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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离开肺结核医院时，姜涛还感觉轻松许多，然而母亲打完针吃完午饭闲下来的时候他就觉得病房里空空的。他又觉得离不开玉兰，这种感觉随着医院下午患者的减少和夜晚即将到来而变得越发强烈。小县城的结核医院本来不大，晚上几乎没人。姜涛就显得更加寂寞，虽然母亲来并没有耽误他的事儿，但是毕竟没有以前的疯狂。记得第一次和玉兰的时候，他就问过玉兰和谁学的？
玉兰反问你们不这样啊？姜涛就说王芬玉像个木头。和玉兰第一次姜涛就如获至宝，像吸了鸦片一样，有时在汽车大修厂上班大白天还跑回来缠绵。在那方面玉兰确实让他自不能抑，有时玉兰在喊过之后还会鼓励他真厉害。
姜涛在病房里躺在另一张床上，熬到晚上9点他实在熬不下去了，他看着坐着母亲说，他回去明早把暖壶和碗拿来！杨树花躺着就咳嗽得厉害，所以就靠被子坐着，她沁着头说回去吧。其实杨树花不说他也呆不下去了。他觉得奇怪，一下午他没给玉兰打电话，玉兰也没给他打。
姜涛出了病房，在医院门口看门的问他出去啊？姜涛说回去。于是他走向没有路灯的胡同。胡同的道上放着微亮的雪的白光。姜涛走路并不瘸，白天的瘸或者装得严重些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到大道上，他捂着耳朵等了好久才来一辆出租车，他坐上有点归心似箭。
到理发店门前下了出租车，他又开始瘸了，来到理发店门前，一切静悄悄。理发店和跟前的人家，就连二丫小吃部也都关了灯。姜涛来到理发店门前敲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看门是在里面插的，因为屋里没人就会在外面锁上。
可是怎么就是没有动静，这时他给玉兰打电话，但是已经关机。想起来玉兰手机是关机的。认识玉兰开始一段时间他晚上不让玉兰关机，因为他觉得玉兰还有什么人。看晚上有没有人给玉兰打电话。人就是这样，开始他和玉兰说不介意玉兰有什么人，可是真正得到了他就看管严起来，玉兰一有个电话他就会草木皆兵的惊惶失措，大有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导致的玉兰电话越来越少，后来干脆没了。
玉兰电话关机，门的插棍儿是她不放心玉兰一个人住时给特制的。即使他使出浑身的力气也不会推开的。电话关机门不开喊又听不到，姜涛甚至怀疑是不是玉兰和别人，这样一想他有些着急了，绕过房子的东头想从房东家大门跳进去，但是房东家大门是光秃秃的大铁门。姜涛看了一会儿又回来，没有办法只好敲二丫小吃部的门并说：“二姐，我是姜涛，进不去屋了。”
时间不长，屋里亮起了灯。门还没开，就传出了二丫的声音：“你不在医院护理吗？”“晚上没事儿，我回来明天拿暖壶什么的。”姜涛冻得有点哆嗦。二丫把门打开，姜涛看了一眼只穿粉红色内衣披着棉袄身子丰满的二丫说：“一下午没有电话不知道玉兰怎么了？”姜涛说着就朝西墙走过去。
二丫小吃部和玉兰理发店租的是一家的房子，原本是个筒子屋，房东把中间隔成几个屋出租。间壁墙就是单砖垒的，彼此两个屋有大声音都能听到。姜涛用手拍着墙喊玉兰。喊了一会儿，二丫手机响了，二丫跑回屋去一会儿就出来冲姜涛说，好了门开了。原来是玉兰打给二丫的。
姜涛出了小吃部，理发店的栅板空隙果然透出灯光，他推开门，进屋又插上门。理发店的屋子空空的，要是以前玉兰一定会在门口等着他一个拥抱和亲吻。屋子除了比外面有点温度外，似乎给他滚烫的心浇了一瓢凉水。他关了灯点着脚推开西屋门，小西屋亮着灯玉兰头朝里盖着被躺着，没有一点热情。这样的情景打碎了姜涛之前所有浪漫的想象。但是他还是很快脱了鞋子衣服，怕身上凉小心翼翼的钻进被窝。
姜涛支撑着身子尽量去看玉兰的脸问你咋的了？玉兰扔生气的说：“你不让在哪？你回来干啥？”玉兰这样一问姜涛反倒高兴了。他说那是传染病医院，还有不是想和你单独住吗？要是你在那这么晚能回来吗？就是回来我也不放心啊。你不知道我的良苦用心。姜涛以为玉兰是生他不让在医院的气，其实玉兰是另有隐情的，要是以前她一定会说那个小布包里什么也没有，哪来的宝贝？但是这次她没有说。
