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王芬玉一把把门拉开,小屋不大,看样子平时也没有多少人,就一个凳子在一张大玻璃镜子前。靠门口是一个长沙发,屋里没有人。在靠大镜子一侧有一个屋门,王芬玉打量一下,然后把这道门拉开,里面是一个就能放下一张床的小屋。小屋的床上,一个穿粉色毛衣,烫发,描眉画眼的大眼睛女人正歪躺在一个男人的肚子上,那个男人就是王芬玉的丈夫姜涛。
“你整头发吗?”女人赶紧起来。
姜涛较瘦,颧骨较高,脸有些方,面色发白。但是看见王芬玉的刹那,脸紧张的变黄了。说话也有些结巴了。“你咋来了呢?”
姜涛穿的是黑色羊毛衫,他急忙站起来,理发女也看明白了。
“你是嫂子吧,坐下说。”说着她先出去了,站在外间。
“孩子有病,在乡卫生院住院,我手里没钱,现在办住院手续办不了。”王芬玉很平静的对姜涛说。
姜涛原以为王芬玉会大吵大闹,一看没有,他似乎有点胆量了。不冷不热地说:“那咋整啊?大修厂也没开资,住院得多少钱啊?”
“你有多少先拿多少,怎么也得2000吧,现在住院钱哪有数?”
“我问问玉兰有没有。”姜涛的话俨然把王芬玉当成了外人,好像上姜涛家来借钱了。玉兰就是刚出去站在门外的理发女。
“嫂子,你也看见了,我就实话实说了,”玉兰看着王芬玉说:“我和姜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说他要和你离婚,一直开不了口。今天你来了,那我替他说,你们离婚吧,别说2000块,就是再多点也没有问题。”
“我现在急着用钱,孩子还在医院呢。”王芬玉看着姜涛,姜涛对玉兰说:“有2000吗?就当我借。”
“没有。”玉兰死死地瞪着姜涛。
“我不会借的。”王芬玉说完,把门一摔走了。待王芬玉走后,玉兰笑着冲姜涛说:“原来你的眼光就这么高啊,怪不得你粘上我呢!”
“玉兰,你就拿出来2000块钱吧,等孩子出院,我就回去和她办离婚手续还不行吗?”
“你都说八百遍了,到今天也没有说。”
玉兰狠狠地说:“我可不听你糊弄。”
“好玉兰。求你了,她是外地人,没有地方借钱,你就当行个好,再说我的钱不都交给你了吗?”
“你翻小肠是吧?”玉兰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姜涛以为王芬玉借不到钱,可是他不知道王芬玉出了门,又打车回到了大修厂。姜涛不说没开资吗,她直接去厂子要工资。可是在厂子,领导告诉王芬玉的是,厂子从来没有欠过师傅和工人工资。但是当厂领导知道王芬玉的情况很同情她,几个人凑了2000块钱给她,并让司机给她送到车站。这是王芬玉没有想到的,她拿着蓝色的20张百元大票儿还是头一回。她要给领导们跪谢,结果被领导们拒绝了。领导告诉她,不用着急,等在姜涛下月工资里扣。厂领导根本不知道这种情况,因为姜涛请假好几天了,说回家秋收和过八月节,所以工资一点儿不欠。王芬玉如梦初醒,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忧伤反倒轻松了许多。在客运站最末一班车还要半个多小时。她觉得时间太长了,于是找了一辆出租车,从县城到卫生院要150块钱,王芬玉没有犹豫,还是打了出租车。
王芬玉赶回急诊室时,她吓坏了,因为病床上孩子不见了。那个大夫也没有了,一个大夫她不认识,人家是新接班的,根本不知道她给孩子看病的事。王芬玉脸变色,说话都是哭腔了,见人就问,但是没有人知道。倒是有个穿白大褂的,不知是大夫还是护士,告诉她到后院住院部看看。王芬玉腿来到后院径直往前跑。
“芬玉,芬玉。”医院走廊上,老婶儿拼命地喊她,她都没有听见。老婶儿在后面追赶,边追边喊,王芬玉站住。但是不是听见老婶儿喊她站住的,而是她在问一个人事儿。
“芬玉,芬玉。”老婶儿跑到王芬玉跟前,王芬玉好像不认识老婶儿一样,整个人像傻了。嘴里焦急地喊着:“小红,”直到老婶儿抓住她的胳膊,她才恍过神儿来,焦急地说:“老婶儿,小红不见了。”
“没有,在这边呢!”老婶儿拉着王芬玉进了三号病房。这个病房王芬玉看过了,并没有看见。只是太慌张,在老婶儿陪同下,看见病床上的小红,王芬玉才放下心来。嘴里不住地喊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小红并没有睁眼睛,但是气色好多了。跟前有矿泉水,牛奶和饼干等。见到老婶儿,王芬玉就像见到自己妈一样的亲,她让老婶坐在床边上,问老婶儿怎么来了?
“你老叔自己把两个牛车赶地里了,说你来这儿给孩子看病了,我说那我得去。你一个人带孩子,万一是住院什么的,跟前儿一个人也没有,我也知道你手里没钱,我跑回家借了1000块钱就来了,好歹找到急诊室。人家大夫还不相信我,打一圈电话,证明柳树屯是有个姜二社主任,说他老婆什么样,说我五大三粗的大嗓门儿,这才让我去办的住院手续。
王芬玉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婶儿说:“多亏了你,要不真没有个近人。”
“客气啥,苞米今天整不完明天再整,孩子要紧啊!”老婶儿安慰王芬玉。
“还是老婶儿想的周到,是的,小红是我的命根子。刚才真的吓坏了,也是我不动脑子,这医院还能丢了孩子咋的?”王芬玉说完,自己笑了一下,接着又说:“我太小心眼儿了。人家大夫也挺好的,看孩子重,没交钱就给检查了,又是听,又是量体温的,老婶儿,你没看见太吓人了,脸都紫了,39度多都抽了。”王芬玉把左手食指给老婶儿看。
“咬这么深?”老婶儿看着王芬玉粗糙的手心疼地说:“以后别这么辛苦了,你真是太可怜了。早真不知道。就以为你会过,不舍得买,哪知道你手里一分钱都没有,姜涛给你钱了?”
“给了。”王芬玉没有解释只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