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彭一飞恳请文丹出面,邀请小红楼里包括邓炜的媳妇梦嘉在内的所有年轻人到他下榻的渤海饭店吃饭。文丹起初不同意彭一飞这样做,认为彭一飞跟大家刚认识,没有必要摆谱。但是,彭一飞没有因为文丹的反对而改变主意。他认为,人际交往是男人的强项,女人往往目光短浅,不得要领。彭一飞没有更多地解释他的意图,只是说他现在是商人,商人自有商人的办事准则,他不会做赔本生意的。何况都是司淼的兄弟姐妹,都是小红楼的主人,在一起吃顿饭是很自然的事情。文丹见彭一飞主意已定,就只好帮助彭一飞张罗。接到文丹的电话,除梦嘉因演出不能赴宴外,其他人欣然应约。
渤海饭店是本市新落成的一家四星级宾馆,面朝渤海,背靠福山,环境优雅,设施豪华,管理先进,服务一流。彭一飞下榻在这里之后,经过了解才知道,这座星级宾馆的位置,原来是一片破旧的棚户区。
按照约定的时间,大家相继赶到饭店。文丹和彭一飞站在宾馆门口一一迎候大家。
邓炜是和妹妹邓燕打的一起来的。下了车,邓炜的表情有些尴尬,同彭一飞握手之后本想再同文丹说句话,可不知怎的,他竟连看文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邓燕的表现则完全不同。她一下出租车就笑嘻嘻地说:“真酷!真靓!不认识的还以为你们是新婚燕尔呢!”
文丹“唰”地脸红了,轻轻捶了一下邓燕的肩膀:“贫嘴!”
邓燕把脸转向邓炜:“哥你说,他们俩往那一站,是不是真像那么回事?”
邓炜像是没听到妹妹的话,径自向饭店大厅走去。
柳娜和欧阳文彬也相继赶到渤海饭店。柳娜对欧阳文彬说:“我觉得文丹和彭一飞好像有点儿意思”。
“纯属职业习惯。”欧阳文彬不以为然。
彭一飞对欧阳文彬和柳娜的迎接是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紧紧握着欧阳文彬的手说:“文彬兄,你不仅是中医药专家,而且是一个宁折不弯的军人,我敬佩您!”
欧阳文彬挥挥手说:“彭老板言过其实了。”
文丹朝柳娜嫣然一笑:“对不起,上次答应去你那,正好路上遇上了彭一飞。”
柳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彭一飞,然后对文丹说:“咱们之间客气啥?”又贴到文丹耳边小声说:“该不会是‘巴士奇遇结良缘吧?’”
文丹嗔怪道:“去你的!”
彭一飞似乎意识到什么,显得很兴奋的样子跟大家有说有笑地走进渤海饭店。
进入宽敞豪华的大厅,迎头悬挂着一顶足有五米高、三米直径的大吊灯,成千上万个珠光宝气的抛光水晶球和金光四射的金属链把它装扮得富丽堂皇,璀璨夺目,大家无不为之赞叹。邓燕因为在这里开过一次记者招待会,吃过一次自助餐,所以她对这规模宏大的吊灯保持了一种司空见惯的漠视和记者见多识广的优越。邓炜虽然和梦嘉来过这里多次,但他一点儿没有炫耀的欲望。不仅没有,而且多少还勾起了他对往事不愉快地回忆。
彭一飞开了一句玩笑,大家都笑了,但是笑得很不自然,准确地说笑得很拘谨,没有完全放开。倒不是因为放开笑会对彭一飞怎么样,而是觉得在如此豪华的宾馆里,似乎不应当敞怀大笑,或者说这里根本就不允许你敞怀大笑。否则就会有伤大雅,就会被认为不文明,没见过世面,土老冒儿一个。然而,这种想大笑而又必须忍住不能大笑的笑声,听起来十分暧昧,反而搞得彭一飞挺不好意思的。
电梯行使中的气氛有些沉闷,彭一飞主动找话说:“邓燕小姐,昨天晚上我看了你的‘今夜倾诉’,棒极了!很有点儿‘敬一丹第二’的味道。”
