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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江南，气候很温和，在长江边上的江丘县，在早晨醒来的时候，就在江雾的笼罩中。人们忙忙碌碌的身影出现在雾里。苟主任也是一夜无眠，他在江南酒家的包间里独自坐到了天明，现在投身到江雾之中，走在江堤上，看到在雾中晨练的人们，感觉到自己也老了，即将加入到这些老头、老太太的队伍中。他对着长江暗自苦笑。
他叹息，人生苦短。好时光就是那么几年，一晃就过去了。在这有生之年里，再不抓住机遇，也没有升职的机会。这次的纪检组长的职位，也就是他最后的一次机会，他不能放过这次机遇。若进入局领导班子里去，还能最后风光几年。
阳光透过薄薄的江雾，照在了江面上。滔滔不绝的江水向东流去。来往的轮船高昂着汽笛，上下川流不息。苟主任似乎看到一线曙光就在眼前，他下定决心，还是要走局长路线。因为他知道，局长是这个单位的领头人，要组成领导班子，组织部充分考虑他的意见。只要局长力保推荐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这个人。
这次局长推荐他作为纪检组长候选人之一，证明局长还是非常器重自己，这么多年，他替局长当差，跑前跑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局系统里，人们都知道他是局长的奴才，是局长使唤的一条狗。他也忠于局长，唯局长之命是从，就连有些副职的话，若同局长的意见相佐，他也敢驳回，如此等等。这些都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竞争领导职位的筹码之一。
苟主任更清楚，在这种大的环境下，他仅有忠诚和老实地干活还不在局长的眼里，那就是金钱物质来联络感情。这就看谁下手快，下手重，这个职位就是谁夺取它。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一丝担忧，在金钱方面，秦心怡的家底也不丰厚，没有家人作为她的后盾，就算把她的多年积蓄拿出来，也不过三五十万元。他自己有多少积累的资金，他心中有底，这么多年来，他比秦心怡早工作20年，也就多他二三十万吧。冉小芳不一样，她丈夫常年搞建设工程，而绝大多数是本单位的各种工程项目，每年的工程项目几千万到上亿，利润可观。而且，每个工程项目都与局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看来，真正的竞争对手还是他的老相好冉小芳，怪不得昨夜冉小芳是那样一个态度，不给他好脸色，那个女人还要他出50万，把秦心怡做掉，她的最大竞争对手是秦心怡。他终于想明白，冉小芳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也不是冉小芳的对手。
苟主任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他更不能掉以轻心。他当机立断，掏出手机给局长打电话，他以个人名义，请局长在江南酒家吃午饭。局长说，他有应酬，并且一再声明，他俩之间的关系，还要搞这些吃请的事儿吗？他们有时间再聚，没有必要个人宴请吃饭。局长最后说，心意他领了，事情还是要给他办。
苟主任感觉到局长在这段时间里，明里暗里有人请他吃饭喝酒，是脱不开身。但是，也是对他的托词，不想答应他的请吃。在这初冬的时节，他不寒而栗。他站在江边上，江风刮过来，有些站立不稳，一种无形的力量压迫过来，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走下江堤，看到大街上车来车往，脑海里又闪出一个念想，为什么不走局长夫人的路线呢？只要拿下局长夫人，经常吹他的枕头风，也许就能把事情办成。于是，他又掏出手机，直接拨通局长夫人的电话，闲聊了几句，然后，苟主任直接说，请她到江南酒家吃午饭。局长夫人是一个单位的公务员，没有什么应酬，很爽快地答应了苟主任的请求，因为她知道苟主任是她男人身边的人，像这样的宴请，苟主任也经常通知她，这是上级来的领导带着自己的家属，局长也让自己的夫人陪同一下领导的夫人，是一种礼节性的外交。局长夫人也没多想，就答应了苟主任的请求。她只让苟主任告诉她，江南酒家哪一个餐厅即可。苟主任说，就在老餐厅吧。局长夫人说，还是老时间，她自己来。
苟主任这才转忧为喜，他立马转身到江南酒家预订下杏花厅，并亲自选定几道特色菜。然后，他到银行里取出10万元现金，用牛皮纸包好，放在手提袋里，把准备工作做好，心里才踏实。
上午11点的样子，苟主任就在江南酒家的杏花厅里坐着，等待局长夫人的到来。他让服务员先上几个冷盘，酱牛肉、卤猪肝、花生米。他沏了一壶茉莉花茶，这是局长夫人喜欢的一道茶。50岁的女人注重保养，在这个年纪，养生养颜，是她的首要任务，只要保住了美丽的容颜，就保住了丈夫的心，不至于在外沾花惹草。她也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单位里或外面有几个相好，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情，现如今是这个风气，几个当官的人没有相好的人，还能在官场上混吗？他们单位的头，不也是这样么？除酒肉、女人、麻将，还有什么？局长夫人要求不高，只要自己男人不过分，不把年轻貌美的女人带到自己家中，眼不见心不烦，由他去吧。
