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我和小青、七斤去凤山砍柴。我们腰间系着刀鞘,背后插着弯刀,像小八路从村口沿着崎岖山路向凤山出发。
凤山在狮子峰南面,距村子2公里。
到了凤山山脚下,本来要沿着蜿蜒的山道向山上攀越。我心血来潮,想从正面攀爬。我要跟小青和七斤比赛,拼谁先登上山顶。
正面攀爬,距离拉近,但山坡陡峭,野竹茂密、荆棘丛生。想要超越小青他们,并非易事。但我习惯了爬山,我喜欢这种挑战式的游戏。来劲。有趣。
我双臂比猴子还要利索,两胯也要比狼狗敏捷。我极力地在灌木丛中翻越了一道道坡坎。手掌划破了,算不得什么;裤脚刺破了一道口子,也无所谓。对于山里的小毛孩来说这些都是小菜小碟。
我终于攀上了一道大坡地,是一片茂密的野竹林。穿越这片野竹林,再爬一道坎,我就可以登上山顶了。胜利就属于我了。这时,突然有一只“小狗”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它睡在那里一动不动。凭直觉,它不是小狗。我小心翼翼地走近它。原来是一只幼麂。此时,它闭着眼睡得正香,腹部因为呼吸而均匀地起伏着。我暗自惊喜。伸出双手猛力地抱住了它。也许是我出手太重,它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在我怀里挣扎着,无奈在我这个强大的敌人面前,它太弱小了。它无法逃脱。
我高兴地大喊,我抓到麂子了。我抓到麂子了。我抓到麂子了。
小青、七斤闻声朝我这边包抄过来。两人见到我怀里的幼麂,都睁大着眼睛,怀疑。好奇。兴奋。我们正商量着怎么办时,却听到了嚎叫声。一只大麂子,围着我们仨团团转。它不是狼,它不敢靠近我们,更不要说袭击我们了。它只是围着我们转,不停地嚎叫。我抽出背上的弯刀朝它扔过去,却被茂密的拇指粗的野竹林挡住。大麂子虽然不敢靠近我们,但却一直保持着距离紧跟着,不依不饶,害得我们柴禾也砍不成,只好慢慢向山下撤退。幼麂在我的怀抱里最终与它的妈妈分别,大麂子也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和弟弟、妹妹都十分宠爱幼麂。起初怕它跑了,就用一根细麻绳把它拴住。过了两天,问题来了,幼麂不吃我们给它的食物。我们怕它饿死,就解开捆绑在它纤细小腿上的麻绳结,找来一只笼子把它关起来。可是,不管扔给它米饭、芋头也好,或是生菜叶也罢,它就是不吃,或是不知道吃。它的那双可爱的眼睛里充满了无限的悲伤与无助。这个时候,清晨或傍晚有人在村里发现有只大麂子出没,人们操起锄头或扁担纷纷追杀它。当然每次都没有得逞。
大人追杀的这只麂子是幼麂的妈妈吗?我不知道。但这只麂子前后半个月都似乎都没有离开过村子。因为它不时地被人们发现,每次都面临被追杀的命运……
忘了交待一句。幼麂刚抱回家时,母亲要我把它放了。母亲那时虽然不懂得人类要保护野生动物。但在母亲看来它是一只幼麂,需要母麂呵护。可是我和弟弟、妹妹都喜欢它,我甚至把同学带到家里来参观。因为喜欢就一心想着占有,把母亲的话当耳边风。结果悲剧发生了,尽管我对幼麂宠爱有加——譬如我用珍贵的大米稀饭喂它,然而它还是一天天瘦弱小去,到最后只剩下皮包骨。这时我才心生怜悯——把它从笼子里抱出来,趁放牛的空档儿把它放在山坡上的草丛中,可惜一切都太晚了,它缺乏营养,或者生了疾病,总之,它软绵绵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了……
那一刻,我少年的童心被深深地刺痛了一下。从此,“善待生命”四个字像种子一样在我心里扎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