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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王芬玉很高兴，心情很好。住了五天院，700元的押金还退回来82块钱。尽管天很冷还下着小雨，似乎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毕竟孩子好了，也脱离了医院那个叫人心碎的地方，她拎着水壶，盆，还有小红换下来的衣服，抱着小红和被子在大村从大客车上走下来，她下来后，大客车开走了。
“坐车吧，大姐。”道边一个三轮车用塑料布蒙着后座专门拉人的。从卫生院出来时，雨好像没有这么大。也没有这么冷，也许是刚下车的原因。
“到柳树屯多少钱？”王芬玉问。她把兜子放下，给小红盖了头上的被子。
“10块。”开摩托车的是个中年人，穿着雨衣坐在摩托车座上。
“10块有点贵了，5块去吧！来时我是走来的。”
“平常8块，今天不好就给10块吧，都是泥，费油。”
“5块我就坐，要不下雨我就抱孩子走着走了。”
“5块肯定不行，这还是看咱们是一个村的，要是外地来的就得15。”
王芬玉拎起放在马路上的兜子，试着走下马路，她想看看走着走行不行，下雨她不害怕，冷也不怕，可是脚一滑一滑的。
“这样吧，大妹子，你看8块钱吧，就是平时的价钱。”
“六块钱，行我就坐，不行就算了。”王芬玉转回身看了看天空，好像不能下大的样子。
“看你抱孩子，还拿这些东西也不容易，给你跑趟吧！”于是打着火把车开到王芬玉跟前，拉开钢筋焊的门儿，王芬玉抱着小红上了车。司机把水壶和包放到车上，问：“在柳树屯哪住啊？”
“最后趟街。东头第二家。”王芬玉给小红弄着被子。司机关上门，开着摩托车向前走。大村的道也是黄土路，一下雨就很泥泞。摩托开不快，刚出了大村，天空就飘了雪花。
“冷不？”王芬玉撩开小红脸前边的被子。小红可能是坐大客坐的，有点不精神，但还是摇了摇头，王芬玉之所以打车也是看天不好，孩子刚出院，再冻着，尽管心疼钱，还是打了车，连村道是黄泥路。加上坑坑洼洼，尽管三轮车很慢，但是还是左摇右晃的颠个不停，走一段，王芬玉都有点儿头晕脑胀的，加上四周都是塑料布，她似乎感觉有点热，她后悔，要知道小雨转雪就走着走好了，可看着泥泞的道她又打消了那个想法，好在路途不远，20多分钟三轮摩托车就停在了她家大门前。
“是这儿吧？”司机回过头问。
“是的。”司机熄了火从摩托上下来打开车门，王芬玉掏出6块钱递给司机。
“这都不挣钱。”司机说：“这道儿费油。”司机把包拎下放在大门口，又帮王芬玉接下小红。待王芬玉下车接过小红后，他开车走了。
王芬玉解开系大门的绳子，她发现一个问题，往常开大门，大门都会东倒西歪的，这回很利整，她发现掉的大门撐都加固了，缺的竖条也钉上了一块板子，大门修过了，但是她没有仔细去想，不自觉得闪现一下能是自己的丈夫回来了。雪变得大了，王芬玉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包向院子走，路过猪圈时，猪拱着圈门哼哼地叫着。王芬玉心想一会儿再喂你吧。拐进院子，王芬玉看见院子里干干净净，除了汪点水坑什么也没有，苞米真的像老婶儿说的那样，都收拾利索了，小鸡蹲在窗台上，王芬玉推开外屋门，屋里怎么冷也比外边暖和。她抱着小红，拎着东西，径直进了东屋，屋子很暗，王芬玉的婆母躺在炕头上，下身和脚压个小被儿，王芬玉把水壶等先放在炕稍，然后双手把小红躺放在炕上，抖开被说：“可下到家了。”小红穿着一身红衣服，穿着小红鞋，一骨碌起来。
“妈，我们回来了。”王芬玉小心
奕奕的冲炕头躺着的婆母喊一声。
“听见了。”王芬玉的婆母脸冲炕，没有转身，也没有起来，只是冷冷的回了三个字， 王芬玉没有再说话，她看了看小红，小红从被上下来。