俗话说：丈夫，一丈之内是夫，超过了一丈的范围，就不是自己的夫。如果哪一个女人想不清这个道理，这个女人就蠢到极点。因为这些花事，同自己的丈夫吵吵闹闹，寻死觅活上吊，到头来离婚了，一切归零，自己又能落到什么呢？丈夫还是人家的人。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你没当官的丈夫这道光环照着，你是什么夫人？还不是草民一个，谁人认识你呢？谁人又讨好你呢？就拿苟主任来说，人家凭什么请你吃饭呢？
局长夫人明白这个理，只要苟主任敢请她吃喝，她义不容辞地来赴约。她已经不止一次、两次这样接受苟主任的吃请。她也知道，苟主任是假公济私，讨好于她，间接地讨好他的上司局长。她很体谅苟主任的一片苦心，说明苟主任是一个会事的人，也是单位的一个称职的工作人员，在服务好局长的同时，没有忘记局长的当家人。她心里也明白，苟主任巴结她，是有目的的，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苟主任有事求着自己的男人，而又不好开门见山地说出来，转这么大一个弯子，请她出面，只要能帮上忙的地方，她尽力而为。她没有权利为苟主任直接办理什么，但是她有权威，在自己的丈夫面前，替苟主任美言几句，反正说话又不花钱，能办就办吧。
局长夫人身穿一件紫色的呢子大衣，头发盘成凤尾结，描眉施粉。远远望去，她匀称的身材，还像是40余岁的贵妇一般，只是走路的步态有些迟缓，还是掩饰不住步入老年的行列。人生如此，从青年、中年到老年，是谁人无法抗拒的规律。她手提一个紫色的拎包，来到江南酒家，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推开杏花厅的门。苟主任赶忙起身相迎：“欢迎局长夫人，里面请。”
“怎么，就你一个人？”局长夫人有些迟疑的样子。
“对。我请的就是你一个人。”苟主任赶忙接过局长夫人的拎包，挂在餐厅的衣架上，又转过身来，捡过一张椅子，说，“坐在沙发上呢，还是椅子上？”
“就坐椅子上吧。”局长夫人落落大方地说。
“夫人还是这么漂亮。”苟主任讨好地说。
“漂亮个啥子哟。黄瓜打锣，已过大半头。”局长夫人飞了飞眉眼。
“上菜。”苟主任吩咐服务员。
“好勒。”服务员高声报菜名儿，“人参燕窝两碟，野生甲鱼两份，红烧麂肉一盘，凤肝一盘，鱼翅两份。菜齐啰。先生，太太，还要什么，尽管吩咐。”服务员退了出去，轻轻地带上门。
苟主任从酒柜里拿出一瓶法国红酒，启封：“今日就喝两杯洋酒。”
“行，红酒养颜。”局长夫人很高兴地说。
“请！”苟主任举起高脚杯子，要同局长夫人碰杯。
局长夫人端起酒杯，看着苟主任：“今日有什么事，说。这儿只有我俩，不要虚情假意。不然，这杯酒，我不会喝。”
苟主任立马将身后的手提袋子交给局长夫人，说：“这是十万元小钱，给你做零花钱，买化妆品用。望你笑纳。”
“我知道了。你苟主任无利不起早，给我这么多零花钱，一定有什么大事过不了坎，需要我帮忙，就吱一声，何必这样呢？说，是什么事儿？”局长夫人一手举着杯，轮转过杯子，说。
苟主任把手提袋放在局长夫人面前的餐桌上，又端起酒杯说：“这次，我们局里的纪检组长退休了，我想补上这个缺，还是要局长鼎力推荐，再提携一把。请夫人在局长面前说几句好话。”
“多大个事儿呢？”局长夫人这才呷下一口红酒，“就是说几句话的事儿，我办得到，何必要费这么大劲儿呢？又是请客又要花钱，干嘛呢？”她说道，把手提袋向苟主任那边推了推。
“这是我孝敬你的小钱，务必笑纳。”苟主任赶忙把手提袋放在衣架的局长夫人拎包处，一起挂在那里，转过身说，“走时拿去。”
局长夫人又呷一口红酒，笑道，以后别再这么张扬了，现如今哪有拿现金送礼的呢？要么是银行卡，要么是贵重的玉器、金银首饰，或是字画古玩。
“谢谢夫人指教，我又学了一招，以后行事，一定要按夫人的指点，再不犯这样愚蠢的错误。让夫人见笑。”苟主任卑躬屈膝地陪上笑脸。
“啊，别这样说。我也只是听人这么说，没有见过。”局长夫人赶忙打圆场。她在自己的丈夫下属面前不能露出家底，让人抓到什么把柄。
苟主任喝下红酒，赶忙对局长说：“人参燕窝，趁热喝。”
“野生甲鱼要趁热吃。凉了，有一股腥味，不好吃。”局长夫人就动手抓起甲鱼，咬得满口流汁，说，“就是不知道这是否是真正的野生甲鱼。”
“这个甲鱼是野生的甲鱼，我敢打包票。在定做的时候，我反复强调过，如果不是野生的甲鱼不付款。江南酒家在这方面很讲诚信，一分钱一份货，绝不以假充真。所以，江南酒家的生意才这么火爆哩。”苟主任也抓起面前的甲鱼。
“嗯，是真正的野生甲鱼，味道就是不一样，有那种田野的清香味儿。我吃过不少的甲鱼，这是一种纯正的野生甲鱼。”局长夫人又咬下一块甲鱼肉，问，“多少钱一斤？”
“八百。”苟主任伸出左手，叉开大拇指、食指，比划了一下，回答道。他洞察到局长夫人的心思，对外喊道：“服务员，再来一只两斤重的野生甲鱼，打包。”
“干吗？”局长夫人张开油腻腻的嘴，问。
走时，你带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