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主任看到冉小芳摔门而去,心里凉了半截。他想,他和冉小芳的同盟体,眼看就要破灭。因为他也知道,他同冉小芳也是竞争对手,在对外的时候,是同一条战线,在他俩竞争的时候,又是对手。
冉小芳在这些天以来,也是心烦意乱。她在四十左右的年龄上,上不去,就没有机会再更上一层楼。局领导的职数有限,像纪检组长这样的到年龄退休,要等到好多年之后,才能有这样的机会。她算了算,再等到下一个领导职位退下来,自己也要退休了。在这种体制下,将近退休的人是不考虑晋升职位的。因此,她非常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一次机会,弄不到手,决不罢休。
万丈高楼平地起,既然局长已经推荐她,作为纪检组长的候选人之一,说明她在局长的心目中占有一定的位置。那么,苟主任、秦心怡也在局长的心目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在这种情况下,冉小芳更不能掉以轻心。
她在后半夜里,回到家中,丈夫王闯闯一身酒气,带着多种香水气,回到家里,这样的时刻,经常发生。相互不要问,对方在夜里干了些什么?王闯闯红光满面,对着冉小芳说:
“你今夜,也没有喝什么酒?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的活动?”
冉小芳给王闯闯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说,烦死了,哪里有心思饮酒啊,更没有心情唱歌跳舞!
“为啥?”王闯闯惊奇地问,“难道飞天龙的事情告发了?”
“再请一次飞天龙的人来,把秦心怡做了。”冉小芳闷声闷气地说。
“怎么又惹上了秦心怡?”王闯闯问,“是要她一条胳膊,还是要她一条腿?上次仅仅是教训她一下,难道她还没有长记性,又是啥事儿,得罪你呢?”
“要他一条腿、一条胳膊有啥用?要她的命,让她永远不得翻身。”冉小芳恨声恨气地叫道,“有我,就没有她。这个骚货。”
“一条腿是二十万,一只胳膊是二十万,一条命是一百万啦!”王闯闯瞪大了眼睛,酒也醒了一半,“要她的命,哪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是什么事儿?说说。”
冉小芳这才说道,这不是到年底了吗?我们局里的纪检组长要退休了,空出一个领导职位。我,苟主任,秦心怡,还有两个陪衬的人,共五个候选人。苟主任姑且不说,秦心怡是我的挡路人。有了她,我难以当选。只要把她除掉,我就有胜算的机会,进入局领导班子。只要是局里的领导成员,今后的水利工程项目,就能拿到更多,也不要太多的看局长脸色行事。
“是这么个事儿,我还以为秦心怡要你的命呢?”王闯闯说。
冉小芳说,不要我的命,但是要我的面子。在这种体制下,有各种待遇和好处。我凭什么让那个女人处处得好处呢?她才多大年纪,比我小十多岁呢,就处处在我前面抢先,占好处。
“这事儿好办,不要动飞天龙的人,他们只认钱不认人,一条命一百万不划算。你想想,花一百万,竞争一个什么纪检组长,是多大的芝麻官儿呢?就算在那个位置上,你也只是一个跑龙套的人,不能做主,只能在班子里,说说话,局长还不见得听你的话,也不采纳你的意见,有什么用呢?”王闯闯笑了笑说,“再说,你是四十好几岁的人了,有十多年就要退休,能另外还有一百万的收入吗?我们要算算经济账,真是不划算。如果上面要真抓党风廉政建设,你是纪检组长,还要做出表率,带头遵纪守法,不能贪占。如果带头乱纪违法,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能有好吗?”
“王闯闯,你给老娘听清楚,”冉小方有些愤怒的样子,“老娘要的是政治待遇,要出人头地。你不要给我算什么经济账,有多少人在算经济账的时候,就停滞不前,在原地踏步走,真正到退休的时候,还是一个办事员。这些人就是目光短浅,鼠目寸光之辈。在一个单位,纪检组长是不吃香。你要知道,这是通往权力的跳板,只要进入了领导层里去,再想办法换岗位,就顺理成章,到副局长、局长的位置上就是一条通道,甚至还能竞争县里的副县长。没有这个基础,你拿什么去竞争更大、更有权力的职位呢?王闯闯,你给老娘听好,我在官场里混了这么些年,知道轻重,假如老娘有朝一日,当上县长、县委书记,全县里的大小工程是不是老娘说了算?只要是赚钱的工程,是不是你做,一个大的工程项目岂止一百万、一千万呢,是上亿的工程项目。你每年只要抓住一两个这样的工程,不是有上千万的收入吗?你还在乎一百万吗?”她越说越激动,“所以,趁我手里还有一些余钱的时候,还得投资出去。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现在不投资,怎能有收益?”
