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秋天,周玉兰又回到秃儿山乡政府工作,好像是回到家一样的感觉,终于又和她所熟悉的村民们交往,分外亲切。
她始终牵挂着土包子村矿区水土流失的事情,经过一个夏季的洪水泛滥,开采过的矿山,经水的冲刷,裸露着的岩石和废弃的矿石。她每次到矿区来,要求矿部把废矿石回填到采空区,然后用土覆盖,栽上树木,或撒播上草籽。
治理水土流失是一项复杂的工程,回填采空区,需要用车辆把废弃的矿石运回来;覆盖土层,也要用车辆从远处的地方,挖土运过来;栽树,种草,都需要人力物力,花费大量的财力。
矿业公司的主要精力投放在采掘矿山上,追求最高经济效益,谁人愿意把资金投入到废矿山的治理呢?尤其是矿业公司更不愿意做赔本的买卖,他们根本没有把周玉兰放在眼里,她不是在县水土局任职两年来,对矿业公司在土包子村采矿的水土流失事情做文章,两次处罚,没有得到执行,反而把自己又贬回到秃儿山乡政府里来,还不吸取教训?为什么要跟矿业公司对着干呢?能有什么好处吗?如若再不好好地配合矿业公司在土包子村采矿,也许连乡长的位置也没有了,就地免职,让你眼睁睁地看着矿业公司如何采矿运矿,就是不回填采空区,你又能怎样呢?干着急,干瞪眼儿。
周玉兰认准的事,就是一根筋,不转弯,无论职务怎样变化,只要在职一天,就要履行职责。她在水土局主政时,履行的是行政执法责任,对矿业公司在矿山开采的水土流失行为上,给予行政处罚。现在又回到乡政府的职位上,还是要履行职责。
她认为乡政府是最基层的人民政权,在秃儿山乡范围内的事务,必须要管理,特别是土包子村的矿山建设,大面积露天开采铁矿石,导致水土流失,是一个严重的事情。为了今后土包子村民众的生产生活,一定要加大力度治理矿区的水土流失。她要把主要精力放在这项工作上,尽到自己的职责。因此,她经常深入矿区,同矿业公司主管人员协商,如何治理好矿山的水土流失。
周玉兰第一次到矿区,是矿部负责人接待,把她当作党委副书记、乡长对待;她第二次到矿山上,是矿部的工作人员接待,将周玉兰交代的事记录好,再交矿部负责人处理;她第三次到矿山上,是由矿部保安队接待,以安全为由,限制周玉兰的活动范围,不允许她到采矿区走动。有什么事情就在矿部办公室蹲着,等到矿部工作人员忙完矿上的事务后,再坐在一起,听从她的发言。
周玉兰感觉到在矿部坐冷板凳,世态炎凉,正如古语所云: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就是这个时期的真实写照。她只好回到乡政府,主抓其他工作。
每当在月圆的夜里,她孤身一人,站在乡政府二楼阳台上,眺望土包子村,心里隐隐作痛,也感慨韶华易逝,青春不可再来,百感交集,吟咏道:
独倚雕栏,泪已干。月走蓝天,韶光如水洗铅华。明月几回圆,乡愁何处在?我邀明月到人间,不再徘徊,共舞蹁跹。
在一年秋后, 朱元祥不再担任江丘县纪委书记,而是江丘县委副书记、县长。他仍然关注周玉兰,在县委常委会上,提名周玉兰为秃儿山乡党委书记、乡长,主持秃儿山乡政府党政工作,也是作为县委县政府的后备干部培养。
这时候,矿业公司在土包子村采矿这些年以来,取得巨大的经济效益,除了上交国家税费以外,积累的财富,已过亿元的收入。秦国安在朱元祥的提示下,意识到了要保护矿区的生态环境。
因为在2012年11月,党的十八大召开后,以习近平为首的党中央开始从严治党,也要在建设美丽而幸福中国的同时,整治生态环境污染,让我们有一个良好的政治生态和自然生态环境,从此步入一个崭新的新时代。
周玉兰带领乡政府干部和农林站、水土站的工作人员,进驻到土包子村矿山上,指导协助矿业公司,把先期的采空区回填,种上树木。
矿业公司为了节省成本,也为了掩人耳目,将在采矿区的废弃矿石填到最初的采空区,覆盖一层泥土,栽种速生杨柳树。到了春天的时候,杨柳树生根发芽,一年后绿树成荫。周玉兰这才舒了一口气,看到矿业公司已经着手治理矿山的水土流失,也看到了一线希望的曙光。
在这一年,全县三级干部会上,县委、县政府把秃儿山乡政府作为全县的先进典型,表彰周玉兰作为先进人物,在会上介绍先进事例,不仅支持民营经济的发展,而且还为私营企业排忧解难,治理水土流失。奠定她人生道路上的一块基石。
会后,朱元祥辞去各种应酬,留下周玉兰,请他到江南酒家吃饭。在座的有秦心怡,她现在终于做了县长夫人,更是春风得意。在江南不是很寒冷的冬季里,身披一件洁白的貂皮大衣,随手一个进口十多万的拎包,身上大钻戒、项链、翡翠手镯,是她的一身行头,价值几百万元。四十出头的女人,每天好吃好喝好玩,身材还是青春少女一般,无忧无虑地活在这个世上,真是一道风景。
周玉兰身穿一件灰色的呢绒大衣,披发齐肩,圆润的脸色,始终保持着在乡村的一副精神风貌。她在眨眼间,在江丘县工作生活11年,是三十多岁的大姑娘。秦心怡在吃饭的时候,调皮地问周玉兰:
“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还不嫁人呢?”她看了看身旁的朱元祥又问,“是不是在等一个什么人呢?等什么呢,再等,黄花菜凉了。女人就是那么几年青春,过了那几年的风光,像我一样,到了花儿要凋零的时候。”
周玉兰说,人活的是一种心态,只要心态好,年龄不是问题。到七八十岁的时候,还是像夕阳一样美丽。秦主任现在正当年,和朱县长一样,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花开花正红。她的话,说到秦心怡的心坎儿里了。
秦心怡也越来越喜欢眼前的这个女人。于是,她也说,到了我这个年龄,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也没有追求,也没有奋斗。玩了大半生,也落得快活、逍遥一辈子。到这个时候才想明白,人活着,就是为了吃和穿,积累财富,为了年老的时候,防止养老。有些人指望儿女为他们养老送终,那是假的。现如今的社会,大家工作压力大,读书、买房子、医疗,困惑了多少人。哪有精力顾得上自己的父母呢?就拿我来说,父母在农村,我一年到头,又能回去多少次呢?
