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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儿山乡是江丘县最边远的一个乡，地处三省交界的地方，而且都是大山，交通不便，人烟稀少。秃儿山乡政府离江丘县城有200公里的车程，出县城，穿平原或丘陵，进入山地。山路蜿蜒，道路崎岖，有时过河谷，有时上山岭，擦着悬崖峭壁而行。秃儿山乡政府坐落在一条小山川里，前面是一条溪流，背倚一座大青山。大山脚下是一片小平地，周围散落着许多农户。
秃儿山乡政府是一栋两层的楼房，建造于上世纪80年代，石木结构的房子。一层楼有十多间房，底层是办公室；楼上是乡政府干部职工住宿，一般单身职工两人一间，乡政府领导人一人一间。楼房前面是溪流，面朝南。楼房头西边是一个公用厕所；东面是厨房，一共三间平房，一个做饭的操作间，一个食品储藏室，一个大间是吃饭的地方。
楼房的背后倚靠着一座高山，缓坡上还有几家农户。这些农户是土坯墙房子，家家户户有猪栏、厕所、牛圈、鸡舍。坡地种包谷、豆子之类的农作物。房屋跟前是菜地。农户的后面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呈90度，直插蓝天。
溪流的那边还是大山，不过南边的大山没有北边险峻，是圆圆的山貌，像一个个大馒头一样排列在溪流这边。这些山也像和尚的光头一样，秃头秃顶。所以，这个地方，就得名秃儿山。当地人说，秃儿山，穷山恶水。而且，地处偏僻，交通不便，当地的农副产品，只能在当地消化，所种的包谷、土豆，除了人吃之外，就喂猪，酿酒。
秃儿山乡政府值班人员早已得到通知，原乡党委书记、乡长或副职已调到其他乡，或在县城行政机关任职，新到任的书记、乡长要来报到。一个副乡长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叫郑富贵，一把年纪有50多岁，一家老小就在秃儿山乡政府面前的秃儿山间。他愿意扎根在这片故土上，组织上考虑，别处的人在这秃儿山乡留不住，他想留下来就留下吧。所以，他是几届秃儿山乡副书记、副乡长，在这段时间里主持乡政府工作。其余的是一个副乡长，两个乡党委委员，再就是具体管计生、民政、经济等工作人员，一共十几名干部职工。
厨房的炊事员是当地人，就住在乡政府的后山坡上，姓吴，50多岁的人，做事干净利索。他在郑副乡长的指示下，上午就炖了一只鸡子、一只腊猪蹄子，两个大火锅，也备下当地的包谷烧酒，为新来的乡党委书记、乡长接风洗尘，也款待为送新乡领导的组织部张副部长，准备丰盛的午餐，顺便也为在乡政府工作的干部职工改善一下伙食。
组织部的张副部长带着干部科科长和朱元祥走了大半天的山路，终于到达秃儿山乡政府所在地。郑副乡长领着乡政府的十余人，在进入乡政府的路口上迎接。因为今日来的是管干部的组织部副部长，提拔和调动工作要靠这个大人物，还有新上任的党委书记、乡长是一位年轻人，而且在特定的环境里破格来秃儿山乡任职，今后是他们的直接领导人，谁不想在这些重量级人物面前留下好印象，得到任用？
当郑富贵看到组织部副部长和朱元祥从越野车里下来，一眼看到朱元祥高挑的身材、年轻的相貌，感觉到自己老了，是要退休了。他迎上前去，同张副部长握手：“张副部长，一路辛苦！”又同朱元祥握手：“欢迎朱书记，来临。”
张副部长和朱元祥主动地同乡政府的干部职工握手。尤其是张副部长，盛气凌云，一边握手，一边笑道：“同志们辛苦了，在乡里工作很艰苦。”
郑副乡长征求张部长的意见，是先吃饭，还是先开会？因为他经历了许多党委书记、乡长的轮换，都是组织部的人送到乡上来，须召集乡政府的干部职工或村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开一个短会，宣布新任命的乡领导干部，这是一个程序，让大家知道乡政府的领导人是谁？初次见面，相互认识。
“先开个简单的会吧，会后再吃饭喝酒。”张副部长很爽朗地说，“吃了饭喝点酒，都说一些酒话，还耽误时间。”他说的是实话，一顿饭吃下地，就到后半下午，个个醉酒麻木，还开什么会呢？