“谢谢彭老板夸奖。不过,我就是我,干吗要‘敬一丹第二’?”邓燕不冷不热地说。
彭一飞笑道:“邓燕小姐说得有道理,主持风格还是百花齐放比较好。”
说话间电梯把大家送上了三十八层旋转餐厅。
一位服务小姐把大家带入了旋转餐厅的18号餐桌。这是彭一飞事先预定好的位置。旋转餐厅直径约30米,玻璃窗环绕360度,可以俯瞰本市全貌。餐厅的中央摆放着几十种名贵海鲜,都是活的。餐桌沿边一圈排开。坐在原位置感觉不到任何转动,但一小时后就自转一周。
虽然是自助,但价格并不便宜,每人二百元。当然,吃的内容绝对丰富,凡是海里有的,人能够捕捉到的,又是生态保护允许的这里似乎都有。不怕你胃口大,不怕你吃不够。
彭一飞选择自助餐,还有一个意图,就是通过这种自助形式,启发大家进行思想观念的自助自救。他认为小红楼里的这些年轻人亟待思想解放。当然这只是他的构思和打算。小红楼里的这些烈士的儿女们是否认可,是否体会得到,就不得而知了。
大家根据各自的口味选了一部分海鲜回到座位上,开始洗耳恭听彭一飞的餐前祝酒词。
彭一飞站了起来:“今天各位能够赏光,我感到非常荣幸。大家也许有所不知,我对小红楼怀有特殊的感情,我对小红楼里的三位阿姨和老团长满怀崇高的敬意。我永远忘不了我离开海岛后的第一顿饭,是方阿姨特意为我做的手擀面。更忘不了是司淼老兄把我送上的轮渡。当时,看着轮渡窗外渐渐远去的司淼,我心里默默地发誓:等我再回到渤海市,我一定要……”说到这儿,彭一飞激动得有些哽咽。稍顷,他接着说:“现在我回来了,可是没想到我的好朋友司淼却永远离开了……我恨我自己,是我薄情寡义没有及时回来看望他。所以,今天当着各位的面,我自罚三杯酒。”接着就抓起一瓶五粮液,自斟自饮一口气喝了三杯。
彭一飞的表现令大家着实感动,听得出也看得出这是真情的告白。欧阳文丹看了一眼彭一飞,那意思是:“表示一下就行了,干嘛喝那么多?”
彭一飞笑道:“我光顾赚钱了,应该挨罚。”然后吩咐服务员:“小姐,给各位女士和先生倒上白酒。”
大家都推说不会喝白酒,喝点儿啤酒还凑合。彭一飞又斟满一杯白酒说:“吃海鲜应该喝白酒,白酒杀菌,不会闹肚子。”
服务小姐为每个人斟了一小杯白酒。
彭一飞说:“当然,今天的主题不是向诸位表白什么。今天请大家来,主要是想进一步增进我们之间的了解,同时也使大家放松一下自己,享受一下世纪末都市的夜生活,过一个轻松愉快的周末。我提议,大家把这杯酒干了!”说完带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家不好意思推托,也把眼前的酒喝了。
“请自便。”彭一飞示意大家开吃。
经过一阵默默无语地战斗,大家盘中的第一批海鲜很快就被扫光。彭一飞见大家都不肯第一个起身去采购第二批海货,便拿着盘子首先离开了饭桌。大家这才跟着纷纷投入第二次采集。
彭一飞注意到,大家第二次采购回来的海鲜,不仅花色繁多,而且数量可观。彭一飞看在眼里,喜上眉梢。
到第三次采购回来之后,进餐的节奏明显放缓,桌面开始出现小范围的交谈,不时地还发出会心的微笑。
“彭老板,”邓燕说,“你跟我们司淼是战友和朋友,当初你离开海岛去南方闯市场,为什么不拉他一块儿走呢?如果那样司淼也许就不会……”
“司淼做的是将军梦,怎么会离开海岛呢?”彭一飞说。
邓炜说:“燕子你怎么回事儿?人家彭老板说了,今天的主题是让大家高兴,别提不愉快的事儿好不好?”
彭一飞说:“大家别叫我老板,叫我一飞就行。”
“哪能啊,老板就是老板,我们想当老板还没那资格呢。”邓燕毕竟是电视台的专栏主持人,很会营造谈话的氛围,“请彭老板给我们露露他的发财秘笈好不好?”
大家都说好。
“我哪里有什么发财秘笈呀?”
