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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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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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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皖南到温州》连载

第一十八章 乡村五月



记忆中,老家皖南山区的五月,屋后的山坡翠得滴油,村前的小溪绿得泛光。阳光耀眼或细雨霏霏,乡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沸腾了……一年之际在于春。对于村民来说,一年之计重在五月:插秧、割麦子、养蚕、采茶、种豆子……农活扎堆,耽误不起。

五月初(立夏前),插秧是农家重中之重,一季的收成一半指望在这个时间。为不耽误季节,家家都及早做安排。那些插秧能手成了香饽饽,要老早约定。日子约定后就雷打不动。

插秧就像过年,主人到街上把肉买回家,没有钱,就跟杀猪佬说好话,赊账,等端午卖了蚕茧或秋后卖了稻谷,再还。除了肉,还得买豆腐、豆腐干,油条、糕点,还得有好烟好酒。有的插秧能手要面子,东家饭菜招待不好,不但磨洋工,日后还会说前一天东家的坏话。

插秧得起早。天蒙蒙亮,一大帮子插秧能手来到秧苗田里。先放炮竹。村里人心思攀高,不管有钱没钱,这炮竹一定要放得多、放得响。炮竹放过后,插秧能手们绾着裤脚,赤脚钻进冰凉的水中,弯腰,拔秧。比速度,比手法,谁拨得多,谁拨得整,谁就是这一天的主角。主角的待遇是晚上吃酒坐上堂首席。

早餐后,秧把撒在亮晃晃的水田里。田,是半山坡上的田。牛形,龟形、葫芦形,弯月形……甭管什么形,插秧能手们像田径场上的运动员一字儿排开,不过插秧能手比得是“倒退”赛。能手就是能手啊,退得快不算本事,个个双手像蜻蜓点水,不用拉绳,棵棵秧苗笔直插立,横竖成行,才是本事!

插秧前,气候初暖乍寒,男人赤脚在冰凉的田间精耕细作。细心的女人怕男人受寒,晚饭时,老早备上烧酒,让男人喝了好睡个安稳觉。秧插下田,主人的心就踏实了。以前秧苗要耘草,活儿累,耘一遍秧苗就绿透一层,长高一节,后来“除草剂”帮村民省时又省力。男人早晚扛着锄头,嘴里衔着香烟,到田间看看水情。五月的秧苗,像十八岁的姑娘,一天比一天俊俏诱人。男人望在眼里,喜在心里。日子就是在这一季又一季秧苗的成长中收获喜悦。

乡村农家女人,不只是洗衣、做饭、生孩子……还得充当男人的帮手。精明能干的妻子,往往干起农活来比男人还利索。乡村五月,农活扎堆,耽误不起。会当家的夫妻,再忙,日子也不会零乱,配合得很默契。像戏里唱的“你耕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

早稻秧苗插完时,中稻田也得赶紧耕作了。这时候,春蚕“三眠”已过,食量一天天增大。男人每天起早贪黑就像砍柴一样,一大捆一大捆的桑叶背回家。家中除了厨房灶间跟房间睡觉的床,满屋子都是嫩绿的桑叶,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又白又胖的蚕宝宝,沙沙的吞食声像夏天的阵雨打在秧田的薄膜上。女人白天上山采茶,晚上,给蚕儿上了一层桑叶,就在灶下生火,或是将男人锅里炒好的茶叶放在烘笼上烤。深夜,忙碌了一天的男人女人醒来听见蚕食的沙沙声,疲惫也就消失了许多,就会情不自禁地缠绵一会儿,然后进入甜甜的梦乡……

五月农活,大多看天行事。天晴忙采茶,阴天忙种豆,下雨天,男人或耕田或插中稻秧或割地埂或插芋秧,依然没个清闲;不管男人忙什么活,女人永远是男人的左右手,只是家中的细活,喂猪、洗衣、做饭,带孩子,男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女人早已习惯了。

五月,乡村孩子也是忙碌的。天蒙蒙亮就起床,去放牛,早餐后去上学。傍晚,书包刚放在门槛儿,牛儿在山坡上等着了。屋子的空间被蚕儿占尽了,孩子晚上写作业,只好趴在灶台上,或是用块木板伏在床头边。

五月快要走过去的时候,村前屋后田园越来越绿了,蚕儿也变成茧儿了。男人到镇上卖了茧儿,回家的时候,给女人买了一件花格子衬衫,给儿子买了一双凉鞋,还买了一些糕点,打算端午节的时候,孝敬长辈。

乡村五月,男人女人越是忙忙碌碌,心里就越觉得踏踏实实。因为新年的光景,希望从春天开花后,便在五月生根发芽了……

年年五月,今又五月,好想回老家看一看。只是不知如今只剩下几个老人守候的五月的村庄,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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