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办公室里,朱元祥听取纪检监察干部对水土局的苟树生、冉小芳调查情况的汇报。
案件调查人说,他俩已经向水土局上交1500万元,作为该局的收入。从该局财务账面上反映,是在对他俩立案前一个星期到账的现金。并且,分别对他们两人进行调查询问,是退还的工程款,由他俩经手入到局里的财务账上。
最后,他们提出处理意见,尽管已上交了回扣款,依然存在回扣违规事实,应作出党纪政纪处分之后,移交司法机关,追究刑事责任。
朱元祥毫不犹豫地在审查报告上批示,原则上同意上述意见,交由纪委常委会讨论决定。
在纪委常委会上讨论,大多数人对苟树生、冉小芳的严重违纪违法问题,严格依法依纪,从严从重处理。并且,还要深入地挖掘案中案,是否还有更大的贪腐分子。这样,朱元祥也赞同大多数常委的意见,还是由原纪检监察干部再深入地挖掘苟树生、冉小芳的幕后人。然后,一并结案。
朱元祥又增派两名纪检监察干部协助办理案件,分别把苟树生、冉小芳“双规”,在政府宾馆里开设两个房间,由纪检监察干部24小时陪同,做调查询问笔录。
苟树生、冉小芳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每日分别由政府宾馆餐厅按三菜一汤,做好饭菜,送到房间里来,与纪检监察干部同吃同住。
这件事,首先在水土局是一个爆炸新闻,一个副局长和办公室主任,同时被纪委“双规”,能不在干部职工中引起轰动么?就像地震波一样,震中在水土局,波及到全县各乡镇、机关、企事业单位。
人们在上班、吃饭、喝茶的时候,都在讨论这件事情,说明纪委是在动真格,对领导干部实行纪律检查和行政监察,特别是对朱元祥的评价很高,被调查的两个人,一个曾经是他的顶头上司,一个是过去的同事。他铁面无私,接到举报材料,就安排人调查,查到问题,就采取严厉的措施,实行“双规”,并且要进行党纪政纪处分。然后,还要移交检察机关,追究刑事责任。而且,还在继续深入地展开调查,穷追不舍,挖出腐败的根源,势必还要牵扯出一连串的人来。
在说的过程中,有人说,希望大家收敛一点,要是撞在朱元祥的手里,就要受党纪国法制裁;也有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过去的领导和同事头上,这个人太不近人情,也心狠手辣,也是一个不可交的朋友。所以,大家要离他远一点,不要被他抓到什么把柄,就脱不了爪子,要是被他捏在手里,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苟树生、冉小芳被纪委“双规”十多天之后,心理防线慢慢地崩塌,开始交代一些问题,有些问题牵涉到了方方面面,主要涉及到上级领导。看到他俩交代的材料,朱元祥感到震惊,也有些无可奈何,他只好向县委书记汇报。
县委书记指示说,水土局在江丘县为经济建设作出一定的贡献,尤其是每年的水利工程建设,有目共睹。河道上的治理、水土流失治理等工程,为我县农业、水电服务,功不可没。至于有两个小小的蛀虫,把它提出来,给予处罚就行了。不要再牵涉到市里和其他地方,这也不是你的权限范围,你只把份内的工作做好。由于水土局出了这样事,局党委书记、局长有责任,免去他的党内外职务,另行安排。那两个虫虫呢,你就依规,给予党纪政纪处分。是开除,是留职?你酌情办理。
朱元祥也提出要求,既然这样,我推荐一个人,到水土局任党委书记、局长。
书记问:“谁人?”
朱元祥说:“是秃儿山乡政府的周玉兰。”
书记:“好像有这么一个人,是一个女的吧?”他又反问:“现在是什么职务?”
朱元祥说:“是乡党委副书记、乡长。”
书记沉思了一会儿,表态:“可以考虑,让组织部去考核考察。对水土局的事情,再做什么深入调查?”
