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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村道上扫完雪的地方都露出了泥路，没有扫的地方两边仍是雪，但是没有先前厚和白了，有的地方淌着雪水。毕竟是刚过完八月节的中午，太阳还是有些热度，只是村子有些沉静，同时也有些陌生。王芬玉在村口下了自行车，拐进村子。王芬玉到大门外透过大门，她看见小红穿着羽绒服，裂着怀儿，脚上穿着大靴子，手里拿着铁锹，撮东杖子跟前的雪。王芬玉解开大门推车子进院，小红扔下铁锹想跑向妈妈，结果靴子太大，刚迈步就趴下了。
王芬玉系急忙把自行车靠在杖子上，跑过去一把抱起小红：“我的傻丫头，不冷啊？冻感冒又得打针了。”她直接把孩子抱进东屋放到炕上给擦洗了手脚上的泥。
“就愿鼓捣雪，咋说也不听。”王芬玉的婆婆一如往日的带着气说，她坐在炕里，脚上盖着小被子。
“咋不听奶奶话呢？快去管奶奶要点热乎。”王芬玉把洗干净的小红推到炕里，自己出去了。
“瞅你那身上造的。”王芬玉的婆婆喊着小红却没有给小红盖被的意思。
王芬玉到西房山头解了手儿，然后把牛从牛圈里牵出来，拴到前园子门的柱子上，给牛扔了一捆苞米叶打量一会儿后就去推自行车。她把自行车一直推进外屋，然后把后座上的东西拎到东屋。小红看见妈妈拎来的兜子和包袱急忙从炕里爬过来。然后把东西都翻出来。看见饼干她拿起来给奶奶，结果王芬玉的婆婆一看王芬玉买了这些东西，当时脸就沉下来。
这引起了她的嫉恨，好像王芬玉挑战了她的地位，因为王芬玉还从来没有过这个权利。王芬玉拿出一双袜子和一条线裤给婆婆，婆婆非但没接却问王芬玉是不是去县城找姜涛了？她问王芬玉姜涛给她多少钱？王芬玉说她去卫生院了，早晨走时她就是这样说的，昨天住院钱不够没结账今天去结账了。王芬玉没有告诉她离婚的事儿，所以婆婆理解为是王芬玉找姜涛要了钱才去结账的，她几乎要暴跳了。因为在她看来是从王芬玉来了姜涛才对她不好的。
小红见奶奶不接饼干就自己往嘴里塞两块，然后又看见方便面，她把嘴里饼干吐出来一半儿，用嘴把方便面袋咬开，就干嚼方便面。这时王芬玉把一些东西归拢完送西屋去了。就在王芬玉在西屋的时候，她的婆婆拿起笤帚疙瘩打在小红手上喊道那是用水吃的。小红哇的一声哭了，方便面也掉在地上。接着王芬玉婆婆把几袋方便面和饼干全划拉到自己脚底下说，谁家孩子这样没劲脏，吃一样不行还都护着。
也许打的太疼了，小红好半天才缓过气来。王芬玉听见哭声急忙从西屋跑过来。
“想拿我当朗子。咋寻思的？”王芬玉的婆婆没有一点收敛。看样子如果王芬玉吱声都能打王芬玉。小红看见妈妈进来就大哭着把小手儿伸过来。王芬玉抱起小红。她想冲婆婆说什么，但是嘴动了两下还是没有出声。她抱着小红边给孩子擦泪边往出走。走到外屋门口，外面的猪也许是看王芬玉回来了就拼命叫着。
看它叫唤王芬玉就先扔两穗苞米，小红在妈妈怀里抽泣着。王芬玉拿起她的小手儿已经肿起来了。王芬玉说方便面是泡水吃的，小红抽一口气说在，在，在她是想说在医院就干嚼的，但是就怎么也说不出来。王芬玉说，不哭了一会儿妈给你泡上。王芬玉把小红抱到西屋炕上，又到东屋地上捡起来那袋方便面，她想问婆婆也泡一袋不，结果看婆婆早把方便面和饼干锁到柜子里了。