周玉兰再次打量这个女人,她说的话也是社会上的热点问题,也是人们共同关注的民生问题。她的心同秦心怡近了一些,但是不知道她葫芦里还卖了什么药。她了解这个女人,有时候说话,心口不一。
秦心怡又接着说,玉兰妹子,你这么年轻就坐上乡政府的一把手位子,不容易。多少人眼巴巴地盯着一把手的位置,还有很多人拿钱来买官,找不到门,有什么法子呢?也有人硬是把钱塞给我,要我先生给个一官半职,我怎么能做先生的主呢?再说官场上,也不是菜市场,是买卖交易。不过,我不能保证别人不收钱,在官场上做买官卖官交易。
朱元祥赶忙接过话,对秦心怡说,现在是党的“十八大”以后,许多事情都在规范,尤其是“八项规定”出台之后,要循规蹈矩,不能再走原先的老路,谁人踩上高压线,就要触电。
“知道。”秦心怡说,“不就是要收手、收敛吗?也就是让人隐蔽一些,把手脚放巧妙一些,不要像原来那样,明目张胆地搞一些不正当的交易。可不是么,现在许多宾馆、饭店的生意都不好,没有人再像原来那样,公开吃喝玩乐。我还看到有多少家餐馆也关闭了,都说没有什么客人。再说,政府机关、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在上班的时间,不敢公开到娱乐场所打牌玩了。就拿眼前来说,原先江南酒家到这时候吃饭的人,像流水席一样热闹。”
“今日这餐饭,由我个人请,千万不要拿到政府接待办去报销。”朱元祥对秦心怡说。他站起身来,对周玉兰说:
“对不起,我还有一个县长办公会要召开,定在午休的时候,你俩在一块儿聊聊。”
“这顿饭我结帐。我没有机会请一下朱县长和夫人。”周玉兰站起身来,送朱元祥到餐厅门外,又回过身来。
秦心怡坐着没有动身,招手道:“他又不是一个外人,送什么呢?我们姐妹俩还客气啥?坐下听我讲。你也看到了,在秃儿山乡政府,你从一个办事员平步青云,做到乡党委书记、乡长的职务上,有多少人一辈子也是望尘莫及的事情,你也应该知恩图报。这是朱元祥不在这儿,我才说这话。他可是很看好你啊,大家都看在眼里,是他一手提携的你,才走到这一步,将来还有多少路要走,等待你的是更辉煌的前程。”秦心怡说到这儿,喝下一大口白酒,面似桃花一样灿烂。
周玉兰是多聪明的姑娘,听话听音。她看了看秦心怡这个样子,似醉非醉,像是说醉话,也像是说实话。她表示:
“我从外省贫困农村读书,考到这儿来工作,家里是农村,父母只能解决温饱。而我的工资就这么多,有时候要接济一下家里的父母姊妹,每个月捉襟见肘,没有什么积蓄。不怕姐姐笑话,只剩下我这个人,也不值几个钱,不能向姐姐表示什么,好感谢朱县长对我的栽培。我唯一努力工作,改变人民民生和疾苦,来报答党和人民对我的关怀和厚爱,特别是感谢朱县长对我的厚望和爱戴。”
“哈哈。你这些官话、套话,以后别在我面前说道,在别人面前说,是可以的,尤其是在大领导面前说,更合适。”秦心怡笑笑,指点着周玉兰,“你不是说朱县长对你爱戴吗?你要是能为我们生个一男半女,就是对朱县长最好的报答。”
“姐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呢?”周玉兰很惊奇地看着秦心怡。
秦心怡又指点着她,喝下一杯酒,笑道:“你呀,揣着明白装糊涂。好了,算了,不说了。”她停顿一会,又喝下一杯酒,说,“你看到了哩,我和朱县长结婚这么多年,还没有小孩啊。就是你和朱元祥生一个孩子,由我们抚养,是你最好的报答。”
“你……”周玉兰脸面飞上一片红云,顿时语塞。她看着秦心怡满脸的笑容。在笑容的后面,是否暗藏着锋利的刀子。她只好苦笑地摇摇头,试探性地问道,“你想离婚么?”
“什么?离婚?”秦心怡惊叫道,“你说我和朱元祥离婚,为什么?我凭什么要离婚?我不要离婚。但是,我要有后代,不要让人家看我笑话,说我不能生育。”她说到这儿,又饮下一杯酒,“人生总有缺憾的时候,我很富有,就是有朱元祥这个家。在家里应该添丁,人才兴旺发达。妹子,只要你献身,我奖励你100万,你再找一个好人家过日子,又有事业又有家庭,是多么美满的事啊!”
“你是不是喝醉酒了?说酒话。醒醒酒吧!”周玉兰转身走出去,她把这顿饭钱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