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带着个小男孩,每天在路口卖柑橘。
这个路口是我从员工集体宿舍到工厂的必经之路。这样我每天上下班都能看见她。因为每天相遇,我就不自觉地多看她几眼。我发现她的生意并不好,买她柑橘的人廖廖无几。这也许跟她不会么喝有关,她坐在地上整天像个哑巴似的。她长相一般,皮肤黝黑。是水土问题,东莞那边本土的女人皮肤生得好看的不多,加上她的穿着没怎么打扮,一看就是在贫困线上挣扎的农家女。那个小男孩,三四岁,顽皮、常常鼻涕挂着嘴角,身上都是灰尘。惹得女人不时地给他擤鼻涕、揩灰尘。地上那块塑料布对小男孩不起作用。
我打工的工厂是专门生产礼品玩具的。一天,我偷了块变形金钢模型送给那个小男孩。他接过玩具很开心,咿咿呀地叫。我才发现小男孩有些弱智。憨厚的女人伸出粗糙的手,从筐子里拿起几个柑橘塞给我。
因为那个小男孩,我每天都想买她几个柑橘。但我只是想想而已。因为我身上没有钱,从老家带出来的盘缠花完了,厂里还没有发工资。将近半个月我早餐也不肯吃。我的下铺小韦是个十九岁的广西壮族小伙子。他每天早餐买两份,自己一份,剩下一份递给我。我难为情。他说,安徽大哥,早餐一定要吃的,身体垮了,打工的本钱也没了。说着,硬将热气腾腾的粉条塞在我手上。
一次深夜加班装车,车主给了我五十块钱的夜餐费。从此,我每天下班都拎着几个柑橘回来,分给同宿舍里的工友。小韦说,安徽大哥,你早餐舍不得吃,怎么买柑橘却舍得?我笑了笑。卖柑橘的女人见我是她的常客,也热情起来。她不善言谈,每次过完秤,都朝塑料袋里再扔一两个柑橘。我说,你这样不是赔本了吗?她笑了笑,摆了摆手。我才发现原来她不会讲普通话,而我又不会讲也听不懂广东话。我们交谈有障碍。
这天,我和小韦一道下班,小韦也买了她几斤柑橘。小韦用广东话跟她聊天,问她为什么不找份工作?她说小男孩没人照顾。小韦问小男孩的爸爸是做什么的?她吞吞吐吐说不知道……小韦没有再问下去了。小男孩是她捡来的呢?还是夫妻离婚了?或是遭遇到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成了一个谜。
此后,我每天再次看见卖柑橘的女人在马路边风吹日晒心就软了,发了工资后柑橘也越发买得多一些。我的举动引起小韦的好奇,问我对卖柑橘的女人是不是有点意思?我说,想她是没有的,就是觉得她的生活不容易。小韦笑着说,想不到安徽大哥还挺有同情心的。我说,你也一样啊,不然你怎么为我买早餐呢?
过年的时候我回到了安徽老家。我给继续留在工厂的小韦写了一封信,信中首先感谢他的早餐,我告诉他,那个卖柑橘的女人我从心里敬仰她。作为一个单身女人,她的母爱感动了我。她的生活虽然艰辛但也是幸福的。而我因为有一段刻骨铭心的伤痛,而失去了家庭的温暖……小韦给我写了一封回信,鼓励和安慰的话语溢满纸张,但信没有及时到达我手中。因为我不久又离开了老家来到了温州……
弹指之间,十八年过去了,不知那个卖柑的女人如今过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