朱元祥心里似明镜一样清楚,这个事情再调查下去,是金局长的问题。金局长后面有市委、市政府领导人,也有县委、县政府领导人。而后面的这些人,都不是他的管辖范围,正如县委书记的考虑,顾全大局,稳定全县的经济发展和民生服务。如若得罪上级领导,有许多项目投资,不可能再投放到江丘县里来。他只能见好就收。
朱元祥还是年轻气盛,他烧起第一把火,不能这样被熄灭了。他决定,要对苟树生、冉小芳给予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处分;移交司法机关,追究刑事责任。并且,对金局长撤销党内外职务处分。他把他的意见在纪委常委会上,让常委们讨论。他也是按县委书记的指示精神行事。
在第一次纪委常委会上,还尚未形成最后意见,是因为有一部分常委认为苟树生、冉小芳的双开处分过重,因为他俩已经把全部回扣款主动交给单位,情节不是那么严重,给予双开,是很严厉的处分,是否不移交司法机关,免去刑事处分,仅在党内留党察看一年,撤销党内外职务,保留公职。
就这样,消息还是泄露出去,人们议论朱元祥是以铁的手腕,从严治党执政;也有人说,朱元祥是冷血动物,没有一丝同情心和怜悯心,不看在以往的同事份上,看到他们两个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工作了大半辈子,让人家拿不到退休金,怎么安身立命?也有人说,谁叫他们贪污受贿呢?以权谋私,是要受到党纪国法的约束,不仅要双开,而且还要受到刑事处理,到劳改农场去重新做人。
苟树生、冉小芳已解除“双规”,回到家里,接受处理意见。
苟树生已感受到纪委对他们动真格,他只好给秦心怡打电话,试探性地问秦心怡,知不知道他的事情。秦心怡明晓得他的事情,是犯在自己的丈夫手里,正在接受组织审查。但是,她装出大吃一惊的样子,回答他:怎么有这么一回事?她说,她是主政县委县政府接待工作,整天忙于上上下下的接待,每天接待任务繁重,哪有时间打听这些事呢?就是回到家里,也见不着他,每天难得同朱元祥见面,有时偶尔到一起,谁提工作上的事呢?他是他的事,我有我的事,互相不打听对方的事情。再说,他们搞纪律检查和行政监察工作,有保密纪律,他从不向我透露他们正在办理的案件的事情,就是我好奇问问,他也不会说。但是,只要你苟局长的事,我还是要放到心上去。我逮着机会,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能帮你说的话,一定要说上话,请放心。我只能在朱元祥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他听得进去,听不进去,我就不知道了。秦心怡知道拿了人家的,手软。她已经拿了,不能退回去,只有尽力而为。她已打定主意,同朱元祥好好地说说这件事。
苟树生有了秦心怡这么一说,心情也好一些,他清楚秦心怡的为人,只要她答应的事情,她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去做,而且还要做好。况且,他已经打点在先。这时,才知道金局长高明之处,什么事情都是预防在前,不然事情到了这一步,找谁人说情呢?他唯一找的人是金局长,按金局长的话说,他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再去替别人说情,岂不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吗?
冉小芳回到家里,她是女人之见,早已乱了方寸,只有等死的份儿上,还是她丈夫提醒她,你不是有个好妹妹秦心怡么?送给她的金棺材,不是白送给人家,是在关键的时候要起到作用。
她经王闯闯这么一提醒,仿佛如梦初醒。在大白天的时候,她风急火燎地来到县委县政府接待办,找到政府旁边的一栋院落的楼房里,打听到秦心怡正在二楼办公室里,她径直上到二楼,敲开秦心怡办公室的门。正好秦心怡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在电脑前看网剧,抬头看到冉小芳敲门进来,吃惊地问:“你怎么有空,跑到我这里来呢?是不是想妹妹了?正好同妹妹聊聊天。”她站起身来,指着沙发,“坐吧。”
冉小芳回身把办公室门关上,一头跪在秦心怡面前,两眼流出了泪水,叫道:“妹妹啊,我这是要死了的人,只有妹妹能救我。”
秦心怡看到眼前的状况,更加吃惊,她马上明白,是她的事情也落在自己的丈夫手上,听说要双开,还要移交司法机关判刑。不是死,是什么呢?她还是假装不知道,故意问:“你怎么啦?是王闯闯欺负了你,让你活不下去了吗?”她上前来,拉冉小芳,“别这样,在我这儿跪着,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我侮辱你呢!”
“你答应我,我才能起来。”冉小芳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请求。
“啥事嘛?”秦心怡问。
“我双规十多天才出来,还要受到双开,还要被判刑,请你向朱书记说说,网开一面,看在过去同事一场的份上,放我一马。我来生做牛做马,为你们效劳,我认了。”冉小芳哭诉道。
“答应你。起来吧。”秦心怡还是扶起冉小芳。这时,她才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很可怜,原先的张狂劲儿到哪里去了呢?她顺手扯几张面巾纸,递给了小芳,“擦擦泪水鼻涕,有什么事,慢慢讲,好好说。我们姐妹俩还分什么你我呢?一人有难,另一人出手相援。”
冉小芳这才擦掉眼泪鼻涕。她多日来,没有化妆,一张圆脸已经满脸的皱纹,淡淡的眉毛,枯槁的头发,皱巴巴的一身衣服,俨然是一个60多岁的老人了。在秦心怡眼里,确实可怜。她看在金棺材的份上,还是替眼前这个女人说说情,能否凑效,听天由命吧。谁要她当初,请飞天龙的人想要她的命呢?终于落到这步田地,又是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