王芬玉拿着方便面回到西屋问小红想怎么吃？小红还是伸出了小手。尽管还在抽泣，但还是嚼起了妈妈给撕开的方便面。王芬玉默默的点火，喂猪，饮牛，这是每天必须的。这回和每天不同的是，她给猪加了苞米糠，她想猪在卖之前让它吃点儿好的。一切这样的娴熟和连贯。最后把要做的饭放到东屋锅里，在烧火的空挡，她到西屋，从兜里子里掏出户口本，身份证，离婚证，还有那张字据和字句的复印件，她还想放到炕柜里时，她觉得会让婆婆看见，于是她这些东西放到炕柜底下那个炕板缝儿里，顺便把剩下的零钱也塞里。
然而，当她趴下身翻开炕柜缝时，她放的钱都不见了。明明早晨她拿钱时，剩下的600怎么就没有了呢？看来放这里也不行了，于是她又放回了兜子里。
她的心特别忙道，想问小红，可是小红一直在外面玩雪了。王芬玉好像站不住，呆不下，她要去老婶儿家，让老叔帮着先把猪和牛卖了，这个决定她在去民政前就决定了。要不然她不会舍得全换成新衣服，因为她知道光靠卖猪是凑不够还大修厂钱的，只有牛也卖了。一切计划都打乱了，她觉得这柳树屯已经不属于她，她似乎一刻也呆不下去。自从回来进屯子的一刹那，她感觉这个柳树屯儿变得很陌生了很空旷了，这里没有了根。
她在去民政前就决定了，不会再干过去那样的活儿了，大人孩子也不会再受过去那样的气了。尽管不知道去往何方，但是她知道一定有个地方，她要把猪，把牛，把粮食处理完，她要等到婆婆走后，她带着小红走，至少等到姜涛和他妈说完他们离婚的事，王芬玉也知道猪，牛，粮食也不是说处理就处理的。粮食，总得上了大冻才能有下来收的。让老叔帮着张罗，也许老叔就能留下，因为老叔说过岁数大了把家里大牤牛换个乳牛。
王芬玉站在地上望着窗外。房檐滴着水滴，虽是秋天又好像是春天，因为早春的时候小鸡也会挤在窗台上。春天小鸡儿下完蛋咯咯嗒嗒的叫声特别好听，也特别能给人希望，拣一个鸡蛋也是一份收获。王芬玉一直有一种力量，一直有一种奔头，一直为这种奔头而守候。当拿到离婚证的时候，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守候，不是为孩子，不是为志气，不是为将来过好，而是为的是自欺欺人。这个结果是曾经预料到的，可是为什么还那样执着呢？自己也是念过书，也是看过很多书的人，怎么就如此愚蠢？曾经的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就这样的连空中楼阁都不如吗？
自己的妈妈虽然没有文化，但是妈妈看人真准。都处理完，一定带着女儿先回家，哪怕妈妈不接受，跪着给她道歉，跪着给她认错。妈妈说隔着肚皮差成山，那时候不懂，总想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太天真了，就是把心给婆婆吃了也换不来一个笑脸。初恋的狂热真的是飞蛾扑火。
王芬玉又来到大黄牛跟前，走出去拿扫帚头给黄牛扫着身子，黄牛很听话，一动不动。扫过的地方胖乎乎，油光光的。这个牛很通人气，和王芬玉很有感情，就是夏天下雨，王芬玉也会顶雨给它放饱。这牛后裆宽屁股大奶好，身子长，下的牛犊都是肥头大耳。虎头虎脑的七八个月就能卖2000多元。王芬玉给牛扫完，放下扫帚，拍拍牛的脑门说：“你帮我干那么多活儿。”王芬玉又进院子拿一捆苞米叶子扔在地上，牛低头拽着。
王芬玉又看了看牛肚子，似乎看见牛犊子在撞牛肋下，一个包一拱一拱的。看到这儿，王芬玉又有点犹豫，牛是要快下犊了，下了犊还能多卖点钱。可是……她有些纠结，但还是觉得呆不下去了。她要去找老婶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