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嘉打电话给邓炜,请他回家一趟。
“什么事儿?”邓炜问。
“你不是要离婚吗?回来商量一下吧。”
“商量离婚不必非得回家不可,在外面找个地方谈不是更好么?”
“不行,你不在乎丢人我还在乎呢!”
“离婚有什么丢人的?”
“废话少说,这事儿必须在家里谈。”
“笑话!我们哪里还有什么共同的家?”
“你说的那个家已经名存实亡了!”
“就算名存实亡,但在没有离婚之前,这就是我们的家。”
“我们也别争了。要不这样吧,你到小红楼来,这也是我们的家。”
“本来是可以去的,但是为了你的名声,还是不在你们家为好,否则你会后悔的。”
邓炜以为梦嘉是故弄玄虚,就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玩儿这一套!”
梦嘉说:“好吧,就到你家去。不过,你得准备好一台放像机。”
“什么意思?”
“有段录像需要你看一下。”
“看录像?”
“对。”
“这跟离婚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而且有很大关系。”
“你说说有什么关系?”
“现在不能说,你看了自然就知道了。”
“我要是不看呢?”
“你必须看。”
“为什么?”
“因为这是关于你的录像。”
“可是,家里没有放像机你是知道的。”
“那就回家来。否则离婚问题免谈!”梦嘉扣了电话。
无奈,邓炜只好又回到那个本不想再跨进一步的家。
客厅里摆放着一组真皮沙发,中间是三人的,单人的坐落在两侧。三人沙发的正对面是装饰在墙上的组合壁橱,壁橱两侧的玻璃橱窗里摆放着形状奇异的文石,还有钧瓷和名酒,中央是一台索尼34英寸直角平面彩电和一套日本“第一音响”的组合音响。下面是影碟机、录放机和录音机卡座。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梦嘉坐在三人沙发里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电视。
邓炜在梦嘉右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看到梦嘉没有一点儿速战速决的意思,邓炜便催促道:“快放录像吧,我还有事儿呢。”
“你就那么急着要和我离婚?”梦嘉口气平和地说。
“长痛不如短痛,早离早解脱。”邓炜说。
梦嘉冷笑了一声,说:“是有人在催你吧?”
邓炜不屑地说:“离婚就说离婚,其他废话不要说!”
“我说的都是很有用的话,怎么是废话呢?”
“你要再胡搅蛮缠我就走了!”
“你一定要走我也拦不住你,不过,录像你可就看不上了。”
“本来我就不想看什么破录像,是你硬要让我看的。”
“我相信,你看了我的这个录像之后就很难走出这个家门儿了!”
“用不着危言耸听,快放吧!”
“在放录像之前,我们是不是先谈一下离婚条件。”
“你说吧,什么条件?”
“还是你先说,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嘛!”
“我的条件很简单,只一条,我们好说好散,协议离婚。你呢?”
“我的条件也很简单,就是让你看一段录像,然后把它解释清楚。”
“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
“不准食言!”
“决不食言。”
“好,看录像吧。”
梦嘉用遥控器打开录像机,按动了播放按钮。画面清晰地展现出来。
短短的两分钟时间,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邓炜看傻了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梦嘉得意地关闭了录像机:“怎么样,邓炜,解释一下吧?”
“你……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你甭管,你只需要解释一下就行。”
“你这是侵犯他人隐私!要知道,个人隐私权是受法律保护的!”
“笑话儿!男盗女娼的隐私法律也会保护?”
“你胡说!”
“是我胡说还是你胡来?法律要是保护了你们这种偷鸡摸狗的所谓隐私权,那么正当合法的婚姻谁来保护?”
“你不要拿着一盘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录像带,以为捞到了什么救命稻草,就可以在这里兴师问罪、大做文章。告诉你,办不到!我邓炜做事一向光明磊落,问心无愧,想在我身上打主意,痴心妄想!”
梦嘉不急不恼:“我只是让你解释一下,你激动什么?”
“跟你用不着解释什么,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这是我离婚的唯一条件,你如果不解释清楚,对不起,那咱们就别谈离婚了,你走吧。”
“解释就解释,本来就没有什么了不起!”邓炜把那天输血后到文丹宿舍休息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
“你以为把自己塑造成活雷锋我就会相信你吗?”
“我说的就是事情的全部,你爱信不信!”
