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森宇站在大樟树下,迎着满头大汗的金毛卷:“你心里除了赚钱,书,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吗?”温柔声中,流出一丝醋意。
金毛卷仰望着茂密的樟树,棱角嘴边,闪现一丝不在意的微笑:“千年古樟啊,可惜你不是件铠甲,只是把伞。雨脚锋利,雷声大吼。把你撕成千丝万缕,掏空了你的心。你还是张开庞大臂膀,扎根于村中,抱紧你的子民。我拼命地吸吮,你漏下的阳光,还不够强身健体。你宽厚的胸膛,容不下这么多子民。挤走了一个又一个,他们带着你的绿波,在外乡蓬勃。我呢,该去该留,还需你牵引。把我的前方交给你,也许我撑着你茂盛的绿意,在幽深的小巷彷徨,彷徨。揽一缕乡愁,取暖。我可怜啊!”鹤眼里射出悲凉,像是把那双深情的圆眼凉透。
她猛地弯下腰,拾起地上的干技条,猛地直起腰:“我就像它们,经不起小小的风雨,就折断了梦。”
“别那么悲观,柳暗花明的时机会有的。”
她拿着赵森宇的手,去抱古樟的树身:“来!我们感受一下樟爷爷千年的灵气,洞开愚笨的思维。用他坚强的身躯,支起我们的梦;用他蓬勃的绿意,绿化我们的梦。在这片贫瘠的土壤中扎根,开技散叶,顶起东山的蓝天。现在,我们只搂紧他一部分。让我们的孙子,牵着孙子的孙子,牵住我们的梦,把樟爷爷抱紧。”
森宇激动地把金毛卷搂入怀:“你梦中有我,我梦中有你,我们牵手迈过所有的坑,冲出所有阻碍,你不必让自己这么累,明天就要去学校,只一天都去做导游。”
爱情的力量就是那么大,能冲开紧闭的闸门,漾起一池暖流。
一向在别人面前难开金口的森宇,只要站到金毛卷面前,话闸门一下被激情冲开。
可惜啊,这股暖流,涌不进浩瀚的智慧海洋,只能滞留在爱情门外。
一向与书谈心,与文学谈恋爱的金毛卷,紧闭着她的爱情之门。
她赶紧挣开赵森宇的怀抱,回避他深情的眼神,刚才的举动让赵森宇误会了。
“你想要书,你父亲可以用货车载一屋给你。我呢,一天的汗水,从牙缝间挤出一点,来充饥我的梦,来慰籍我的虚荣心。这么多年来,我也明白你的心,你走不进我的心,书,己经先占了我的内心,我为它狂,为它痴,想自由地邀游书海,承载不起大多的思想,把你的真心藏起来,留给适合你的女孩。”
赵森宇张嘴想说,金毛卷头一仰,手一扬快步走远了,抬脚,跨步,扬手,仰头,神似赵鑫宇。
赵森宇追随着她的背影,轻唱着:书啊,我的爱人啊!你容纳了千万种思想,怎么容纳不了我这颗小小的红心?你承载了千万吨货轮,怎么承载不起我的爱情?你让我激起的漪涟,碰在礁石上独自息灭,叹息。
沮丧回到家的赵森宇,仰躺在床上,指着天花说:“赵森宇啊!你脑子里塞满了水泥和沙子吗?何时能开窍,两年初三,三年高三。”
赵厂敲门进来,把江西财经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拿给他,本想给儿子一个惊喜。
赵森宇怀疑地望向父亲:“我不是只有四百五十分吗?”
“这个你别管,财经大学的大门己向你敞开了。”
“我要自己考取的。”
赵厂严肃起来:“你要考到宇航傻子那样才甘心吗?这次由不得你。儿子,他考了八年啦!人都考傻了!肖老二为了跟杨家争面子,为肖家那块匾,逼考儿子四年后才后悔,那个匾早己改朝换代了,换给了杨氏。他杨家是祖坟葬在风水宝地。我也怕了,全村人怕了,听话!”