“彭老板就别谦虚啦,让我们哥们儿姐们儿开开眼界啦,听听发财真经比吃海鲜更实惠啦。”邓燕用钢叉跳着一只红红的大虾,学着半生不熟的广东强调儿。
大家跟着笑。
彭一飞说:“我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想大概是我比较善于把握机会。”
“那倒是,彭老板的机会比我们多。”邓燕说。
“我认为,机会大家都差不多,关键是你能否发现机会,尤其是能否主动地创造机会。”彭一飞说。
“创造机会?”邓燕表示疑问,“新鲜。”
“是的。如果一时没有机会怎么办?消极等待吗?不,与其被动地等待机会,还不如主动地创造机会。”彭一飞说。
“我觉得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邓燕说。
“我不这样看。其实机会不仅是可遇的,而且是可求的。”彭一飞说。
邓燕说:“机会是一种客观存在,它不以我们的主观意志为转移,我们只能利用它,不能创造它。这是最一般的哲学原理。”
彭一飞笑道:“你说的是书本哲学,我讲的是生活哲学。”
邓燕说:“我很想领教一下彭老板的生活哲学。”邓燕跟彭一飞较上劲了。
彭一飞依然保持着从容的微笑:“本来我不想谈我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既然邓燕女士这么感兴趣,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彭一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就把他偷看女人洗澡受处分复员的故事讲述了一遍。需要说明的是,他讲的是原先的“虚构版本”,而不是“事实版本”。在“虚构版本”中,他彭一飞是假流氓,而在“真实版本”中他是真流氓。彭一飞从不认为自己是流氓。当然,故事中掩去了司淼和文丹的真实姓名。彭一飞注意到,在他讲故事的时候,大家听得全神贯注,完全停止了进餐的动作,唯有文丹低着头默默地细嚼慢咽。
彭一飞这次回来,当得知司淼牺牲的消息后,他就萌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一定要在文丹面前对当年他那个流氓形象进行正本清源,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他打心眼儿里感谢邓燕给他创造了这样一次讲述当年故事的机会。
彭一飞的故事,出乎所有人的想象之外。大家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彭一飞竟是通过这样一种非常的手段如此不光彩地离开部队的。这个故事的出笼,无疑使彭一飞的形象在大家的心目中遭受了灭顶之灾,一下子变得灰暗猥琐,毫无魅力可言。由于彭一飞形象的改变,大家对正在进行中的周末晚餐顿感索然无味,以致连手中的餐具和盘中的海鲜似乎都染上了不洁的流氓味道。
“你这哪里是什么创造机会?完全是利用部队领导的正义和善良钻了部队纪律的空子!”邓燕的表情显得十分严肃,“而且,恕我直言,我对你偷看那位家属洗澡的动机表示怀疑。谁知道你是真的想通过此举脱离部队,还是为了掩盖你的阴暗心里和丑恶嘴脸而寻找的巧妙华丽的借口?这一切都很难说得清楚。”
刚才对邓燕言辞不恭一直感到有些失礼有些坐不住的柳娜、文彬以及邓炜,此刻无一例外地站到了邓燕的立场上。他们对自己的阵营里有邓燕这样思想敏锐、性格直爽、语言尖刻的代言人感到无比自豪和非常过瘾。他们好像不是来参加彭一飞的周末宴请,而是来同彭一飞进行一场有关理想、道德和信仰的专题辩论会。他们对先前的那种拘谨的气氛很不适应,或者说很感别扭,或者说很是反感,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接受了彭一飞的邀请来到这个豪华高档的旋转餐厅造成的。他们本不该来这种地方,这不仅因为他们囊中羞涩,而且因为这种地方根本就不是为他们这些工薪阶层的人建造的。这里的一切都那么豪华刺眼,咄咄逼人,都那么容易使他们自惭形秽,找不到感觉。而事实上,他们从来就是最有人格、最有品位和最有信心的那个方队中的一帮。