“我不是在投资吗?我每拿到一个工程之前,还不是上下打点吗?不打点,能拿到工程项目吗?没有工程项目,哪有钱赚?”王闯闯硬着脖子说。他认为在商场里,已经做得顺风顺水,就是这么一个事儿。
“说白了吧,”冉小芳又嘲笑道,“莫看你每年弄工程项目,从年头忙到年尾,表面上闹的热闹,事实上到年底了,你算算到手的钱,又有多少?我不说,你心里更清楚。我不是打压你的热情劲儿,你就是一个奴才,是替他人卖力的奴才。你说,你赚的钱是不是有七八成是人家的呢?就是说,表面上能赚一百万,落在自己手里的钱仅仅是二十万,就不错了,另外的八十万,是不是业主的头头脑脑们的,只不过是以你的名义,让你转转手而已。王闯闯,你这个狗奴才给老娘听好了,”她越说越激动,“我要的是做主子,不当奴才。这就是政治投资,捞取政治资本。在当今的世道里,我把事情看得明白透彻,没有政治地位,就没有权利,没有权利就没有收益。你要当奴才,只能吃主子剩下的残汤剩饭,而且还是腥臭的残汤剩饭。”
“疯了,你已经疯了。”王闯闯很奇怪地看着冉小芳,说,“明天我送你到医院去看看精神病医生,让医生给你诊断治疗。”
“放你娘的臭屁。王闯闯,”冉小芳用手指着他说,“老娘清白的很。我把这个世界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现在跟你说正经的事儿,你不能给我扯到别处去。我看你的大脑有问题,要看精神病医生。王闯闯,”她又加重了语气,“我现在正儿八经地告诉你,这个纪检组长我是要定了,不打败所有的竞争对手,我势不为人,也不甘心。”
“这样也好。”王闯闯再次正视自己的妻子,她所说的话,有些道理。在十几年来,他就像哈巴狗一样向业主乞讨,每拿到一个工程项目,正如自己的妻子所言,大头还是让他人拿去了,自己落得什么呢?就是一个空头的老板名分,到头来仅仅是落得一个肚儿圆的一些小钱,正如冉小芳所言,她能当上一个单位的头,自己还能这么辛苦地忙忙碌碌吗?自己和妻子在宾馆、牌桌上,还能把工程项目搞定,大把的钞票源源不断地进了腰包。当了头的妻子大笔一挥,就是一张张现金支票。哪能每天在工地上辛辛苦苦地赚一些小钱呢?他忽然脑洞大开,就这么干,只要让自己的妻子登上权力的舞台,他配合好妻子,在舞台上唱主角,就有无限的风光,好的年景在前面。
“我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吗?”冉小芳看到王闯闯没有吭声,大声质问道。
王闯闯的酒醒过来,这才正视着自己的妻子,眼看着黎明时分,在初冬的江南,天气不是很冷。他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忽然停住脚步说:
“你所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我不赞成你拿出几十万、上百万元钱,请什么飞天龙的人来,要秦心怡的胳膊、大腿和性命,这是不划算的买卖。我们是商人,要把账算在明处,也要算得清白才行。我们拿出这个要人家命的钱,送给当官的人,能买到这个职位。我有一个熟人,他同组织部的一个部长关系好,不如拿钱去打点人家。这事儿就能成。”
“是吗?你为什么不早说呢?”冉小芳问。
“我们原先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说正经事儿呢?”王闯闯笑笑,说,“是否再拿二三十万出来,给你们的头打点一下呢?让他说说话。”
“我们给他的还少吗?”冉小芳摇摇头,说,“给他再多,他只有建议权。领导职位的决定权是在组织部手里,就按你说的办吧,拉上一个组织部部长,就有七分的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