“不是我不信,而是事情本身无法让我相信。我问你,全世界有那么多地方可供你休息,为什么偏偏要睡在欧阳文丹的床上?而且还把文丹的照片搂得那么紧?”
邓炜有些语无伦次:“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是把问题解释清楚了。”
“我认为你没有解释清楚。”
“你认为没有用。”
“那好吧。既然我认为没有用,那么我就把录像带交给你们领导看,你去给他们解释;再不然,就把录像公之于众,你去向大家解释。如果领导和大家都认为你的解释有道理,我也就无话可说了,咱们离婚就是。这样做你总该满意了吧?”
邓炜气得眼睛都瞪圆了:“梦嘉!你真卑鄙!真无耻!”
梦嘉冷笑道:“咱俩究竟谁卑鄙、谁无耻?你身在曹营心在汉,道貌岸然假正经,男盗女娼睡寡妇。真正卑鄙无耻的人是你自己!”
“你放屁!你混账!”邓炜骂道。
梦嘉反而不气不恼,幸灾乐祸地看着邓炜发笑。
邓炜知道跟梦嘉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便沮丧地说:“你想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
“说吧,什么条件?”
梦嘉一字一顿地说:“我们不离婚,而且你必须转业。”
邓炜说:“除了这一条,其他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我只有这一条。其他什么条件都没有。”梦嘉说完便看她的电视,再也不理睬邓炜了。
邓炜说:“梦嘉,你也是一个现代职业女性,思想也不是不开化。我就不明白,你这样死乞白咧地挽救早已名存实亡的婚姻,到底还有什么实际意义?”
“那是你的看法,我认为我们婚姻还没有走到尽头,还有转机的可能。再说,我是在挽救婚姻吗?我是在挽救你——可怜虫!”
邓炜生硬而苦涩地笑道:“真是谢天谢地,多么伟大而善良的动机呀!过去我怎么有眼不识金镶玉?”
梦嘉依然对邓炜不理不睬,看她的电视。
“好吧,你赢了,我答应你。”邓炜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只要你转业,我们不离婚,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这盘录像带你都给谁看过?”
“这你放心,我梦嘉还不至于傻到拿着自己丈夫在别的女人床上睡觉的镜头到处张扬的地步。”
“那好,这盘录像带你绝对不能传播出去,尤其不能给文丹看。你要做不到这一点,咱们还是各走各的路。”
“这不用你说。”
“那么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梦嘉迟疑了一下说:“走是可以走了。不过,你得告诉我什么时候搬回来住?”
“再说吧。”
“不行,你得有个准话。我可不想守活寡。”梦嘉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我妈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先在家住几天。等我妈病情好转了我再搬回来。”
“要不要我去看看?”
“谢谢。不必了。”邓炜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要走。没想到梦嘉比邓炜的动作要快得多,她高超的舞台基本功在这里派上了用场。她几乎是从沙发上腾空而起飞到邓炜身上的。
突如其来的飞人,大大出乎邓炜的意料之外,他哪里招架得住!一下子就被梦嘉扑倒在沙发上。他的脸被梦嘉的双手死死地抱住,被梦嘉的嘴唇狠狠地吻着,简直透不过气来。邓炜极力反抗和挣脱,但是浑身的气力不知逃到哪里去了,意识也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只记得梦嘉扒光了他的衣服,也脱光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就在客厅的纯毛地毯上把他强奸了……
文丹收到了一封没有写明来信地址的信。她从来没有收到这样的信。所以,当拿到信的时候,她就觉得从这封信中透出一股非同寻常的古怪气味儿。她没有当着科里人的面拆看这封信。中午下班回到宿舍,她也没有马上看信,她想,吃完饭再看也不迟。她隐约感到,这封信也许会影响到她吃饭的情绪,导致消化不良。
既然她这样想了,这封信事实上已经影响到了她的情绪。所以,午饭她并没有吃好,脑子里翻腾的老是这封怪怪的信。
饭后,她终于打开了这封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五寸彩扩照片,那是邓炜抱着她的像框躺在她的床上睡觉的照片。她的心“格噔”一下揪紧了。
随照片附了一封简短的信。信中写道:“欧阳文丹,如果你对这个镜头不陌生的话,如果你不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看到这张照片的话,请你屈尊于这个星期天晚上七点半到市委宿舍8号楼东单元三楼西户来一趟,我在家等你。请放心,家里没有别人。梦嘉。”
一切都明白了!文丹立即想到了那天她遗忘在门锁上的钥匙……
星期天晚上,不就是今天晚上吗?
