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芬玉把牛牵回家,但是她没有牵进院子,而是拴在了大门外。以往这个时候是把牛绳解开放出去,牛自己到野地里吃苞米杆,晚上回来饮点料水就可以。王芬玉的这头牛特别听话,不用出去找,就领着牛犊回来。
现在她不能往出松,万一谁来看牛松出去就看不成。拴好牛,王芬玉发呆看牛肋下一个包上来下去,那是没有出生的小牛犊在里面很欢式,一定是个小牤牛。
看了一会儿,王芬玉回到院子,抱来一捆苞米叶,扔在牛前,牛开始用嘴拽着苞米叶,然后嘴开始左右交替往里吞食着。
王芬玉看着,以前她从来还没有这样看过牛吃草,因为她很忙,可是现在竟然觉得没有什么可干的。捆苞米杆儿,挖菜窖,削芥菜,腌酸菜,腌咸菜和往地里拉粪?这些活儿通通都不需要了。
她把东西处理完就要走了,尽管她还不知道去哪?在老叔家,她本来想告诉老婶儿把白菜萝卜什么的拉她家来,但是她怕婆婆不走,还是等婆婆走了以后再告诉老婶儿,连同这房子,房子里的一切,还有那十多只鸡都送给老婶儿。房子不能卖,交给老叔,是卖还是看管,由他们做主吧!
隔着杖子,王芬玉看着这三间土房,前坡已经没有雪了,房上的两个烟囱还冒着丝丝的白烟,王芬玉想这就是自己住了几年的家。这就是曾经让自己放弃一切,追随男人的家么?看着窗户,她看到了当年结婚的场景,结婚一点也不热闹。
就几个小孩子卖呆,老叔没有戴帽子做主婚人,他本想说很多的,但是来人实在少的可怜,老叔也没有说下去,婚礼就草草地尴尬地结束。当时王芬玉并不知道他们家的人缘差到如此地步。晚上连闹洞房的人也没有,是婆婆给她煮了一碗长寿面。
老叔也没有在这吃饭,老婶儿根本就没有露面。和老婶儿真正认识是开春合伙种地,开始老婶儿不像现在这样能说,也从来不提她家的事儿。
房脊上空,从东边飘来几朵白云,慢悠悠地向西南方流动。由白云王芬玉想到了自己,自己会带着孩子飘向何方?她断定婆婆一定先她而走,姜涛不会拖得时间太长。原计划王芬玉是不打算从自己嘴里告诉老婶儿离婚的事。
但是,阴差阳错还是说了,这也许就是世事难料吧!婆母刁钻,看不上自己,毕竟是老人,能不伤尽量不伤她。一个公鸡飞到苞米楼上在叨苞米,王芬玉想起来早晨没有喂鸡。于是她又进了院子,外屋门开着,王芬玉走到苞米楼前够了两棒苞米,然后相互对搓着,小鸡们跳跃地争抢着。喂完小鸡儿,王芬玉进屋。
“我给你做点小米粥吧?”王芬玉冲躺着的婆婆问。婆婆依旧没有回话,不过王芬玉看见婆婆跟前有方便面的碎渣,相必婆婆是吃了,王芬玉只好做点自己吃的饭,不是为了婆婆她就和小红在老婶儿家吃了。
王芬玉点着东屋灶坑后,上东屋碗架拿剩饭时,她听见婆婆喘气有些不对,于是她走到婆婆跟前用右手摸了摸婆婆的额头,觉得有点热,王芬玉又问婆婆,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找大夫吧?
“不用,就是有点迷糊,躺会儿就好了。”婆婆的语气很生硬,但总算说了一句话。
王芬玉说:“啥事你也别和我生气,都是姜涛定的,他让我啥都卖了,我也不知道详情所以就张罗着卖吧,也不是说卖就卖了。”
“我知道了。”王芬玉婆母说:“我不迷糊了,一两天我去城里找他,要是真那样我就把牛照给你。”王芬玉内心几次想把离婚的事儿说了,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王芬玉到外屋拿烧火棍在东灶坑里拨弄一下木头疙瘩。这木疙瘩可是好东西。每年都是,到天冷的时候,做完饭都会在灶坑里添上一块木头疙瘩,慢慢烧着炕能热乎些。
打木疙瘩头需要天嘎嘎冷,赶着牛车带着大斧子和锯,还有土篮子,就劈年久的死树桩子,这叫打疙瘩头,这样活儿王芬玉都干。矮的劈,高一点的拉下来。就是为冬天烧炕。
王芬玉把饭收拾到炕上,婆婆依旧没有起来。王芬玉只好找到那个破手机找到号码拨过去。
“喂,是黄大夫吧?”接通后,王芬玉把手机递给了婆婆。
“喂,我是柳树屯的老姜太太,对,是杨树花。今天早晨迷糊厉害,啊,下午也中,那就下午吧!”
