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包子山,顾名思义,在这块山地上耸起一个个肉山包,像馒头一样堆在一起,得出的地名:土包子。人们居住在每个土包子的周围,形成了一个村落。在这里世世代代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片山包土地辽阔,大大小小的山包有30多个,每个山包有二三平方公里的样子。山包上光秃秃,褐红色的岩石间,只长稀稀拉拉的马尾松、柏树、灌木和蒿草。在春夏秋的季节,山包上还有牛羊吃草撒欢。山包间有溪流,也有阔叶落叶乔木。顺着溪水的边沿,有少量的沃土可供人耕种,自给自足。
先前,朱元祥在土包子村走访时,踏进这片神奇的土地,眼前一片荒凉的景象,让人寒心。但是,他看到村民一双双渴望富裕的眼神和期盼,希望新来的党委书记能够解决一些实际问题,他心里流出一丝暖意。这里的老百姓尽管很贫苦,家家土坯房子,身上衣衫破烂。屋里没有像样儿的家具,仅有一张吃饭的方桌,几把木椅,房间里支起木板床。吃的是包谷拌土豆、红苕饭。但是,他们对外来的客人真诚地招待,把家里仅有的鸡蛋、腊肉翻出来,给客人做上一顿丰盛的饭菜。
秃儿山乡政府的干部都知道土包子村的现状,在恶劣的环境下,任何工作难以开展,都不愿意驻点这个村,就连这个村生长的郑副乡长在提起他家乡时,连连摆脑袋。他原是这个村的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最知道自己的家底和贫困落后的面貌。在走访这个村庄的时候,朱元祥问随同的周玉兰:
“你对土包子村有信心吗?”
“朱书记,你是要我来承包这个村吗?”周玉兰笑道,“这是郑副乡长的老家,让他来吧,他熟悉这儿的情况。”
“不,郑乡长年事已高,照顾他,让他守在乡政府里,处理一些日常工作。你呢,可以协助郑乡长在乡政府里值班。”
“年轻人应该下乡驻组,我也不例外。”周玉兰蹙着眉头说,“朱书记,你怎么对我的工作不满意,这几个月以来,我跟着你爬山涉水,走村入户,开展调查研究,没有什么过错呀?为什么不让我驻村呢?让我和郑副乡长留守在乡政府,是什么意思?”
“你是一个姑娘呀。下到村子里不方便。”朱元祥说,“其实,在这几个月走访调查中,你已经吃了不少的苦头,饥一顿饱一顿,白天做记录,晚上整理资料,照顾你在乡政府值班。”
“哎,吃苦有什么呢?我不是挺好吗?”周玉兰笑道,“只要领导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心满意足。你是乡里的一把手,能做到这样,我一个办事员跟着领导学,跟着领导走,有什么错?要不,我还是跟着你,驻扎到土包子村来。”她试探性地向朱元祥提出要求。
“这是你自己要来的,不怪我没有提醒你。”朱元祥对这个姑娘有一定的好感。在朝夕相处中,她工作细致,而且大胆泼辣。
就在宣布乡干部驻村入户的那天,郑副乡长悄悄地对周玉兰说:“你怎么糊涂呢?那个村是我家乡,能改变落后的面目,我把郑字倒着写。再说,你跟着朱元祥驻村,他是乡党委书记、乡长,负责乡里的全面工作,他真能驻在村上吗?到时候,那大摊子事全是你承担,你担得起那个责任吗?不如就在乡政府,同我一起政务值守。你不好向朱元祥提出来,我去替你说。我说话还是有分量,说话算话。”
“谢谢你,郑副乡长!”周玉兰面无表情地说,“这事是我自己的事,同朱书记下村驻户,也是我自己提出来的要求。我这么年轻,怎么能做一个年迈体衰的人呢?留守在乡政府里养老。”