“我不去。”
赵鑫宇牵着狗溜进来:“爹,你反正有钱,把赵氏祖坟迁往风水宝地,让你的孙儿们都做状元,你现在就开始烧香。要不,父亲娶个书香门第的小三。”
“他总比你好。”赵厂一脸严肃望向赵鑫宇。
赵鑫宇哈笑起来:“要是我能复读三年,七百多分,吓倒北大,把赵家的牌匾举到市中心。”
“你!”赵厂指向赵鑫宇,赵鑫宇一挥手,一跨步牵着金毛犬溜走了。
赵厂心平气和地说:“儿子,年龄不等人。我怕别人再问,你家赵森宇考取哪所大学。请理解我们吧!”
赵森宇把头埋进被窝里,不回应了。赵厂轻轻关上房门走了。
几个年轻人围坐在古樟的草地上。
丽萍说,她呢,游天南海北,把所有美景,揽入眼中。行万里路,捞万贯金,做万人迷,迷倒裙下痴情一片。
杨阳说,他要找张舒服的办公桌,然后挤了挤丹凤眼,白皙的瓜子脸上,露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金毛卷敲响了她的破铜锣,围着古樟飞旋,她要坐在书堆里,大学毕业后,写几本书,把金毛犬的幸福生活写进吴氏史册。
丽萍起身,趴在她后背上:“你到图书馆或新华书店当售书员。”
然后按下杨阳的头:“我要做只天鹅,从金子堆里飞出,又含着金子飞回金窝。”清脆的笑声,弹飞了古樟上的小鸟。
金毛卷用力拍着她:“你嫁给赵鑫宇吧!两人抱着狗睡,抚着狗屁入梦。”雷轰一样的笑声,像是要把古樟叶颤落。
几个人抱作一团,发疯地大笑起来,回想小时候激战东山,金毛卷扛着一杆断樟枝做机枪,扫荡着丽萍,赵鑫宇兄弟俩,他们都扑倒在地,杨阳举手,跪地求饶,杨阳的几个弟妹围攻过来,把没防备的金毛卷打扒在地,脚蹋,手抓,他们以为金毛卷真的欺负他们的哥,这下慌了善良的杨母,忙上吴家赔礼,金毛卷母亲笑说,孩子们打闹大人不生气。有村妇笑说,让金毛卷领赏一下被打的滋味。
站在远处的哑巴默默落泪,要不是上天捉弄她,二十二岁的她,本应是一只欢乐的小鸟,一家三个哑巴,一个瞎眼爹,靠着政府的救济生存,好在上天给了她一个健全的弟弟,自从嫁到赵家后,赵厂全部承担了她家的负担,和她弟弟读书的费用,她有这样的弟弟,有这样的大哥,够满足了。她默默退出他们的欢乐。
疯累了的几个人,仰躺在古樟下,赵森宇依坐在古樟树下,默不作声。
赵鑫宇牵着金毛犬走来,丽萍大叫起来:“姐,这件衣服,不是你昨天扔在垃圾堆上的?怎么穿在狗身上?”
金毛卷抡起昨晚狂风吹断的樟枝,追赶着,赵鑫宇牵着狗围着古樟转圈,叫嚎着:“以后你穿什么样的衣服,我就跟狗做你一样的衣服,这样不就彰显了,你这对姐妹花的共同之处吗?”
白天的兴奋,疯跑让金毛卷很快进入梦乡。
“下面有请吴丽丽同学朗诵她的诗。”台下一片掌声,金毛卷怎么也张不开嘴。
丽萍拍着啊啊叫的金毛卷,金毛卷反转身抱紧丽萍:“我梦到我的诗,发表在大学报刊上,老师要我朗诵。”
丽萍掐了掐她的鹰钩鼻:“你呀,除了诗谁都不爱。”
丽萍从枕头下拿出小镜子,照着两张脸:“别人都说我们是亲姐妹,婉萍不像,你看这眼,这脸,这嘴,这耳垂,没一处不像。”
金毛卷夺过她的镜子放到书桌上,搂紧她的脖子:“唯有一处不同,你是妖精转世,我是狗熊转世。”
说完手舞着,哈笑着,脚拍打着床铺,丽萍父亲咳了一声,从隔墙传出威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