解愁而已。凡事还要靠自己的修为和品行。
姜涛又追问说,意思我还能见到她们?老先生说如果你不着急我给你讲个故事,姜涛心里急不可待,但是他还是耐住性子说不急。晒太阳的人们一听老先生要讲故事,有几个人凑过来,即使没到跟前的也明显感觉到注意力被吸了过来。老先生说:从前有位大师,给一位修行者算卦,所有事儿无不应验极为准确。他告诉修行者年寿只有59岁,修行者仍旧行善积德最后是活了70多岁。姜涛不知道老先生说的什么,他只是想问一下上哪个方向去找?老先生又是一笑说,有一天他要扫地,刚拿起条帚结果孙子和他说话,等说完话他去找条帚,找了一圈最后发现就在手里拿着呢!
姜涛掏出钱递给老先生,老先生说开始说了不要钱的。反正都是晒太阳。老先生刚说完晒太阳,却发现天阴了起来,有人打哈哈说都是老先生给方的,太阳没有了吧!天上飘过来的云彩很多很黑也很厚,要是夏天一定要下大雨。随着云彩过来,原本还热乎一点的天顿时冷起来,有人说着回家穿大棉袄跑走了。姜涛也不例外,在老先生离去后他到村口去等客车了。
姜涛除了从老先生听了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外,毫无所获。他回到理发店时天上又飘起了大雪。雪花好像比前些天的大。晚饭他没有去二丫小吃部吃,而是自己煮的挂面,他知道兜里的钱不多了。晚上很冷,房东没有按约定给烧土暖气。姜涛没有理由去找,因为房子是玉兰租的并且正以让姜涛忧心忡忡的速度向到期的方向推进,姜涛躺在床上,头上仅有一点空间的地上放着小太阳。他不能不想这些问题。吃住都是要钱的。
几天的心力憔悴使躺了一会儿他觉得困了,于是伸手把小太阳关掉了。他缩进被里,身子在电褥子上佝偻成一团。一夜就这样在混混沌沌中过去。早晨他不知道睡好还是没睡好,总之是电话叫醒了他。他极度紧张和兴奋,因为最近除了母亲到刘权那给他报个平安外很少有电话了。姜涛一把抓过电话有些激动,电话是顺达修理部的老板打来的,说今天让他把工资拿回来。虽然这个电话没有王芬玉或玉兰那样亲切,但是倒也是个好消息。他一直认为修理部不会给他钱的。
姜涛放下电话,急忙起来。推开理发店的门,他才知道天早已经过了早晨。外面厚厚的雪刺得他睁不开眼睛,除了理发店别人家都把雪扫起来。姜涛回理发店拿扫帚时想到,这个是巧合还是老板娘故意选的天气。上次打电话不让他上班了也是下大雪的早晨。姜涛拿扫帚把门前的雪向两边分开,但是雪厚岂能是扫帚可以完成的?他向二丫小吃部看了一眼,犹豫一下还是管二丫借了铁锹头儿。
二丫也许为了打破一点小小的过节她问姜涛还吃混沌吗?姜涛说他扫完雪就走去修理部取工资。取工资三个字说得很重,也许那是他故意炫耀的资本。原想对二丫有戏的姜涛却变得望而却步。或许他是着急取钱,故意摆出着急的样子。不下雪的时候这边出租车就少,这下了大雪就更没有了。所以姜涛扫完雪就徒步向街里走,走到哪有出租车就坐上。打车是他多年的习惯,和钱没有关系。
打车在姜涛看来也是一种绅士,挥之即来到站就下。走了很远姜涛坐上了出租车。几分钟后,出租车在顺达修理部前停下,姜涛付钱下车。他最先看到的是包子铺前面两个用雪堆成的能有半米多高,直径能有一米多的两个大包子,大包子上面落着个小包子。小包子上还粘上了眼睛鼻子。褶皱和真包子一样。姜涛只是看了一下,没有心情欣赏。修理部门前和包子铺前的雪估计都堆这两个包子了。姜涛拉开修理部的门看见的仍是坐在电脑前的老板娘。
“过来了。”老板娘三个字几乎和姜涛的嫂子两个字相撞。
“我哥没来?”姜涛小心地问。
“没活儿,来干啥。”老板娘板着脸说:“把工钱给你。”说着,从电脑桌鼠标垫下拿一叠百元的人民币又对姜涛说:
“你在这18天,就按半个月算吧,你给人家换了不好的机油影响了店里本来就不好的生意。这个损失就算了。怎么说也和你哥认识一回。这是1000,你点点。”老板娘把钱递给姜涛说:“你也看见了,咱这活儿也不多,当初你哥答应你来,我就不同意,你哥切不开面子,现在也就我说了,咱这儿真不用人手。”
“我知道了,嫂子,谢谢你们。”
老板娘说以后到哪都别耍小聪明。然后就看电脑了。姜涛数完钱装到兜里说:“嫂子,我先走了。”
姜涛出了修理部,在门口碰上包子铺老板。
包子铺老板说,这大雪天怎么过来了?姜涛回答完说开资后指着大雪人说:
“你挺厉害呀!”铺老板说:
“厉害啥,瞎弄着玩儿。开响了,不买点包子带回去?”