彭一飞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即刻明白了一个事实:眼前在座的不同于以往那些商界朋友和酒肉之徒。他们听故事就是听热闹,笑过之后就拉到了,根本不往心里去,也不会同自己的生活联系起来,更不会就故事的真实性和道德性郑重其事地进行探讨和评判。而眼前在座的这些人就不同了,他们年龄虽然很轻,但是观念却很陈旧;他们的形体虽然活动于世纪末的新潮之中,而他们的灵魂却飘荡在传统的道德观念里。他们看不到生活轻松愉快的方面,他们缺乏幽默感,他们把生活看成是一场无休止的战斗。因此,他们是生活的奴隶,他们活得很苦很累。和他们这些人打交道,不能就事论事地讨论是非问题,必须从改变观念这个根本入手。
想到这里,彭一飞语气平稳字斟句酌地说:“我很欣赏邓燕小姐的直率和洞察力。不过,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我不在乎别人对我怎么看,更不怕别人把我看成是一个地痞或是流氓,因为我对我的品行和人格有着同邓燕小姐一样的自信。”
邓燕说:“你那不叫自信,应该叫脸皮特厚,厚颜无耻。请原谅我的不恭。”
彭一飞说:“用不着原谅,你并没有说错。脸皮厚,的确是我不同于别人的特征之一。别人在乎的东西我不在乎,别人怕失去的东西我不怕,别人不敢做的事情我敢做。所以,在风云莫测的商海里,我从一无所有,到资产百万。我成功了!你不是问我发财的秘笈吗?这大概就是。”
邓燕越发来气了:“不错,你彭老板眼下是发财了。可是,你的财路正不正还难说呢!如果你发的是不义之财,那你迟早还会变得一无所有!”
尽管听了邓燕的反驳感到痛快,但毕竟有些过头。文丹示意邓炜阻止邓燕的出言不逊。邓炜也正好想发言,就说:“燕子,说话注意分寸!讨论问题嘛,伤了和气就不好了。”又转身对彭一飞赔不是,“我这个妹妹心直口快,其实并没有坏心眼儿,请彭老板多包涵。”
彭一飞笑道:“没关系。我刚才说了,我很欣赏邓燕女士的坦率和敏锐。”
一直缄默不语的欧阳文彬也发话了:“我看还是心平气和地继续讨论问题吧。刚才邓燕好像说到动机什么的,我很想听听彭老板的见解。”
彭一飞心想,真正的对手出场了。彭一飞从来不怕锋芒毕露、冲锋陷阵的对手,尤其不怕女对手。但对沉默寡言、绵里藏针的对手总是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想听听我对动机的见解?蒙谁呀?你们不就是想考察一下我看女人洗澡究竟是流氓动机还是离队动机吗?说到家,不就是想考察一下我彭一飞这个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吗?
“在讨论动机之前,请允许我向大家提个要求,请你们把传统的道德标准暂且放在一边,不妨站在一个相对中立的立场上听听我的申辩,这样也许对我的做法更容易理解一点,我们沟通起来也许更方便一些。”
“没问题。”欧阳文彬说。邓燕想说点儿什么,被邓炜制止住。其他人也都微微点头表示这不难做到。
“我彭一飞从来不把自己标榜成一个品德高尚的人。但是,我绝不是一个坏人。我具有一个好人所应具备的基本良知。”彭一飞的酒喝了多少,大家已经记不清了。开始一直关注和担心彭一飞喝酒的文丹,此时也不管了,一切由他去吧。
彭一飞似乎有了些醉意,但说话依然井井有条:“邓燕小姐说我利用领导的正义和善良,钻了部队纪律的空子。一针见血,精辟!其实,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一种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你邓燕小姐的电视节目是不是在利用别人呢?是的。你会经常地利用名人效应做你的文章,你还利用观众对名人的好奇心理和窥私心理搞一些名人的轶闻趣事甚至桃色绯闻等等。不然你的收视率怎么上得去?你怎么抓住观众?反过来也一样。名人利用你的节目进一步扩大自己的知名度,双方各取所需,互相利用,互为因果。不要忌讳‘利用’这个词,也不要把‘利用’这个词理解得那么狭隘和丑恶。大自然的万事万物本来就是一个互相依存互相关联的整体,谁离开谁能够生存呢?懂得了利用,就懂得了市场经济的规律;学会了利用,就抓住了人际交往的真谛,就会使自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利用的背后不可避免地总是隐藏着各种动机,包括邓燕小姐说的所谓好的动机和不好的动机。