玉兰白天把小蓝布包打开了，她一直以为杨树花会把里面东西装的板板正正的，开始她没有打开，只是用手捏着，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在玉兰看来宝贝一定是比较坚硬或沉重的东西。但是没感觉到她才想打开。在打开前她告诉自己一定要记住摆放顺序。可是当她打开看见里面有针线，布角，药片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时，她就有一种被耍弄的感觉。所以无论姜涛怎么哄她，她也没有配合姜涛，姜涛像吃了一顿快餐一样结束了。
第二天早上，姜涛让二丫给煮了饺子，他哄着玉兰吃完让玉兰和他一起去医院，玉兰把姜涛的话还给了他说那传染不去。姜涛被说得哑口无言，但是玉兰还没有完全哄好他走了不放心。可是医院又不能不去。一直和玉兰呆到9点，他才拿着暖壶和剩的饺子恋恋不舍的离开理发店。
姜涛回到病房，杨树花已经打着点滴了。杨树花斜靠在床头上，她显然是哭了，好像还和对床打针的大哥和一位中年妇女说话，见姜涛进来突然收住话头的感觉。姜涛把水壶和饺子放到床头柜上说，打上了？
都打完一个了。对床的打针的男人说。你这是咋的了？中年妇女说他们也是住院的，只是每天来打针，晚上回家住去。这个病床是他们的。姜涛看了一眼母亲的点滴瓶子问母亲吃饭吧？早晨现煮的饺子。刚说完他喊起来：这怎么还鼓包了？于是他喊护士。并对母亲呵斥道：“你说挺大个人了，打针鼓包都不知道？真是愁死人了。”
呵斥完才意思到屋里还有外人，于是缓和一下语气说，这鼔这大包也没看见？杨树花急忙坐直挪动胳膊。还不住的咳嗽。她像做了错事儿的孩子。姜涛还念念有词的说，这咋哭了？是哪难受吗？这时护士跑进来，急忙
拨动滴管上的开关，拔掉针头对姜涛说，你这样护理可不行啊！姜涛说我也是伤病号，这是没办法要不也得修养的。
护士从新给在另一只胳膊上给扎好，对杨树花说这回可看好。杨树花仍控制不住的咳嗽着。对床的中年妇女对姜涛说，晚上可不能把老人自己扔这儿，这么重晚上有点什么事儿的咋办啊？这不是刚来嘛，今天就在这了。我寻思打完针也没有啥事儿。晚上把被都给她盖上。然后他问中年妇女打针的老人是她什么人？中年妇女说是她老爸，也是肺子不好。在这住院，反正花着住院钱也没有在这住过。
中年妇女虽然和姜涛说话，但是并不融合，似乎有点冷眼旁观的打量着他。姜涛也感觉到有些异样，他甚至怀疑他装瘸的腿出了问题。或者是哪有什么失常。为了缓解内心的慌乱和刚才的失态，他主动问中年妇女老人住院多长时间了？中年妇女说没有几天刚发现的也不是很重。中年妇女回答完姜涛就说你们娘俩相依为命也不容易，离婚的媳妇对老人不好，你再这样可真不对了。我们心直说你也是为你好。再可别把老人自己扔这了，都打完一瓶药了你才来还像呵斥小孩儿那样呵斥大姨。
姜涛眼睛有些发红，脸上更瘦，颧骨突兀可以用尖嘴猴腮来形容。他说腿疼又没有活儿了心情不好。他说感谢大姐的批评。他虽然和中年妇女聊天，但是一直在想母亲一定和人家唠嗑说了很多委屈。不然不能哭的那么伤心，连打针鼓包都不知道。又过了20来分钟老人打完了，临走老人说这个床闲着晚上就住着吧！姜涛点头卑微的说谢谢！
姜涛想送中年妇女和老人，被中年妇女用手势止住了，中年妇女说赶紧给大姨弄饺子吧。杨树花依旧咳嗽。
刚照进来的阳光有点晃眼睛，钢筋和铁管组合成的刷着白铅油的点滴支架，支架下边三角形的底座挨着垃圾桶。桶里尽是杨树花吐的痰。杨树花又是一顿咳嗽然后张嘴喘着气，有泪痕的眼睛带睁不睁，一点精神和气力也没有。随着喘息，还有微弱的呻吟。
她自己觉得来医院倒重了，如果不来医院，她感觉应该还能挺住，现在好像挺不住了，就像马上要死了一样。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咳嗽，还有胸痛。姜涛像赤眼蜂似的看着她生硬的说再别啥都跟人家瞎嘚嘚，这不是柳树屯儿。说完又问吃饺子行吧？
“呃……”杨树花又咳嗽起来，她张着嘴痰从嘴里吐出来到垃圾桶里，扯着粘条，用左手擦一下，然后在床边上擦一下。咳嗽过后又闭上眼，张口喘起来，红色线衣胸前也有一些污渍。脸上也许是背光的关系变得有些黑暗。
“唉呀……”杨树花咧着嘴呻吟着，然后微微的点头说都不认识就说说话。姜涛随即就又吼了回来：“不认识就更不能啥都说。”
姜涛说得很对，但是他不知道这个中年妇女是谁？更不相信世界上竞有这么巧的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