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涛一夜几乎没有睡觉,到早上四点多他实在等不及就又到病房外面的走廊又给二丫打电话,他想二丫这会儿应该醒了。电话通了,姜涛喜出望外。但是接电话的是个男的。这让姜涛意外的同时似乎还有一点醋意,心想怪不得一夜都关机。姜涛马上问二丫在吗?对方问姜涛是谁?姜涛说别在意我是她饭店隔壁玉兰的对象。电话里说我媳妇儿啥样人我知道我在意什么?
电话里的声音很直爽,然后姜涛就听见说醒醒电话找你的。二丫好像还没有完全醒过来就问谁啊?姜涛叫个二姐说玉兰咋一直关机?二丫说她也不知道,她昨晚回乡下家里了。姜涛说了句一直关机。二丫又一句不知道。她说家里有事儿昨晚小吃部都没营业就回去了。说好像得两天回去。姜涛一直以为二丫没有家呢?
姜涛曾经问过玉兰咋没看见过二丫老公?玉兰嘴哄人时像糖,损人时像刀,她反问姜涛看上大菜板子了?姜涛再没敢问。二丫的电话号还是二丫一次告诉要餐记下的。一听男人是二丫老公姜涛自己也说不清楚怎么就有点理所当然的醋意大消。挂了电话,姜涛就一会儿看看医院锁着的门。可是就像等车一样,越是着急车越不来。姜涛几次想找看门老头儿,但是又害怕挨说。因为头一天晚上回理发店老头儿就说马上锁门了。
毕竟这里住院的没两个人,虽然来了两天姜涛感觉他好像成了这里的“名人”。他回到病房又躺在床上挨着,用耳朵听着除了母亲的咳嗽就是还不到来的开门声。姜涛想一旦开门他就赶紧去理发店。他看着手机上的点一秒一秒的跳着。一分钟都是漫长的等待。你一宿没睡睡会儿吧。杨树花咳嗽完说,住几天能走我就走,别抽白天看看我这两样东西能卖多少钱给你拿去卖了吧。我没有钱了。
说着杨树花把棉裤脱下来,从棉裤里头拆下来一个长条的黑布补丁。里面是一块骨头和一个布包儿。杨树花说你爸活着时候说这是虎骨和长白山鹿茸。我也不认得。一直放着了。此时姜涛的心思完全在玉兰那,所以他没好气的说先放着吧。杨树花说那你也看看值不值钱?姜涛这才爬起来,在点了一夜的灯光下仔细看看,其实他也不知道。于是说等有空拿药店问问。人就是这样,在家多点一会儿灯都心疼的杨树花在这却没想着关灯。也许是为了咳嗽吐痰方便吧。
看儿子不以为然,杨树花有些扫兴,因为她一直如视珍宝的藏着。姜涛终于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急忙把母亲的珍宝扔下。他以为是看门老头开门,结果到病房门口一看是晚班护士上厕所。晚班护士说起来这么早不是又要走吧?姜涛在心里说关你什么事儿?他退回病房接着听到的是让他愈加烦躁的哗哗流水声。姜涛在病房里站了一会儿,心好像被猫抓的一样丝丝叨叨的。于是他使大劲的嗨了一声又躺在床上。
他的无可奈何让杨树花自责不已又爱莫能助。杨树花收起宝贝,咳嗽又打破了短暂的安宁,好像比以前重了竟然带来一个屁。因为是儿子,杨树花并不在意,她看着窗帘,也想看看外面的天到什么程度,她的破手机自从来到城里就没有充过点。床帘上是雪白的灯光,根本看不到外面。姜涛的坐卧不安确实有点让杨树花火上浇油。她也盼着天亮,这是所有病人的一种愿望。还有天亮咳嗽要比夜里确实轻一点,有时坐着还能眯一会儿。
一夜姜涛没睡的姜涛趴在床上,依然没有睡意,他又打了玉兰的电话,“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足已能把他打进18层地狱。”但是比关机更可怕的消息在等着他。走廊尽头总算传来脚步声和开门声,是早上5点半。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姜涛不再瘸了,几乎是跑出胡同来到大道上,他摆手堵住一辆出租车。
“去哪儿?”司机问。
“郊西。”姜涛一脸惊慌。
“郊西哪?”司机又问。
“玉兰理发店。”姜涛有点烦了。县城不大,不到20分钟,姜涛就喊: “到了到了。”
司机把车停下,姜涛开开车门就走,司机喊着:“车钱,车钱。”见姜涛摔倒在黑白的雪地上,下车走到起来的姜涛跟前,要完钱开车走了。
玉兰理发店栅板上好,姜涛没到门前就看见门上的大铜锁头了,姜涛看看锁二丫小吃部,也是锁头站岗。姜涛从腰间拿下钥匙打开理发店的门,在昏暗的光线下里面的东西基本没动,这让姜涛还有些踏实,心似乎放下了一些,但是当他打开西屋门时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床上凌乱,布衣柜拉链开着,玉兰的衣服都拿走了。
