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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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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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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皖南到温州》连载

第二十六章 我的干爹干娘

最后一次见到干娘是2006年春节前夕。

我从温州回到老家,一走进熟悉而又亲切的村子,马上想见到的人就是干娘。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干娘这时却病倒在床,大脑完全失忆。尽管我一个劲地喊着,她老人家始终不知道我是谁。干爹告诉我,干娘一年前在地里浇菜摔了一跤,当场不省人事。幸亏被人及时发现,送到县医院抢险救,命是捡回来了,可是脑中风瘫痪在床,吃喝拉撒都得干爹侍候。

可能是躺着的时间太久了,干娘目光呆滞,皱巴巴的脸颊像豆渣一样苍白,嘴角老是口水直流。干爹站在一旁,用块毛巾不时地为老伴擦去口液……

这一幕让我无比感动。一个八十有五的丈夫,照顾七十九岁的妻子,他们走过的漫漫人生路,无论是苦是甜都是幸福的、都让人心生敬意。

干爹干娘膝下有三儿三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家庭,长子和长女也是爷爷奶奶辈了,也就是说干爹干娘若是和子孙们住在一起的话,一家四世同堂了。应该说,儿女们都很孝顺,逢年过节,都大包小包的礼品送上门。但是“久病无孝子”,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干娘,也只有干爹日夜守候在身边的细微护理最体贴。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干爹身强力壮,耕田时,老黄牛在他面前也不敢偷懒;收稻谷时,小伙子的担子也不比他重;干娘呢,插秧是村里能手,炒茶的技术无人与之比试。单干以后,茶贩进村收购茶叶,只有干娘亲手制的茶才卖得起好价。

因为家庭人丁兴旺,为人又正直善良,干爹和干娘在村里的影响力相当于村干部似的。譬如天气干旱时,邻里之间,为了农田抢水争吵不休,甚至动起手脚,这个时候只要干爹到了现场三言两语事情就解决了。劝和的话别人也会说,道理当事人也明白,但干爹让人服气的原因是他的威信。而村里谁家婆媳之间发生纠葛,姑嫂闹别扭,双方都不自觉地向干娘“投诉”。干娘的处理方法是“灭火”,而不是“拨火”。时间长了,女人们有的亲热地叫她大姐,有的尊敬地叫她大婶,从心窝里把她当知心人。

我的童年多灾多难,家境一贫如洗。二十三岁成家后,我与前妻面临着白手起家的重重压力。六月青黄不接的时节,家中常常是人无米猪无糠,我总是一次又一次拿着畚斗去干娘家借。盖房子的时候,没钱买砖瓦,干爹出面担保帮我去窑厂赊欠;请木工伙计菜不够吃,干娘一篮又一篮的萝卜青菜往我家拎。在他们的帮助下,我的三间平房才得以顺利竣工。

干娘是村里有名的厨子。谁家娶媳妇或嫁女儿,都是干娘掌勺。老家传统锅子洒。一口大锅,下面垫底是笋干小炒,中间是豆腐红烧肉,上面是红薯粉丝,周围是一串米粉圆子等。据说同样的佐料,干娘掌勺子口味就是与众不同。

人生难测,老天不公。两位老人辛勤劳碌了一辈子,晚年本应该享享清福,谁知却遭受病痛的折磨。干娘在干爹的精心呵护下,生命延续了三年多。那些日子,干爹精神饱满,每日做饭,洗衣服,倒马桶,甚至还下地种菜。

“少来夫妻老来伴”。八十多岁的干娘最终像一株遭遇病虫害的古树,慢慢地枯萎了。干娘“走”了以后,干爹一下子耳朵失聪了,人整天好像丢了魂儿似地无精打采,眼神也慢慢变得呆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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