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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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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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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皖南到温州》连载

第四章 温暖的盐水瓶

最近天冷了,去超市买了个热水器。儿子叫它“水焐子”。“水焐子”插上电,几分钟就热了。有了它,睡觉前的那一刻,被子不再冰冷。

儿子最近学习有了自觉和进步。我要求他不要骄傲,并规定他早睡早起。儿子早睡我迟睡,这样我就占他的便宜。被窝里暖烘烘的,儿子身上热乎乎的。我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小腿,那皮肤滑滑的,细细的,柔柔的。有时候儿子猛地一个翻身,一踢腿,脚趾头差点伸进我嘴里。

二十多年前,我喜欢讲故事,芝麻大点事,我都能讲得津津有味。因此那些喜欢听我故事的孩童,亲热地叫我“故事大王”。现在我不会讲故事了。那些我曾经认为最好听的故事,今天想来真是无聊。我想可能是自己的心态真的老了吧?

一天晚上,儿子问我小时候冬天怎么过?有没有“水焐子”?儿子的提问,勾起了我对童年的好多回忆,于是我就给他讲了个盐水瓶的故事。

有一年,母亲生病,在南阳湾卫生院住了两天。回家后,母亲跟医生要了两只盐水瓶。一只留在家里,一只送给了外婆。盐水瓶包着一张破碎的纸标签,上面有许多字,大点字好像是什么糖来着。我就认定这瓶子是装白糖的。母亲说是葡萄糖,是给病人补身体用的药水。这盐水瓶的玻璃厚度好,耐热,滚水倒进去不会开裂,瓶塞的橡胶是双层的,一头塞进瓶嘴,再翻过皮盖儿,热水也不会溢出来。寒冬腊月,村前的池溏结了厚厚的冰,开水滴在也地上马上结成冰。晚上临睡前,母亲就早早地把热水倒进盐水瓶,放在被窝里,这样,我和妹妹在煤油灯下做完功课,爬进破烂的被窝里时,尽管床单下面尽是稻草,我和妹妹也不觉得寒冷。

正月里,我去外婆家拜年。外婆家住在深山老林里,石头墙,茅草屋。外婆也跟母亲用同样的方式,把盐水瓶给我焐身子。夜里,外婆睡在我的脚边,把我的一双小脚放在她的怀里。外婆说,这盐水瓶真是个宝贝,没有它,这冬天的夜还真难熬啊!

外婆是2009年正月离开我们的,去时八十有七。可是我一直觉得外婆还活着似的。当我的手抚摸儿子的脚的时候,我就感受到自己童年的时候,外婆的手在我腿上轻轻地抚摸。外婆粗糙的温暖的手,从来就没有在我的记里消失过。因此,我就觉得外婆还活着。而外婆活着,自己就还没有长大,我永远是她老人家的外孙。

家里的那只盐水瓶,不等冬天过完就突然不见了。我以为是妹妹打碎了它,就责怪她。妹妹说我冤枉她,跟我赌气,好几天不理我。后来我才发现了其中的秘密,原来是母亲把这只盐水瓶送给了病倒在床的邻居老太太。母亲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母亲说,我和妹妹两三岁的时候,她要到队上挣工分,如果不是邻居老太太为我们兄妹喂养照应,我和妹妹大小便拉在身上也没人管。

母亲除了送给老太太盐水瓶,早晚还给她老人家送上热饭和开水。在母亲细心的照料下,老太太的病情一点点好转起来。我去看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感慨地说:要不是你妈热心肠,俺一把老骨头,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哦……

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一只小小的盐水瓶,不仅在寒冷的冬天里给我和家人带来温暖,还在母亲手上演绎出动人的邻里情,在我童年幼小的心坎上,埋下了做人要懂得孝敬老人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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