姜涛呆呆地看着床,好像能把玉兰从床上看出来似的。看了有几分钟他把手伸到床上被子下面,寒冷的屋子冰凉的床,姜涛有一种要哭的感觉。前天晚上两个人还睡过的床已经空空如也。姜涛拿出手机玉兰依旧关机,他又把电话打给二丫。他把看到的一切告诉二丫,二丫似乎吃惊但是很冷静的说,还真不知道玉兰去哪了?二丫让姜涛问问玉兰的朋友或房东。
姜涛打开后门,女房东正在煤棚前砸煤块子。姜涛走到跟前直接问大婶儿知道玉兰去哪了吗?女房东停住手中的斧头依旧蹲着说,玉兰昨天走了好像和一个男的去海南过冬了。她告诉俺家那口子说房子还有两个月到期不租了。她说你要住就住到期,不住就让我们收过来。里面东西都不要了。
女房东后面说什么,姜涛没有听见,他顿时觉得头嗡的一下,天好像塌下来了。他酿酿跄跄的回到理发店坐到西屋的床上哭起来。他哭喊着玉兰你在哪啊?姜涛一直以为玉兰离不开他的成分大些。现在才知道是自己离不开玉兰。也许玉兰是他的依托和事业的稻草。然而现在一切都随着玉兰离去而化为乌有。他憧憬未来那个美丽的梦也随之破灭了。姜涛眼泪成河,鼻涕过江。觉得天昏地暗,他的身体被掏空,好像世界都空了一样。
他趴在床上哭了差不多半个上午,没有一个人来,就连二丫饭店也没有一点动静。姜涛哭着哭着就想那个男人是谁?姜涛刚开时,确实有个男人来理发。再也没有看见过玉兰和哪个男人接触。姜涛用凉水洗了把脸,他要去玉兰哥家的二手车行打听一下。姜涛对着理发店的大镜子擦了没有血色的脸,整理一下衣服。又看了一眼熟悉而没有温度的屋子,然后把后门插上,走出理发店锁上门,看了一眼二丫门窗禁闭的二丫小吃部就朝门前还有残雪的柏油路。
因为是通向农村的路,出租车并不多。姜涛看着路两头,眼前总出现玉兰的幻觉,好像就在眼前。姜涛后悔自己昨天的较劲,干嘛不给玉兰打个电话?他在心里一遍遍的问着玉兰你在哪?他恨不得一下看到玉兰才能活一样。他真的想到了死,如果找不到玉兰,他真的不想活了。但是,当他拦住一辆出租车到玉兰常说的她哥二手车行的时候,姜涛的心情好了许多。因为人家这个车行根本就不认识玉兰,老板也没有玉兰这么个妹妹。
姜涛觉得是玉兰开始就是编的一个骗他的故事。姜涛顿时由想到气。原来玉兰是个骗子。他常常出了口气。一下轻松许多,他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二丫说玉兰骗了他。他给二丫打电话没有人接。没多长时间,姜涛电话响了,他先以为是二丫,但是一看是陌生号,他想可能是玉兰,他还是喜出望外的接起来。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声音,因为想玉兰急切他问你在哪呢?结果和电话里的问话撞到一块。电话里也是这么问的。但是下句话是快点回来,你妈滚针了。姜涛才听出来是医院的护士。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护理病人呢。姜涛被护士清脆的声音训了一通赶紧回到医院。
病房里只有母亲自己仍旧打着点滴,仍旧咳嗽。
“你去哪儿了?”母亲气喘吁吁地问。
“咋总滚针?”姜涛没有好气地回了一句,他把怨气都发在母亲身上。
杨树花看着自己的点滴说:“那个床的今天没来,护士说人家把药拿家去打了,外边有专门上家打针的,打一针才5角钱,咱也拿药回理发店打吧!还省点床费和饭钱。”
“行了,打针吧!”姜涛有些气急败坏了。
他坐在空床上,那个头天来打针的老人没来。姜涛喊完,戴白口罩白帽子长眼毛的护士来了,护士开门就批评起来:“你说你,住院两天旷课一天,这又早上开小差一天,大姨血管本来就细,她还咳嗽滚针危险不说,我们再扎一次有多费劲?都30多岁了,还像20多岁呢?难舍难分?”姜涛看着护士说:“那啥,不是。”他不知道怎么和护士解释。
护士说:“你干什么我们不管,但是你不好好护理出了事儿我们也不管。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当儿子的。你说老人到现在眼瞅中午了,早晨饭还没吃上呢,能治好病吗?病人的病是3分治7分养。”姜涛干着急说不上话,倒是杨树花说:“在农村时也都两顿饭习惯了”。这时一个患者家属找护士,年轻护士才愤愤离去。姜涛问杨树花吃啥?杨树花看看床头柜上头天晚上的肉片说:“那个让饭店搁水投投,然后来半碗饭就行了。”
人真的是点背,喝凉水都塞牙。姜涛去买饭结果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