当晚七点半,文丹准时来到梦嘉的家。果然只有梦嘉一人在家。
文丹坐下后,梦嘉说:“我喜欢开门见山,我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现在还敢说你和邓炜之间没有那种关系吗?还敢说我和邓炜离婚与你没有关系吗?”
“当然,我敢说。”文丹显得异常平静。
“那么,请你解释一下这张照片是怎么一回事?”
文丹没有正面回答梦嘉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梦嘉,你知道你这样做是一种什么行为吗?”
梦嘉说:“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那样做是一种什么行为。”
“什么行为?”
“还能是什么行为?第三者插足的行为呗!”
“其实,你心里并不相信这是真的。”文丹指了指茶几上的照片。
“为什么不相信?我太相信了!”
文丹冷笑道:“这张照片并不能说明什么。”
“我的丈夫睡在你的床上,这还不说明问题?”
“那你说能说明什么问题?”
“文丹,我们都是结过婚的人,这还用得着我说吗?”
“能否问一下,你是从哪里得到这张照片的?”
“从哪里得到照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丈夫为什么会睡在了你的床上?”
“为了抢救柳伯伯,邓炜输了400毫升血,站都站不稳,走也走不动,需要休息。”
“邓炜输了血我相信,需要休息我也相信,但是为什么偏偏要在你的床上休息?难道在别的床上他不能休息吗?”
“他当时身体很虚弱,不能自己回家,只能在我那儿暂时躺一会儿。”
“只能在你那儿?为什么只能在你那儿?”
“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难道关心一下自己的同志和朋友错了吗?”
“好一个关心一下!你把我丈夫关心到你的床上了,而且还让他搂着你的照片,你不觉得你这种关心太离谱了吗?”
“梦嘉,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和邓炜之间的确没有你想象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如果以前你对我这样说,我可能还会相信。可是现在,你就是把老天说破了,我也不会相信你了!”
“要说的我都说了,你实在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照你的意思,这件事儿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那你说怎么办?”
“你得向我保证,永远离开邓炜,不要在他身上打任何主意,不要再掺和到我们的婚姻中来。”
“我说过,你们的婚姻是好是坏、是合是离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从来没有干预过你们的婚姻,所以我也不需要向你保证什么。”
“文丹,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我怎么了?”
“我算明白了,你是打算以实际行动实践你对大学生和所有电视观众的承诺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本来,你要嫁谁是你的事情,的确跟我无关。可是现在,我不能不把你还要嫁军人的承诺同我联系起来,因为我的丈夫睡在了你的床上!”
“我已经向你解释清楚了事情的经过,请你不要没完没了地揪住这件事情不放。”
“难道你真的以为你这样解释一下我就相信你了?我就会轻而易举地放过你了?”
“照片在你手里,想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好了。不过,我提醒你,诬陷是要吃官司的!”
“文丹,我这阵子给你留足了面子,就是相信你能知错改过。没想到你非但不认错,反而恶人先告状倒咬一口。这就是你‘市人大代表’的水平?这就是一个‘先进工作者’说出的话?这就是在电视上出尽风头的英雄妻子的情操?”
“这跟那些没有关系。”文丹有些心虚。
梦嘉说:“有没有关系咱们走着瞧!现在你可以走了!”
文丹坐在那里没有动。
“走啊,为什么不走?”
文丹依然没有动,她那双一向冷冰冰的目光此刻透出一股寒气,直逼梦嘉而去。
梦嘉心里战栗了一下,但她很快便稳住神,从容地打开了录放机,放起了邓炜睡在文丹床上的录像。
文丹无比震惊和愤怒,指着梦嘉说:“梦嘉,你这是侵犯别人的隐私权。我可以告你!”
梦嘉冷笑道:“你是市人大代表,英雄的妻子,你面子大,你去告好了。让全市人民都开开眼,他们选出的代表,把人家的丈夫拉到自己的床上睡觉!”
“你……”文丹气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梦嘉的脸上依然挂着冷冷的胜利的微笑。她知道她已经击垮了文丹。
许久,文丹说:“你都把录像带给谁看过?”
梦嘉说:“你是第一个。如果你答应我不再纠缠邓炜,我向你保证,你也是最后一个看到这盘录像的人。”
“我没什么好答应你的!”丢下话,文丹悻悻地离开了梦嘉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