“你这个丫头,好心当作驴肝肺,不识好人心。”郑富贵叫道,“ 到时候,有你哭鼻子的时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呀!”他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嫉妒,为什么好事都让朱元祥占有了?就连乡政府这么一个靓丽妹子也死心塌地地要跟随着他干事,让人怀疑在大半年来,这两个青年男女是不是发生什么故事,让他俩难舍难分呢?他露出一丝笑意,在心里酝酿着如何对付他们,让他俩身败名裂。
在临行前,郑副乡长专门嘱咐朱元祥和周玉兰,到他家里吃住,因为他家在土包子村还算得上首屈一指的人家,有空闲的房子,也有鸡鸭、腊猪肉,生活过得去,工作起来也方便。他还好心好意地带朱元祥、周玉兰回到他们家里。
土包子村在乡政府的南面,隔着一条溪流,眼看不到三四里地,走过去,绕溪水,上坡下坡,到达郑富贵的家,近十里路程。他的家是靠在一个山包上,他们的祖辈选屋场有水背北的地方,才能建造房屋。他们家单门独户,是石块垒砌的院墙,大门向南。进院子门是一排五间的土坯房,正中间是客厅,两边各是两间厢房。房子的一边是猪栏、鸡舍、厕所,一边是厨房。
一条大黄狗看到陌生人汪汪叫,但是它看到郑富贵就摇头摆尾,也对朱元祥、周玉兰嗅嗅气味。他家里还有两个70多岁的老人,身体还硬朗。男老人家在山包上放牛羊,女老人在家里喂猪、养鸡、种菜园。他老婆也是50多岁的人,身体有点发胖,在山包周围种地,是一把好手。他家一儿一女。女儿那年在外打工,嫁给外省人家,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儿子也到沿海一带打工,有时候在春节期间回来,有时候一年四季不回家。郑富贵有一份工资,基本能顾住一家人的日常开支,油盐酱醋之类的日常用品,再就是春夏秋冬的几个人衣服。按他们的话说,在山套套里,只要不冻着就行。
女老人家看到自己的儿子带回来两个年轻的客人,赶忙倒开水泡茶,并且仔细地打量着朱元祥、周玉兰:“这一对年轻人有点儿眼生。”
“妈,这是我乡里的领导,到这儿驻点。”郑富贵介绍说,又转过头来对朱元祥、周玉兰说,“我的爹妈耳朵有点背,眼睛有点花,他们要说什么,你俩不要在意,只当他们是放的空气。”
朱元祥和周玉兰笑笑。
女人很麻利地按照郑富贵的旨意,收拾出了一间厢房,是里外间。一个大房门进,中间又有一道门,各支一张棕床,铺有被裖。靠窗户处,放一张条桌、一把椅子。女人掠掠披发,抹抹额头的汗水,说:“条件简陋,请二位原谅,在穷山包里,只有这个条件。”
朱元祥说:“我们在这儿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是一年半载的事情。我们按照驻村工作方案,每人每天交30元钱,我和周玉兰同志每天共计60元钱。一日三顿,随你们的伙食,多加一把包谷就行。”
“这比我们先前来调查走访的时候,那几天,住在一户农户家里,还没有单独的厢房,我挤在女主人一床,朱书记同男主人一床。”周玉兰看到这间厢房收拾得干净,还明亮,说道,“我就住里间吧,委屈朱书记住外间,给我当哨兵。”
“朱书记给你当警卫,你是省里来的领导啊。”郑副乡长开玩笑,“不过,在我们家里还是挺安全。我们村都是留守老人、儿童,没有什么坏人,只要晚上不要往外走远了,防止野猪、豺狼就行。”
郑富贵陪同朱元祥、周玉兰在家里吃了午饭、晚饭。第二天,他赶回到乡里去,在乡政府,和一名办公室的人值守,加上炊事员,他们三人,一天还能喝点小酒。他隔三差五也跑回家里去,一来看看家里的人,二来观察朱元祥和周玉兰在土包子村如何开展工作,同时更重要的是,关注这对年轻人,是否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