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芬玉想在家怕婆婆还有什么不方便收拾的,所以就领着小红把她送老婶儿家,小红一身红,红色羽绒服,红裤子,小红鞋。高的地方已经干了,小红拽着妈妈的手在干地方走着。
“妈,还去哪儿?”
“去你老奶家。”
也只能去老婶儿家,在柳树屯,王芬玉也无处可去。在这个屯子住了四,五年。她还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走过,姜涛一直在外面修车,即使回来也是腻在家里。没完没了的做着那点破事儿。时间长了,王芬玉才发现不腻在家里也确实没有地方去,整个屯子和他家都不来往。
不知不觉又来到大柳树前,这是这个屯子最明显的标志了。这棵树比所有园子里的果树都高。树脑袋也大,像女人披头散发的脑袋。这是王芬玉最先认识的柳树屯,不过,起初并没有介意,自从知道它的来历,才有了一些关注。柳树往西是东西的村道,南北各有几座房子,路的尽头和进屯的道相连。
“妈,我想上去。”小红对大柳树的树洞发生了兴趣,被火烧过留下黑斑的树洞很大。至少能坐下一个人。
“不行,那里埋汰。”王芬玉制止地说:“先去你老奶家我还有事儿。”
王芬玉回来时本来挺兴奋的,想尽快把自己的牛能卖10000的事告诉给老叔,结果被婆婆的举动打得荡然无存。
来到老叔家大门前,豆腐官儿推着小推车从东面下来,车上有豆腐盘子,盘子上还有十多块豆腐,王芬玉站住看着,要是以前她会快速进院的,可现在变了。
“一天能做多少,大叔?”王芬玉问。
“做啥多少啊?半拉板一天还卖不了呢,你看这眼瞅都过晌了,还剩这些呢。我看这社主任能留两块豆腐不。”大叔一脸茫然,腰间的白布围裙在西照日下倒是很白。
“都舍不得那点豆儿。“豆腐大叔说:“你们要进城了?”
王芬玉不知道豆腐大叔姓啥,屯里对王芬玉是陌生的。但是屯里人对她家的事儿还是知道一二的。屯小,有点事儿开门功夫就会传遍。
“是的,”王芬玉说:“你家做豆腐养猪多吧?”
“多有啥用,现在不值钱。”豆腐大叔说:“还不如八月节前卖了,现在一块都卖不上了。”
“我也就寻思看看大叔认识买猪的,我家有个猪也卖。”王芬玉看着豆腐大叔。
“等等吧,看看过些日子能不能长点儿,八成也够呛!”豆腐大叔说着把手推车支好说:“就他家是老爷子来了,还能拣块豆腐,还得说我硬揣给他。”
说话间老婶儿推开外屋门跑出来,快到大门时冲小红喊着:“怎么又来了?冻死我们大宝贝了。”
老婶儿抱起小红,使劲在脸上亲一口:“冷不冷?”
“嫂子,又来化缘了。”豆腐大叔玩笑的说着。
“换个大门吧!”老婶儿也开着玩笑:“我爹都说了,竟给我吃豆腐了。”
“我都不好意思往这来了。”豆腐大叔说笑着。
“来四块吧,给我大孙女也吃豆腐。”
几个人往院里走。
“二哥呢?”豆腐大叔跟在老婶儿身后,老婶儿抱着小红。
“去乡里开会了,早晨走的。”老婶儿说:“横是有什么好政策了吧!”