王芬玉的婆婆姓杨,叫杨树花,这个王芬玉都不知道。每次大夫来给婆母看病,王芬玉都躲开,因为她感觉到那个大夫总是不怀好意看她,婆母也不生气王芬玉在不在跟前。
下午,黄大夫是和抱着小红的老婶儿一块儿来的,因为上午王芬玉牵牛回来小红就扔老婶儿家了。黄大夫细高个,刀条脸,小黑胡儿,有点儿兜齿儿,他背药箱子进了屋子。
在园子弄白菜的王芬玉没有和大夫打招呼,只是和抱着小红的老婶儿打招呼。于是两个人就在外面聊起来。老婶儿说她一个是小红闹着回来,一个是她要帮王芬玉要牛照。
王芬玉不想吵架就拒绝了老婶儿要牛照的事儿。
然后,王芬玉又说:“等让我老叔赶车把这白菜,还有这边埋着的芥菜和萝卜都拉过去。”
“拉什么啊,这白菜也可以卖的,大村有买菜的。”老婶儿瞪着眼睛说完又放低声音说:“你老叔在大村给你倒来2700,你先用着,等牛卖了还上就行。”
“老婶儿,你们太好了。”王芬玉很感动。
“傻孩子,你在这儿也没亲人,我们不帮你谁帮你?”老婶儿说:“早不知道,这几年叫你受这么多苦。”
“老婶儿,都过去了,好聚好散。”
“姜涛不是什么好东西,守着你老叔我不敢说,你们离婚了我告诉你,他爸年轻时在乡里开汽车,去吉林石城认识了你婆婆杨树花。你婆婆在家处了对象,也要结婚了,结果让姜涛他爸撬来了。结婚不到三年,姜涛两岁,他们离的。姜涛就在这儿和他爷他奶过。
离婚了这个死人又嫁给老家那个对象了。但是总来看姜涛,来了就在这儿住,姜涛他爸也回来,他们也一起住。姜涛他爸在乡里又处一个也结婚了,有个小丫头。
那个小丫头大了听说也叫姜涛睡了,人家她妈嫌丢人和他爸离了。这个死人总往这边跑,他们一家不一家,两家不两家的。他爸39岁肝癌就死了,死那时候遭老罪了。
这个死人挫估俺老太太跟我们打,姜涛还有个姑也恨我们,让她挑的到现在都不来往,都乱套了。杨树花在那边也生个小子,那个孩子是不是那家的都很难说?她那时总往这跑。
那边的钱也往这边倒腾,姜涛要什么就买什么,那边的小子,从小就给他舅家了。这个死人总说别人不知道报恩,她说她念完初中,为了供她哥,她就下生产队干活了,她总说她哥对不起她,那边可能也离了,离不离咱不知道。
给老姜家生个儿子又会来事儿,给老太太虚乎的捋顺条杨的,我们几年没孩子,加上我不会来事儿,总受气。老公公老婆婆都看不上我。杨树花才坏呢,姜涛和他爸一样一样的,不会得好。” 老婶儿小声的和王芬玉说着,王芬玉大为吃惊,觉得自己当初太傻了。
“唉,嫂子,我走了。”黄大夫背着药箱子出来,走到园门儿冲老婶儿打招呼,然后又没话找话的冲王芬玉:“你婆婆挺重啊,高烧38度,血压也高,高压160,低压140,我给开降压药了。”
“死不了吧?”老婶儿一本正经地问。
“那倒不至于。”黄大夫见王芬玉不怎么热情,就没趣儿地离开了。
“死不了就行。”老婶儿冲着黄大夫的背影说了一句。
“她现在没地方去,那个儿子是研究生,媳妇也是大学生。和她哥不来往,老家又回不去,就只能赖在你们这儿,其实这和她没有一点关系。将来就是跟姜涛去两天半就得撵出来,姜涛看着像个人儿似的,实际比牲口还牲口,能养她老?等着吧!”
“冷吧,进屋坐吧!”王芬玉看老婶儿好像有点冷。
“不进屋了,”老婶儿从兜里掏出钱说:“你查查,我回去收拾收拾。做晚饭,还有个老爹呢!”
“2000就够了。”王芬玉说着要给老婶儿拿回700。
老婶说:“都拿着吧!这回别让那个死人再偷去!”王芬玉就把钱装起来说“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