“好吧，就到会议室去吧。”郑副乡长引导张副部长和朱元祥到一楼的一间大会议室里。他们已做好准备工作，主席台上早已写好了每个人的桌牌。张部长、朱元祥居中，两边是郑副乡长和乡党委委员。主席台下的座位是乡政府干部职工。
郑副乡长一面引导张副部长到上面坐下，一面向他解释，还没有来得及通知村两委的书记、主任，你很清楚，秃儿山乡村偏僻，各村在山里面，翻山越岭，来趟乡政府不容易。
“那么，各二级单位的人呢？派出所、工商所、司法所、财政所、农牧站、计生站、水土站、林业站、乡卫生院的负责人，为什么不参加今天的会议？”张副部长还是了解秃儿山乡的基本情况。他一个组织部的官员亲临乡政府就这么怠慢，心里有些不痛快，对郑富贵这个人，更有看法，在心里说，所以你这个人到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是提拔不上去呢？死脑筋，面子上的工作不会做，还能做什么呢？
“办公室去通知，各二级单位的负责人，参加会议。”郑副乡长冲下面的人喊道，“让他们在三十分钟之内赶到。”
“算啦。”张副部长大声喊道，“浪费时间，现在开会。”他就宣布县委县政府的决定，任命朱元祥同志为秃儿山乡政府的党委书记、乡长，并且介绍朱元祥的简历。最后，他又说，朱远祥同志是一名经得起考验的好干部，放到秃儿山乡来，是县委、县政府为培养优秀党员干部，作出的重要举措，希望朱元祥同志不要辜负党组织的培养和厚望。同时，请秃儿山乡政府全体干部职工在朱元祥的领导下，克难奋进，加强基层党组织建设，努力把秃儿山乡的农业、农村、农民“三农”工作做好，抓好经济基础工作，让秃儿山乡成为美丽而幸福的乡村。他讲了一大通官样面子上的话，觉得口干舌燥。
这时，有一位婷婷玉立的姑娘，披发齐肩，浓眉大眼，出现在主席台前，为主席台上的人物添茶水。这位姑娘是招录在乡政府办公室里做文秘工作，名叫周玉兰。朱元祥眼睛一亮，在这边远的山乡里，有这么美丽的姑娘，是什么来历呢？就在朱元祥猜测之时，张副部长请他做一个表态性发言。
朱元祥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水，讲道，他绝不辜负党组织对自己的培养，同秃儿山乡政府的干部职工克服困难，把乡村里的各项工作抓好落实，争取在任期内，不仅要完成县委县政府下达的各项工作指标，而且在秃儿山乡村打一个翻身仗，让秃儿山乡村的人民走上文明富裕的道路，家家户户过上美好幸福的日子。
他的讲话赢得台下阵阵的掌声，这是秃儿山乡政府干部职工对朱元祥的期待和鼓舞，也是人们对他拭目以待。
简单的欢迎仪式宣告结束，还是郑副乡长在前，引导张副部长、朱元祥从会议室走向餐厅。吴师傅早已摆好了桌席，鸡子火锅、腊猪蹄子火锅，分别在两张圆桌上煮得翻油花，碗筷摆放整齐，每个桌上还放一壶烧酒。周玉兰和几个年轻人勤快地端上炒菜。
张副部长、朱元祥坐在上席，郑副乡长和乡党委委员等人坐在上边的席上，一起陪同张副部长和新上任的朱元祥，下面一席是乡政府的普通干部职工。
郑副乡长端起酒杯，给张部长敬酒，他说：“对不起，张副部长，在穷山僻壤的秃儿山乡，没有啥好招待，就用当地老百姓自酿的包谷酒，招待张副部长，有点儿不成敬意。”
张副部长听到郑副乡长的说话，心里总是不痛快，他本人是组织部的副部长，称他张副部长没有错，别人称呼他张部长也不错。但是，让郑副乡长在称呼他时，带一个副部长，听着心里别扭。当他听到郑副乡长哭穷时，拿当地几块钱一斤的包谷酒招待他，心里更是恼火。他把杯中的酒泼在地上，对开车的司机喊道：“把车子后备箱里的五粮液酒拿两件来。”
“好勒。”他的司机爽快地答应，“今天让秃儿山乡政府的干部职工沾沾张部长的光，开开酒荤，见见什么是五粮液酒。”
郑副乡长还是喝下杯中的包谷酒，只是尴尬片刻，看到司机和几个年轻人搬来两箱五粮液酒，一个桌上一箱。他接过五粮液酒，开封，问道：“这酒多少钱一斤？”
司机说：“一瓶一千元。”
郑副乡长赶忙放下酒瓶：“一箱六瓶，六千。比这一桌子饭菜贵了好多倍，我们乡政府承担不起。”
司机说，饭菜是乡政府的，酒是张部长送给大家喝。
“真是一个土包子。”张副部长在心里骂道，“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