“现在政策倒是挺好,可咱这地方一个山沟里。”豆腐大叔跟在后面:“大村管咋地还有那么多水田。”
到外屋,老婶儿从水泥锅台上的一摞盆上给豆腐大叔一个白盆。嘱咐说:“四块就行了。”
老婶儿抱着小红进了西屋,王芬玉跟在后面。老婶儿小声问:“牛照给你了吧?”王芬玉说给了。老婶儿说她去找要的,于是说王芬玉还给她买衣服,那人就不适敬。王芬玉把话叉开说:
“老婶儿,我那暂回来看见一个人买个牛,没有我的好,还花8050,跟那个一比,我家牛能卖差不多10000。”
“真咋的?”老婶儿特别兴奋:“往年天冷了,牛都涨价,这就是财运,要能卖10000老蔡头得后悔死了,不管能不能先别急着卖,这回谁再买少10000不行,也兴许咱屯在这山沟里,外面啥也不知道。要不年轻人都出去闯了。”
“还有就是我婆婆一会儿走,我说让她等着姜涛,她说什么也不干。把小红放这我去送她。”
“早死走早省心。”老婶儿不屑一顾的说:“一天像个大怨种似的。我半拉眼珠看不上她,一看见她,我心直折个儿。”
“我说给她送到城里,她也不让,让我赶牛车给她送到大村站点儿,”王芬玉说:“我是有些不放心。”
“那家伙能着呢,可不像你软绵绵的。”老婶儿说:“不用管她。”
“我送到大村儿,我寻思小红就放你这。冷冷思思的,别让她跟着了,今晚等我老叔回来把小鸡都抓来,我们家耗子多。”
豆腐大叔从门探过来,一脸苦瓜相地:“豆腐吃不成了。”
“咋了?”老婶儿瞪眼张大嘴问。
“不谁家的败家猪都给拱地上去了。”豆腐大叔哭丧着说:“我这起早爬半夜的,一天也挣不来这些豆腐。”
“你说你呀咋还叫猪拱了呢?”老婶儿笑着说:“我想让你在门口等着给你送盆了,你也像每回似的在大门喊一声就好了。”
“哪知道有这一刷子。”豆腐大叔说。
“反正也卖了,来卷着吧!”老婶儿笑着把烟笸箩递给豆腐大叔。
“君子不和命争,这人吃多少粮食挣多少钱是有数的,别上火了。”老婶儿开玩笑地劝着豆腐大叔。
“等二哥回来广播广播,猪,牛都不让松,省着摇哪乱拱。”豆腐大叔已卷上烟。
“那他说了算,得开会,大伙定。”老婶儿说:“大伙定。”
老婶儿和豆腐大叔打着哈哈,王芬玉和老婶儿说她先回去了,趁天还早送老婆婆。
王芬玉回到家进东屋看婆婆都收拾好了,她说不等姜涛来接了?婆婆说不等了。王芬玉只好套上牛车,用苞米叶铺好车板然后又把婆婆的被和褥子铺到车上,又要去拎她买衣服包袱,婆婆拎着蓝花布包。
一切收拾完毕,王芬玉的婆母上了牛车,脸朝后坐着,王芬玉把被搭在了婆母的身上,又给四周掩好,牵着牛车出了院子。然后把大门关好系上,这个时候,王芬玉的婆婆一直静静地看着房子。王芬玉系好大门牵着牛默默地向前走着,那熟悉的房子渐渐地在王芬玉婆婆的眼前消失了。
“冷不冷?”村道上,王芬玉走在牛左侧后边问婆婆。“不冷。”婆婆前面怀里是两个包袱,一个蓝花的,一个白的,她头上戴着王芬玉给买的老红的帽子。这个来来往往几十年的柳树屯慢慢的向后移动,没有人送她。
牛车很快出了柳树屯,还好在村道上没有遇见一个人。村子木杖子围着茅草土房,在村前趟街中间一处房子已经塌了,中间是一个大黑洞,和两边的房子极不协调,村内和村外白黑相间,白的是雪,黑的是地。柳树屯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终在山包转弯处从王芬玉婆婆眼中完全消失了。
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牛走的很快,过了大村,到了公路上。大村也有两个等车的女人,王芬玉的婆婆从牛车上下来,腿好像有些不受使唤,差点没有趴在地上。王芬玉扶起她说:“我送你去吧!”
“我说了不用呢!”王芬玉的婆婆有些不耐烦。王芬玉知道她一阵风一阵雨的,就告诉她“大修厂要是没有姜涛,就到郊西那有个玉兰理发店。”王芬玉嘱咐着。
“知道了。”王芬玉的婆婆说。
大客车从公路的北面坡上开过来,“来了来了,”大村那两个人喊着。王芬玉帮婆婆拎着一个包挤上大客车,等到大村的两个人上了车,大客车关上门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