“冷没？”王芬玉问小红。
“不冷。”小红说完去翻王芬玉放在炕稍的兜子。王芬玉把暖壶拿出来放到箱盖上，又把盆拿出来，盆里有杯子，碗和一个用塑料袋装着的小红的羽绒服。然后王芬玉拿着小红的羽绒服进了自己的屋子，她想躺一会儿，结果一摸炕冰凉。昏暗的屋子，冷冷清清。她觉得有点儿头晕，但冰冷的屋子，拔凉的炕，她又不能躺下，她要去点火烧炕，她想到了什么，从裤兜里掏出所有的钱，她数了一下大票还剩9张，小票还有100多。她在屋里找着地方。看看炕柜又看看地柜，又看看箱子，觉得都不够稳妥。于是看看电视也不行，最后又装进了自己的背兜。她到外地想烧西锅，一看柴就剩不点儿细树枝了，她把柴禾放到灶坑门，又到外面房东头的柴垛前，捆柴都被雨雪浇湿了。雪更大了一些，王芬玉使劲拽了两捆。雪水落在新买的黑棉鞋上，她抖了抖脚，然后抱着柴禾进屋了，西锅里是空的，猪食缸里只剩下稀水。看来婆母一直没有烀猪食。王芬玉听外面的猪在叫，就索性到苞米篓子看看还有瞎苞米没有，先给猪扔点，然后再烀猪食，她来到苞米楼下车棚上果然有。她用一个土筐装了两把，然后挎着来到猪圈前，猪也许饿大劲儿了，猪槽子拱翻在粪坑里。也许这几天冷，猪圈上边的草是防雨用的，结果被猪掏了个窟窿。雨雪从窟窿处漏进来，猪炕和粪坑一样的都是水。原来是猪躺着睡觉的地方和下边的粪坑一样了，王芬玉把瞎苞米扔到猪炕上，猪立即去啃苞米。王芬玉没有想到自己苦，此刻倒觉得那猪太可怜了。她想这猪也太可怜了，但是转念一想，也没有几天遭罪的了，因为她要把猪卖了，早点儿还上汽车大修厂的钱。猪卖了被杀了也就不在这遭罪了，王芬玉绕过猪圈进前园子。前园子里的白菜上都落满了雪，白绿相间。王芬玉拿起一捆苞米叶，然后用装粪的洋叉叉起来，举着走到猪圈前，把苞米叶子堵在猪圈棚上的窟窿上。这个办法还真不错，雪顿时就漏不进来了，苞米叶除了喂牛就是冬天垫鞋，还有就是蒸粘饽饽时垫莲子，极少数人家也给它放厕所边上当纸用，这些用途在王芬玉家都能用上，把窟窿堵上，王芬玉又回到园子里挑两捆干的抱到猪圈前，解开高粱杆儿，一点点的把干苞米叶扔到猪炕上，这样猪可以趴着。猪弄完了就去看看牛棚里的牛，牛槽子里有苞米叶子，牛趴在地上见王芬玉进来也一下站起来，用嘴向王芬玉勾着，估计是渴了，王芬玉又从车上拿几棒瞎苞米扔在牛槽子里。看了一会儿说：“等着我去给你拎水去。”她这一回身撞了身后的小红。小红自从穿上新鞋就不闲着地在地上跑，在医院的病房和走廊总是来回的跑，王芬玉不知道她啥时候下了地，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自己身后来了，小丫头就是皮，摔了一身泥，一手泥也没哭，嘴里还说：“有粑了。”她是下地来拉粑粑，王芬玉急忙把小红抱起来，“就蹲这儿拉吧。”王芬玉把小红拎到苞米楼子下面的干地上，然后从牛槽里拽出几片苞米叶先给小红把手上的泥擦了擦说：“先拉吧，我去烧火。”
王芬玉进到外屋，先在井上引水压了两桶水，倒在西锅里，然后拿着猪食桶又来到苞米楼下，小红弯着腰离开了拉屎的地方，说：“妈，拉完了。”
王芬玉还是从牛槽里拽了几片包米叶。
“妈妈，卫生纸。”小红已经不习惯了苞米叶擦屁股，叫着，“凉，拉。”
“妈慢点儿。”王芬玉给擦完，把小红抱到外屋，然后把红色的外套给脱下来。抱到东屋的炕沿上，把沾满泥的鞋给脱下来，小声说：“老实点，奶奶睡觉呢！”小红点了点头。见王芬玉出去了，她往炕头凑了凑，把两只穿着红花袜子的小脚伸进了奶奶搭脚的小被子里，也许怕奶奶说她，她没敢把脚往大里头伸。然后歪在炕上，一个左手支着下巴，像大人的样子一样，看着那个大塑料兜子发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