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主任看到秦心怡站在这儿,正在吐着烟圈,他不敢多说话,只是简单地向朱元祥下达了口头通知,转过身去,似他来时一样,一阵风离去。
大门外西斜的太阳透过走道,又斜斜地投进办公室,将办公室的一块地面照耀成一个长方形。
“狗狗!”秦心怡对着办公室的大门那方阳光吐出烟圈,也对着主任的匆匆离去的背影念叨着。只有她私下里敢称呼她的顶头上司为狗狗。
“你敢称呼苟主任为狗狗?”朱元祥很惊讶。
秦心怡把香烟夹在右手指间,翘了翘手,说:“这有什么呢,他不就是局长的一条狗么?叫逮谁就逮谁,叫咬谁就咬谁。”
朱元祥很惊愕地看着秦心怡,好像不认识她似的,说:“你怎么这样说苟主任呢,你不怕他给你小鞋穿?”
“他只敢给你穿小鞋。”秦心怡嫣然一笑,“我说这话,只是在我们两人之间说说而已,难道你要向狗狗打小报告么?你可以打小报告,我不在乎。我还可以说,是你朱元祥说这话。不信,你试试。”
朱元祥摇摇头,他现在的处境,已经深陷在是非窝里,哪敢随便到领导面前说是非呢?即使说了,谁人能相信他的话呢?他此时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他想到刚才苟主任唬着一张黑脸,下达的通知,心里在打鼓。他试探性地问眼前的这个女人:“纪检组能把我怎么样呢,给什么结果?”
秦心怡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她慢条斯理地说:“这要看局长是什么态度,他对你的印象如何,能轻则轻,能重则重。现如今你是捏在他们手中的一个柿饼,不捏出一泡稀屎出来,能轻易放过你吗?如何向全局的人交代,如何封住众人的口?谁要你不长心眼呢,乱说接待宾客的事情?那些滥事,只能做不能说。我要是全将内幕说出来,还能在这儿吞云吐雾,吸烟吗?”
朱元祥是一个明白人,他听话听音,眼前的女人敢喊办公室主任狗狗,说明她有底气,怪不得办公室苟主任平常还要看这两个女人的脸色呢,处处还要谦让三分,女人的话在局长面前比苟主任说话还管用。难怪冉小芳在局长办公室里一哭闹,一说话,就这么灵验。不到一个小时,就动用局纪检组对自己调查处理。这事还得求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他又试探性地问道:“心怡,你能帮我度过这个坎吗?”
“嘿嘿,”秦心怡又笑道,“你终于喊出我的名字来了。算你是一个聪明人。这事本来就因为我俩而起,也有我的一份。我若不帮你摆平这件事,今后如何在局里做人呢?如何混社会呢?但是,我提醒你,从现在开始,要端正自己的态度,不要再同纪检组的人对抗,只能平心静气地向纪检组的人说明自己的观点,你没有恶意说接待上级领导的事,只是看不惯冉小芳平时骄横的样子,把责任都推到这个女人的身上,是她在职工之间散布谣言,诋毁我和你的关系。你就说她这个老女人还有非分之想,看不得你和我正在恋爱的关系。她是一个吃醋的女人,醋意发了,就在大楼上下说我俩的不是,所以,就导致了在办公室里发生了争吵;你还可以说,你的工作忙,每日加班加点,没日没夜地写材料,应付办公室的日常事务,是这个女人不知道好歹,还在背后编造是非,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对她发火,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愿意接受组织的调查和处理。看他们给你什么结果,再说下文。”
朱元祥微微地点头,表示认可秦心怡所交代的话语。
秦心怡灭掉了手中的香烟,又补充道:“我今天所说的话,你不要对任何人讲,如若说出去了,就不灵验。有人又要说我们俩串通在一起,对我们不利。你不要小看了这个单位,一人一条心。”
朱元祥又点点头,便是表示认可秦心怡所说的话。他原来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一个单位,就像是一家人一样,尽管来自各地,但是为了工作走到一起,齐心协力地把单位工作搞好,为群众办好事情,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呢。人与人之间应该坦诚相见,有了错误不可怕,只要当面指出来,改正错误即可。现在不是自己想象的这样,人们见面的时候客客气气,似谦谦君子一样,哪知道在背后搞一些小动作,惹出了不必要的麻烦。
“我还要到楼上各股室去转转,看一看大家是一个什么态度。”秦心怡拎起精致的小提包,向门外走去。她主要是到各股室去串串门子,笼络一下众人的心,不要在背后说她的闲话。她忽然又折回身,对朱元祥说,“纪检组叫你,跟他们去一趟。”
朱元祥看到站在门口的局纪检组纪检员小赵,正对着秦心怡笑道:“秦心怡姐,谢谢你啊。”他知道该来的事情,已经来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小赵的身后,来到四楼的纪检督查室。
局纪检组在四楼,有一间办公室。纪检组长是局党委委员,是排最后的局领导之一。纪检组长姓杜,临近退休的时候,纳入到领导班子中去,让他退休之后享受一种政治待遇和级别待遇。杜组长花白的头发,坐在办公室桌后,看到朱元祥随着小赵进来了,就抬手指了一下办公室桌旁的椅子,请坐吧。然后他又指示小赵,把门关上。
小赵关上办公室的门,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后,拿起笔,准备做记录。杜组长就开门见山地说:“朱元祥,我们今天请你来,就是为了了解一下有关情况,请你别介意。今天的这个事情,你同冉小芳同志在办公室里发生争吵,动静有点大,惊动了整个办公大楼。刚才局党委召开了一个临时的会议,指定我和小赵负责对这个事情的调查工作,这是我们的职责,请你配合我们,把事情弄清楚,谁对谁错,自然有一个说法。我们也知道你在办公室工作勤勤恳恳,大家有一双眼睛看到的。但是,在我们这儿,不要表功,只说有错误的地方,表述错在哪里。”
“我没有错。是冉小芳先对我发火,称老娘。”朱元祥抗辩。
“我听苟主任说,他没有听到冉小芳称老娘,只听到你在办公室喊老子,对冉小芳发火,还诬陷他们公款接待客人,成天不搞正事,只是一门心思用在接待工作上。”杜组长抬起满皱纹的脸,说,“有这事吗?实话实说,不要有顾虑,不要向组织隐瞒什么事情。”
朱元祥压住心头的余火,想起刚才秦心怡交代的话,他不能在纪检组长这里再发无名之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来,秦心怡没有说错,局党委的会上已经定好了调子,杜组长只不过是按照定好的调子往下做下去。他只好保持沉默。
杜组长看到朱元祥没有作声,对小赵说:“给朱元祥泡一杯茶水。我们边喝茶,边慢慢地说。”
小赵只记录了杜组长的问话和说话的内容,站起身来,泡一杯绿茶递给朱元祥:“喝一杯茶。别急,想好了再说。”他似乎在向朱元祥提示什么,让朱元祥明白自己当前所处的境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