我可以申明我的观点,我不关心动机,我只注重结果。只要结果是我需求的,什么动机都无所谓。当年连队给我的处分结论是‘企图腐化’。我虽然接受了,但它并不是我的真正动机。我早就看透了,所谓动机,其实是一个很主观、很唯心、很武断的东西。试想一下,你说别人是这个动机,你有什么根据证明你说的是对的呢?别人要是不承认你说的那个动机你怎么办呢?难道你能把别人的动机拿出来看看吗?所以,我觉得,要想做成一件事情,不要在动机上耗费脑筋,不要在乎别人对你的动机说三道四。这样很容易束缚自己的手脚,窒息自己的呼吸,削弱自己的斗志。这样做的结果,只能使自己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在所谓的动机面前望而生畏,却步不前,进而导致奋斗目标的偏移和难以实现。拿我自己来说,当初如果我患得患失,瞻前顾后,我怎么会有今天?现在是改革开放的年代,什么东西都可以想都可以做,只要你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行事。传统的价值观念有些是好的,有些就该彻底唾弃了。否则,你会发现你时时处处都不得要领,你寸步难行,你牢骚满腹,你痛恨这个社会变得物欲横流,你羡慕、嫉妒乃至厌恶所有发了财的人,事实上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想发财。只是你的观念陈腐,你还在传统的封闭的旧圈子里打转转。所以,你要想活得和别人一样潇洒,要想进高级宾馆、吃高级饭菜、穿高档西装和坐高档轿车,你就必须来一个彻底的革命。是的,是彻底的革命。丢掉一切不合时宜的旧思想旧理念,而代之以新的思想和新的观念。这就是,目的至上。只要能达到目的,就不管什么动机。这也是我对小平同志著名‘猫论’的理解和诠释。”
彭一飞的高谈阔论终于画上了休止符。场面出现了短暂的沉寂。虽说大家对彭一飞的观点还难以认同,不过,彭一飞所说,的确挺新鲜、挺刺激、挺极端、挺有味道。
彭一飞认为他的演说取得了初步效果,便乘胜追击:“如果这些还不能使诸位了解我彭一飞的为人,请允许我再讲一个关于我的故事。”于是,彭一飞亮出了他那颗毫光四射的门牙。
听完了彭一飞第二个故事,在座的都无话可说了。如果说彭一飞第一个偷看女人洗澡的故事,给大家中下一个地痞流氓的印象,那么他的第二个自残门牙的故事,则为他挽回了相当的面子。大家一下子彻底认识了彭一飞—— 一个为了屁大的一点事儿就能砸掉自己门牙的人,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做、不敢做呢?对这样一个人,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呢?
周末的晚宴,就在彭一飞讲述了他的砸牙故事之后落下了帷幕。彭一飞送大家从渤海饭店往外走的时候,大家的表情是复杂的,不过,每个人脸上总算有了一点生涩的笑容。
在回去的路上,邓燕、邓炜、文丹坐一辆出租车。一路上三个人默默无语。快到家的时候,邓燕突然牢骚满腹地说:“我就不愿意光顾这样的场合。一看那些款爷,心里就不平衡,就窝火憋气,就觉得知识的无用。哼!他彭一飞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靠坑蒙拐骗挣了一把臭钱吗?”
邓炜说:“我看未必,人家彭一飞还是靠本事吃饭的,不像搞坑蒙拐骗的那种人。”
邓燕说:“哥,你错了。在目前的中国,真正靠勤劳致富的人还是少数,多数都是靠投机取巧钻政策空子发的财。中国人口多啊,百分之一的人受骗上当,就能使上千万的彭一飞腰缠万贯。他彭一飞如果是做正经生意的,今天我让他谈发财秘笈他为什么总是东扯西拉讲那些令人作呕的破故事?你听他公司的名字‘猎人’!猎人是什么?猎人就是有准备有目的地瞪圆眼睛躲藏在暗处对明处无戒备无防范的目标伺机下手的主儿。现实的悲剧是,被他涉猎的人非但不感到被欺骗反而有可能感激他,鬼孙子这手段实在是太高明了!”
邓炜说:“那是你的理解,你看人总是比别人尖刻。”
邓燕说:“不是尖刻,是深刻!”
文丹默默地听着一言不发,她还没有想好对彭一飞这个人物应该说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