这样一说,姜涛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说:“那就来十个吧。”姜涛没有进屋,包子老板回屋拎十个包子出来,递给姜涛,姜涛掏钱时身上抖了一下。
“感觉你打哆嗦,是不是昨晚没干好事啊!”包子老板接过姜涛递过来的钱和姜涛开着玩笑,姜涛交完钱说:“媳妇都找不着了,还没干好事呢,我先走了。”
“嗨,凭你小子修车那杠杠的技术还找不着媳妇?竟逗苦恼人笑呢!”
姜涛拎着包子跑向柏油路,包子老板拉开修理部的门冲老板娘:“1000都拿着了?”
“给他就拿着了。”老板娘说。
“太不讲究,他开始来我就觉得他不是个六子。”包子老板说:“我寻思咋也能扔回200呢!”
“都是没有见过钱的主儿。”老板娘不屑地扔了一句。
“是呢,年轻人这么混社会哪行呢!”
“要不就没有地方要了,在咱这地方别指找到活儿了,除非人家不了解的。”老板娘看着电脑这样说。
姜涛没有打车,他踩着雪地走到远处的同志公园亭子里趁热把10个小包子都吃了。早饭和午饭一起解决了。在公园公园边上是劳务市场,市场有一些人在等活儿。他们手里拿着小白牌子,上面写着刮白,抹灰,打孔,室内防水,力工等各式各样的字,跟前还有各式的电动车,自行车。这大雪天还有这么多人。姜涛以为就自己没活儿干呢。姜涛别的也不感兴趣儿,他凑到力工面前问:“这力工都干什么?”
找活的力工以为他是招人的就说:“扛水泥,扛沙子,搬砖什么都能干,我有的是力气。”
“我不是用人的,”姜涛解释完又问:“一天能挣多少钱?”
“啊!”力工有点失望,但还是告诉姜涛:“不一定,一天有200多的时候,平平常常一天都100多,也有一天没有活儿的时候,但是没活儿的时候不多,你也想试试?看你不像能干了这活儿的。”
“我是修车的,”姜涛说:“现在活儿不好找。干这活儿有固定点儿吗?”
“没有,到点就下班,也有楼上往下背东西,就这些活多少钱,干完就走人。这个时间就自己说的算了,每天这时候我早走了,今天还没有人来找,现在都是楼里装修的活儿。”
说话间,一辆黑色轿车开来在姜涛和力工前停住,落下车窗户的是个小伙子,他问力工和姜涛:“往楼上扛水泥能干不?”
“多少钱?”力工问。
“我着急,咱也别磨叽,就五块钱一袋儿,行就上车。”
“多少袋儿?”力工问。
“两吨。”小伙说:“40袋。”
“走吧!”力工冲姜涛说。姜涛还有些犹豫,力工拉了他一把说你不去我去了。
姜涛迟疑一下也钻进车里,姜涛也在想,扛一袋水泥五块,扛20袋就是100元,还行,先挣点钱。可是当看见满是灰尘的水泥袋子的时候,他犹豫了,这么脏啊!
“干吧!”力工搬起一袋就放到姜涛肩上,差点没把姜涛压趴下。
姜涛没有办法扛着水泥吃力的向楼梯走去。六楼,姜涛心里默念着,他觉得他快要被压倒,这哪是我修车干的活儿呀?但是眼下又没有修车的活儿。但是自己也没有想过干这力工,只是问问,他以为100送到六楼一趟几分钟就是五块钱。他对钱又有了新的理解,钱已经不是钱了,钱是命。
原来赚钱这么不容易。到四楼时他早已大汗淋漓了,还有两层,还有一层姜涛算计着。这楼还没有住人,暖气这么好,真热。住在理发店热是一种奢求。而这里却在浪费,姜涛终于到了六楼。
“怎么样,老弟?”力工笑看着满脸是汗是灰的姜涛笑着问。
“还行。”姜涛逞强地说着。
“我有个伙计去南方儿子家了,干力工两个人一起干好找活也活分,我看你有意思干,所以才拉你,咱俩搭伙。”
“谢谢大哥。”姜涛说他恐怕干不了。
姜涛勉强扛了三趟,实在扛不动,腿都抬不起来了,脸上身上全是水泥灰。汗水和成了泥,他靠在楼道口的墙上跟力工大哥说:“谢谢大哥的好意,我确实干不了了,你自己干吧!”
“那好吧!”力工大哥说,“你也不是干这个的命,还去修车吧!”力工大哥从兜里掏出15块钱递给姜涛说:“你扛三趟对吧?”姜涛摇了摇头,摆摆手,意思不想要钱。
“是三趟。”力工坚定地说,“按理儿东家不干完是不给钱的。”
“三趟。”姜涛说,“我不要钱。”
“那哪行呢?出力赚钱,拿着。”力工把钱塞给姜涛说,“我寻思咱俩长期搭伙呢!”说完自己又扛上水泥进楼了。
姜涛把沾有水泥灰的钱塞进兜里,使劲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又跺着脚,可是水泥灰却像赖皮脸一样赖在他身上,脚上,当然还和汗水拥抱在一起的脸上。姜涛觉得自己一定很狼狈,他要去浴池洗洗。洗完马上去二丫小吃部,他好像有很多话要对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